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今天是星期三,请告诉情报处给东区发一通知——不,给所有分局发,要夜班巡逻人员在巡逻时特别注意监视贫民区,”吉迪恩说,“你知道要告诉他们搜索什么,最好建议他们注意不熟悉的任何骑车人,或解释不出在干什么的人。”
“好的?”马杰特森又急急离去,他的脚步声消失了。大约在同时,那个但尼森夫人称做布朗先生,但其真名却是沃尔特·毕希普的人推开但尼森夫人的厨房门,抱歉他说:
“很抱歉打扰你,但尼森夫人,你觉得今晚我能早一点吃晚饭吗?比如说6点半行吗?我今晚得早些出去,但我会在10点前回家的。”
“不能再容易了,”坦尼森夫人说,“那样也更好,我可以在节目开始前洗刷好去看电影,非常谢谢你。”
在去年5个月中,毕希普关于火灾及其成因不知道的事情是不多的。他知道简单的纵火方法总是最好的方法。他也是个机灵的人,他知道得很清楚:一旦警方开始怀疑事实真相,形势就会对他不利。既然他已从密勒惨案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既然他已看到了由他唤起的大量言论,他的思想确实变得非常敏锐。报上关于这些火灾互有联系的暗示告诉他警方可能会监视所有贫民区,同时很明显还会有另一桩事实:他们将监视一个在凌晨骑自行车的人。而上次大火悲剧已引起大量言论,并再次提出了贫民区的问题。他觉得他已真的取得进展。而房东是杀人凶手。
他决定最后再干一次,干就干大点,他的工作是当一名推销员,以分期付款办法给家庭主妇衣服及鞋袜,然后每两周一次去她们那里收款,这就使他能出入伦敦大多数最贫穷的陋巷区。很少有人比他更熟悉这些地区,很少有人比他更知道它中间哪些地区要被拆掉。那晚他租了辆小车——不得不为此付出100英镑存款——而且花了一段长时间准备一些浸透煤油的破布片,在每块布片上接一根燃烧缓慢的导火索,导火索也是他用一只旧茶碟熔化烛油浸透棉绢制成的。那天晚上,天一黑他就访问了6个地方,在那些地方他走向看来即将倒塌的、气味难闻的小屋,再来到这些小屋的阴暗小角。这些角落总有一些垃圾之类的元用杂物,一旦点起火苗,这些地方都会象火柴棍那样容易熊熊燃烧。他对各区都很熟悉,准确地知道各个地方如何进去如何出来,而且在任何时候听到纵火处附近有脚步声时,他准确知道该如何隐蔽自己。他每件事都做得驾轻就熟,很有效率。而且他又是个小身材的普通人,谁也不会注意到他。
那导火索会散发出一股味道,还会冒出一二缕青烟,但都不会象燃着的烟蒂那样引人注意。而且这些房屋的住户都习惯于各种怪味。毕希普估计第一堆火将于10点半起燃,其余几堆则会根据它们上面的导火索的长度,交错地随之而起。
最后一堆火将在2点左右燃起。
他盘算,稍过10点他将在家里躺在床上。
七 夜空下的炼狱
“喂,妈妈,”住在切尔西和富勒姆交界处洛茨路电站附近的一个脸色欢快的男孩说,“我觉得我闻到了一股燃烧的焦臭味。”
“那可能又是柯克夫人在封她的炉火,”他母亲这样回答,“你关掉那盏灯睡吧。”
“好的,妈妈。”那男孩在床上仰起身子摸到开关,因为他的床(在很难容纳一张床的房间内安放着两张床,他的床是其中之一非常靠近墙壁。可墙纸很粘人,而且是这男孩和父亲新贴上去的,当时他母亲则花了很多时间制作了色彩鲜艳的帷幕和床罩。这家庭的两个姑娘睡一张双人床,也是他们父亲制作的木屏风和男孩的住处隔开,父母亲在起坐间有一张临时地铺。每一寸空间都利用上了,每一寸都收拾得清洁无尘。
这男孩半睡半醒地躺了一会,仍旧隐隐地闻到燃烧焦味。但他已经很放心了,他母亲再也没想一想这事。两个姑娘也没想,她们在男孩睡觉时要外出1小时。在这家庭里有一条绝对必须遵守的规则:不许他窥看或绕过屏风。
事实上。燃烧正发生在他们下面空房间的破护墙板后面。
另一个5口之家则是一种不同的场面,他们住在河对面旧茨沃思的一间小陋房内。那房屋是计划摧毁的4百间中的一间。他们住得很邋遢。全家都住在一间房间内,父母亲睡一张东倒西歪的双人床,两个女儿睡两张狭窄的野营床,比两个姑娘大两岁的男孩,睡在正对房门的屋角地板上。谁也不担心他会不会“偷窥”。事实上,谁也不担心。母亲是个邋遢女人,她醒着时在糊里糊涂的半醉状态中虚度过大半光阴。丈夫是个精力充沛而好色的人,哪里能放荡就在哪里放荡。令人惊奇的是两个姑娘不管是离家外出还是回到家里都好象是才从美容院修饰出来的,在卧室一角,她们有一只盖着擦光印花布的桔子板条箱,作为她们的化攻台,一面镜子固定在墙上,而她们的衣服则放在屋角的小橱里。她们都不拘礼节和非常漫不经心地喜欢他们的母亲,因为她有超人的天赋:烧得一手好菜。他们父亲的优良品质是经常提供足够的金钱。在户外,除那个瞌睡的母亲外,全部家庭成员看来都生气勃勃、精神饱满和健康强壮。
他们家的一个女儿已经丧失嗅觉。
她和家庭中第六成员,一只猫,那天晚上独自在兼作厨房和洗刷间的起坐室里。那猫是一只右眼上有一片白毛的斑猫,她不理解它为什么老是用鼻子在墙边东嗅西嗅。这问房子是这一带很少住人的几间中的一间,其余的由于房客有了新住处而都空无人住。
使猫感到不安的气味来自隔壁房间。
在另外4个地方也有烧糊的焦味:一处是在贝思纳尔草坪离第一次火灾发生地不远的地方;另一处在韦平;第三处在离河不远的莱姆豪斯;第四处在文林顿。每一处都有人闻到燃烧的焦臭,但大多被低估为日常的小事端。因为平时各种恶臭即使不刺鼻也常侵犯他们的嗅觉,只有一处对此研究得较为彻底。
第一次火警报到切尔西消防站时是11点半,当时一个吓慌了的姑娘拨999电话,上气不接下气地解释说她刚到家,发现她住房的房间中有一间着了火,她没法让她母亲听到她的呼号。3分钟内消防车就赶到现场,这时烟雾已经冲出窗户。熊熊的火光闪耀着,是一种令人可怕的壮观。
“我刚打开门,只听到一阵火苗呼呼声,一切都着了火,”一个姑娘在啜泣,“我只能打开门,这是我能做的一切。”
“里边还有人吗?”一听到第一次报警就立即从派出所赶来的一个警察问道。
“我的妈妈和弟弟,他们在里边。啊,可怕呀,可怕呀,”这姑娘继续不断嗓泣着,而她的妹妹则站在那里动也不动,脸色苍白,吓得发楞。她们的父亲还在他的工人俱乐部中没有回家。
第二次火警来自旺茨沃思。这里消防车很快赶到现场,但干燥易燃的房子接二连三地将火蔓延开来,看起来象一次巨大的火灾爆发。消防车从富勒姆、克拉潘姆召去,很快又从远处的布尔顿召去。当火灾到高潮时,当几百人穿着睡衣随手抓些贵重物件被迫离开陋房时,从韦平那里传来了第三次火警。东区的一些消防队赶去火灾爆发现场,后来探明该处情况不大危急。但为了安全,百来家居民仍搬出住房。至此电话联系在消防站、分局和警厅之间一直处于繁忙之中。直到午夜之后吉迪恩接到电话,那是卡迈克尔打来的。
“我不能肯定这是否是另一次一连串火灾的一部分,”卡迈克尔说。“但有三次单独的火灾都有纵火迹象,都在贫民区。不同之处是这些火灾我们都未得到任何神秘报警。我在这些火灾最严重的一处,在旺茨沃思,根据火势现象我将在这里待一整夜。”
“和那次一样严重?”吉迪恩心情沉重他说。
“确实很严重,”卡迈克尔回答道,“紧靠火灾区段后面就是储油仓库。如果蔓延到那里,损失就大了,也会有许多牺牲。”
“我就过来,”吉迪恩说。
他轻轻关上大门,走向车库。当一个身影出现在靠近它的门道里时,他吃了一惊——是个警察,他们身上有一种不会弄错的烟草味。
“晚安,先生。”
“你来得正好,跟我把车库门关上,好吧?”吉迪恩说道,“那是自动锁,有人通知我在旺茨沃思发生了严重火灾。”
“是一连串火灾之一吗,先生?”
“可能是。”
“我得说,”那中年警察说,即使被看到值班时抽烟也毫不窘迫,”他只是烧毁陋房,如果没有人被烧死的话,你也许会说是一次可喜的清理。”
他们在车库门前立定了,吉迪恩取出钥匙。
“很多人都感到喜欢这种火灾吗?”他问道。
“啊,是的,先生。归根结蒂,现时这种陋房是该清除了,你说对吗?”
“我懂得你的意思,”吉迪恩说,“可是,如果我们在还没有建好新住所就清除这些房子的话,会引起一些抗议的。”
“啊,是的,先生、可是——”
他是个老油条,就是伦敦所说的贫嘴。换了其他任何时候,吉迪恩对抽烟是很严厉的,可他现在急着上路,而且心事重重。这个人只是表达了卡迈克尔和马杰特森说过的和他想过的内容;大家对目前发生的事都很同情。要是没有那场使8个人死掉的大火——
今晚也会有死伤吗?消防人员能在储油库燃爆之前控制住火势吗?
吉迪恩认识那地方,它在离主干道一些距离的河旁,紧靠一片贫民区。在钢丝网保护墙里边,大约有十几座储油柜,因为这油仓要给伦敦一大片地区供油。吉迪恩开快车飞越帕特尼桥,接着迅速驰离海伊大街,然后径直朝旺茨沃思前进。在长街末梢或方向正对前方的大道上,他能时不时地看到天空中色彩越来越红的火光。他开始怀疑卡迈克尔的消防人员能否控制往这样的火势。他不禁注视着天空,担心暴烈的熊熊烈焰会引起爆炸。
他看见一个人从便道上径直走到他的前方,他刹住车,感到一阵恐惧——车只停在离那个穿着警服的人几码远的地方。他缓慢而有目的地走到吉迪恩窗前,当吉迪恩开窗时,他说:“请原谅,先生,即使按清晨一点钟的要求,你也开得过快一点,对不对?我可以请你让我看看你的车照吗?”他把头伸近汽车,吉迪恩知道他是想嗅出驾驶人员的呼吸气息中有没有酒味。吉迪恩取出他随身携带以便交检的驾驶执照,递了过去。
“下次别这么突然走到路中间,”他说道,“如果我把你撞倒,我们两人都同样有过失。”
他又说,“你开得大快了,先生,还有——吉迪恩先生!”
“我在赶往火灾处,”吉迪恩说,“可是你是对的,我只能开60码。”
“既然是公事,先生,那是完全正确的,”这人颤抖得很厉害。“他们告诉我,是一场很严重的火灾,10分钟前我看见我们的巡警。他说他认为他们恐怕救不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传来隆隆的爆炸声。
吉迪恩只听到爆炸的呼啸。
躲在一幢看来能经得起任何爆炸的水泥大楼后面的卡迈克尔和马杰特森被爆炸震得耳朵发聋,在看得见的范围内,五六十个警察和消防人员正在赶开围观的人群,正如他们过去15分钟内驱赶他们一样。在地狱般的红色火光中,满脸汗水的消防人员和警察、蛇一样到处交叉的消防软管、喷水的嘶嘶声、大片的烟雾、这一切把静寂的夜变成一片火葬大海。第一次爆炸炸倒两个人,要不是警察的努力,可能还要炸倒50来人。一个消防队员站在摇晃的大平台上,将水柱喷向一些还未被火势影响到的储油柜。他被爆炸震向后退,水管喷嘴也炸离了手。他站在平台边缘上,摇晃得很厉害。另一个人正站在他下面拼命救他。
又一个储油柜在吓人的轰隆声中爆炸了,油场内和油场上的空气似乎变成了一大团沸腾、翻滚的金属和燃烧着的废墟。马杰特森目不转睛地看着在太平梯顶上挣扎的人,看见他跌落下来,看见下面的6个人张开网进行性命攸关而几乎是绝望的努力。
他们接住了他。
又到了一些消防车,警报器连续不断地呼叫。随着更多住户受到火势威胁,大量警察增援队伍抽调到这一地区。爆炸碎片飞到几百英尺的高空,掉在那些小房屋、商店和办事处上,也掉在较大的一些房子上。有一些则白白地掉进河里,愤怒地发出嘶嘶声、沸腾声,还有一些沉闷地掉在空地上。
停在离现场几乎半英里外的吉迪恩,转过墙角时看到大部分场面。一个警察告诉他哪里可找到卡迈克尔。到处是一片大火的灼热和红红的火光。火照在他的脸上,把整个街区照得非常明亮,吉迪恩没有奔跑,只是尽力用强壮的腿大步快速前进,拼命想弄清伤亡人员数量。他听到救护车的丁零声,车子经过时,他被人们推到一旁,在远处可听到其他救护车的丁零声。
他被挤进一处停着一辆无线电通讯警车的屋角,这时它上面的扩音机没有声音,一辆救护车转过拐角,当那车驶过时,吉迪恩听到警车里一个人叫道:
“还有一处。”
“一处什么?”一个人回问道。
“另一处大火!在莱姆豪斯那边,就在现在,那是一整条街的经济公寓。”
吉迪恩大步走向警车,“我是吉迪恩,”他宣称,“这莱姆豪斯大火是怎么回事?”
“刚从电台收到,先生,”一个说道,“也是一场大火,那是今晚的第五次。”
“五次?”
“一次在贝斯纳尔草坪,一次在洛茨路,这一次,还有一次在韦平。”
“我懂了,”吉迪恩说,“前面有几辆控制车?”
“这是前锋车,先生。”
“核定其他火灾情况,每隔15分钟向我报告,”吉迪恩说。“要情报处接罗杰森先生,向他报告火灾情况,并报告我觉得他出来也无济于事。但如果他出来的话,他到第二个大火处去可能好些。”
“很好,先生。”
“我想知道马杰特森先生是否在这里?”
“我们半小时前看见他和卡克尔先生在一起,先生。”
“谢谢,”吉迪恩说,他大步走开。感到灼热的使人难受,他更焦躁。他脸上时不时擦过灼热的煤尘,他在担心的重压下心情沮丧。他听到水、蒸汽和火焰的啸叫声。他来到一座混凝土墙跟前,看到马杰特森和卡迈克尔立在它前面。一辆救护车正在开走。
“伤亡人员名单多长?”吉迪恩询问。
马杰特森一下子转过身来,“你好,先生!”
“晚安,吉迪恩,”卡迈克尔说。“无法搞清,可是由于你们的人工作麻利,我想这地区大部分人都撤离了。伤亡人员只限在我们的和你们的工作人员中——除了在首先发现火情的房子中的两个人。10分钟前有人告诉我,这火是在他们堆放装饰用油漆的隔壁房间燃起的,那像是间房地产油漆储藏间。当那里一着人——”这时救护车驶过,他停住了。他接着又说,“我们已过了最严重的时刻。”
“可只是这里,”吉迪恩说道,“幸运儿,还有另一处,在莱姆豪斯。”
“天啊,”马杰特森倒喘了一口气,“短短一夜就是五起,那不可能是巧合。现在总不会再有电话了吧。”他看看卡迈克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