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城门,明瑾曦的心情是一点一点地变好,按这个速度午时前就能到达玉峰山,午后她们就能正式踏上回归故国的逃亡之路。
青姑姑已经早一步上路。柳濡梅则带人在玉峰山下那条上下山必经的木桥上动了手脚,她们一旦离开后便毁桥堵路,将他们带去的宫人侍卫困在山上,将他们的追捕能延缓多久便多久。
明瑾曦在过桥之时发现那河的水位并不深,只要稍有点水性的便能将消息传递出去,或者及时补救。所以这桥还不能太早毁掉,最好是在他们发现她们不见了后才毁桥,只是这样一来毁桥的人就不能与她们一起撤离了。
明瑾曦将这想法告诉柳濡梅,柳濡梅也发觉这个方法可行,“毁桥只需两人。跟不上也没关系,到时他们将衣服一换,直接回福州城,等风声过了再回大周便是。”
也不知韩靖瑶是拿什么与那位主持大师交换的,那位主持竟然十分配合,遣散了僧众,只单独在后山一个僻静的院子为她们几个讲经。
待众人散尽,那主持和尚便对韩靖瑶合了个什,“当年沈相救老纳一命,无以回报,这么多年来,几成老纳心魔,今日有幸了结此缘,愿各位施主保重,一路平安!”
原来还是沾沈放的光,那主持和尚在众目睽睽之下,拿起一只香炉在自己锃亮的脑袋上砸了一下,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韩靖瑶也不再扮高贵,三下五除二将身上的繁重的宫装凤冠给除下,里面竟是一身道袍,再挽上道髻,一名美貌道姑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明瑾曦原本想扮成一名公子哥,但看到韩靖瑶成了道姑,公子哥与道姑走在一起太招人眼,只得寻了一套爱花的衣裙出来,扮成婢女模样。
明瑾曦四人一狗,韩靖瑶主仆三人,便在柳濡梅的带领下,拣那偏僻的小路直奔山下,找到接应他们的两辆马车。
明瑾曦刚爬上一辆马车,便见韩靖瑶挤了上来,“我要与你一起!”韩靖瑶是担心这一路护送的都是明瑾曦的手下,一旦事情危急,有可能会扔下她不管,与明瑾曦共进退就省了这方面的担忧。
不得已,明瑾曦只好让念玉与小花留下,爱花宝珠与韩靖瑶的两名丫鬟婆子坐了另一辆,两车四骑便沿着早就安排好的路线奔驰起来。
每隔一个时辰,几人就会换剩一次马车,看来柳濡梅这几个月的准备功夫没有白费。
在一个渡口,青姑姑终于与她汇合,于是她们开始弃了马车乘船。
“这条河直彭州城下,预计明日午后能到,比约定的时间会迟两个时辰,但乘船比乘车少受颠簸,还是值得的。”青姑姑说道。
明瑾曦的确觉得再颠下肚子里的胎儿可能会抗不住,忍不住感激地搂住青姑姑,“谢谢嫂子!你是这世上除了我父母亲外,最疼我的人了。”
青姑姑拍拍明瑾曦的手臂,端过一碗鸡汤,“快把它喝了,再好好睡一觉!”
明瑾曦乖乖将鸡汤喝了,又吃了三只肉包子,才心满足地去睡下,韩靖瑶若有所思地看着明瑾曦与青姑姑两人,再将目光落在了明瑾曦的肚子上。
他们还是低估了汪奇泽的能耐,几艘小船行到离鼓州只有三里路时,在前方探路的柳濡梅策马奔回,“前面有东越人封锁了河道,我们要马上弃船!”
青姑姑立刻将一堆衣物抱出来,“现在我们要分开走了,小花与船娘留在船上,找个地方躲起来,念玉先将王妃扮成一名重病的老妇人,娘娘则扮成不能说话的专门照顾病人的粗使丫鬟,我与夫君扮成老夫人的儿子儿媳,步行进城。至于你们几个便易容成与王妃和娘娘有几分相似的女子,由侍卫们带着离开。当然,你们不必害怕,你们又不是真的,他们顶多怀疑一下,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
韩靖瑶当即表示没有异议,只要能回国,莫说扮丫头,就是让她扮乞丐她也乐意,唯独她带出来的一个丫鬟与婆子有些犹豫,不想与她分开,被韩靖瑶眼一瞪,立刻低了头,不敢再说。
不到一个时辰,两拨人就上路了,柳濡梅不知从哪里搞来一辆驴车,让三个女子坐在木板车上,自己扮成一个跛足的农夫慢慢往彭州城赶。
“若有人问起,就说我们一家人,我叫李二,娘叫李胡氏,妻子叫李周氏,闺名叫翠花,是周桥李家村人,我们这是去彭州医治病重的娘的,但是李家这么穷有个粗使丫鬟也很奇怪,娘娘扮成我的哑巴妹妹如何?”
“不说话就少露破绽,这样最好,你们两个最好再合计详细些,估计越近彭州城,盘查的人就越多。”
果然,这一路上,遇到不下五拔往来的骑马士兵,瞅着年轻美貌一些的女子便拦下来盘问。
柳濡梅在遇到一个态度稍好的盘查队伍时,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大人,小的一路上遇到好几队兵爷,这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那小头目横他一眼,“这是贵人吩咐下来的事,莫说我们也不知道原委,就是知道,你一个贱民也配问这个?赶紧滚吧,别在这碍事!”
柳濡梅忙点头哈腰地拉着驴车继续前行,谁知到了彭州城下,他们才知道原来汪奇泽两兄弟都到了,各带了五千人马将个彭州城围得水泄不通。
“你不是说皇宫里会出事么?怎么这两个人都出来了?”
韩靖瑶却一脸肯定,“毒是早就下到那人身上的,只需一味引子,便能让其立刻毒发身亡,神仙难救,不可能有差错的。”
“就没有可能是你那引子根本没近到那人的身?”明瑾曦也很恼火,辛苦了一天一夜后还是功亏一篑。
“昨天是若琳皇后的忌日,他每年都会去她的灵堂拜忌,那引子就放在灵牌后面,难道今年有了例外?”韩靖瑶也有些不确定起来,泄气地蹬了一下牛车轱辘,“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的运气也太差了一点。”
“现在怎么办?”青姑姑看看被困在城外的行人客商,再看看紧闭的城门和严阵以待的东越骑兵,也开始一愁莫展。“想退回去都不行了。”
113绝裂
人群突然一阵骚动,一群东越兵将他们团团围住,同时一声声熟悉的狗叫声传来,明瑾曦几人大惊,这不是小花么?
“不好,小花被他们找到了,他们是想用小花来认人!”柳濡梅再也沉不住气了。
韩靖瑶更是给吓愣了,“怎么办?难道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
明瑾曦也苍白着脸不知如何是好,半晌才下定决心道:“放心,我会去见汪奇泽,我会让他放你们安全离开!”
“不行,长公主殿下吩咐,要让我们将你平安带回大周!”青姑姑激动地说道。
“现在也没有别的法子,总不能让他将我们全部抓回去,而且,只有你们回去了,将来才能做好一切准备,再次救我回大周。”
韩靖瑶立即点头,“不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况且汪奇泽伤害谁也不可能会伤害你!”韩靖瑶盯着明瑾曦的肚子,话里有些酸意。
“事不宜迟,我先下去引开小花和汪奇泽,你们想办法联络上乌先生与明七,进了彭州城再议此事!”只要柳濡梅能回去,这次出逃,就算是失败了,也不算败得太彻底。
明瑾曦不等几个反应过来,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跳下板车便朝人最多的地方跑去。
突然,随着一声炮响,彭州城门竟然缓缓打开,一队甲胄鲜明的人马冲了出来,马前二人竟是乌先生与明七。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推搡的人群四处乱窜,将明瑾曦刮得如同大海中的一叶孤舟。一会儿功夫,人们竟然自发地分成两堆,护着肚子的明瑾曦正在犹豫着往那个方向跑时,一条白色的影子朝她扑了过来,竟然是小花!
小花都出现了,汪奇泽还会远么?一辆马车飞驰而至。停在明瑾曦面前,帘子已经被割掉,此时坐在马车里的不是戴了面罩,脸色苍白的汪奇泽是谁?
明瑾曦平静地看着汪奇泽。汪奇泽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瞬间周围的吵杂声竟似突然消失,汪奇泽身上散发出一股浓烈的伤心袭向猝不及防的明瑾曦,让明瑾曦也莫名其妙地揪心起来。
又是一阵甲胄相击的声音,乌先生与明七带领的人马也围了上来,各种利箭纷纷对准马车里的汪奇泽,“郡主别怕,咱们来接你了!”
东越骑兵见状更是呼拉拉围过来,与乌先生与明七的人对峙起来。
“你还不过来,你是要让我亲自下车来请你?”汪奇泽缓缓开口道。
明瑾曦回头看看乌先生与明七。心中大定。
“我记得以前曾对你说过,我不愿意去东越,大周是我家,我要与我父亲与母亲一起,大表哥。你成全了我吧!”
“我也说过,纵使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这话也永远不会变!”汪奇泽眼里的怒火在闪烁。
“大表哥,你确定你的喜欢我不是因为得不到而故意为难你自己,还有我?大表哥,人生从来不完美。鱼和熊掌更是不可皆得,当你向往高高在上的生活之时,就不要再惦记着一个不愿意你与你同站高处的女人!大表哥,咱们都放手罢,你回去做你的皇帝,我还会送你一份大礼。我自回我母亲身边,做我自己想做的事,这样不是皆大欢喜么?”
“如果我两样都想要呢?”
明瑾曦变色,咬咬牙,突然拔下头上的金簪。尖利的簪尖对准自己的脖子,“那么你就看着我一尸两命罢!”
明瑾曦话音一落,汪奇泽便“噗”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马车旁边的试剑忙抢进马车里将汪奇泽扶起来,然后对着明瑾曦悲怆地喊道,“太子妃,求求你顺太子爷一回吧!太子爷在宫里受了重伤,是强撑着赶过来寻太子妃的,如今他再也经不得刺激了。”
明瑾曦的手也有些发软,难怪汪奇泽脸色苍白,还不肯下马车,原来是受了重伤,明瑾曦心里一时之间也有些难受,却听乌先生喊道:“郡主,请早做决断!”
明瑾曦终于清醒过来,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若她一时心软,跟了汪奇泽回去,如何对得起千里迢迢跑来营救她的这些人?
明瑾曦从怀里摸出装了《九州志》的木盒,轻轻地放在地上,“这个东西送你,大表哥保重!”
“哇”汪奇泽又吞出一滩血,终于晕了过去,明瑾曦不敢回头,飞快会跑向乌先生与明七的队伍。
终于回到大周的土地上,明瑾曦抱着青姑姑大哭,不知是高兴的,还是为别的事?大家只是摇头叹息,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安慰她。
东越兵也很快退去,带走了汪奇泽与小花。
乌先生已经对柳濡梅说了老燕北王想认回他一事,柳濡梅还没说什么,得知夫君身世秘密的青姑姑当即大哭,然后便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发呆,任谁劝也不听。
明瑾曦能理解青姑姑的心思,柳濡梅原本就长得好,武功也比她高,现在又有可能成为燕北王的儿子,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将来他们这日子该怎么过?
男人有时的确是最靠不住的,明瑾曦不知怎么劝青姑姑,只好与韩靖瑶两个陪着青姑姑发呆。
一行人在彭州暂时住了下来,一边等念玉一行,一边让柳濡梅自己想清楚该做何种选择。
柳濡梅不愧为大周好男儿,首先将青姑姑哄好,然后答应二人一起随着领了圣旨的乌先生去见燕北王,这时,青姑姑看着明瑾曦反倒犹豫起来。
“青姑姑到此时还在担心我?叛乱一日不平,我们大家便一日不得安生,再说现在有明七先生保护着,没人伤得了我!”
青姑姑这才放心地随着柳濡梅与乌先生去肃北见燕北王。
明瑾曦,韩靖瑶一行在彭州休整了近半个月,这才慢慢启程回京都。
而东越这边的消息也传了过来,汪孝诚真的就在她们出逃那一天中毒身亡了,汪奇泽两兄弟第一时间便以管理后宫不力为由将饶贵妃给控制起来,再派人将饶显抓了,这场宫变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被汪奇泽平息下来。
正在这时,明瑾曦与韩靖瑶失踪的消息传到福州城,汪奇泽才惊觉这一切原来是明,韩二人安排的,立刻带少量士兵追赶,饶显的部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在半路拦截汪奇泽,汪奇泽因强行突围而身受重伤,没想到最后还是没能追回明瑾曦,反而气得伤情加重,至今仍在养病,东越的皇位也一位空悬。
由此,明瑾曦心里也说不出的滋味,韩靖瑶在一旁瞧着,冷笑道:“想不到,他对你倒用情至深,只是这么久都没将你捂热,你也有点心狠,这一走倒罢了,将人家唯一的孩儿也带走了。”
明瑾曦摸着自己的肚子,“你怎么不说这也是我唯一的孩儿?再说,他那么多女人,想要多少孩子没有?岂会在乎我这一个?”
“实际上,你还是喜欢他的,你只是在吃他的那些女人的醋!”
“我没有!”明瑾曦急忙否认,连脸都胀红了。
“有没有你自己最清楚,反正这一闹,大家想回到从前都已经不可能了。”韩靖瑶起身恹恹地离去,纵使韩靖瑶对汪奇泽还有几分念想,如今她亲手毒杀了汪孝诚,她与汪家也从此缘尽,而她作为东越太子妃,却私自逃离福州,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即便将来汪奇泽自己愿意,东越人恐怕也不会再接纳她。
因为明瑾曦是孕妇,行程便有些慢,二十多天后,一行人才来到京郊,夏震与孟丰羽听说,都丢下手头上的军务前来相迎。
孟丰羽刚做了新郎官,正得意着,夏震却比从前苍老了些,三人相对无语,都惊觉人还是从前那个人,却再也找不回从前的感觉了。
“柳先生已经见到了燕北王,燕北王出兵的消息也传到了京都,肃北那边的事就由他们一家子自己去解决,倒不用再担心,雍王已经被咱们打怕了,龟缩在通州城怎么也不出战,这也不怕,他总有粮草断绝的那一天,现在你也回来了,哎,总算天佑大周,让这些贼子们没有得逞!”孟丰羽不停地叽里呱拉,将冷淡地气氛冲散了些。
“皇上,皇后,还有我母亲他们还好么?”明瑾曦总算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都好着呢!”孟丰羽抢着答道,夏震却深深地看一眼明瑾曦不说话。
告辞时夏震才幽幽地冒出一句话,“长公主殿下马上就要生了!那个叫桃红的也要生了!”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并没有让明瑾曦上心,反倒庆幸自己来得及看成小弟弟出世。
明瑾曦与韩靖瑶被直接送进了宫中,韩元亨亲自召见了她们两个。
“你们两个不错,朕可以允你一件事,如果现在没想好,亦可将来想好了再来见朕!”
明瑾曦倒没什么,想着这个承诺留着将来再用,韩靖瑶却当即提出接母亲出宫医治。
韩元亨想了一会儿,便舒展开明显见老的脸庞,“罢了,传朕旨意,沈梅娘贬为庶人,自即日起出宫!”
韩靖瑶喜极而泣,重重地给韩元亨磕了三个响头,自去冷宫接了已病入膏肓的沈贵妃,一刻不停地出了皇宫。
114秘辛
明瑾曦也终于在凤栖殿见到了挺着大肚子的母亲,与夏后并坐在凤椅上,让明瑾曦感到隐隐的不妥,具体哪里不妥,却又想不出来。
“听说凤栖殿还有一位主子有孕,怎么不见?”明瑾曦问。
“那是金贵的,本宫哪里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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