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护卫们动手之后却一个劲地深呼吸,颗颗俱是真奴首级!
叶廷桂执掌战兵多年,可谓见多识广,然而,此时此刻他依旧有些激动。
许久之后,护卫勘验完毕,“大人,首级俱是真奴,没有一人作假!”
“可是九十颗?”
“大人,是九十一颗”
“怎么还多出一颗?”
王腾微微一笑,“剩下来的这颗我想留在堡中,让大家时刻灵醒,此番建奴吃了大亏,明年一定会卷土重来,如果不能未雨绸缪,说不定明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你不是打败了建奴吗?难道还怕他们?”
“大人,建奴吃了大亏,明年定会大军压境,我这军堡只有两百名战兵,如何是其对手?”
叶廷桂指了指建奴首级,嘴里道:“不必担心,有这些首级,朝廷一定会不吝赏赐”。
“这都是焦大人、叶大人的功劳,如果没有你们坐镇中枢,建奴早已经得手了,哪会有我杀敌立功的机会?”
叶廷桂看了王腾一眼,很是满意。
大明朝不缺能征善战的猛士,缺的是知情知趣、懂得保护自己的常胜将军。
就拿这批首级来说,虽说是王腾斩获的,可是,上至三边总督洪承畴,下至蔚州通判魏源都会分润功劳,这是朝廷的惯例。
王腾尚且没有成长到可以更改惯制的地步,所以他只能萧规曹随,默默忍受。
还好,分润功劳一事有利有弊,最起码,通过战功,王腾将所有人都捆绑到了一起,成为他暂时的利益守护者。
洗净了手,叶廷桂终于露出了笑脸,“走吧,你都显摆完了,是该填饱肚子了”。
“诺!”
不知不觉间,王腾已经在叶廷桂心中占据了重要的位置。
有的时候,信任就是如此简单。
进了主厅,各自落座之后,叶廷桂说道:“此番杀贼详情,你能说给我听听吗?”
王腾没有拒绝,他知道叶廷桂只是好奇,并没有太多的心思,“刚开始,一队建奴的斥候遇上了我的兵马,黄得功临危不惧,愣是将建奴引到了城下,而我事先在堡外挖了大坑,此番派上了用场”。
叶廷桂大为动容,“可是擒拿建奴甲喇章京的黄得功?”
“不错”
“世上竟有如此猛将,速速召其过来”
须臾,黄得功依令而来。
叶廷桂心情极佳,不断称赞黄得功。
黄得功窥视了叶廷桂一眼,这位大人可是山西按察使呀,地位只在洪承畴、焦源溥之下,这样的大人物,此时竟一脸和善,见惯了各地将官的白眼,黄得功大为诧异,他只觉得自己干劲十足!
跟着王巡检,立功受伤毫无疑虑!
黄虎、童一贯等人也觉得与有荣焉。
“这批首级我要押解到大同,王巡检,你可有异议?”
“下官并无异议”
许是怕周围的军将多想,叶廷桂又解释了一句:“王腾,你只管放心,只要有我在,绝对没有人敢贪墨你的战功”。
王腾又道了句谢,“有劳大人了”。
此番核验,叶廷桂骑马而来,眼下需要带走头颅,自然需要马车,否则的话,九十颗头颅无论如何也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叶廷桂归心似箭,在定河堡匆匆用过午膳,他便带着人马再次离开了。
为了稳妥期间,王腾加派了十名骑军,对此,叶廷桂没有拒绝。
等到广灵千户易英闻讯而来的时候,叶廷桂已经带着人马离开了。
大同府,巡抚焦源溥很是急躁,镇守太监竟然前来问询战功一事,这让他有了不妙的想法。
因为崔文升一事,焦源溥已经彻底得罪了后宫的太监,如今,大同府的镇守太监虽然另有其人,可是,焦源溥却知道对方不是个好相与的。
“叶廷桂怎么去了这么久?”
说曹操曹操到!
焦源溥心急如焚的时候,忽有军校急忙来报,“叶大人来了”。
“快快有请!”
“叶大人押解了三百多颗首级,车马上俱是建奴首级”
焦源溥大喜,“叶大人做事就是稳妥,有了首级,这奏报就好写多了”。
话音未落,焦源溥便来到府外,门前,满载首级的车马足有五辆。
“叶大人,辛苦了!”
叶廷桂微微拱手,“幸不辱命”。
焦源溥迫不及待地拿起一颗首级,连连惊叹,“真奴首级,哈哈,总计有多少?”
“蔚州三百颗,其余州府总计十五颗”
叶廷桂吸了口冷气,“谁是蔚州知府?”
“白恩远”
“此人颇知兵事?”
“恰恰相反,据说此人胆小怕死,这蔚州是魏源与朱继勋守下来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巡抚召见()
洪承畴纵横官场数十年,早已经练就了不动声色的本领。
范氏派来的说客巧舌如簧,极力挑唆蔚州通判魏源与洪承畴的关系,洪承畴嗤之以鼻,一个六品通判而已,怎么会惹上自己?
“送客”两个字一出,一眨眼的功夫,外头便冲进了几名棒大臂圆的家丁,他们露出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请吧!”
书生自知自己无法久留,当即抛出杀手锏,“大人是觉得魏源官小位卑吗?难道大人忘了魏源的座师是谁?湖广巡抚,兵部侍郎卢象升是也!”
这一句话倒是让洪承畴心生警兆,车厢峡一役,五边总督陈奇瑜损兵折将,总兵贺人龙险些战死,万马齐喑之下,唯有卢象升所部天雄军斩杀数千流寇,为朝廷挽回一点颜面。
难道说,卢象升要升官了?
仔细琢磨,卢象升确实有对抗自己的资本,洪承畴顿时心生芥蒂。
大同,巡抚焦源溥特意召集了魏源、朱继勋、王腾。
焦源溥心情极佳,看着魏源说道:“此次蔚州大捷,魏通判立下大功”。
魏源连连谦逊,“大人,惭愧呀,阵前厮杀全是朱大人、王巡检二人顶在前头,我不过是摇旗呐喊罢了,当不得大人赞誉”。
焦源溥满面笑容,“朱继勋、王腾,你们都是我大明的栋梁之材!”
与王腾相提并论,朱继勋并没有感到愤怒,他抱拳作揖,“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等拿着朝廷的俸禄,自然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焦源溥悠然一笑,凝视着王腾,半晌之后方才说道:“王腾,我早就听说过你了,有胆有谋,十骑就敢救蔚州,真乃壮士也”。
王腾沉声说道:“皇恩浩荡,若非天子庇佑,下官早已经死在了建奴手中,如今为国杀奴,不过是分内事而已”。
焦源溥红光满面,“好一分鞠躬尽瘁,好一份分内事,你们知道为国尽忠,本抚心中甚慰”。
巡抚亲将刘宝立在一旁,眼中露出艳羡的目光。
魏源、朱继勋也就罢了,他们已经有了晋身之资,只要熬上几年,早晚会加官进爵,可是,王腾就不一样了,听说此人年仅弱冠。
这一次,少不得又要官升三级!
七品的把总呀,真是后生可畏!
山西按察使叶廷桂此时笑道:“焦大人,此番我山西战兵立下大功,斩首数百,天子一定会龙颜大悦”。
焦源溥微微颌首,“是呀,建奴寇边以来,天子昼夜不宁,如今闻听捷报,必定欢喜”。
在焦源溥心中,朱由检是一个难得的好皇帝。
不纳妃、不纳嫔,不修宫殿,不建陵墓,每日忙于国事,睡眠时间不过两个时辰,这样的天子,即便是太祖朱元璋也挑不出毛病。
只可惜,国事不宁,天子始终难得悠闲,只希望这一次山西的捷报能够让天子的心情好一些……
许久之后,焦源溥方才缓过神来,他精神焕发,展颜笑道:“我要召集山西诸将,庆贺大捷”。
叶廷桂颇为赞同,“理应如此,这是我山西的喜事”。
得了焦源溥的号令,山西、大同两镇的将官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了巡抚衙门。
军将们身着甲胄,行动间一片甲叶撞击声。
蔚州大捷的消息众人已经听说了,刚开始,他们认为其中定有水分,谁曾想,经过按察使勘验,三百二十颗首级颗颗为真,无一为假,这就令人大为惊讶了。
要知道,五边总督陈奇瑜围剿流寇的时候尚且谎报战功,其余军将又怎会例外?
像蔚州这般诚实的官员在众人看来不过是个傻子罢了,他们甚至觉得,如果他们处在蔚州的位置上,一定会在三百的数字上再加两百,这才对得起将士们的辛苦……
“广灵巡检王腾是哪一个?”
广灵斩首建奴九十颗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因为叶廷桂的缘故,没有人质疑这份战报,据说,广灵巡检刚刚上任不过一年,这等功劳实在羡煞了旁人。
要知道,建奴入侵以来,各地军镇虽然多少都有几分斩获,可是,斩首最多之人也不过是十八颗首级的斩获,与王腾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怪不得巡抚要召集众将庆贺,感情是这个缘故。
“大人,就是此人!”
没多久,有人便点出了王腾的身份。
王腾身着巡检官袍,与一群军将比起来,简直是鹤立鸡群。
“这么年轻?”
王腾虽然身材高大,可是,看上去却不过双十年纪,这样的少年,缘何能够击杀建奴?
一时之间,军将惊疑不定,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初任巡检不到一年的王腾就能立下这泼天大功!
不过,建奴的首级是按察使核验过的,料想不会有差错。
焦源溥就在一阵窃窃私语中踱入正厅,“诸位,建奴退军,皆因诸位尽忠职守之故,本官已经飞报朝廷,言明诸位之功”。
“多谢大人”
“今日召集诸位,只因为一事,此番我山西大出风头,斩获真奴首级三百有余,生擒甲喇章京一名,这是数年未有之幸事,你们可知道谁是我是山西的功臣?”
山西镇总兵官虎大威笑道:“总不会是我吧?我可是听说了,此番蔚州斩获最多,这功臣嘛,自然是他们了”。
虎大威此次斩首十八颗,是蔚州之外斩首最多的军将。
焦源溥笑道:“虎将军所言极是,此番大捷,离不开三人,他们俱是我大明栋梁之才,今日就让本官为诸位引荐一番”。
说罢,焦源溥来到魏源身边,笑道:“蔚州通判魏源,正是他与指挥同知朱继勋合力守住了蔚州城,否则的话,建奴破城,数万百姓将落入建奴手中”。
魏源微微拱手,“见过诸位”。
大明文武殊途,但是,除非必要,没有武官愿意得罪文人,“魏大人客气了,此番定能加官进爵”
……
“这是蔚州卫指挥同知朱继勋”
相对于六品的魏源,朱继勋的品级虽然高,但是,区区五品的同知,众人并没有放在眼中。
与之相比,反倒是王腾更值得在意。
第一百三十九章 难处()
九十名建奴首级,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斩获的。
有熟悉行情的军将甚至从广灵购买过首级,他们对王腾拥有巨大的好感。
若非王腾,不少军将此番将两手空空,毫无斩获,是王腾给了他们立功受赏的机会。
未及弱冠的少年巡检呀,根据他立下的战功,最起码可以官升三级,成为统领百人的七品把总。
当巡抚焦源溥介绍王腾的时候,一片赞誉声不断传来。
“真是个好汉子”
“年纪轻轻便立下这等战功,再过几年那还了得!”
……
如果是寻常军将,得到这般赞誉的时候说不定已经头重脑清,不知天高地厚了,偏偏王腾稳重的很,他知道这时候可不能目中无人,当下谦逊道:“诸位大人折煞我了,一点微末之功,不足挂齿”。
众人还要多言,巡抚焦源溥急忙干咳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道:“无论资历还是岁数,你们都是王腾的前辈,广灵虽然立下大功,不过军卒折损严重,王腾,今日你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帮衬一二”。
众将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焦源溥竟然在这里设下了套,感情这是鸿门宴呀。
半晌无人应答,就在焦源溥有些尴尬的时候,京营出身的大同镇总兵王朴笑道:“焦大人所言极是,王老弟,哥哥我虽然刚刚到任,不过,只要有帮得上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山西的镇将大为恼怒,什么时候山西的官儿需要京营出身的家伙帮衬了?
众人屏声静气,都在等候王腾的答复。
机会难得,苏洛斯的火枪还在大同呢!
第一百四十章 靳良玉的阴招()
巡按御史负责实地考察战功,核检首级,蔚州出了这等大捷,大同巡按御史蔡应桂应该知道详情。
在王腾不知道的情形下,朝野上下都都因为他忙碌了起来。
大同府,靳家大院。
靳氏家主靳良玉已经听说了王腾打算购买火绳枪的消息。
这批火铳在大同已经积压了六个多月,期间,耶路撒冷商人苏洛斯四处找寻买家,然而,军将也好,乡绅也罢,他们都觉得火铳价格太贵,远远不如冷兵器来的实在。
就这样一拖再拖,眼瞅着一千两银子就要打了水漂,这时候,突然冒出来王腾这样的冤大头,按理说,靳良玉应该高兴才对,然而,与靳氏一向交好的范永斗却派人来信,要求靳良玉抬高价格,搅黄了这笔买卖,为此,范氏愿意以一千五百两银子的价格够买火铳。
一方面是传统的盟友,另一边是新晋的九品巡检,靳良玉几乎没做犹豫便决定与范永斗交易。
怪只怪王腾官职太低了,不值得靳良玉得罪范永斗。
至于那个耶路撒冷商人,丢给他几两银子让他自生自灭便是!
靳良玉决心已下,谁曾想又生出波折。
这一日,大同镇总兵王朴派了一名副将来到靳家,要求靳氏尽快交出火铳。
靳良玉摸不着头脑,王朴上任的时候,靳家可是奉上了一百两银子的贺礼,虽然不算什么巨款,却也尽了一番心意,那王朴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靳良玉强忍着怒火:“劳烦将军代为通禀一声,靳氏只做些朝廷准许的生意,这火铳是朝廷禁品,靳氏怎么敢私藏?”
副将是土生土长的大同人,他知道靳良玉的底细,“靳东主,明人不说暗话,在我面前你就不必装蒜了吧,靳家扣了大食人的火铳,整个大同府谁不知道?前些日子那个大食人还四处兜售火铳呢?怎么,现在东主就不敢认了?”
靳良玉早已经练就了一副铁打的脸皮,被人当场揭穿谎言,他非但不尴尬,反而“哈哈”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了成将军呀,来人呐,昨日送来的宝刀快快拿来”。
“诺!”
须臾,一柄寒光闪烁的的利刃呈了上来。
靳良玉双方捧着,笑道:“这可是百炼钢刀,唯有成将军这等英雄才配得上呀”。
一柄钢刀的价值在百两上下,成副将并未推辞,接过宝贝后,他笑道:“靳东主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呢?”
“哎呀,成将军这就见外了,咱们都是晋人,哪能分什么彼此?”
“说的也是,靳东主,这一次其实不是王总兵要为难你,实在是因为广灵巡检王腾的缘故,前几日焦巡抚传召山西镇将,王腾也在此列,期间,王腾提出要购买靳氏扣留的火铳,王总兵碍于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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