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在这样偏僻的西北小镇就算有点知名度也没人认识,更不用说冷云、李臻等人了。
还好,楚狂镇守雍州许多年,在西北名声响亮,恰好镇中又有一员退役的老兵曾经在楚狂手下当兵,在镇中和乡绅面前确认了楚狂的身份,才最终解决了这桩难题。
那老兵正是在北伐当中伤残而退役,失去了一只手臂和半张脸,看上去有些吓人。
楚狂一直愧对这些人,看那老兵生活落魄可怜,送了好些金银财物。
临走之时,那老兵突然抓住楚狂的手,跪倒在地,哭道:“将军……兄弟们死的憋屈啊死在胡人手上也就罢了,现在,还有自己人在悄悄捅刀子啊”
楚狂紧紧的抿着嘴唇,瞪大了眼睛问道:“雍州发生什么事了么?”
那老兵老泪纵横,讲述着楚狂走后雍州发生的事情。
杨守业离开的早,楚南走后,雍州城当然是知州郭凉一手把持军政。
就当大食大兵压境的时候,郭凉压制各部不得出战,关闭城门严守。
虽然军中都说暗骂知州懦弱无能,坐失大好机会,可是无奈郭凉是最高指挥者,楚狂的副将叶左根本无力抵抗。
没想到,军中的怨言和嘲讽传到了知州耳中,激怒了这位喜欢自称儒将的知州大人。
于是,在城外大军压境的时候,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雍州城内,竟然在裁军
杨守业是外来户,没有什么亲信,郭凉还没有胆子去挑衅大梁军中第一人的威严。
楚狂的部下就惨多了,尤其是北伐战后的老兵,当真是绝对的精锐了。
可架不住多半有伤,甚至有的都残疾了,郭凉说要裁掉这些伤残老兵,节省军粮军饷,师出有名名正言顺,叶左根本没办法阻止。
………………
从镇内回来,楚狂激愤之余又是无奈。
楚南拍拍楚南的肩膀,安慰道:”不用急,一切等到了雍州再说吧,就先让他得意几天吧。”
冷云倒是能理解楚狂的感受,愤愤不平的说道:“外敌在前,竟然这时候还不忘政治倾轧,引得军心浮动,这位知州大人真是太会做官了。”
独孤仇倒是没多大反应,轻笑着说道:“类似这位知州大人的文官还真的不少,嘴里喊忠君爱国最大声的是他们,暗中因私废公的也是他们。我爹就说过,前朝的时候,其实军力还真不差,起初还打过几次胜仗。但是打了胜战之后,武将在朝堂势力大增,文官多半心里不舒服啊。胡人就看准了这点,就大肆讨好收买文官,果然过了一段时间,武将就被打压下去,最离谱的是,到最后谁打了胜战到了文官嘴里就是大罪人,偌大的王朝就被那帮蛀虫给毁了…………”
李臻听了颇有些不是滋味,拿亡国的前朝和如今的大梁对比,这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而且精兵简政也是必要的啊,忍不住插嘴说道:“或许郭大人也是出于公心,父皇就多次提过要精兵简政……”
顿时,大家都安静下来,没有人搭理他。
李臻脸色讪讪的停下不再继续说,有种被隔离在圈子外的感觉。
楚狂叹了口气,感慨的说道:“这些兵,有的是我刚刚从军做军卒时的战友,有的是我一手招募训练出来的新兵,有的人资历比我老太多了,手上有个几十条人命的真不是多稀罕的事情……他们将身家性命交到我手上,现在我却不能护他们周全,甚至他们被赶出军营,刚刚我都不敢给他承诺什么…………”
顿了顿,楚狂又看看李臻,轻笑了一声说道:“精兵简政?你和那位知州大人一般,也不过是看了几本兵书,只会纸上谈兵罢了。你知道什么是精兵么?刚刚你看到那个断手烂脸的汉子,单打独斗怕不是禁军中任何人的对手,可到了战场上,他自己足够顶三个普通禁军士卒……这才是真正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精锐中的精锐,就算禁军全部回家种地,也轮不到裁撤他们……“
李臻理智的闭上嘴,虽然对于楚狂的言论多有不信,却没有当场辩驳,心中暗暗觉得楚狂任人唯亲,太过感情用事。
楚南起身,拍了拍楚狂的肩膀,淡淡的说道:”我会给他们一个交代的”
楚狂愣了愣,抬起头不知所以的看着楚南。
楚南没有解释什么,看着众人说道:“休息够了,就出发吧”
………………
车队走完了最艰险的一段路,将那几座大山抛在了身后。
越往西,人烟倒是稠密了许多。
众人可以亲身感觉到这里彪悍的民风。
路上经常可以看到携刀带剑的魁梧西北汉子,一个个凶狠警觉,即便是看到偌大的车队也有人敢冷冷的站在那里看,甚至一群群的小孩子敢对着禁军扔石块
果然不愧是大梁最盛产精兵的地方
可是,作为大梁最精锐的禁军,竟然被一群小毛孩子追着打,实在太气人了。
李臻的马也被扔了几下,恼火的回头骂道:“这群混账东西,找死……”
楚狂猛的回头看着李臻,呵斥道:“闭嘴”
李臻显然想不到这时候竟然被楚狂当中训斥。颇有些羞恼就要发作。
楚南用马鞭敲敲李臻的马头,看着前方说道:“收起你皇子的威严,这里是西北……看,你惹下的祸事来了……”
第九章召唤蛮兵!
前方,被李臻骂了几句的小孩子扯着一个粗豪大汉的手,指着这边说着什么。
李臻脸色阴沉,低声说道:“没有教养的孩子比狗还要讨厌骂他一句怎么了,难道他还敢袭击军队不成?”
话未说完,就看到那粗豪大汉挥了挥手,大声呼喝了几声,隐约能听清什么“外乡人”之类的话。
接着,在路边哄孩子的中年汉子,在愁眉苦脸算账的商铺老板,在墙角晒太阳的无赖,一个个都站了起来,缓缓的朝这边围了过来,手中还多半拿着兵器。
这是个多么神奇的地方啊
李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因为自己骂了那孩子一句就这样?难道他们看不到自己身后正严阵以待的三千精锐军卒么?
楚狂跳下马去,走到了那粗豪大汉身前。
显然,楚狂的身份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都是在雍州治下,楚狂这个手握重权的大将军还是不能轻易得罪的,说不好哪天自己的子侄亲友还得靠楚狂提携呢。
楚南倒是不急着下去,淡淡的说道:“自古以来,雍州就是百战之地,民风彪悍的不是一点半点,而且,这里的百姓极度的排外,不仅仇视胡人,厌恶西域之人,连外来的大梁人也不喜欢。尤其重要的一点是,这里人对军队极度的敏感,咱们没有事先协商,这么多军卒突然出现在这里,是相当犯忌讳的……再加上你刚刚语气恶劣,又是一副外地口音,没有上来就开打就不错了…………”
冷云颇有些难以置信,问道:“官府就不管?”
楚南沉吟一下,轻笑着说道:“官府……只是在雍州城内才有……在这里官府说的话,是远不如宗族们的长老说话管用的……”
楚狂的出场显然让诸人有些忌惮,上前来讨说法的意思再没有之前的坚决。
李臻显然不愿意相信大梁竟然竟然有这么的暴民,竟然有这样不服皇家管教的地区,愤愤道:“就应该派军弹压……”
楚南笑了一声,看着楚狂大声和那粗豪汉子说着什么,回头看了李臻一眼,随意的说道:“雍州土族排外又喜欢抱团,一言不合就敢拿刀子捅人,近百年来,雍州土族,胡人不敢招惹,大梁也只是安抚…………而且,雍州的悍卒至少有六成是在本地招募的……换句话说,如果官府要出兵镇压土族,还没有出军营,大概就会有一半的士卒要倒戈………呵呵…”
冷云听完颇有些头皮发麻,之前在京城说起雍州难治,楚狂功高还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如今看来,能在几年之前将一团乱麻的雍州整治的斤斤有条,楚狂可不仅仅是功高那么简单。
李臻多半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嘟囔道:“总归是个隐患……”
楚南叹口气,看着依旧有些不甘心退去的诸人,缓缓说道:“官不办案民自办,国不护土民自护,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数百年的血泪教训,朝代更迭,雍州却始终泡在血海之中,若是土族们再不长记性,那才是傻了……”
说完,楚南哗的一声抽搐长剑,大声喝道:“全军戒备出发”
一声大喝,竟是响彻整条大街,在远处的大山中来回激荡,站在近处的人都被震的耳朵嗡嗡响,连街边粗陋搭建的店铺也被震的猛掉灰尘。
接着,整齐无比的刀枪出鞘声,如同在原本就快要沸腾的水中扔了一块大石
楚狂也面无表情的回来,不再劝说。
雍州产精兵,当地人当然也识兵。
精挑细选的禁军精锐,虽然现在卖相实在差劲,但到底还是数的着的精兵,如今楚南一声大喝,刀枪齐鸣,真是全场肃杀。
土民显然无意硬撼这样的精锐,又有楚狂大将军劝服的台阶可下,也就沉默的退到一边慢慢散去。
车队缓缓的出发,一直到离开好远,禁军将士的刀剑也没有归鞘。
冷云惊疑不定,不时的回头看,似乎怕刚刚那些人再追上来一般,看着楚南道:“楚兄……刚刚你……”
楚南抿抿嘴唇,看着山上影影绰绰的山寨,随意的说道:“恩威并施罢了……”
………………
接下来,车队在蜿蜒的山谷中缓缓前进。
还好,虽然沿途也有很多的高山,但是早就有山道从山脚下穿过。
如果还要把这些山都翻去,想想就要头皮发麻。
山上林木茂密,虽然是冬季,但是也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倒是不时看到山腰上有持刀拿剑得人朝着这边看。
楚狂不甚在意,淡淡的说道:“是山上的土族……想必现在都知晓了我们的行踪……”
说完又顿了顿,补充道:“也可能是山贼,不过他们是不敢来截这样明显有军队护送的车队的……”
众人之前也听楚南和楚狂说起过这些隐藏中深山密林山寨中的土族事迹,倒也不觉得意外,只是大多都觉得,这里,似乎和纸醉金迷的京城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继续默默的行路。
前方是个狭窄的谷口,两边是不高的山丘,理想的设伏地点。
当然,楚南肯定想不到,就在几天之前,杨琳就是在这个地方被抓走的。
………………
“停……”楚南突然回首叫停。
楚南名义上身份最高,在楚狂没有反对的情况下,还是能做到令行禁止的。
车队慢慢的停了下来,禁军严阵以待。
楚狂看了看前方的路口,当然看出是设伏的好地方,只是细细看了一圈也没什么发现,骑马过来问道:“怎么了?”
冷云也有些惊疑不定,问道:“楚兄……有问题么?”
李臻皱眉,看着前方说道:“难道是那些土族还不死心,要来寻衅?”
楚南眼神在的前方山丘上游弋,轻笑着说道:“呵呵……你们肯定不知道,我懂望气……”
“望……望……望气?”独孤仇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望气,大家当然都听说过。
记载中,大梁开国先帝在举兵之前,就被术士断定是称王称帝的人,因为其身后时常有常人看不到的五彩气息,成虎踞龙盘的形状。
当然,虽然这些事情被正儿八经的记载在史书当中,在场的人也都知道,那不过是皇室宣扬天授皇权,愚弄百姓的手段而已。
楚狂默不作声,冷云惊疑不定,李臻眉头紧皱。
独孤仇倒不把这个事做无稽之谈,独孤谋甚至是此道大家,不仅仅做过正儿八经的道士,还给梁帝写过命词,饶有兴致的说道:“前面什么气?怨气?戾气?……都不是?总不能是龙气吧…………”
楚南眼神最后定在左边山丘顶上的一株向西北弯折的小树上,淡淡说道:“是杀气很浓很重带着血腥味的杀气”
……………………
两侧山丘的背面,距离楚南稍远些的地方,塔台愤愤的看着突然停下的车队。
再往前走不到一百米,就进了伏击圈了
塔台远远的看着,发觉楚南、楚狂等人对着两侧指指点点,竟然还在有说有笑的讨论什么,呆了呆,有些郁闷,难不成这群人脑子抽了,特意停下来看风景么?这破地方,又是冬天,有什么好看的。
“将军,要不要现在动手?”旁边的亲兵小声问道。
塔台不耐烦的挥挥手,想了想还是决定看看,反正就算跑这支车队也跑不过自己,说道:“再等等……等我的信号……”
………………
“杀气?”
独孤仇呆了呆,努力的看着前方半晌也没个头绪,除了这让人头疼的寒气冷气,什么气都没有……
冷云只当楚南在说笑,没好气的说道:“我以为你看出这两座山上有宝藏的宝气,要带着大家去挖宝藏呢……”
李臻也微微撇嘴,从小到大自己都是和楚南一起长大的,也没见楚南说过自己懂什么望气,对这一点没有人比自己更有发言权了,看着楚狂还在皱眉搜寻着,似是意图找出什么,嘟囔着说道:“还是别说笑了……离雍州也不远了……还是快出发吧……这穷山恶水的,别说什么宝气,连一丁点的人气都没有…………”
楚狂听到李臻的话悚然而惊,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
前面,不时的有土族人窥探,旁边的山岗上还经常可以看到野兽奔走,树上浑身灰色叫声难听的鸟儿让人讨厌。
可是,到了这里,却安静的过分,就如同一个死地一般,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楚南对着楚狂做个手势,示意他不要紧张,轻笑着说道:“望气只是小道而已,现在就给你们看点厉害的叫做召唤蛮兵”
除了楚狂之外,大家都傻傻的看着楚南,颇有些哭笑不得。
楚南突然收起笑脸,脸色肃然的看着远方,口中发出尖利刺耳的怪响
前方两侧的山上突然冒出来无数持弓拿刀的胡人,口中也怪叫着朝这边杀了过来
包括楚狂在内,李臻、独孤仇、李臻等人都是勃然色变,再看向楚南的眼神满是惊骇。
…………
前方山丘背后,塔台气得暴走,破口大骂道:“我XXXXX,哪个混蛋擅自发信号的…………我※※%¥#*(@¥……※※※※※%4…………真是气死老娘……不对,是气死老子了”
第十章破阵!
楚南口中尖利刺耳的怪叫声始终不停。
前方山丘上的胡人也不断冒出来,口中也以怪叫回应着朝这边杀来!
召唤蛮兵?!
独孤仇甚至都有跪地拜师的冲动了。
车队远远的还没有进入胡人的伏击圈,禁军也只是略略慌乱了一下,也有充足的时间来来反应。
独孤仇在犹豫走向楚南寻根问底还是回去照应自己的两个宝贝侍女。
冷云和独孤仇脸色大变,急忙下去指挥禁军应对。
李臻却傻傻的看着楚南的背影,低下头闷闷地想着,即便一起长大,也始终看不清你的底细“……难道我真的只能站在你身后,做个可怜虫么……
楚南长长的出口气,喃喃自语道:“召唤蛮兵成功,一群没有创意不懂创新的白痴…………”
为了尽可能的利用这处绝佳设伏地点,明人甚至抛弃了战马,埋伏在山丘后面,就为了能尽可能快的将这对人围杀。
毕竟,冒险进入大梁,靠近雍州的地方截杀,还是很有危险的事情,也就是那些当地的土族不怎么听大粱的招呼,甚至己方和大粱大打出手,不触犯他们的利益,土族们也只会冷眼旁观。
可惜,多么完美的计划啊,到现在简直成了笑话。
塔台真是要气爆了”以骑射闻名天下的草原勇士,现在竟然抛弃了战马,也离开了绝对有利的伏击地形,在狭窄的山道上和装备精良擅长阵地战的大粱禁军硬拼,传出去就是天地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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