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杀,杀过去!只留苗木风一个活口,余者格杀勿论!”
当身旁聚拢了三五个人手的时候,程丘抽出腰刀,他直剌剌地往前冲去。
前方,十二个家丁护卫颤颤巍巍地举着竹枪,不知所措。
竹枪是暗营的暗卫仓促赶制出来的,用它们作武器,可以在最大程度上缓解家丁们紧张的心情。
程丘久在边塞,从未见过竹枪这等利器,此时眼瞧着一帮家丁竟然拿着绿竹做武器,他当下有些轻视,嘴里道:“瞧着没有,护卫只有六个,其余的家伙连把趁手的武器都没有,只能拿这竹子来唬人,弟兄们,杀过去,苗木风就在里头!”
几十步的距离转瞬既至,在家丁护院门还在犹疑的当口儿,程丘已经领着十多号人冲了过来。
十步、五步、三步!
两者相距越来越近,可从未用过竹枪的家丁们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发力。
乱军来了?这可怎么办?
恰在这时,暗营的暗卫统领陡然发出一声暴喝:“刺!”
不知所措的家丁闻言一哆嗦,下意识地把竹枪往前一桶。
只听得“噗哧”“噗哧”,一阵惨叫声响起。
刚才还冲得欢快的乱卒很快就被刺的血水横流。
若不是程丘躲的飞快,他差点也被开膛破了肚。
四下里,到处都是歇斯底里的惨叫声。
怎么会这样?那该死的竹子怎么会有如此的威力?程丘有一种噩梦未醒的感觉。
“收”,暗卫头领又是一声暴喝。
这下子,完全尝到甜头的家丁们收的飞快,适才那番刺杀,战果辉煌,连他们自己都有些不敢想象。
区区一杆竹子,竟然真的能克敌制胜。
这王腾的麾下还有什么隐藏的杀手锏没有使出来?
不知不觉间,原本惶恐不安的家丁已经完全稳住了心弦,他们觉得乱军不再可怕。
对方也是血肉之躯,刺上去也会流血,会惨叫,会恐惧。
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况且,身旁还有王腾的锐士在此。
区区乱军而已,何足道哉?
一击得手,家丁们完全找到了感觉,他们在暗卫头领的指挥下,收发自如,竟然死死地将乱军挡在了院落的中门之外。
“刺!收!”
暗营的暗卫这时候已经丢掉了弓箭,他们抽出利刃,立在家丁身旁,为他们查缺补漏。
乱军如海潮,一波一波地奔袭而来,可家丁暗卫们组成的战阵却好像坚不可摧的海堤,任你风大浪打,他依旧不动分毫。
接连冲了三次,乱卒全都无功而返。
在一次冲杀过程中,程丘受了重伤,他被暗卫头领一刀砍在了腰腹上,血流不止。
几名乱军想搀起程丘,却被他拒绝了,他只是瞪着无神的大眼,喃喃地说道:“完了,一切都完了,逃吧,让弟兄们逃的越远越好,千万不要回来,王腾不会放过你们的。”
冲杀到现在,乱卒早已经又累又乏,之所以坚持没有溃逃,凭借的不过是一股子血勇之气罢了。
现在,作为领军人物的程丘倒下了,乱卒哪里还有厮杀下去的勇气?
不远处,似乎传来了巡街的鸣锣声。
这时候再不逃,待会儿可就晚了。
乱卒们当机立断,他们疯狂地砸开大门,逃之夭夭了。
这一次,苗木风没有让麾下出手阻拦。
厮杀到现在,所有人都已经又累又乏,乱卒一走,家丁们都瘫倒在地,不愿动弹。
就连暗营的暗卫都有些乏力了,只是碍于面子,才堪堪站立不动罢了。
程丘没有走,他喘着粗气,血水流了一地,四处的喊杀声渐渐远去,他回顾了这几日来自己的所作所为。
从关闭城门与王腾作对的那一刻起,到今日里撺啜乱卒冲撞县衙,程丘可谓一错再错。
可世上根本就没有后悔药,错了,就要付出代价。
广灵军的援军很快到了,由于苗木风成功迟滞了乱卒的逃窜势头,除了三两个狡猾的漏网之鱼,绝大多数乱卒都被搜寻了出来。
当时,聚拢在县衙门外的乱卒、衙役足足有一千多人,只不过后来冲入县衙滋事的人数少了些,差不多在六百人上下。
按照王腾的吩咐,乱卒全都被枭首示众。
骚乱平息之后,王腾以平虏卫参将的名义与苗木风联名发布了一张告示。
告示当中向百姓告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并告诉大家,乱卒皆已授首,大家不必惊慌。
与此同时,一队队军卒在大街小巷内巡弋游走,他们当中有的人拿着响啰,锣响一下,他们就吼一嗓子:平安无事咯。
乐平城内的慌乱气息很快就一扫而空,有壮着胆子的乡民打开门窗,小心翼翼地走出家门。
街道上静悄悄的,没有乱卒肆虐的痕迹。
王腾果非常人,这么快就平息了躁乱。
只是,一个消息很快在城中传播开来:王腾将所有乱卒的头领都割了下来,挂到了乐平城的城墙上。
满满当当的六百多颗头颅占据了数十丈宽的墙头,看上去很是骇人。
王腾这是想做什么呢?
杀鸡儆猴?
乱卒是鸡的话,那么谁又是猴呢?
乐平城内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神池镇,原本打算浑水摸鱼,栽赃陷害的刘永贵眉头紧锁,他没想到,事情竟然演变成了这个方向。
本以为,凭借坚城驻守,守军应该足以支持小半个时辰了,
可没想到,程丘竟然那么快就败了。
由于错估了广灵军的实力,程丘非但没能看护好城门,反而为广灵军所趁,杀的大败亏输。
八百广灵军顺利入城,极短的时间内便平息了乱卒引发的骚乱。
一招输满盘皆输,原本刘永贵所做的布置在官军入城之后都失去了效用。
没了背后的仰仗,仅凭程丘自己,孤掌难鸣。
刘永贵在乐平城内发展了好几年的势力,被程丘朝夕之间挥霍的干干净净。
听到程丘的结局之后,刘永贵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愤怒,如果他是程丘,也肯定会作出那火中取栗的事情。
只不过,程丘终归是败了。
其实,按照刘永贵原本的计划,他只是想煽动乐平城乡民对王腾的敌对情绪罢了,当然,如果有可能,往王腾头上泼几盆脏水的话,刘永贵也绝不会介意。
只是没想到,广灵军的强横程度远超乎想象。
竟然只凭借几轮箭矢就打的守卒魂飞魄散,就算守卒人手不足,可却也不应该出现这等疏漏啊。
究其根源,还是广灵军太过强大了。
与这样一支强军的统领作对,刘永贵觉得寝食难安。
六百条性命呀,说杀也就杀了,这王腾果真心狠手辣!
与这样的狠角色作对,刘永贵难免生出了暗恼之心,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他一定不会招惹王腾!
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刘永贵与王腾之间再无和缓的余地。
不过,听闻近日有一伙商队进入山西,而交易方就是王腾,已经在乐平城内吃了一个亏的刘永贵,决定把气撒在这些商队身上!
第一个回合就算你王腾胜了又如何?小小的了城根本无关大局,可只要吓阻了商队,断绝了客军购粮的渠道,那最终笑到最后的一定是刘永贵!
刘永贵咬牙切齿,誓要找回场子。
第三百四十七章 找个公道()
见识到王腾的厉害之后,原本首尾两端的乐平城大户哪里还敢犹豫?
只是短短一日的功夫,前往大营犒劳送礼的大户就有十八户之多。
米粟、酒肉、皮毛,样样不缺。
这些大户七拼八凑的竟然凑出了一百多石粮食,要知道,堂堂的县令苗木风豁出脸面,也不过截留了百十石粮食罢了。
现在,一帮土财主就拿出了足够大军使用三日的口粮。
即便王腾早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有些讶然失色。
看来,边塞之地还是有油水的,就看你有没有手段去运作了。
王腾打定主意,站稳脚跟之后,说什么也要好生谋划一番。
翌日一早,暗营的暗卫快马来报,说从关内来的粮商进入山西境内之后就被官兵查封了。
王腾听罢之后很是冷静,他把黄得功等人都唤到了身前。
出了这档子事情,有必要集思广益。
至于暴脾气的黄虎,为了防止他插科打诨,王腾把他打发到外头巡逻去了。
一干人等依次落座之后,王腾将谍报传给了他们。
黄得功个性最为沉稳,他看罢之后不动声色,可徐方就不同了,他在王腾的团队中更像是谋士之类的角色。
出谋划策,本是谋士的安身立命的根本。
徐方现在兼着辎重营的差事,他本张嘴欲言,可看了苗木风一眼之后便闭紧了嘴巴,眼观鼻、鼻观心,好像没有任何建议一样。
至于黄得功,更不会抢苗木风的买卖。
王腾环顾一周,嘴里道:“大家有什么好的想法不妨说出来,商队的粮食对我们很重要,不容有失,耽搁久了,说不定流民营会生出别的变故出来。”
这时候,苗木风方才开口说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要想救出客商,我们首先要知道敌人是谁。河东的客商是拿着大人的手令一路北上的,对方既然敢下手,就一定打探清楚了他们的来路。”
王腾微微颌首,示意苗木风继续说下去。
苗木风毕竟做过几年的县令,因而,在分析各方势力冲突方面,他有着等闲人难以企及的高度:“既然对方知道客商是为我们所用,又偏偏干出这等事情,这就说明对方一定有所仰仗,甚至可以说,他们并不怕我们。放眼整个山西,有胆子、有动机这么做的人,只有三个,一个是刘永贵,另外两个人就是范永斗与靳良玉了。”
苗木风的分析鞭辟入里,帐内的几人都是听得连连颌首。
“那么,依你之见,这三人当中谁又是幕后主使呢?”
“范永斗与刘永贵的嫌疑最大,不过,我估摸着,此事应该是刘永贵做的”
这时候,童一贯疑惑道:“为什么是刘永贵?要知道,范永斗可是跟大人结下过仇怨,后来更是指使贼寇袭击大人,要不是大人当机立断,说不定当时就命陨当场了。”
“据我了解,范永斗虽然在乐平颇有实力,然而,他毕竟初来乍到,根基远不如土生土长的刘永贵来的厚重,反观刘永贵就不然了,在这乐平城,大人将他的势力连根拔起,难保他不会反咬一口,因而,我觉得,能够动用军卒拦截下商队的人就是刘永贵!”
王腾深以为然,他喃喃自语,嘴里道:“刘永贵吗?真是好胆,莫非他真的以为我不敢跟他撕破脸吗?”
得亏黄虎不在,不然这黑厮早叫嚣着要杀过去,直捣黄龙了。
收敛了思绪,王腾又问道:“既然是刘永贵,那么你们觉得我该如何应对?”
“派人去质问一番,言明厉害?”
“使人去大同走一遭,向巡抚大人讨要个说法,大人毕竟是大明的功臣,刚刚赶走建奴,这时候,巡抚大人应该会出演帮衬的”
……
几人出言献计,可王腾却一直没有拍板定案,众人知道,这是王腾不甚满意的表现。
没多久,果然听到王腾冷笑道:“我觉得不用费那么多事,与其大费周折,让人小瞧了,倒不如直截了当地去抢了过来,硬碰硬,我广灵军又怕的了谁?”
一番语毕,众人都是瞋目结舌,这还是往日里的王腾吗?怎么行事有些黄虎的模样了。
不过帐内的几个人都不是蠢蛋,他们仔细思量了一番,俱都连连称妙。
眼下山西情形很是诡异,王腾打了胜仗,平民百姓很是高兴,可是将门世家的态度就有些微妙了,他们察觉到了王腾的威胁,因而迟迟不肯表明立场。
如今,运送粮秣的商队被查封,倘若王腾派出使者前去问询,只会让人觉得王腾软弱可欺,没有一点大丈夫气概。
那样的话,王腾好不容易在乐平城立下的威势就要一朝丧尽了。
反之,如果王腾简单粗暴,直接大军开拨过去,从军兵手中救出商队,那么天下人只会觉得王腾嚣张跋扈、恩怨分明,绝不会觉得他有勇无谋……
王腾一出口,如何营救商队的大方向就定了下来。
有了大方向,具体的实施过程就很简单了
只要有一员大将引领两千人马就足以完成这件事情了。
不过,让谁去做这事情呢?
黄得功与周遇吉各不相让,他们都想为麾下的军卒谋取立功的机会。
恰在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黄虎粗犷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大人莫要忘了我,让俺去吧,俺倒要看看,是哪帮混蛋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我们作对!”
仔细在黄虎脸上盯了一阵子,在他满脸希翼的当口儿,王腾摇头说道:“不成,让你去的话,若是把刘永贵的人马都杀了个干净,你让我如何向朝廷交差。”
黄虎不甘心地嚷了起来:“大人小瞧俺了,你以为俺只会直来直去?”
王腾微微颌首。
黄虎一跳三尺高,他叫道:“这样吧,大人你让我去,这一次我让你瞧瞧,俺黄虎也有胆大心细的一天。”
听到黄虎的毛遂自荐,周遇吉与黄得功都放弃了追逐。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份上,王腾没有理由不应诺下来。
“好,黄虎、黄得功听命!”
王腾陡然暴喝,点出了两将的名字。
“麾下在”
黄虎眉飞色舞,他知道事情八成是定了下来,当下更是笑的露出了血盆大口……
“黄虎,你莫要高兴的太早,这一次,你领着五百人马并与黄得功同行,记住,黄得功就是你的上司头领,你不得有半点怠慢!”
黄虎表情一滞,不过想到有仗可打了,他也就放宽了心。
商队出事的地点距离乐平城只有三十里,黄得功与黄虎引领两千人马行了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就赶了过去。
这是一处与长城相邻的关隘,有两百军卒驻扎在这里。
设立关隘,原本是为了缉拿贼寇,查缺补漏,可到了这崇祯年间,此处的军所已经沦落成了军卒敲诈勒索过往客商的所在。
由于关隘地处要冲,避开不得,来往的商旅不得不忍痛割肉,一次次地交纳昂贵的“人头税”。
等到黄得功引领大军黑压压地奔袭而来的时候,一小队军卒正在盘验过往的客商。
“嗯?你这车马里装的什么?可藏有私盐铁器?”
说罢,军卒拿着兵刃,摆出一副要好生查探的架势。
作主的客商也不惊慌,他冷静地从袖里掏摸出一把银子,嘴里道:“军爷明鉴,小人做的都是正经生意,哪里敢去走私违禁品,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军卒掂量着银子的份量,很是满意,原本严峻的脸色一变,挤出了几分笑意:“唔,也是,看你也是本份人家,过了,过了,去吧,去吧。”
客商千恩万谢,带着车队扬长而去。
恰在这时,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哨塔上的军卒放眼望去,只见视野尽头尽是黑压压的大军,数目起码在两千开外,而在最前端,一溜烟的军马奔袭而来。 军所内的哨卫当即大惊失色,北边儿什么时候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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