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或骑马回去。”
赵二老爷等人灰溜溜地离开长乐村的赵家——真的不敢骑马,牵着缰绳在烈日下慢慢地行走。既然女魔王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没人敢拿思源村的祖屋做赌注,那就只有委屈双腿了。
肯定是鬼迷心窍脑袋进水,才想到来长乐村,一头撞进魔窟里。
正文 310。婆婆,入洞房(上)
从长乐村到思源村,若在往日乘车或骑马只需半天时间足够,但是要思源村这群养尊处优的老少爷们、娇生惯养的太太少奶奶们一步一步地走,足足花了三天时间。灰头土脸地挪进思源村赵家大门,每个人都有在炼狱中走一遭侥幸捡回小命的感慨,不幸中的万幸是房屋完好无损。
“去长乐村的事,今后谁都不准嚼舌,否则休怪我无情。从今以后,安分守己地过日子,这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赵二老爷这恶狠狠的警告,是对跟随去长乐村的众奴仆说的,也是对几位太太、少爷、少奶奶说的。赵二老爷是识时务的,赫赫有名的凶神、女魔王不是思源村赵家所能惹的,不能跟他们亲如一家得到他们的庇护已经是后悔莫及,如果再得罪他们成为死敌就让思源村赵家陷入万劫不复了。
不久,赵二老爷就跟赵世勇、赵世华两个侄子商量分家的事。虽然大太太不乐意,到底赶在春节前思源村赵家一分为二,大太太带两个儿子及儿媳妇过日子,二老爹携妻儿媳妇另开炉灶。
自赵二老爷等人离开长乐村后,李画敏时常留意他们的动向。听小鬼什刹说,思源村的老少爷们、太太少奶奶一步一皱眉一路呻吟回家,缺少同情心的李画敏幸灾乐祸地取笑。第二天、第三天的时候,思源村的人买了几把大罗伞遮阳、雇请一辆马车携食物相随时,李画敏宽宏大量地默许了:人还是步行的,不算违反规定。当思源村的人到达家门的时候,李画敏便对他们失去了兴趣,将注意力集中到筹备月娘、裕叔的婚礼上来。
月娘和裕叔的婚期越来越近,北风将大庭院旁的最后一片梧桐树叶刮飞的时候,各种筹备工作都已经办妥。为尊重当事人。李画敏请月娘过目洞房内摆设的各种物品,月娘脸红彤彤的,小媳妇样低垂着头,用蚊蝇样大的声音说:“很好,都好。”李画敏跟裕叔说成亲当日的事宜,征求意见,裕叔不安地搓着大手呐呐:“敏敏,你看着办就好。”
私下里,李画敏将这些事告诉赵世宇,戏笑说:“要不是看到母亲眼角有细细的皱纹。裕叔头上有些少白发,我都以为自己是年迈的婆婆,裕叔是儿子。母亲是小媳妇了。”
赵世宇噗噗地笑,半真半假地说:“敏敏,你得看清楚点,她是母亲,不是儿媳妇。”
李画敏听出丈夫话中深意。鸡啄米一样点头,郑重保证:“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地待母亲父亲的,不会让他们受一点委屈的。”以后不一定能够做到,不过有这个决心,最主要是让丈夫明白自己跟他是同一战线上的。
赵世宇一时转不过弯:“父亲?”在他的心里。没有父亲这个概念。
“笨蛋!母亲成亲后,裕叔不就是我们的父亲了?”以后,裕叔就是父亲。父亲就是裕叔。
赵世宇有些难为情地挠头。李画敏难得看到丈夫困窘的样子,刮自己的鼻子取笑他。
月娘和裕叔成亲的好日子到了。
这天凌晨,习惯睡懒觉的李画敏难得起个大早。李画敏洗漱完毕,赵世宇由外面走进房间,他已经练武回来。要换衣服。
“恭喜,恭喜。你盼了二十几年,终于盼来个爹。”李画敏朝赵世宇迎去,笑嘻嘻的,举手作揖。
赵世宇瞪眼,绕过李画敏朝里走。
李画敏不满意丈夫的表现,挡在他面前:“喂,我说错了么?你多次跟我说过,小时候羡慕别人有爹爹,一直盼望自己也有个爹爹,今天你终于美梦成真的。”
赵世宇啼笑皆非:“敏儿,我都这个年纪了,难道还像小时候那样,希望有个父亲带着我玩耍,帮我赶跑欺负我的人么?”
“那,你是不是后悔同意母亲和裕叔成亲了?”李画敏小心翼翼地问。
“胡说!我若没有深思熟虑过,会同意这门亲事么?既然母亲需要个伴,裕叔有这个心意,就让他们相伴后半辈子好了。”赵世宇顿了顿,继而轻叹:“给母亲娶回个男人,背地里有许多人在笑我荒唐吧。”
为了母亲后半辈子幸福,为了关怀自己的人幸福,让他人的笑话见鬼去吧。
“宇,没有人笑话我们,人们都夸我们孝顺母亲呢。宇,我是大力支持你的。母亲前半辈子的辛劳我们已经无法改变,我们只能让母亲的后半辈子过得舒坦。我们既然可以让母亲更幸福,为什么还让母亲在苦闷中度日?宇,我们是不必顾虑他人的,只要一家人快乐,就够了。”
赵世宇动容,将娇妻拥入怀中,满足地轻叹: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裕叔的小庭院里,坐满了人。裕叔早就穿戴妥当,等候吉时出门。裕叔置办的东西,有一部分已经送去赵家给月娘了,今天带去赵家的物品不多,除去洞房花烛夜的床上用品,再有就是一些旧衣服,都装在两个大红的箱子里。罗振荣不顾财叔和财婶肉痛,说亲时抬出去的东西太少寒掺惹人笑话,替裕叔添置了几套新衣服,置办几件大户人家房子里摆设的器皿,另外装在四个箱子里,与裕叔原有的东西凑足六箱子,取意六六大顺的意思。从裕叔的小庭院到赵家大宅院,若是抄小路,半刻钟就到了。但是,为了表示隆重,送亲的人领裕叔走大路,半绕长乐村走一圈子才朝赵家大宅院走去。裕叔骑着高头大马,红红的喜服和胸前挂的大红花映得他的脸红红的。裕叔精神恍惚,他木然回应路人的道贺,疑是在梦中,不敢相信自己正在成亲。直至到赵家大门外下马,看到赵世宇与欣欣父子站在大门相迎,方敢相信:真的成亲了。一时间,裕叔既然激动,又紧张,唯有乖乖地听从仇二伯的吩咐行事,按照本地风俗习惯完成各种仪式。
新人拜过天地入洞房,酒宴便开始了。
赵世宇真心实意地应允月娘和裕叔成亲,然而到底受传统观念影响,觉得给母亲找回个男人不是件光彩的事,因此并没有请亲友来喝喜酒,却请遍长乐村的乡亲来喝喜酒,又命县城、桃源镇两处酒店的大厨来掌勺。这天,长乐村家家炉灶熄火,男女老少拥去赵家喝喜酒,成年男子在外面大庭院的阁楼式房屋和临时搭起的帐篷下喝酒,女子和孩子到里面三个内院用餐。温暖的阳光下,长乐村边的小山坡上鼓乐喧天,笑语不绝,酒肉飘香。
赵世宇陪同裕叔逐桌去敬酒。有赵世宇在旁,人们不敢像过去那样捉弄新郎,将新郎灌醉。裕叔酒量浅,细心的李画敏早准备几壶白开水,让裕叔端着白开水冒充酒来喝。曾有两个细心人发觉裕叔杯中的东西没有酒味儿,因赵世宇就站在一旁,便装糊涂了。
财叔因是裕叔唯一的兄长,得以进入阁楼上的大厅用餐,与坤伯、仇二伯、老郎中等村中德高望重的人同桌。财叔很是自豪了一下,不久便发觉与同桌的人没有共同话题,闷头喝酒很是别扭,便溜出大厅到外面临时搭起的帐篷下,看见有条板凳空着一半,便在上面坐了。坐板凳另一半的人正喝酒,转头见是财叔,便打趣。
“喂,财叔,你喝多眼花走错地方了吧。堂堂赵老爷的大伯,来这里坐小板凳,你应该到大厅去坐大师椅的。”
财叔得意地笑,摆出一副屈尊下降的样子,接过别人递来的碗筷,在这儿喝酒。财叔喜欢这个身份:赵老爷的大伯。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想方设法接近凶神,巴结他,讨好他,多数人不能如愿,自家那个傻子走了狗屎运居然成了凶神的爹,捎带着让自己成了凶神的亲戚。想想看,若是站在桃源镇上,朝四周大喊一声:“我是凶神爹爹的哥哥。”四周的人肯定对自己刮目相看、忌惮三分。当然了,成为凶神爹爹的哥哥,好处肯定不少的。。。。。。财叔想得傻笑。
同桌喝酒的人看出财叔心思,更是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取乐。
“财叔,裕叔成了赵家的老太爷,以后你也跟着享福了。哥们以后要是手头紧,记得照应照应。”
“你别胡说。我家阿荣、阿华会给我银子花的,我用不着等阿裕给我银子。”财叔头脑是清醒的,虽然有这个念头,哪敢公开承认妄想赵家银子。
“财叔,有裕叔在赵家当家作主,你消息比别人灵通。赵家有挣银子的活儿,千万记得告诉我一声。”
“可以,可以的。”
“说定了,有好处不要忘记哥们。财叔,你真是好人,我敬你一杯,干!”
“干!”
“财叔,我也敬你。”
。。。。。。
李画敏在正院的堂屋里,陪坤伯母等有头脸的人用餐,突然想起一件事,便找个借口离开,回房间取了一样东西,朝西院的新房走去。
月娘穿着大红喜服,坐在新床边,两个小丫环在旁边侍候。李画敏进去,示意侍候的小丫环暂时离开。月娘瞟儿媳妇一眼,低头不语。当房间里只剩下李画敏和月娘的时候,李画敏握紧的手掌张开,露出个精致的香囊。
“母亲,这是我三婶娘特意送来的,请你收下。”
正文 311。婆婆,入洞房(下)
“敏敏,这是?”月娘迷茫。哪有送香囊给人作成亲贺礼的?
李画敏朝房门瞟一下,确信无人撞进来,方轻声告诉:“母亲,这香囊里装着几味药材,是三叔特意为母亲开的。我三叔信中说了,像母亲这种年纪的人,若是有身孕是十分凶险的。。。。。。”
李画敏没有将话说完,月娘已经心领神会:像自己这样四十有几的妇人,是不合适怀孕的,为了安全起见,得避孕。月娘扭怩地转头不看李画敏,无意中望见吊挂着红帐的新床,更是困窘,忙低头看地面,别扭了半晌才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话语说:“我明白了。从明天起,我天天佩戴这香囊。”
月娘低眉顺眼的小媳妇样,让李画敏偷偷抿嘴乐,在绝大多数人家是儿媳妇向婆婆低眉顺眼,在自己家变成婆婆向儿媳妇低眉顺眼了。
李画敏很有成就感。
记得当初,自己刚到赵家时,月娘对自己是看不顺眼的,更看不得丈夫对自己好,经常挑唆丈夫压制自己,好在丈夫是个有主见的人,一如既往地疼爱自己。在铲除胡家帮并替赵家捞到大笔银子之后,月娘对自己态度开始改变,不满意时只是背面抱怨,不再当面训斥。特别是铲除秋峰赛之后,月娘连背面的抱怨都没有了,将精力都放在照料孙子孙女上。月娘在自己面前现出低眉顺眼的小媳妇样,是确定了裕叔入赘赵家之后的。
看来,支持月娘和裕叔的亲事是明智之举,不仅月娘有个伴儿,对自己也是有益无损的。
李画敏想得出神。
月娘等了半晌不见有动静,忍不住抬头看,见李画敏看自己傻笑。一时心中发毛,轻唤:“敏敏?”对这个法术高强的儿媳妇,月娘是心存畏惧的,尽管这个儿媳妇从来没有将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
李画敏醒过神,马上露出亲切随和的笑:“母亲,外面还有许多客人,我不能在这里陪你了。你好好歇息。”说罢,又冲月娘微微一笑,才转身离开。
就月娘本人曾经对李画敏的态度,是不值得李画敏亲近讨好的。但是凭月娘是赵世宇的母亲,就值得李画敏亲近了。成亲多年李画敏摸索得出的经验:自己跟月娘绊嘴,丈夫便皱眉叹气;自己跟月娘有说有笑。丈夫就眉开眼笑;当自己照料月娘或送物品孝敬月娘时,丈夫的目光总是不自觉深情了许多,那段时间的拥抱总是特别的温柔。因此,聪明的李画敏,很注意与月娘保持和谐的。
回到酒席上。李画敏露出得体的微笑,与众客人周旋,将酒宴继续下去。
妇人和小孩子吃得不多,太阳慢慢下坠的时候,内庭院里的酒宴就散席了。农家人除了逢年过节外难得吃上肉,此时人人都吃得肚子圆溜溜的。小孩子放下筷子便去玩耍,妇女们却自觉地收拾碗筷洗刷干净,然后将剩菜、糕点分了。打包拿回家。大庭院外的男人们,一直喝到天黑才散席。
客人散尽。喧闹一天的赵家安静下来,悬挂的大红灯笼在北风中散发出红光,映照得整个赵家红彤彤的。
李画敏坐在房间里,围着大铜炉取暖。她手托下巴看铜炉出神,她心中所惦记的不是已经入睡的三个孩子。而是布置在西院的新房。身为新娘的儿媳妇,李画敏是不合适躲在新房外偷听的,小鬼什刹讨厌鞭炮声和红灯笼,躲到别的地方去了,要不李画敏就可以问小鬼什刹,西院新房里的那两位,是什么情况?
房门从外面打开,赵世宇伴随着一股寒风进来,房门重新关上将寒意阻隔在外,房内仍旧暖烘烘的。
“宇,人都走光了吗?小心有人偷偷留下听房。”本地可有听房的习俗,喜欢八卦的人们爱躲在新房外偷听新人的动静。为了听房有人可是想尽花招,防不胜防的。
“你放心,我亲自带人每个角落都巡查过的,重重大门层层守卫的,不要说外人就是一只老鼠都休想躲在我们家里。”赵世宇信心满满的,紧靠着李画敏坐下取暖。
李画敏想起什么,吃吃地笑。
“笑什么呢?说来听听。”赵世宇转头注视娇妻,灯光下的她笑靥如花,凑过去,便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独特的幽香。
“我在想,这洞房花烛夜。。。。。。”李画敏想跟丈夫说说西院里的八卦。
赵世宇明明知道妻子想说什么,故意扯到一边去:“敏儿,母亲和裕叔成亲,令你想起了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有什么好想的,我忘记了。”
“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敏儿,你居然忘记了。不行,我们得好好来温习,省得你真的忘记了。”
李画敏没来得及提出异议,赵世宇已经将她抱起,朝大床走去。置身在丈夫温暖的怀抱里,耳边回响着他喃喃的情话,李画敏彻底地沉沦了,她忘记了一切,包括西院那边的两位,只想与心爱的人度过甜蜜的良宵。
西院的新房里。
月娘穿戴整齐坐在喜床上,低垂着头看地面。裕叔穿着大红喜服站在床边,呆呆地看月娘。很久以前,月娘和裕叔都曾幻想着成亲,可真的置身在这洞房中,他们一时不知所措。
红烛摇曳,红帐低垂,关心疼爱自己的人近在咫尺,这一切就像梦一样的美,像梦一般让人难以置信。
月娘终于抬头,凝望裕叔。就是这个男人,在自己孤独无依的时候,默默在身旁相伴、相助;在自己陷入险境的时候,挺身而出。他无权无势,也不英俊,憨厚得有些傻气,可是在这个世界上最在意、最关心自己的人是他。
真好,今生还可相伴。
月娘凝望的目光变得迷蒙。
“月娘。”裕叔低唤。
月娘的目光变回澄清,脸热热的,收回目光不再望裕叔。继续看地面。
裕叔走近,坐在月娘身边,捉住她的手,目光灼灼:“月娘。”
月娘抬头看裕叔,羞涩地:“阿裕。”将头靠在男子强壮的肩膀上,轻轻闭上眼睛。裕叔不再说话,抱起自己的新娘子放到床上,笨手笨脚放下红帐。。。。。。
天亮的时候,仍在酣睡的李画敏被赵世宇拎出被窝。李画敏痛苦呻吟要重新钻回被窝,赵世宇揪住她的胳膊不放。
“敏儿。别睡了。今天是母亲成亲后第一天,咱们首次带孩子拜见母亲和裕叔,可不能迟到了。”
“急什么。早着呢,再等一会儿。困得很,让我再躺躺。”
“敏儿,时间不早了。这个时候母亲和裕叔早就起床了,让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