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追是怕身陷险境,又不是有规定一定不要追。
风少羽三言两语跟他说不清楚,只是觉得这个人很烦人,他眉心一蹙,有些不耐烦。
“你别忘了,你的伤就是这些土匪给你的,连你氏族公子都会深陷险境,更别说其他无辜百姓了,今天你跟我说什么都没用,我风少羽要斩人,土匪就要死,现在就执行。”
风少羽话音落时跟着手也提起来。
薛世攀一看他要下命令,上前一步挡住他的胳膊。
“慢着,我说不行。”
好一个愤怒的体弱青年,好一个义勇挡斩。
这一幕太有激情,不光百姓看直了眼睛,兰君垣都怕风少羽一生气把丫的胳膊扭断了。
不过还好,少羽比较克制,克制的不像他的性格。
兰君垣心中疑惑,少羽要杀人一般人是拦不住的,他平常也不会解释很多,今天为什么要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和这些人掰扯呢?
兰君垣目光斜向风少羽后面的方向,那里围栏之外也站了些人,林孝珏穿着红色的裙子就挤在那里。
外面人的想法台上的两个人是无法知道的。
薛世攀忍着伤口的疼痛阻挡着风少羽。
“本公子不准你杀了这些人,朝廷自有王法,土匪该如果判刑应该交由府衙来宣判,不是你说杀人就杀人的,他们有罪,但如果不是你们不守信用,他们不会被你们俘虏。”
“那样他们早就战死在北巷里了。”风少羽大眼一怒,看着薛世攀的胳膊道:“你最好放下来,我现在要杀的不仅仅是土匪,还是我的战俘,你又不是我方军人,狗拿耗子你多管什么闲事?”
你不是我方军人,一句无心之语刺痛了薛世攀,如果可以他也想组织一支军队。
他俊脸转红,星目眯起,道:“那我也告诉你,我阻止你不是因为我是普通百姓,我更不怕你陈国公世子,我是薛家十三,我代表天下读书人鄙视你们这些小人。”
两边语气都很狂傲,就这么杠起来了。
有人替他们说话,土匪悄然抬起头,面情严肃,百姓也是沉默不语,大家都在围观。
这时。一个低沉清慢的声音道:“你算什么东西,你代表你自己就好。凭什么,代表天下读书人。读书人为什么要,让你代表。”
还是个女子的声音。
大家都把目光转到那个角落,看见一抹嫣红。
薛世攀涨红了脸回头,就看见那喜欢抢言多辩的女子。
他恼羞成怒道:“你一个女子,没有资格在这样的场合指手画脚。”
又来一人,还是女的,女结巴,百姓们目光齐刷刷关注着这三个人,土匪老三目光也跟着斜过去。看见这红色他突然想到什么。
那一夜城南下,风少羽身边,就是有这样一个红衣女子,带着面纱,她动用她的三寸不烂之舌鼓动了百姓,助风少羽攻下城池。
还有昨日上午,也是这一身红,她激的大哥丧命。
对于这场战役,他看过了太多这样的红色。前面只以为红色目标更好瞄准,其实红色是高调,是自信,没有能力的人他不敢带红。尤其是战场上。
“是她!”哪都有个她,土匪老三愁目瞬间成仇。
其他土匪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是她!”
他们心中隐约有了答案。
没错,就是她。
林孝玨仰着头藐视薛世攀。
“你们不是要公平吗?那为何我是女子。就不可以说话,这真真的不公平。”
好狠的一巴掌。薛世攀目光变红,风少羽嘴角带着不屑。甩开他的手:“自取其辱。”他用薛世攀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薛世攀更加愤怒,他侧过身单指成剑指着林孝玨:“你这女子真是强词夺理,没有教养。”
说一个人没教养,这不仅仅是在骂这个人了,连带着他的父母长辈都给算里头了。
林孝玨身边有个矮瘦的老头,应该是看不惯薛世攀的话,动动指头怂恿林孝玨。
“姑娘,你上去,跟他辩,让他哑口无言才好。”
林孝玨淡笑着看着他。
那老头像是得到鼓励一样,摆摆手:“去啊,他都能站在台上,你为什么不能,快去。”
身边其他人也跟着说:“姑娘,你去辩倒他。”
真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风少羽、兰君垣,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期待起来。
薛世攀一直以为百姓都是讲理的,他很难相信对这样喜欢出风头的女子,他们还会赞同。他神色变得焦急。
林孝玨应人说的,迈着端庄从容的步子走向薛世攀。
薛世攀看着这个面容玲珑精致的女子,猝然觉得后劲发麻,她不讲理,他够呛能辩过她。
林孝玨一抬腿上了台,她与风少羽一个方向,迎面接着土匪的下跪。
土匪好似知道她是故意的一样,表情变得愤怒,挣扎着肩膀,可惜他们都被绑了手脚了。
薛世攀突然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十分多余滑稽。
他用侧影对着风少羽,拳头不自觉攥紧了。
而林孝玨与他之间隔着风少羽,她没办法拍醒他,变叫道:“十三公子,方才是你说我,没家教?那你是没见过我,更没家教的时候,现在我站在这里,还跟你平起平坐,你怎么说?”
薛世攀不敢看她,站着不动,哼道:“泼妇。”
林孝玨勾勾嘴角,也不恼,绕道他眼前面对着他。
“我也是读书人,我自认为,当与人说话时,无论意见和与不和,先攻击人格的,才叫泼妇。”
“好……”骂人不带脏字,还有气度,百姓中有人叫好。
兰君垣掩在人群中,嘴角勾笑。
风少羽背着手,摇杆挺的更直了。
薛世攀不由自主退后一步,道:“我说的是读书人,你只是个女子,我不跟小人和女子讨论政事。”声音有些颤抖,似有些语无伦次。
林孝玨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今天我也,代表我自己,跟你们这些读书人,讲一讲道理,你不辩也好,那就听着。”
听着……有人窃窃笑。
林孝玨不看人群,她前行几步,到了高台边沿,下面跪着的就是土匪老三。
老三看她走向自己,心有不好预感,脖子扭动向后。
林孝玨突然道:“是你问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百姓们倏然安静下来,这是大家内心都不平衡的问题,老三傲然的抬着头,道:“是,我不服,我们都不服,你们这些人是天生来的吗?凭什么。”
“凭我父亲,比你父亲智慧且努力。”林孝玨接道。
她说话慢,其他人都得慢慢听,思考就很及时,她这什么意思呢?有人多有不服。
林孝玨接着道:“即使我父亲,没那么智慧且努力,但我祖父,比你的祖父智慧且努力。”有人似懂非懂了。
“如果这,你还不认同,上数五辈。”她食指指向天空,霸气侧漏:“我的祖宗,就比你的祖宗智慧且努力,所以他们的子孙,我们。”她又指向自己。
“就有了这样的差距,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有种,你没有,的道理。”
明白了。没有无缘无故就成功的,即便是王侯将相,也是因为人家祖辈就很出色。
兰君垣和风少羽不得不为她喝彩,连薛世攀都认同。
土匪全都是噎的表情,百姓低下头心情沉重。
说道这些人的心里了吧?
林孝玨继续道:“你还问公平?”
老三脸倏然变红,早知道这样他就不问了。
不过林孝玨不可能放过他,她指着围栏外的两个人道:“你看他俩,有人,就是要付出更多,才能看见,怎么公平?”
那两个人一个高一个矮,矮的那人踮着脚看这边,一见小姐指他,他忙落下身子。
“是不是,我给他一个椅子,让他站在上面,他能看见了,这才公平?”
那就不公平了。
百姓们纷纷议论,土匪老三欲言又止。
林孝玨目光变得恨戾:“这世间,生而不平,你自己不会投胎,你还赖谁?既然投错了胎,不想着努力拼搏,学别人造反,对那些,因你们而死的人,公平吗?”
“这种不公平只是暂时的,我们为了公平,等打下江山,自然大家就公平了。”那老三抖机灵,说道。
林孝玨冷哼一声:“你,想当然了吧?”
她目光问向百姓:“大家都知道,田地分三六九等,就算现在,这片土地全分了,如何分得公平?”
总会有人拿到不好的地,怎么分才会公平?
百姓们又纷纷议论,分地这事风少羽只能听热闹,薛世攀心里也不懂。
兰君垣低着头,用手比划着。
过了一会,公平不公平都在人心了。
林孝玨又道:“分不平吧?因为你说的,本身就是谎言。”手指土匪老三,目光含着愤恨:“你们以,百姓为名,其实不过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不信你们造反成了,百姓还是百姓,你们却成了王侯将相。”
历朝历代都是这么过来了的。
百姓心有所悟。
土匪老三脸变得惨白。连老八都不挣扎了。(未完待续。。)
055 兴,百姓苦,亡,百姓更苦。
这红衣女子又在煽动百姓,老三心叫不好,忙道:“如果不是方景奎,我们怎么会起义夺城呢?”
这人说话倒是能挑到点子上,一般只要提到方景奎,风少羽都不好意思说话,不止他,相信朝廷任何人都不好意思狡辩了。
林孝玨摇摇头:“你要造反,是因为,你天生有反骨,没他你也是土匪。太守不好还有巡抚,巡抚不作为还有朝廷,朝廷中还有圣上。
我当你说这些人都靠不住,那你们只杀他便好,挑起争端是为了什么?”
对啊,怎么没人直接杀了方景奎?
百姓很不理解的看着土匪们,土匪门心中叫苦,那太守身边那么多护卫,是那么好杀的吗?不过如果他们说这个理由,这小姐一定会说,城池都夺了,怎么还杀不死一个太守。
土匪老三明白了,怎么说你都说不过这个女子,因为哪一家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就败北了。
不光是他,薛世攀身为氏族子弟,对于家族前辈的努力和辛苦,他是最有感受的。
所以你穷,你苦,也是有道理的,他们富,他们在朝为官,也付出过辛苦。
这世上没谁是容易的。
林孝玨看再无人说话,四周寂静,只能听见晚风吹过,她最后只念了一句诗:“百姓们,你们要知道,兴百姓苦,亡,百姓更苦。”
自然还是太平盛世生活更好过,百姓们纷纷点头。
林孝玨见时机已经成熟。迈步下了高台,风少羽即刻会意,一抬手,命令刽子手:“反贼,决不能姑息,砍了。”
那种血腥少人可直面,薛世攀问着空中飘着的气味,只觉得胸中烦闷,伤口胀痛,他突然眼前一黑。就毫无知觉了。
砰的一声。风少羽被这个晕倒的柔弱公子下了一跳,刽子手都愣了。
风少羽一瞪眼睛:“继续行刑。”刽子手继续,他目光放到倒着的薛世攀脸上,心想:“没事找小结巴的晦气。你说你这自找的可怜不可怜?”
林孝玨和兰君垣两个人并排走在无人的小路上。走向回去的方向。
兰君垣地走头。笑容却一直凝在他的嘴角。
林孝玨侧头一看,笑道:“你有话,怎么不说?”
兰君垣抬起头来。看着他保持和煦的微笑,道:“这才是真正的我。”
“一肚子坏水,憋着不说。”
兰君垣见林孝玨说这话时微微翘着嘴角,像个小孩子。
“比坏,我觉得我比不过你。”笑容灿烂,荡漾在他勾人的桃花眼上。
林孝玨挑挑眉,问道:“举例说说。”
“今天这一幕也是你给少羽出的主意吧?”林孝玨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兰君垣将双臂背在脑后,抬起下巴望向上坡的路,感慨似的道:“你是怕少羽被人诟病吧,这件事不说清楚,这些土匪就直接杀了,难免让人觉得害怕,少羽小杀神的名声都得了,再杀下去怕要引起民畏。”
林孝玨点点头:“对了一般。”兰君垣挑挑眉。
林孝玨道:“还有一半,是怕你们收诟病。”
你们二字说的有些种。
兰君垣一愣,将双臂放下来。
林孝玨却觉得他的动作在月光下洒脱极了。
她学着他的姿态,将手臂也放在脑后,看着路前面的月亮,一步一步向前走。
世界仿佛非常宁静。
兰君垣看她不语,只是学着自己的动作,他便恬然一笑,手臂又放过去。
两个人在路上迈着歪歪的步子,像小孩子一样,玩了起来。
突然林孝玨调整了步子,道:“有那么一些文人,他们总以为自己,非常了不起,看不起朝臣,批判皇帝。
这次的事,如果不如此公开,指不定他们要写,怎么样的文章来,赞美那些不安分的土匪,以造反为榜样,只会动乱人心。
我们的百姓,有时候很善良,但也很无知,他们有时候根本看不清,事实,别人造反,他们就跟着起哄,很好被利用。
所以这时候,你做的事,一定要跟他们说明白,不然功劳不仅没有了,还会落骂名,我知道,你和风公子,为了这场仗,都付出了很多,你是愿意用性命换胜利的,所以我,怎么能让你们,承受不白的骂名。”
说的兰君垣心中一动。
他看着她问道:“照你的意思,不可以标榜不安的行为,那试想一下,如果汉高祖没有这样的意识,如何名垂千古?
如果太祖皇帝不打江山,我们这些汉人可能还生活在蒙古鞑子的铁蹄下,你的意思,他们这些行为都是不对的?”
这时已经可以看见他们住处前的红灯笼了,快到了。
林孝玨看着他的眼睛笑道:“你想与我争辩?那好,我就跟你说一说。”
她看到兰君垣笑的很挑衅。她继续道:“方才你好记得我说过两个字吗?”
“哪两个字?”说的话太多了。
林孝玨晃晃手指,不看好他的样子:“你不走心,我方才说了,圣上,为什么要叫圣上,因为他圣明。高祖能成,是因为秦的民不聊生,太祖能成,是因为外族无力治国。都站了天时。
这些土匪站什么?
以为一场大雨,就能打天下?别忘了,国库还有,那么多银两,
江南还有,那么多米粮,四方百姓还活的,很安稳,如今这个时代,需要的是治国,不是造反。”
也就是还不到起义的时候。
兰君垣又问:“那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是不是天时?况且我们的圣上,也是清君侧得的皇位。”某种意义上清君侧就是造反,而且是在太平盛世的时候,并不符合民意,但是他成功了。
林孝玨明白兰君垣刁难她的是什么,他笑道:“你以为每个人都像圣上一样,有个仁义侄子?”
皇上夺取江山能成,很大程度是因为先皇说的那句,不要伤害我叔叔,所以两军交战时,为燕王的圣上亲自上阵,跑在最前面都没有士兵敢瞄准他,一路从北打到南。
这话的意思是圣上运气好,但圣上看中的是他自己的本事。
一句话把兰君垣说愣了,他四下看了看,没人。
林孝玨叫住他:“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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