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刚刚对唐斩满意的点点头,就看到原本好好的唐斩下了船,又像是喝醉了酒一样东倒西歪的晃来晃去,看得众人莫名其妙。
王德福好奇的打量着唐斩,原本笼罩在心头的几丝阴霾也淡了很大,忍不住笑道:“这位小哥这是做什么?在学人划旱船么?”
唐斩勉强扶住渡口的一根木头,无奈的解释道:“少爷,我原本已经在船上适应了,现在到了陆上反而不适应了。在船上晃,我也跟着晃,现在到了陆上,地不晃了,我还是忍不住晃,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
第四章不欢而散
一行人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是毕竟是正牌的皇差,有个都察院的二把手,还有个户部尚书都不敢小视的侍郎,所以杭州知府还是摆出了很隆重的架势,带着大大小小的官员来渡口迎接,好吧,虽然楚南也是副主官,但是多半还是被当做个打酱油的。
杭州知府江岳请梁让上了最华贵的马车,对着剩余的人拱拱手,很是潇洒的上马在前面带路,毕竟也是一方大员,如果无节制的礼贤下士反而会被认为是虚假。
楚南拽着还在摇摆的唐斩,凑过去上了王德福的马车。将唐斩按在车夫的一边,楚南钻进车里刚要和王德福说话就听见唐斩的叫嚷。
唐斩坐在车上,惊喜的叫道:“啊,少爷,这马车也晃,和船上的感觉差不多啊。真好,这下子我头不晕了,眼不花了。”
楚南咬牙切齿道:“闭嘴,那你以后就住在马车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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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来查案的官员人数众多,杭州方面干脆征用了一位大海商的豪宅来安置,至于如何补偿那位海商就是后话了,反正看着梁让不停的点头就知道非常满意,杭州知府姜岳暗暗决定回去奖励下出这主意的下属。
梁让在太师椅上坐下,打量着宽敞明亮的大厅,问道:“江大人,我等是奉皇命来查案的,本应是主导行馆的,现在住进民宅会不会…………”
江岳笑道:“梁大人多虑了,恰逢这家主人外出,空着也是空着,诸位是赶巧了我才这么安排的。如果谁有意见尽可以让他们去参我。”
这话却是假的厉害了,梁让是右都御史,难道还真有不长眼的人会去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去得罪都察院?
梁让不过也是说说场面话,真要他舍了这舒服的住处去简陋的行馆,那不是找罪受么?梁让算是接受了这说辞,点头道:“这么说来也不算扰民了,还请姜大人替我等谢过这家主人。”
江岳笑道:“梁大人说的是,本官会补偿这家主人的。”
看到梁让在内的众人都是一脸倦色,江岳很识趣的告辞离开,还不忘嘱咐下属小心照顾众人。
众人也都是疲倦的很,各自被下人带着前往住处,楚南凭着身份尊贵挑了间朝西的客房,看着那小厮奇怪的神色,楚南翻翻白眼,难道要说本大人在家从来都是住东屋的?
唐斩总算学会了如何在陆地上走路,满是不舍的看着背面宽敞明亮的客房,实在不知道楚南是如何想的,非得挑这么一间靠在东面角落的客房。
楚南夺过唐斩手中的行礼,怒道:“少爷我自己住着舒服就是,你去背面挑间客房吧,在这里我也用不着你保护。”
唐斩装模作样的推辞几下,看着楚南正要出手打自己,连忙跑到早就相中的一间客房中,看到硕大的床,不禁更加欢喜。
不管一路的劳顿吃不吃得消,必要的休息还是必要的,毕竟真要去查案,只是那些卷宗和账本就够耗费精力了。
等到楚南胡乱的洗刷完毕,刚躺在床上不一会儿,不远处的客房就传出了鼾声,隐约还是梦呓的声音,楚南透过窗户看着满天的繁星,好似在观察南方的星空和北方的有什么区别。
第二天一大早,楚南就起来将众人所居的宅院里里外外的逛了一遍,发现这出宅院真是出人意料的大,众人所居的不过是宅院的前半部分,再往后还有很大的地方。
王德福休息了一晚上,脸色好了许多,看到楚南悠闲的走回来,笑道:“年轻就是好,再累再乏蒙头睡一觉,醒来还是活蹦乱跳,却不像我,实在是不服老不行啊。”
楚南也打着哈哈糊弄几句,惹得王德福笑骂几句。
来查案的人数众多,自然不能聚在一起吃饭,或者是端回屋里自己吃,或者三五人聚在一起边吃边聊。楚南挥手将唐斩打发到李勇那里,吩咐将饭菜端到自己屋里,变戏法似的拿出一瓶酒,得意的朝王德福笑笑。
王德福眼睛一亮,也乐哈哈的和楚南凑了一桌,小口小口的喝着,只是喝了三杯就不愿再喝。
楚南还要倒,王德福拿起酒杯摇头道:“老夫酒量差的很,再喝酒晕了。头晕眼花的连字都看不清,如何去查账?”
楚南听到这也就乐得自己喝,笑道:“您还是时刻不忘查案的事情啊。”
王德福随口道:“你小子不也是一大早就出去逛了么?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有?”
楚南摇头道:“只是在院子里看了看,又没有出去,能有什么发现?不过我倒是看出来了,这家的主人绝非一般的富商,看这架势,京城的王府都不一定有这里气派。”
王德福不置可否,放下碗筷道:“快些吃,吃完你我一起去见梁大人。既然是来查案的,总得谋划一下,立个章程。”
梁让脱去了一身官服,只是穿着便装,倒也显得风度翩翩。
两人看到王德福二人一起来,阻止了二人行礼的打算,笑道:“这里又没有外人,就不要官场那些礼数了。”
客套一番,王德福沉吟道:“梁大人,既然你我受了皇命到了这里,下官觉得还是快些开始办案的好。”
梁让皱皱眉,说道:“一路上颇为不顺,我们也要体恤下面人的辛苦,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看到楚南要说话,又笑道:“不过王大人说了,就不妨说说你的想法。”
王德福正色道:“梁大人说的有道理,下官也并非不近人情。我觉得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熟悉案情,让上次来查过此案的人整理归纳案情。都察院的卷宗下官看了,都是些官话套话,可看可不看。”
梁让听完脸色更加难看,只是王德福一脸的坦然,背景又深厚,他也只能强笑道:“这事就依王大人说的办,尽快整理出头绪,然后再下手。”
王德福摇头道:“那样就太耽误时间了,况且整理案情也用不到多少人。剩下的人中,户部的再查一边封存的账本,而都察院的人就去再找找当初的人证和案犯,务必要控制在手中。”
楚南这时也插话道:“去查找案犯和人证的事情不如就交给下官吧。”
梁让沉吟一下,说道:“这样,查找案犯和人证的事情就让李勇副统领带着都察院的官员去办,楚统领还是和王侍郎一起商讨案情吧,毕竟你之前未曾接触过。”
楚南无奈,只是梁让说的也没有错处,只能点头称是。
梁让又想起什么,说道:“事情不必急于一时,今天再休息一天,明日在办吧。”说罢端起桌上的茶慢慢的喝了起来。
王德福和楚南对望一眼,然后告辞离开,三人的第一次交流颇有些不欢而散的意思。
等到出了门去,王德福笑道:“梁大人最后是在敲打我等啊,让我们知道他才是唯一的主官,不能合伙压他啊。”
楚南笑笑,无所谓道:“不过就是表明下态度,真的耽搁这一天也没什么的。”
这时,江岳特意留下的管家叫住楚南,说道:“楚大人,门外有人求见,说是您的故人。”
王德福笑道:“莫非是楚统领惹下的风流债,如今人家寻上门来了。”
楚南不理会王豆腐的调笑,示意那管家在前面带路。
走到门口,就看见一个身材微微发胖的人影,身上穿的是绣着犀牛的正七品的官服。
楚南打量了那人一番,认出来人正是瘦了一大圈的损友赵远,上前给了他一拳,笑道:“赵胖子,你怎么不胖了?”
赵远暗暗松口气,也学着楚南的样子,笑骂道:“楚南,看样子你还是处男啊!”!
第五章故知
他乡遇故知实在是人生一大乐事,楚南看着分别几个月明显变得沉稳许多的赵远,装作没有听到他的暗讽,笑道:“刚才我还在想,怎么我刚来就有人来找我,原来是刘县令。”
赵远不屑的撇嘴,酸溜溜的说道:“谁还能比得过你,几个月不见就成了奉旨钦差。”
赵远来找楚南,为了顾及影响,便邀请楚南去外面的酒楼坐坐,楚南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笑着答应。
看来赵远是做足了准备,楚南打量着小巧的包厢,随意说道:“看来你混的不怎么样啊,找的地方也不怎么样。”
赵远趁着上菜的空,叹气道:“毕竟有皇差到来,我一个小小的县令总得顾及下影响,万一被抓了把柄岂不是悲剧了?啧啧,想想就是羡慕啊,你年纪轻轻已经是五品的大员了。”
楚南笑笑,能感觉赵远话里话外的小心,最后一句话却是十足的玩笑话,像楚南这样空有品级却没有实权的“大员”在京城多了去了,反而是赵远选择的路子虽然看着慢,但是胜在稳,加上家世又不差,将来不愁没有出头的机会。
毕竟几个月未见,二人之间总是有些生疏,当初毫无利益瓜葛的时候亲密无间没事,到如今有了各自的立场再想回复原先的关系已经是妄想了。所幸二人都不是没有心机城府之人,有意的避开了些敏感话题,只是说着些玩笑话,等几杯酒下肚,终归是热络起来。
赵远看了看自己瘦了一圈的身子,叹气道:“你是不知道啊,我刚来的时候那个惨啊。自以为有些本事,刚接手的时候实在是一团糟,还被县丞、主簿架空,真是惨兮兮啊。”
楚南自然知道这是胖子要吐苦水,于是知趣的问道:“怎么会?你老子是吏部的老大,他们就不怕你老子给他们穿小鞋?“
赵远对楚南的知趣很是赞赏,愁眉苦脸道:“这里虽然不是天高皇帝远,但是朝廷的话在这里没有在北方好使是一定的了,而且他娘的这里的官员还喜欢抱团,不管你是什么来历,只要是外人,他们总会敌视你,真操蛋。”
楚南安慰道:“不要再忆苦思甜了,现在看样子混的也不错啊。”
赵远佯装谦虚道:“哪里哪里,凑合着过吧。”
楚南随口问道:“那现在的县丞和主簿呢?收服了?”
赵远摆手道:“没,一个死了,一个回家养老了,现在的县丞和主簿都是新来的。”
楚南去夹菜的手一僵,笑着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赵远看着微笑不语的楚南,坦然道:“这些事情说起来不好听,但是真到了你身上,依你的性子怕是要比我还狠。”
楚南没有反驳,好奇道:“你这么胡来,江知府就不生气?”
赵远撇撇嘴,轻声道:“那主簿还是知府大人命人抓走,最后死在牢里的呢。忘了告诉你,江知府和我父亲是同乡,更是同窗。”
楚南理解的点点头,官场上同乡和同窗最是容易抱团,想到这里不禁打量着赵远,笑道:“这位知府大人带你如此之好,难道是有意收你做女婿?”
赵远嘿嘿笑道:“我倒是想,可惜希望很小啊。不过抛开我爹的那层关系不说,我毕竟是陛下钦点的清河县县令,又一直对知府大人尊重的很,基本没有给他添过麻烦。别的不说,这次接待你们这些皇差的事情还是我负责操办的。”
绕了半天还是要回到这个话题,楚南笑道:“这个主意可真不错,我看梁大人和江知府都满意的厉害,事后一定会好好奖赏你的。”
赵远谦虚了几句,斟酌一下语言,缓缓道:“其实我这次来找你,就是想探探你的口风,不知道你们是走走过场还是真要严查下去?”
楚南瞥了赵远一眼,问道:“这是江大人让你来问的?”
赵远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径直说道:“若是你们来走过场,这个好说的很,好吃好喝的供着,想要什么尽管说。当然,这话也就和你说说,出了这门我是绝不承认的。”
楚南笑道:“要是我们要严查下去呢?”
赵远毫不避讳道:“你们严查又能查出什么?那案子已经过去好些日子了,即便有证据也被抹干净了,为什么要做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楚南看着一脸坦然的赵远,摇头道:“没想到你是来做说客的,我还当只是叙旧呢?”
赵远扯扯嘴角,哂笑道:“你如果还是以前那个嬉笑怒骂、行事疯癫的楚家少爷,我自然欢迎的很。不过我现在刚刚掌控了清河县,你们再去搅个底朝天,是你你愿意啊?”
楚南无奈道:“你这些话和我说了用处也不大啊,我只不过占个名义上的副主官位置,真正的决定权不在我手里的。”
赵远笑骂道:“废话,我当然知道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会把话说的这么透?你真以为我傻啊?”
楚南觉得刚才气氛太沉闷,也踹了赵远一脚,怒道:“敢看不起我,看老子不把你喝到桌子底下去。”
赵远也解开官服,傲气道:“来,虽然我没以前体型大了,喝倒你还是绰绰有余。”
于是二人开始拼酒,喝着喝着赵远就有些晕了,大着舌头道:“我说你啊,老老实实尽自己的职责,千万不要掺和进去,要不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楚南摇摇有些发木的头,问道:“怎么听这话你就一点不看好我?”
赵远摇摇晃晃的走到楚南身边,攀住楚南的肩膀,嘿嘿笑道:“不是你,是你们。你们查不出什么来的。”
楚南又和赵远干了一杯,问道:“为什么查不出东西来?”
刘典一把推开楚南,手中的酒杯溅了自己一身,指着楚南笑道:“和我装傻不是?上次查的时候的证物就不说了,就我清河县里的那些证人,已经没剩几个了。证人证物都没有,你还查什么?”
楚南心里虽然已经猜到事情会这样,如今从赵远这里确认了,还是忍不住心里发冷,摇头道:“有问题就一定能查出来的,证人没有了可以再找。”
赵远好似没有听到楚南的话,趴着桌子上嘟囔道:“陛下让梁大人带队,却让老而弥坚的王侍郎做副官,最后还莫名其妙的塞了个楚家的少爷进来,这让这里的人都很疑惑,也很紧张。所以他们不会让这里乱了,所以这里不会乱。”
楚南看着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的赵远,悄悄的走了出去,吩咐了候在外面的刘胖子的随从几句句,径直出了酒楼。
等到楚南回到住处,恰好遇到李勇和都察院的一批人回来,看一群人精神不振的样子,就知道事情办得很不顺利。
楚南上前询问,李勇就小声的说道:“好些记录在案的证人都已经失去音讯,不是搬到别的地方或者出海行商了,倒是还剩下些人,只是他们口风都紧的很,都说时间久了,记不清楚了,以前的事情也不想追究了。”
楚南眯着眼睛问道:“那些失去音讯的人真的是搬家或者出海了么?”
李勇当然明白楚南的意思,点头道:“这些属下已经查了,那些商人出海或者搬家都是很寻常的事情,而且能确定他们都还在。”
楚南点点头,想起赵远的话,脸色很是难看。
这时都察院的一名官员插话道:“大人,都察院还在这里留下些重要的线索,等到拿回来,总能查出点东西的。”
楚南点头道:“都察院办事果然有一套,去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和你们一起去。对了,你们留下的东西放在哪了?”
那官员压低声音道:“在明月楼。”说罢看着楚南有些茫然,有些尴尬的解释道:“就是杭州最好的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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