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病了,别说探望,在床前侍疾都应该,怎么做娘亲的不让孩子见呢?
奶娘自觉姨娘的话不妥当,但她不敢反驳,低着头不出声。
“娘,是我要去看爹的。”林孝珊与奶娘亲近,见母亲呵斥她,不高兴的推掉母亲的收,任性道到。
“就你傻,你爹现在人都不认得,看了能有什么好?给我会房去。”丽姨娘点着她的脑门骂道。
林孝珊撅着嘴转身走了。
“你回来,好好照顾孝玮。”丽姨娘又叫住她,让她带着弟弟走。
林孝珊胳膊这甩,怒气冲冲的领着林孝玮走了。
姨娘看着两个小小的身影离开,这才满意的回过头来。
“姨娘,七老爷让你快点过去呢。”来通报的下人见她终于得了空,便在她耳边将三老爷屋里发生的矛盾讲了一遍。
“还有这么横的大夫?以为有三太太相请就了不起了?当这是谁家?”丽姨娘一听七老爷都被踩在地上了,顿时来了气。
她一斜眼睛就带着下人浩浩荡荡而来。
张岳敬预感着一番争吵又在靠近,但他又见林孝珏心无旁骛在诊脉,这心跟着也就静下来了。
“先生也,请一脉吧。”林孝珏取过三老爷的脉相,便站起身让张岳敬取脉,张岳敬以为林孝珏是要考他,也不觉受到轻视,径自坐下来取脉。
他将手指搭在三老爷的手腕上,凝神屏息。
“脉浮空虚。”搭过两手,他得出三老爷的脉相。
“陶公子也,不妨,试一试。”林孝珏又怂恿陶省三为三老爷诊脉。
陶省三腼腆的摆手:“我学艺不精,还诊不得。”
“那何时,可以?不实践,永远,都不精。”林孝珏看着他肃然说道。
这话对于陶省三来说就有些严厉了,因为他与张岳敬行医多年,年纪小时,张岳敬都是让他看,并不让他搭手,后来张氏医馆的病人越来越少,到没有,他就只能在自己身上练习了,没有经验,他不敢贸贸然独自行医。
“这……”他还是有些犹豫。
“小姐让你试你就试吧。”张岳敬以前不让他动手是怕他年轻毛躁,再误诊了病人。如今林孝珏开了口,他哪有阻止的道理。
“又不让你,开方子,过来诊脉。”陶省三个性犹豫,不硬气一点他是不敢动手的,林孝珏突然命令他道。
陶省三直得颤着手去给三老爷取脉。
045 虚热实热
陶省三给三老爷诊脉,摸了能有半柱香的时间,到最后紧张的顺脸淌汗。但林孝珏和张岳敬还是很耐心的等着他。
屋外的大夫就有些急躁了。
“怎么这么久?我进去看看。”有个尖嘴的大夫扫了一眼众人,见其他人没说什么,他就站起来往屋里走。
“干什么?”周一拦住他哼道。
“姑娘,我也是主家请来的大夫啊,是给三老爷瞧病的,不和小姐作对。”他忽然压低了声音请求道:“我进屋去瞧瞧。”
周一看了一眼三太太的人。
“让他进去吧。”三太太的人客气的给他让了一条路。
周一也不真傻,她可没她家小姐的魄力,人家主人是为了救命才请大夫的,主人都让进了,她便不再阻拦。
那大夫颤着小心肝就进去了。
如今坊间都在传林孝珏将安宫牛黄丸的方子公布于众了,百姓对药理不解,但他们学医的人是知道的,那确实是急救的好方子。
这么大手笔的小姐,医术一定又过人之处,万一她再开什么奇方错过了怎么办?
其实在做的大夫都有偷师的想法。
于是看一个进去,其他人也跟着进去了。
施岚云其实也想进去看,他几经犹豫还是忍住了,反正小结巴的医术早晚都是他们少施家的,现在进去好像他要矮她一节。
“还是浮脉。”当大夫们进来时,一个年轻的小伙计正和那小姐说着他诊出来的脉相。
林孝珏嘴角勾着点点头。
“若是先生,要,如何用药?”认同了张岳敬和陶省三的脉相,林孝珏又问张岳敬治病的思路。
有问就有答,大丫鬟与三太太同心,也十分关心三老爷的病情,见两位大夫要讨论医治之法,她也仔细聆听。
陶省三更是耳根不敢动一动。
其他大夫就更不必说了,一个大夫一个方,这都是密不外传的医术啊,能看见两个大夫辩证病情,比看医案过瘾。
也都找好位置静听。
气氛有些严肃。
“这个某不算拿手,说出来小姐不要见笑。”张岳敬先自谦一番,然后才道:“三老爷的脉浮而无力而空滑,这是体内有虚热的表现啊。”
“先生认为,是虚?”林孝珏嘴角又一勾,弯下身来扒开三老爷的嘴巴:“先生请看,舌苔。”
对啊,这小姐据说看舌头就能诊脉。一听林孝珏让张岳敬看三老爷的舌苔,其他大夫也都嗡嗡围上来看。
林孝珏对此仿佛并无反感,她反而像早就习惯了一样,很细致的给大家讲解道:“病患脸色,发暗,舌苔焦黑,大家可,仔细看了?”
“确实如此。”众位大夫包括张岳敬都点头认可。
“身如枯柴。”林孝珏又撸起三老爷的袖子,三老爷一节细胳膊便露了出来。
“是,没错。”众大夫又一致认同。
“这是体内,有邪火的,表现啊。此时他,体内有,一团邪火,在燃烧,阴液都快,没了,是实热,还补,什么阳。
则,阴以先尽,何阳,可回耶?”林孝珏一边给众大夫讲述舌诊的辩证法,一边说出自己的诊断。
众位大夫从前从没听过这样的论断,面面相觑不知真假,可又莫名觉得有道理。
“大家不信,可摸其脚……”林孝珏讲话费力,她说着直接将三指搭在三老爷脚踝脉络上,以作示范,便不用解释了。
这行为有些对三老爷不尊重,有丫鬟想要提醒,被三太太的人示意不要动。
其他大夫为求真假,也就不拘小节,都一一相试。
“是洪脉。”张岳敬把完三老爷的脚脉,惊讶的合不拢嘴。
“为什么三老爷的脉相会出现浮脉,又四肢厥冷呢?这分明是虚的表现,可脚上的脉是洪大的。”众大夫试验过,都觉得匪夷所思。
林孝珏解释道:“宋以前,我们医者,号脉,是要从头,到脚,及全身的。朱子理学,盛行后,认为此法,有违礼节,又有尊卑,意识,男女有别,之分,所以逐渐,号脉,就只剩下,手腕了。”她慢着声音讲述手脉的缺点,顿了一下又道:“有时候,脉会,出现,假象,使得我们,误诊。故而,望闻问切,切在最后。”
大夫们耐心听完她的讲述,全都急了:“那如果总出现这样的假脉怎么办啊?”
“总不能真的像宋朝以前一样,摸遍全身吧?”
“医者同意,患者也不干啊。”
大家纷纷议论,全无解决之道。
林孝珏认真的道:“还有望,闻,问啊,就像我,喜看舌苔,其实,人体的,每个器官,都可以,反射出,身体的,健康状况。如,面部,手脚等。
天地为,一体,分阴阳,人体浓度,了天地,之精气,只要,我们,善于,求索,处处都是,小阴阳,精通一种,则可造福,万人。”
她说的道理有些难懂,众大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客套的点头称是。
“不要,不懂,装懂。”林孝珏突然眉头一蹙:“医为大道,性命攸关,我们医者,绝不可以,对学问,一知半解。”
被一个小丫头家训,众大夫有些难堪,林孝珏叹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好吧,我们从,舌诊说起。”
众大夫一听她这是要传授技艺啊,好吧,她除了说话刻薄以外,人还是不错的,其实对于学问,真喜欢的人谁都原因听取不同声音的论述。
众大夫也是要求进步的,于是便不计较林孝珏方才的无礼,全都闭了嘴巴,竖着耳朵听。
“先解决,此事。”林孝珏却指着三老爷道:“我再跟,大家分享,我的心得。”
意思是看病为先,众人这才想起,小姐这是拿三老爷当范例,诊病的同时还讲上课了。
对吗,你是主家请来的大夫,看病才是关键,这也就是当家的不在,不然放着这么多时间上课,早让主人轰出去了。
众大夫胃口被吊起来,但这小姐轻重缓急安排的恰当他们也挑不出错误。
只是心中都觉怪异,这小姐行事可太……摸不透了。
只张岳敬见怪不怪了,此时他见到林孝珏更高明的诊病法,真是大开眼界。
“若依小姐论断,改如何治病?”暂时不说舌诊,可医治过程也有可以学习的东西,他敬佩的问道。
他一问,众大夫也想到了,看看有什么特别的方子,大家又都静下来仔细听。
“自然是,先祛邪热,保存,体内津液,这样人体,才能恢复,生机,恢复生机,它自己,就把病邪,往外排了。”
“拿笔来,我,要开方子。”林孝珏说我自己的医病思路,便对三太太的人要纸笔。
“且慢。”突然,一个女子声音尖厉而来。
046 又立生死状
主人来了,周一等人自然要让路,施岚云和丽姨娘就一前一后进了三老爷的卧房。
正赶上林孝珏要开方子。
“不知小姐是哪里的乡野大夫,怎跑我家来给老爷看病?”丽姨娘一间屋就看见清丽脱俗的林孝珏,只觉得有些眼熟,但更多的是嫉妒。
再加之她是三太太请来的,她就更无好感了,于是很不友善的挖苦道。
“乡野不大,来自京城。”没想到林孝珏平常的与她对视说道。
京师之地,乡野?人家敢问这位是真敢答,张岳敬心中怡然而笑。
其他大夫也有些无语的看着眼前的这位小姐。
她个子不及丽姨娘高,身影也十分瘦弱,瞪着丽姨娘时还需仰头,本有些可笑不自量的动作却因为那淡然的目光而显得镇定。
再加上对京城之地的戏谑,丽姨娘都被这份傲然比下去了。
丽姨娘一噎。
“一个摇铃窜巷的大夫有什么可神气的。”她心里骂道,但目光还是移了移。
“小姐来历不明,我家老爷的病不许小姐医治。”她快步走到三老爷床前,挡住围看的大夫们,也隔断了林孝珏和三老爷的接触。
“你说了,不算。”林孝珏回她一句,并在此对三太太的人道:“取纸笔。”
这小姐敢与丽姨娘作对,三太太的人乐见其成不说,还不结盟?赶紧就去取纸币。
丽姨娘目光一立,怒道:“此乃我家,我说了不算你说了算?”她与林孝珏叫板,却没让取纸币的丫鬟回来。
林孝珏嘴角一翘,突然对众大夫道:“这宅子,前阴后阳,东低西高,此乃,阴阳不和,主仆不分,之照,家中有妖,难怪,男主病重,该先,除妖。”
前阴后阳,东高西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这些大夫经常给大户人家瞧病,也都知道林府男主不主事,女主不出门,当家的是个姨娘。
一听这小姐就是在讽刺姨娘是妖孽啊。
这不是要干仗的架势吗?
大夫们心知肚明,他们还是知道主客有别的,都悄悄退到一边,给林孝珏和丽姨娘让出一块地方。
周一和周二见势紧张,感觉站到小姐左右。
小姐到哪都能当自己是主人,都能引起一番争吵,张岳敬和陶省三在一旁敬佩着又擦冷汗。
三太太的人敢于丽姨娘对峙,可不敢动手打她啊,大丫鬟看出林孝珏的强势,但强龙难压地头蛇,她于是偷偷潜人去给三太太通风报信。
自然这一切都没人在意,大家的焦点都在林孝珏和丽姨娘身上。
丽姨娘自然也听出林孝珏的挖苦。
她气的珠钗颤抖:“你算什么东西?我家的事由你来指手画脚?”
“我是大夫,我现在要,给我的,病人,瞧病,无论,你是谁,先闭嘴。”林孝珏沉着声音,比她还横。
到底是谁家?
“现在不用你医了,方子我会开。”施岚云知道小结巴脸皮厚,脾气倔,丽姨娘一个人肯定说不过她,他便出来帮腔。
“三老爷这病就是夹色伤寒,耽误了而已,我等就能治好,不用你。”他先前已经得到其他大夫的认可,于是非常有底气的说道。
听过林孝珏论断的大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转着眼珠不说话。
“呵呵,你开的什么药?”林孝珏明知顾问,语气还带着讥讽。
“温阳回补之药。”怎么地?施岚云郑重说道,一副谁敢说我错了吗的表情。
这个自信。
“你用错,药了。”林孝珏很沉着声音告诫他:“此乃泄火,不能补,要泄。”
“泄,哈哈。”施岚云轻视一笑:“我少施世家乃伤寒派正宗,我会用错药,你懂什么啊?别学了张从正几天杂学就来卖弄了。”
他的意思是把林孝珏的医术归为攻邪派。
这人啊,总是莫名其妙把许多东西分成派别,医学亦是如此。
林孝珏烦腻的斜他一眼:“愚昧,肤浅。”她骂道。
“谁愚昧肤浅?”施岚云不高兴了。
非要辩论出个一二三的样子:“这手脚都凉了,还要泄,你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就是。”丽姨娘也很恼火,她虽然不懂医术,但还不知道自己男人什么样吗?
“要补。”她肯定的说道。
补还是泄,林孝珏和施岚云各执一词,正争论着呢,三太太的人拿来纸笔给林孝珏,丽姨娘那边的人端来一个药碗给丽姨娘,原来施岚云开完方子就急急命人煎药。
现在明显的火候不够,但还是端来了,这是要给林孝珏难堪的意思。
丽姨娘得意的看着林孝珏一眼,就要给三老爷喂药了。
施岚云也觉得除了一口恶气,狠狠的瞪了一眼林孝珏。
要知道这都是温补的药,如果三老爷的病状真如小姐所说是实热,喝下去可能就会发生不好的事。
众大夫心里都捏了一把汗。
张岳敬也是力不从心的看着林孝珏,施岚云是京城林府二夫人的亲叔叔,三老爷是庶出,更要仰仗其做官的二哥,可以说,施岚云能当林府半个家。
他与管家的丽姨娘联合,林孝珏一个外来大夫,这药是让喝还是不让喝?胳膊能拧得过大腿吗?
谁知,他正要打退堂鼓,史上,估计以后也不会有了,最火爆的大夫出现了。
啪的一声脆响,林孝珏挥袖打翻了丽姨娘手上的药碗。汤药和瓷渣洒了一地。
丽姨娘尖叫出声。
“你还有没有王法了,这是我家。”她高声喊着。
“给我闭嘴。”林孝珏突然一吼,抓过施岚云的衣领。
吼她抓我干嘛?
“干嘛?又要动手是不是?我怕你啊?”施岚云很不服气,但就是睁不开林孝珏的撕扯。
就有丽姨娘的人要来帮忙,周一周二,张岳敬,陶省三也有四人,三太太那边还有四五人,加一起刚好能和那边势均力敌。
“都退后。”两边人眼看要打起来,林孝珏突然吼道。
“你是不是要动手?是不是要动手?。”施岚云畏惧着目光问道。
林孝珏眉心一凝,仰头瞪着眼睛看他道:“动手干嘛?不动手,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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