两边最后都站好了,这次是林世泽跟少施氏先给陆鸿行礼。
陆鸿抬抬手,示意他们站好吧。
然后大家就都等待着那穿着红衣的小女子行礼。
可等了一下,那女子就像大家目光关注的不是她一样,还很淡然的看着陆鸿。
陆鸿心道,难道这是个傻的?可眼神不像啊?
他把惊堂木往厚木桌上一拍:“堂下所站何人?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林世泽和少施氏这时都想起林孝珏是跪天跪地跪父母的人,别人不跪,但没想到她连三品大员也不跪。
林世泽不由得为她担心起来,可少施氏是等着看她下场的,表情就显得有些幸灾乐祸。
外面百姓也在纷纷议论:“是周家人吗?”
“是怎么不跪陆大人?”
“陆大人好歹要比周光祖官大吧?怎地他家的女孩这般轻狂呢。”
林孝珏听着外面的议论微微一笑,对陆鸿道:“听闻大人甚喜书法,小女子不才,想送一句话给大人,不知大人是否肯笑纳?”
“我去,好大的口气。”
“送陆大人一句话,大人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大人怎么会看得上她的话。”
“是字,她的意思要给大人写字。”
“我去,写字也不成啊,大人是什么人,什么字没见过,要她这小女娃来卖弄?”
“八成是个傻子的……”最后大家终于得出结论,这女子看似灵光,其实是个傻得。
林世泽是见过林孝珏的字的,知道她写的极好,但写得好也不能跑大理寺卖弄吧?是要行贿陆大人吗?那可不行。(未完待续。)
203 周氏的女儿
林世泽看向林孝珏:“你想用一副字来收买陆大人吗?你也不打听打听,陆大人是什么样的人。”
林孝珏没理他,而是看着陆大人:“就是因为知道陆大人是什么人,是爱字如命的人。”
陆鸿:“……”
那也不能就诓骗他,说要送他一幅字吧?什么字能免得了她这一跪?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怎么会让她写字?
这女子一定是傻的。
陆鸿刚要发怒让人来押着她跪。
这里林孝珏仰头道:“原来是误会大人了啊,大人并不喜欢字,不过小女子可告诉大人一件事,那状纸是我写的。”
陆鸿回过神来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忙抬手制止住要揣人大腿弯的衙役。
“你说什么?”他不敢相信的问林孝珏。
林孝珏微微颔首:“状纸是我写的。”
“果真是你?”
“这事不会有假。”
不会有假?怎么可能,那字少说也有二十年的功底,可这女子才多大,也就十六吧。
陆鸿摇头。
林孝珏道:“大人若不信,可以当堂一试。”
陆鸿特别想知道状纸是谁写的,状纸和藏书虽然字体不同,但凭借他多年的鉴字经验,是出自一人之手。
当下想知道答案的心痒痒难耐,也顾不得这是大理寺大堂,立即传小吏:“笔墨伺候,让她写。”
就是真的让她当堂写字。
林世泽和少施氏自打她说那状纸是她写的,就知道陆鸿昨日开堂之前一个劲的问状纸谁写的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是爱慕那上面的字。
林世泽目光悄悄看向少施氏:“这怎么办?林孝珏投其所好。陆大人会偏向着她了。”
少施氏眯眼打量一下中间隔着林世泽,与她对站着的女子。侧影如松般挺直。
她算的什么松?
少施氏心中腹诽,松高洁磊落。哪像这位,真真一肚子的鬼门道啊,连用字贿赂大理寺长官这种事都想得出来,她是要成精了。
林孝珏写完一幅字也没拿给众人看,直接让小吏收了拿给陆大人。
陆大人展开字迹独自观看,一边看一边摇头,满眼的惊叹,他正对着堂下的人们,所以下面的人谁也不知道字到底写的如何。更不知道写了什么,但大人好像很欣赏。
大堂上给审判官员送字的荒谬事从前闻所未闻,百姓们也想看到底写的如何。
不过都是徒劳。
陆鸿看罢之后小心将白纸卷起来,递给小吏,小吏看那大人还有话的样子,低头附耳在其嘴边。
“裱起来,挂在我的卧房。别弄皱了折了。”
小吏也没看见字写的如何,这一听,惊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谁都知道陆大人爱惜名人笔迹,现在屋中挂的是百年之前的国手名字,现在却要换成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字迹,那这女子写的得多好啊?
不过小吏只是这么一想。听话的拿着纸卷退了下去。
接下来陆鸿听着外面纷纷乱乱的议论声,拍一下惊堂木:“肃静。”等噪音瞬间消失,他又对林孝珏道:“苦主周刘氏为何没来。小姐一人前来,可是来替代周刘氏的?”
根本就不提下跪行礼这个茬。
少施氏不满道:“大人。这女子还没有给大人行礼,她是无品阶的女子。怎么也得对大人磕头才行。”
外面又开始这样议论了。
林孝珏听了淡淡一笑,目光傲然的看着陆鸿。
陆鸿在大理寺为最高长官,蛮的横的不要命的见的多了,但这样一个小女孩身上带着不容侵犯的气质他还是没见过。
心下一想,人家那么小就那么好的字,还写得出那么深刻的道理,恃才傲物也是应当。
他道:“小姐才华不逊文渊阁学士,本官当不起她这一拜。“
不读书的百姓都知道文渊阁是聚集天下最有学问的读书人的地方,林世泽虽入翰林,但都没进入文渊阁。
众人哗然。
林世泽眼里更是含着惊涛骇浪般看着陆鸿,就一个字好而已,还当不得陆鸿如此夸奖吧?
少施氏看着林孝珏对她投来的轻蔑的目光,心中一冷,她抬眼看着陆鸿:“大人,这与礼不何。“
陆鸿一拍惊堂木:“问案,与本案无关之事不必在大堂上提起。”
您还知道要问案啊?还知道写书是与本案无关的事啊?
林世泽跟少施氏对视一眼,这个陆鸿不会就此帮着林孝珏乱判他们一番吧?
当下陆鸿发了话,乱糟糟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再次问林孝珏的身份。
林孝珏道:“民女周氏女,是周氏的女儿。”
周氏不是在林家没有女儿吗?怎么又出了个女儿?
众人惊奇。
陆鸿不解的看了一眼林世泽。
林世泽心下一狠,但最终还是狠不起来,他们的关系他没有说。
少施氏见他低下头,心中冷笑一声,抬起头道:“大人有所不知,此女是林大人与周氏的长女,不过已被林家除了族谱籍贯,赶了出去。“
被家族赶出去的人,连族谱都除了,一定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也就是说,她是个不被人承认的孤女,还可能是犯了大错的。
而且是林大人的亲生女儿啊。
这女儿竟然为了嫁妆把父亲告上公堂,是多么的不孝?
这种不孝的女子应该被五马分尸吧?
这一个猛料更比一料猛,围观的百姓和大理寺众人都快应接不暇了。
“为什么被赶出去?”
“犯了什么错?”
“就是说不是什么好姑娘了?”
“好姑娘谁会状告自己的父亲,天下哪有这种不孝的儿女?”
外面好像有人故意要引到众人的舆论,直接就跟她定了不好的名声。
林世泽抬头看向少施氏,他的女儿可不是被赶出去的,是自己要走的。
少施氏回视他一眼,颠倒黑白又怎样,谁能在此地揭穿她妈?林孝珏自己狡辩,有人信吗?
就当大堂上下一片嘈杂之声的时候,林孝珏突然对陆鸿道:“大人,咱们不是在问案吗?我正是周氏的女儿,不管是我怎么离的林家,我都是周氏的女儿,就是这个身份,我们要在这个身份上浪费很多时辰吗?”
是,现在是问案子的时候,不管是姓林还是姓周,她只要是周氏的女儿就行了,因为这个案子跟周氏的嫁妆有关。
陆鸿一拍惊堂木:“肃静,此时在问案。”
喧哗的众人忙安静下来。(未完待续。)
204 新的证据
陆鸿继续问堂下:“那周小姐今日来是替代周刘氏打官司吗?”
林孝珏摇摇头:“是也不是,其实这官司就是我要打的,状纸是我写的,人是我要告的,我伯母只是看我孤女没有依靠,怕我落得不好的名声,所以出头代替我,但她昨日被林大人气的不轻,如今正在家中养身体,所以民女就自己来了。”
原来她知道女告父会名声不好。
原来她真的是背后的主使。
原来她真的是一个不孝女。
但怎么听昨日那个在大堂上打架的泼妇是个特别好的伯母呢?
众人又议论起这些听来的话了。
林世泽另外还对林孝珏所说的一件事特别生气,什么叫刘氏被他气的不轻,那意思还起不来床了?
他的脸呢。
看让她挠的。
林世泽眼中含着怒火看着林孝珏:“你可以撒谎,别太过分。”
林孝珏看着堂上眼皮都没动一下。
这时陆鸿已在脑中整理好了这周林两家的关系。
他再次问林孝珏:“那其实你才是这告状之人。”
林孝珏点头:“正是民女。”
陆鸿手扬起一张地契:“想必昨日案子审到哪里你也都知道了,这些契约有户部官员和户部的印章,本官已验过,印章不是伪造,那就能证明刘氏在早些年就已经变卖了家产,虽如今这些地契店铺好似还与林大人有关,但已经变卖。就会有人买,也只是看似有关。但证据能证明林大人没侵占周氏的财产,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林孝珏淡淡的看向林世泽:“民女想问林大人一句话。”
林世泽没等陆鸿说行不行。已道:“你现在说你错了为父还能原谅你。”
林孝珏道:“我也正是想跟大人说这句话,大人若现在将母亲嫁妆还回来还来得及,不然一会官司输了太难看,虽然我们父女缘尽,但我也会替大人脸红的。”
林世泽被她说的有些畏惧,不知道她要如何推翻证据。
少施氏见林世泽有些动摇,道:“证据确凿,大家的眼睛都看着呢,你再怎么狡辩也是不成的。”
林孝珏笑了笑:“一会你便会知道。”又问林世泽:“大人。您到现在还不知道悔改吗?哪怕我跟大人说了那么多话?哪怕我让大人不要参与这些琐事当中,哪怕我让大人眼界开阔一点,您还是觉得我的话没有道理吗?”
有,这是最后一次。
林世泽想这样说,但终究没法开口的。
林孝珏依然笑着看着他:“大人,母亲当年是国公府的千金,十里红妆下嫁给您这位探花郎,她虽有些少女的娇气,但替你孝敬父母。生育孩儿,照顾您的长兄和幼弟,尊重您的理想,想法设法帮您达成愿望。恨不得散尽家财来帮助您,她对得起您了。”
“最后她又只得到您停妻再娶的无情对待,香消玉殒。难道这些还不行,连她的最后留给孩儿的嫁妆您也要送给那个破坏她家庭。夺走她丈夫的女人吗?您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她虽然结巴,但说的话大家都能听懂。林世泽被说的面红耳赤。
外面议论声再起。
少施氏瞪着林孝珏:“这嫁妆不是周氏留下的,你要分得清,大人不与你计较是他对你有孺慕之情,你不要咄咄逼人。”
陆鸿竖着剑眉看着堂下,没有制止几人的争论。
林孝珏依然自顾自的对林世泽说着:“大人,如果这些东西您自己留着,您留着当个念想,也算是对得起我的母亲,我都不要走今天这一步,可是您是怎么做的?把母亲留下的东西给了您和别的女人生的女儿,天下有这般道理吗?若是您的父亲把您母亲的钱财都给了三老爷,您会怎么做?”
林世泽攥着拳的手抖个不停,如果是他,他会再不认这个父亲。
突然他目光惊惧的看着林孝珏。
林孝珏知道他懂了,唇角一勾:“您方才不是问我为了什么吗?”她又抬头看了堂上一眼再看向众人。
“诸位说我不孝我是不人称的,我就是在做为人子女的孝道,才会将生父告上公堂,吕氏春秋有云,父虽尊,以黑为白,子不敢从,林大人对我生身之母无情之至,若我不为生母出口怨气,那才是真正的不孝。”
“我母怀胎十月生下我,林大人也只是出了些力气而已,她哪里知道母亲的辛苦,天下有这么多母亲,我的母亲虽然不在了,但若我不能为母亲讨回公道,那若是别人的母亲受到这种待遇,是不是也要忍气吞声,所以今日即便诸位说我不孝,要将我沉塘,我也要告,我愿为我的母亲与生身之父对簿公堂,我愿为我的母亲舍生取义,我也愿意为天下子女起个头,让他们知道母亲的不易,我认为这才是孝道,孝顺自己的母亲,难道这不是孝?”
“说得好。”
人群中突然有人带头鼓起掌来,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
谁说告了父亲就是不孝?那是因为他没有一个停妻再娶的父亲。
这样的衙门口,中年妇人最喜欢聚集看热闹,她们已然是为人母的,母亲当然都喜欢孩子跟自己亲近。
而且她们之中不乏家里的男人娶了小妾的,要是等她们去世以后,自己的嫁妆被丈夫占了给小妾的孩子,她们当然也希望有人能站出来给自己讨回公道。
接下来就有人喊:“周小姐你是孝子,谁敢说你不孝,我第一个不答应。”
还是个中年妇人。
接着便有更多被她感动,感同身受的妇人站出来替他说话。
林世泽听着下面的议论声顿时傻眼了,这些女人都疯了吗?承认这样的女子是孝道,她们是要反了天把?
而且来时可没有预料到这种事会发生。
少施氏也没想到板上钉钉的恶名就这么轻易被她摘掉了,她心道,这个结巴,还真是小看了她的口才。
正当人们对林世泽表现出极度愤怒,高声声讨的时候,少施氏高声向陆鸿道:“大人,周小姐的所有言辞都建立在周氏姐姐留下嫁妆的基础上,可事实呢?老爷没有对不起过姐姐,这些契约难道有假?嫁妆姐姐早卖了。”
林世泽听了她的话回过神来,对啊,他们还没判呢。
声讨的人群中也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这个结巴就是故意把大家往沟里带,林大人本身又没有贪占周氏的嫁妆,她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对,是假的,人家林家人有证据的。”
但已经有妇人信了林孝珏,她们喊道:“小姐,你有没有证据,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让他们心服口服才行。”
林孝珏对众人微微一颔首:“是。”
陆鸿是时候说话:“周小姐的意思,您有证据证明周氏是留下嫁妆的?”
女子低沉不尖气的声音发出一个音:“是。”
林世泽这时有些紧张,他道:“你娘当时把嫁妆都卖了,我可以找府里的老人给我作证。”
林孝珏道:“是,我知道卖了,你能找出人。”
知道卖了你还告?
众人再次哗然。
“你到底说明白啊,卖了就是林大人没有侵占周氏的嫁妆,那怎么又要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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