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忙。早上才得知有刺客闯入赵与莒府邸之中,现在便听见有人拿着牌子来,霍重城难免吃惊。
“快请他上来。”霍重城道。
上来的人他果然认识,正是秦大石。霍重城有些惊讶。据他所知,赵与莒已经将义学少年都打出去了,秦大石此时进入临安不知有何用意。
“广梁,有清静些的地方么?”秦大石此时一副儒生打扮,见着霍重城勉强一笑,然后使了个眼色。
“随我来。”
霍重城领着他进了后院,他这群英会酒楼正对着西子湖,后面有一座两进的大跨院。进了院子之后。霍重城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对秦大石道:“重德。你穿着这身衣服,也不象是个太学生啊。”
“霍官人,此时不是调笑之时。”秦大石有些焦急。
霍重城脸上那轻浮之色此时已经完全不见,他点头道:“我知道你的来意,重德,切莫轻举妄动,你家官人还未传讯出来,你便应老老实实候着。这些年来。你家官人算无遗策。你见着他出错过么?若是用得着你们,他自然会派人去唤你们来。”
霍重城原本就是聪明之人。虽说方才在苏穗面前显得有些憨实,可当面对的不是苏穗之时,他地精明便显现出来了。秦大石抿着嘴,然后苦笑道:“虽是如此,可我心中还是不放
“阿莒无事,不曾受伤,只是有一个家人受了伤,若我猜地不错,那人应该是龙十二。”霍重城将自己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然后又道:“重德,你先回去,那牌子是紧急时用地,你此次有些冒失了。”
道他说得是正理,秦大石不得不认错。
出了群英会,秦大石拐弯抹角绕了两圈,确信背后并无人跟着,这才离去。过了曹家花园巷,却见一老妇人哭哭啼啼地踉跄而行,秦大石心中不忍,便拦住问道:“老人家,你这是何故?”
这条巷子里行人不多,虽有两三个路人,都是胆小怕事的,见有人出头,便跟着围上来。那老妇人被秦大石拦着,只是挥手,却不肯说话,秦大石心中觉得怪异,又问了一句道:“老人家可有子女?”
老妇人哭得更加悲切,推了秦大石便要走,秦大石念及自家背着赵与莒地嘱咐,实是不能事事出头,只得眼睁睁看着那老妇人跌跌撞撞地前行。正这时,他听得有人呼道:“娘!”
接着一汉子脚步匆匆自秦大石身边跑过,秦大石微微皱眉,这汉子神情惶张,莫非便是那老妇人之子?
果然,那汉子奔到老妇人身前,扑嗵一声便跪了下来,拦住老妇人道:“娘,且随孩儿回去吧!”
“你……你不是我儿!”老妇人只说了这一句便泣不成声。
路人只道这家母子失和,见那汉子接连磕头言辞恳切,便纷纷帮他劝那老妇人。老妇人只是摇头不语,那汉子神情越来越惶然,最后低声道:“娘,你想让我那贤弟死不瞑目么?”
老妇人浑身一颤,再次放声悲呼,那汉子起身扶着她,将她缓缓扶了回去。秦大石不知这汉子便是华岳,而那老妇人便是刺杀赵与莒的傅三叉之母,心中倒有几分同情。只是这是他人家务,却不是他能管的,他只能摇了摇头,离开了巷子。
华岳扶着傅母回到家中,心中极为沮丧,傅三叉本领他是亲眼见过,可虽是进了那嗣子寝殿,却未曾得手。他胆子极大,一个月前将傅母接来之后没有送出临安,而是养在自己家中,今日无意叫老太太知晓了傅三叉失手被杀的消息,老太太情急之下竟跑了出来,险些便酿成大祸。
他正思忖着如何将老太太送出临安,送到自己乡下老家安置时,突然听得有人敲门。他安置好老太太坐下,便开了门,只见那位皇子底中的柳先生戴着斗笠站在门口。
柳先生面色也不大好看,因为傅三叉失手的事情,他被皇子赵责骂了一番。
“柳先生……”华岳想要向柳先生行礼,柳先生却道:“去屋里说。”
进了屋之后,柳先生摇头道:“华子西,你好生糊涂!”
“柳先生之意……”华岳惊讶地问道。
“方才我也在街上,见着老太太了。”柳先生顿足道:“早与你说过,得将老太太送出城,你却留在这里!”
“我答应了三叉,视其母为己母,自然应该留在身边晨昏侍奉。”华岳昂然道:“我虽不才,却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柳先生叹息道:“虽是如此,可老太太留在临安,只能受你牵累。咱们已经累得傅三叉殒身,若再害了他老母亲,咱们于心何安?”
这话说得华岳哑然了,他在殿前司任职,还是个地位不算低地正将,自然知道如今临安是外松内严,追查老太太追得极是紧迫。他垂片刻,然后抬头道:“那当如何是好?”
“你身有职衔,不方便离京,把老太太交给我吧。”柳先生道:“我回去便安排,将老太太送至建康,在那里置宅买婢好生侍候着,定不叫她老人家吃苦受罪。你在临安,继续想法子除去那人。”
这倒是两全之举,华岳知道此事耽误不得,便点了点头。但他又道:“我仔细寻思了,那人受此一惊,此后便更难得手,况且那人不过是奸贼寻来地傀儡,便是杀了,奸贼也会再寻一个出来。斩草须得除根,要让殿下安寝,还朝堂一个朗朗乾坤,便须得除去那奸贼!”
柳先生怦然心动,这却是正理,一个傀儡地亲王嗣子,杀了一个便可再找一个,可若是真地除掉那奸贼,岂不是一劳永逸!
“你有把握么?”他沉声问道。
“除去那人也一般没把握,不过那奸贼这些年来恶迹已彰,殿前司与太学之中,多有欲杀之而后快。”华岳咬牙切齿,他与那奸贼虽是无私人怨仇,却是恨极了他将大宋弄成如今这副模样:“当初他能以此除去韩相公,今日我们便也可以此除去他!”
柳先生听得有些失望,不过事情总须有人去做,他点了点头,又叮嘱道:“事情定要做得机密,切切不可牵连到殿下身上,你自家也要多多保重!”
“请放心,殿下乃明主,自有天命在侧,下官借着殿下天命,除那奸贼,定然不会有失!”华岳自家倒是自信满满。
柳先生又看了他一眼,只在心中暗叹了声但愿如此。( )
一零五、风云激荡别有天
天气越来越冷了,站在桅楼之上,风吹得便是两层的棉布衣衫也抵挡不住。
胡幽用力吸了一下鼻子,打三日前起,他便有些伤风,虽是如此,他身为“甘英号”船长,还是得以身作则,亲自爬上桅楼远望。
虽说他不是正式的义学少年,但与义学少年也相差无几。他祖父胡柯自从到了悬岛之后,身子骨反而越健壮,每顿能吃下小半斤肉,声音也洪亮如钟,每每见着如今祖父笑口常开,胡幽便对改变了他一家子生活的赵与莒极是感激。
他堂兄胡义辰如今已经接过胡柯之职,成了江南制造局席造船师傅,而胡柯则成了顾问。这让胡幽觉得后顾无忧,终于可以驾船纵横四海了。祖父不但没有劝止,反倒极为赞成,他造了一辈子船,也梦想能乘着自己造的大船扬帆海外,如今因为年老的缘故不可能实现了,但孙儿能实现他的梦想,也算是一个安慰。
这些海上男儿,原本就是有种源自骨子里的冒险血液的。
“船长,可有所见?”
邓肯•;波罗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他缩着脖子,在甲板上仰问道。
“一切如旧。”胡幽有些沮丧地回答。
他们自倭国启航之后,一路驶入大洋之中,虽说沿途曾见着几个小岛,但都渺无人迹,只是借着雨水,补充了船上的淡水。到今日已经在船上飘了两个月整,却仍然未曾见着6地的影子。虽说船上准备充分,可这两个月来也有十余名水手或护卫队号病死,这对船上士气是极大的打击。借着六分仪定位,胡幽估算船队已经行到了北纬三十八度。东经一百二十二度左右,离赵与莒在地球仪上标出的6地应是不远。自前日起他就借着天气晴好的机会爬上桅楼远眺,可是三日来给他的都是失望。
“官人的地图自然不会有错……”
虽说在普通人眼中,大地为一个圆球地说法还是极荒唐的,但对于这些海上男儿来说,这点倒比较好接受。若是大地不为圆的,为何用千里镜望去,总是先见着别的对的桅尖,然后再见着船?但是,经过这漫长而艰苦的航行。众人还是免不了开始怀疑,那被各船船长与领航员视为珍宝地地球仪,究竟是对还是错了。
秋爽也皱着眉头,为了防止水手得病,他们出行之时准备了大量的柑桔、胡罗卜干,这胡罗卜还是自波斯引来的种,一年前才在淡水大量种植。同时又在每艘船上都用木盆盛土,种上芹菜,有专人负责照料。这两月之间,倒是没有谁得坏血病,但水手间的士气还是低落下去,已经有人嚷嚷着要返航了。
若长此以往,只怕水手要哗变在船上局促久了,水手们如今个个都心浮气躁,便是义学少年。此时也有些惶恐。
他正思忖之间,便听得外头有人在吵嚷。紧接着,一个义学少年冲进舱来:“秋医正,不好了,外头闹起来了!”
秋爽心一紧,正担心什么,偏偏出了事情!
他是在“班”号上,船长为邓震,此人长期都是做林夕副手。在水手中有德而无威。故此这些水手闹起来,他一人弹压不住。便遣人去通知秋爽。久行在船,秋爽邻着十名郎中,每日里测脉量温,极得水手敬重。但当秋爽出来时,觉那些原本闹作一团的水手都静了下来,地上滚着两个人,他们身边还站着一满脸胡须地汉子。
秋爽认得,这汉子叫欧阳映锋,原是一海贼,是霍重城收来的人,如今在舰队之中充任一水手长。
“若是有打得过老子的,莫说回淡水,便是上天入地,老子也替他想法子!”
欧阳映锋冲着那帮子水手吼道:“老子当初干的是海贼,在海上飘三五个月是常年的事情,这才两个月便嚷嚷着回头,你们摸摸裤裆里那活儿还在不在,怎么跟个娘儿们般只想着家里!”
“你果真在海上飘过三五个月?”有人不信问道。
“诸位兄弟听过老子吹过牛皮么?干海贼又不是什么光彩活计,老子用得着吹嘘么?”欧阳映锋指了指远处的补给船“法显”号,又道:“况且咱们船上虽是食水不缺,可能再在这海上支撑两个月回去么?咱们这一路顺风尚且飘了两个月,回头逆风,谁知道要行多久?”
“这人倒是嘴尖牙利。”秋风心道,见有个义学少年在旁,便低声问道:“这是何故?”
“那两人带头,嚷嚷着要船长转舵回航,被欧阳映锋一拳一个打晕了过去。”那义学少年颇有些佩服地道:“这海贼平日里不声不响,做起事来却是干净利落,说打便动了手,将那伙子要闹事的都镇住了。”
秋爽看了看四周地水手,心中也不禁暗暗感激那欧阳映锋,若不是他当机立断,擒贼先擒王,将两个为的先击倒在地,只怕这些水手中一半都会被裹挟。
“大伙来这船上,原本便是豁了性命的,家中有妻儿老少的,也自有岛主会照看,没有亲人的,如同我欧阳映锋一般,不过是光棍一条,冒着风险跟着这趟船来,无非便是挣一个前程!”欧阳映锋又笑道:“诸位想想,若就这般灰溜溜回去,便是活着回了流求,旁人怎么看咱们!这些水手闹事,原本便是被人挑唆起来,如今带头的都昏倒在甲板上,其余人没了领,自然闹不起来。欧阳映锋见众水手已是有散去之意,又大喝道:“都散去都散去,养足了精神,过不了多久,咱们便能见着6地了!”
众人都散开,邓震唤人将那两个为的家伙都绑了。缚在船处,也算是悬着示众。那二人被海水交醒,在风中冻得瑟瑟抖,只是口中被木嚼子堵住,只能呜呜出声了。
秋爽遣了一个义学少年把欧阳映锋悄悄叫入自己舱中,请他落座之后笑道:“今日你做得极出色。回淡水之后,我必向主人谈及此事。”
欧阳映锋精神一振,他算是有见识的人,在淡水几年来,早就看出岛主志向非小。如今自家姓名能入岛主之耳,说话的又是秋爽这般深得信重地岛主弟子,那么也不枉他方才出头了。
“多谢副都督,小人在海贼中厮混惯了的,故此知晓那些人地心思,当不得副都督之赞。”
“有一事我不明,你真曾在海上飘过五六个月?”秋爽问道。
“那是唬他们呢。此时他们都没主心骨,咱们说什么便是什么。”欧阳映锋笑道。
“果然如此……”秋爽正要再说话,忽然听得船上又是一阵暴响,那些水手似乎又闹将起来,欧阳映锋也是闻声色变,他方才镇住了那些水手,原是乘着出其不意,若是再闹起来,他只怕也束手无策了!
两人匆匆出舱。才得到门前,一个义学少年冲了过来。一把抱住秋爽:“风清大哥,6地,6地!”
在经过两个月整整六十日地飘泊,他们终于看到6地了。
他们所看到的地方,在赵与莒穿越而来的那个时代,叫作“旧金山”,那座著名的金门大桥,此时自然尚不存在。
邓肯在桅楼上激动得连蹦带跳。他咆哮着。用手捶打着自己的胸膛,而在他旁边的胡幽却在高兴之中又有些垂头丧气。
事情往往便是那么巧。这几日天天都盯着东方看地胡幽,并未现6地近在眼前,而邓肯爬上桅楼手,很快就看到了天际地云层,还有云层间穿巡飞行地海鸟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离6地不远。
“你这厮捡了我的便宜!”胡幽忍不住抱怨道。
“我看到地,是我先看到地,你运气不好,不要怪我!”邓肯仍是有若疯狂,杨妙真在他们出行前许下诺言,先现赵与莒画着的那块土地之人,便可以得百里之地为尊,听在邓肯心中,便是要册封爵位,他想到自己若是回到欧罗巴,回到威尼斯,将会被称为来自东方的贵族拥有百里封地的邓肯爵士阁下,便忍不住热血沸腾。
“你别跳了,当心乐极生悲,自桅楼上跳下去!”胡幽忍不住冷言冷语。
他们觉6地之后,立刻用旗语通知了其余三艘船,故此整个远航船队,都极度兴奋起来。
兴奋过后,邓肯又端起千里镜,直直地望着前方,几个小时都不动一下。胡幽懒得与他说话,自个儿下了桅楼,到了吃午饭时也不叫他,邓肯实在饿得不成了,这才自桅楼上下来。
按着大宋时间,那是大宋嘉定十四年冬十月壬子日,以西元计算,那是一千二百二十一年十二月十七日。当天傍晚,刻钟时间十七点零五分,四艘船上炮声齐鸣,在两艘舢板引领下,进入了后世旧金山的某处港口。
踏上实地之后,所有的水手几乎都出现了晕6症状,不过喜悦让他们很快便克服了这种不适。一块早已准备好的石碑被从“法显”号吊上舢板,又被送上6地,这块高一米八、宽一米二、厚零点二米地大理石板上,正面铭刻着以下话语:
“大宋赵与莒与东胜洲民约书,格尔众庶,悉听余言:渡尽沧海,万里险艰,非为私欲,天命使然。自斯而往,骨肉相连,余当化汝,汝亦勤勉。尧舜之德,孔孟之贤,俱与共之,勿生隙嫌。”
当碑文竖起之时,船上鸣炮,带来的爆仗被放得老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