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力大臣疏浚河道。只是实不相瞒,贵国船坚炮厉,朕心有余悸,实不敢放之入汴。”
“这是贵国之事了,外臣不便置喙。”洪咨夔冷淡地说道。
他心中极是快意,这便是强国对弱国的外交优势。听得他近乎裸地威胁,完颜守绪沉默许久,然后苦笑:“好吧……朕允了。”
“黄河如今流经两国,为便于两国统一治河。大宋愿给金国支援。”说道这里。洪咨夔缓了一缓,然后又道:“愿低价将水泥卖与金国。并遣顾问指导贵国如何疏浚河道、修建河堤,并遣巡船,与贵国共治黄河,以防河匪。”
洪咨夔冷冰冰地说话,面上木无表情,仿佛并不是在进行外交谈判,而只是在进行通告一般。
完颜守绪又是一阵沉默,他嘴唇微微颤抖,几次想要拒绝,可是最后不得不应承:“好吧,朕也允了。”
“沿河开州、汴梁、洛阳、长安四地,须得增设榷场,以备商贸往来,既可利二国之民,又可为贵国增加税收。”洪咨夔接着道。
“不可,汴梁万万不可!”完颜守绪终于勃然大怒:“请贵使上复贵国天子,要汴梁,自己派兵来取!”
“我大宋自台庄大捷之后,北伐匡复之声高涨,百官臣民,日日有投书阙下以图还都,我大宋天子心怀仁德,复执信义,不愿盟约墨迹未干,两国又起兵端。只是民心士气,总须安抚,若是贵国不应此条,天子以何安抚天下?”洪咨夔扬眉冷笑:“实不相瞒,本使亦曾上书请战,陛下若不欲和谈,不必本使回去,请斩本使,送本使头颅回临安,我大宋天兵,朝夕至矣!”
他这话一说,金国群臣中有怒极而泣,有一人拔剑出来便要杀他,立刻被侍卫阻住。完颜守绪变了颜色,跌坐于宝座之上,良久之后苦苦哀求道:“汴梁为南京之所,朕卧榻之处,岂容开榷,贵使回国,替朕哀告,鄙国愿以岁币赎之……”
听他之意,其余城市开榷都可,唯有汴梁不成,洪咨夔心中欢喜,这已经过天子来时地吩咐了。但天子也曾反复交待,这外事亦是国战,不可有丝毫恻隐之心,洪咨夔念头一转:“陛下所言亦有道理,这汴梁之事,本使便回去进言,成与不成,却要看我大宋天子之意了……只是……”
原本听得他同意,完颜守绪已是满心欢喜,这“只是”一出,他心立刻又跌落下去,眼巴巴地盯着洪咨夔脸,只怕他又说出什么不可接受的条件来。洪咨夔微一沉吟道:“汴梁不开榷场,管城须得开榷!”
完颜守绪面色惨白,管城便是后世郑州,此时又名故市,离汴梁不过一百五六十里,许久之后,他咬牙点头:“便依贵使之言!”
洪咨夔被引出大殿之后。完颜守绪突然失声恸哭,群臣也尽数陪着落泪。
“丧权辱国,乃朕之罪也。”良久之后,他收声止住。扫视群臣:“数载之间,区区弱宋,亦可在我大金朝堂上颐气指使,此等耻辱,朕百年之后有何面目去见祖宗!”
“宋国所恃,不过一君耳……朕自御宇以来,夙夜操劳,勤政爱民,岂不如之!今日之耻。来日必雪,诸卿当与朕一起振作奋才是!”
群臣肃然领命,完颜守绪顿了顿之后又道:“自今日起,朕要变法改制,宋人行报纸,大金也要行报纸,宋人办工厂。大金也要办工厂,宋国天子设博雅楼学士,揽天下非科途之贤才以用,朕也欲设集贤院学士,以候天下之才,诸卿亦宜举贤荐士,勿误国事。勉之勉之!”
“听闻你最近总在继昌隆纺织厂附近转悠,可有此事?”李一挝垂着头,有些灰心丧气的模样。虽然刮过脸,但还剩下一点胡子茬儿。听得天子责问,他缩了一下脖子,小心翼翼地道:“怎么……怎么连这点儿事情官家也知道了。”
听得他如此回答,赵与莒原先板着面皮也松了下来,又好气又好笑:“瞅着哪家地姑娘了,既是看中了,那便去提亲,若是没有媒人。朕给你当这个媒人便是。你千万莫学李汉藩那厮,直接便带人上门抢亲那是在徐州。方有财又替他安抚得当,否则朕便是不处置他,也不会让他有指挥台庄之战的机会!”
“嘿嘿,官家尽管放心,我李过之岂能象他那般粗鲁!”
李一挝说话时不象李邺那样满口称“臣”,与李邺渴望建功立业不同,他对自己的未来倒没有那么宏伟的打算,只是希望能有娇妻美妾,多子多孙,日后老了可坐在堂前对着孙儿倍吹嘘:当初你们爷爷我也曾干过大事情。
“放心?就是对你这厮不放心,除了会玩爆仗外你还会做什么?”赵与莒不轻不重地训斥道:“临安府来告了五次状了,你说你究竟在那磨蹭什么呢!”
“嘿嘿……”
说起这事情,李一挝多少有些羞赧,他琢磨了会儿,在天子面前没有什么好隐瞒地,故此将自己在那日献俘之后得花、又在花瓣上见到了“于织娘”这个名字地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说道:“小人也不只一次想去寻她,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儿,可每次到得纺织厂,便又打起退堂鼓,着实不知该如何开
“蠢材,真正蠢材!”赵与莒听得好气又好笑,恨不得去踹上一脚,过了会儿后道:“那继昌隆背后地大东家不就是朕么?继昌隆管事的不就是胡福郎么?你与胡福郎是何等关系,托他问一问,是什么了不得地大事?”
“只是……只是有些害怕。”李一挝嘟囔了声道。
“怕什么怕,蒙胡万骑突击也敢冲过去点燃引信的人,却怕了一个小娘子,说出去丢人!”赵与莒哼了声,叫来一个内侍吩咐道:“去荣王府给朕请胡福郎。”
胡福郎是赵与莒母家远亲,如今出面替赵与莒控制着继昌隆与轮船招商局,他在临安城中也置办了府邸,不过居住在荣王府的时候多些。
那内侍出去传命,李一挝陪着赵与莒说话,谈些在徐州的见闻和台庄战况。听得徐州水患已经有初步的对策,荒地也开拓得很顺利,赵与莒非常开心,但听得台庄战况之惨烈,他又不胜唏嘘。
“这些时日总有太学生和一帮子耐不住的臣僚上朕,要朕挥师北伐……也不想想,仅是台庄一战,近卫军折损便近三分之一,这还是防守,若是真地攻入河北乃至燕云,战线拉长,补给且不论,朕哪里变得出那么多精锐士卒守护疆土?”李一挝的态度让赵与莒也松泛了些,他忍不住对着李一挝抱怨道:“攻下来简单,问题是攻下来守得住守不住,攻下来地代价与回报是否值当,过之,你以后打仗,也当细细思量此事。”
二人聊了一个钟点,胡福郎才被召来,脸上还微微有汗。他先是与赵与莒见礼,然后对李一挝笑了笑,他与李一挝关系非同寻常,李一挝可是他在绍兴府街上拾回郁樟山庄地。
“胡卿,朕有件事要托付与你。”如今身分不同,赵与莒也不方便称胡福郎四哥,故此道:“继昌隆里是不是有个名为于织娘地女工,若是有,你不妨探问一下她是否许了人家。嫁了就不必提,若只是许了还未嫁,你想法子令那男子退亲,不得用欺霸之法!”
听得这吩咐,胡福郎怔了怔,他是精明人,立刻转向李一挝,见李一挝满面羞窘,不由笑道:“臣遵旨,过之,看来要恭喜你了!”( )
二零二、佯醉日新疾夸富
把李一挝的事情交待给胡福郎之后,赵与莒又想到一件事情,便向胡福郎问道:“胡卿,你最近与人钱钞往来之时,是否有铜钱不够用之虞?”
胡福郎皱眉道:“臣往来钱钞都是大额,一般用金元或金元券,也有用楮币的,却不曾用制钱。只是这两个月放工户薪钱,零散钱钞也都用的是金元券,很少见着铜钱了。”
随着流求银行在大宋各处经济中心的建立,流求行的金元券也有了相应变化,除去以前的大额面值之外,最多的还是代表一文、五文、十文的小额辅币。因为金元券的信誉缘故,这些小额的新钞也渐渐通行起来,至少在临安、徐州、楚州、泉州等城市附近,这种小额新钞与上好的铜钱相当。
赵与莒微微颔,铜钱和楮钞按正常地方式退出流通,由统一的金元券取代的话那是再好不过,但是如今这情形,铜钱并不是正常地经过银行退出流通,而是很诡异地在流通中消失,若不是金元券小额新钞恰恰此时可以补上空位,那么势必要在大宋造成新一轮钱荒,进而沉重打击大宋经济。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赵与莒心中有事,不免就有些心不在焉,胡福郎知机,向李一挝使了个眼色便告辞离开。他们走后,赵与莒沉吟了会儿,又命人去召霍重城。与当初他在沂王潜邸时不同,那个时候他在暗,他的对手在明,现在是他在明。他的对手在暗。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又会产生新的麻烦,这个麻烦甚至可能根本便不是想给他找麻烦。而是自然而然生地,比如说自然灾害。
霍重城如今已经在职方司挂了个名,他的主要职责便是通过临安各行行掌控临安大小事态,上回火烧武库事件之后,赵与莒虽未训斥,多少却对他表示了失望,故此这段时间他几乎是殚精竭虑地在将他地罗网织得更加细密。*****比起胡福郎,他要好找一些。不足半个钟点便出现在赵与莒面前。
“上回朕吩咐的事情,办得如何了?”赵与莒对他问道。
“已经派了得力人手去,陛下宽心,如今有了不少线索,臣正在整理,若是快的话,三五日便可将幕后之人揪出来。”
“你派的是谁,可靠么?”
“可靠,便是张兴培。”霍重城道。
这个张兴培曾是他在群英会的助手,史弥远动政变之时。为了防止意外。赵与莒自流求调了秘营来,却为他所觉。当时他被制住,装在箱子之中送往流求,对外霍重城只道他辞去了。两年过去,张兴培在流求跟着李云睿学了不少东西,火烧武库之后,霍重城觉得手中缺人可用,便寻了李云睿将他又调了回来。经过这两年的考查,李云睿觉得他已经可以信任,而且在搜集和分析情报方面。他又有常人不及的天赋,故此同意将他调回临安。
此刻,张兴培便在日新楼,陪着一些客商饮酒。
他这次回到临安,模样与两年前已经完全不是一样了,两年前是个殷勤的帐房,如今却是一副富商巨贾打扮。言谈举止。都是豪客风范。
“张兄,近来生意如何呢?”
既然都是巨商。*****自然三言两语就离不开生意,有人向张兴培问道。
“别提了,原先走了史贼地路子,在蜀地贩茶,倒也有些收益,可如今史贼远窜海外,在下这条线断了,在家闲了年余,坐山吃空,便想着来临安见识一番,看看是否有财路。诸位都是同道前辈,若有路子,还请指点一二。”
众人都笑了起来,连连道“客气客气”,实际上却在心中暗骂傻茶贩子。张兴培笑眯眯的拍了拍手,自有过卖小跑着进来问道:“客倌有何吩咐?”
“闻说你们日新楼有人间绝色,此处尽是富可抵国的巨商,何不请将出来?”
过卖会意地一笑,然后便小跑了出去。临安著名酒楼之中,几乎都蓄养陪酒的名妓,多则数十,少亦有十余,便是群英会与三元楼也不能免俗。而这个日新楼虽然是临安名楼,可在群英会与三元楼的激烈竞争之下,便只得另辟蹊径,在这声色之好上下功夫。此楼名妓,确实堪称绝色。
不一会儿,十余个女子婀娜而入,每人留下一个后其余人便离开,过卖走时还细心地点燃马灯,又闭紧了门户。有着这些女子加入,酒席间气氛更是热烈,再三两盏烈酒下腹,人的话便免不了多起来。
“如今生意不好做了……以往一些赚钱的买卖,现今都不成……”张兴培带着醉意唠叨道:“诸位……诸位想必也是如此。”
“张兄,你自蜀地来,有所不知啊。”一人也大着舌头答道:“如今生意不是不好做,只是你未得其门罢了。洋货买卖,便是好路子啊!”
“洋货买卖,大头还不是被流求赚去,我们辛辛苦苦,又能赚得几个?”另一人道:“不如自己办厂,闻说流求制造局也卖机器,自己办了厂,雇得工人,流求产的货物,咱们自己也可以产,岂不胜过替他人卖命?”
这七嘴八舌之间,众人各执己见,也从最初的醉话,渐渐便成了斗富。张兴培一边点头,一边有意撩拨他们,到得后来酒酣,这些巨商更是口不执言起来。“耕地种田,年入不过一成,南货北卖,年入不过一倍,贩卖洋货,年入不过二倍,这些都算不得什么!”一个富商大声吼道:“这些算什么,辛苦一年,才赚这些钱……”
“除此之外,莫非还有其余赚大钱的方子?”
“自然有地。自然有地,最大地便是贩盐。其次便是贩茶……”那富商吭噗吭噗地说道,然后众人都是噗笑。
贩盐贩茶确实有暴利,但想要自官府弄得榷盐榷茶的凭条,可不是件容易地事情。张兴培假扮的那个身份,便是走了史弥远的门路,花了无数钱钞开道,才得了这凭条的。
“可惜……可惜,我家中有资财百万。原本是想拿出来为本钱……”觉得火候已到,张兴培叹道:“如今听来,只能去贩洋货了……”
听得他家中资财百万,这些富商都是眼前一亮,相互交换眼色,他们看似醉了,也只是面醉心不醉。****
“张兄果真有资财百万,小弟倒是有一个生钱的法门。”一人得了众人示意,凑到张兴培身侧笑道:“只不过所耗甚大,却不是几万贯可打得来的。”
张兴培冷笑了声。站起身来。酒气冲天地一个一个地指着众人:“你,你,还有你,和你!不是我张某人小瞧,便是尽绑在一处,也当不得我一人资财!”
“好大的口气。”另一商人也冷笑起来:“我黄某人不多不少也有五十万贯地家私,你张兄自称资财百万,不知能抵我黄某人多少?”
“五十万贯也敢同老子叫板?”张兴培踉跄着行过去,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叠红皮地小册子,足有六本之众。这些富商都是熟悉这种被称为“存折”的小册子。这是流求银行开办之后,专为存钱入银行所备的小册。
“这一本里便是五十万贯,这一本还是五十万贯!”张兴培随手甩出两个小本,将小本上记的数目晃给众人看。这折子是请流求银行大帐房造的假,上面开支借贷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些豪商哪里看得出破绽来。
“我张某为了方便,将一半家当存在成都府的流求银行中。若是想要。随时便可以临安支取。”张兴培挥舞着那一叠存折,对着众豪商吼道:“就凭你们。也敢跟我斗富?蜀地榷茶贩马,我张氏自高宗南渡起便经营,如今已是五代,五代!”
听得他如此夸富,众商贾反倒都闭起嘴来。张兴培叉着腰,推开身边地女子,扫视众人一眼后,哼哼一声道:“休说在流求银行存着地款项,便是我家中埋着的铜钱,便比你们这有些人全部家当还要多了!”
众商贾眼前再度一亮,相互交换眼色之后,有人笑嘻嘻上来劝道:“休争闲气休争闲气,张兄大富,小弟拜服了,大伙喝酒,喝酒!”
接下来众人谈地便是***之事了,酒席尽欢而散,付帐地自然是张兴培,这一餐所用号为宫中御肴,故此花费极多,百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