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气冲冲地回西大院,将仍在睡觉的李画敏叫起来。李画敏披散着长发,睡眼朦胧地被周妈妈搀扶到厅堂,呵欠连天。睡熟的时候生生被人叫醒,是痛苦的折磨。
“母亲,发生了什么事?”
李画敏强打精神,压抑心中的不满。月娘没来得及回答,小鬼已经自觉地在李画敏耳边,将刚才月娘遇到罗振荣的事告诉了。李画敏痛苦地搓太阳穴,想不清罗振荣哪里惹火了月娘。
月娘心中只想坤伯母和张依兰有可能会让自家损失六百两银子,没有看到李画敏困倦难耐,她恼怒地问:“敏敏,你知道不知道,她们居住在小跨院,每天让我们家损失多少?她们在这里居住一两个月,我们损失多少?”
明白了!月娘这怒火,不是针对罗振荣的,分明就是冲坤伯母和张依兰去的。
哼,整个无忧大院都在姐的掌控之中,便是有人偷走一枚铜子,姐都知道。一个小跨院的租金是多少,姐不知听罗振荣和小伙计们说过多少遍了,会不知道?
这世道,老实人吃亏。李画敏不想吃亏,就只有装糊涂了:“母亲,阿宇跟我说过,我只管家里的事,做生意的事,都是由他作主的,我从来不过问。哪里知道一个小跨院的租金是多少。”
月娘不相信:“胡说!我们家的生意,明是阿宇在管理,暗中是你在控制。你会不知道小跨院的租金?”
李画敏暗叫不妙,狡辩说:“母亲,我只留意物品是否安全,是否有人闹事,旅馆的房间、小跨院租金是多少,饭店的饭菜值几银,我真的没有留意过。我若是事事都包揽了,阿宇干什么?”
正文 267。纳妾?会出人命的(上)
“那是,你不可能事事都过问的。”月娘认同李画的说法,愤然地说:“若不是问过阿荣,我是不会想到坤伯母她们居住一天,会让我们家少十两银子。因为她们,我们家一个月就少收入三百两银子呢。凭什么要我们家一个月花三百两银子在她们身上?”
李画敏劝解:“母亲,让她们居住在东边的小跨院里,总比她们居住在西小院强。若是将西小院弄得不能作客院,损失就更惨重了。”
“给她们安排一间上房,不就得了?”月娘愤然,“我想不出来,咱家为什么要这般的奉承她们。敏敏你不知道,阿宇刚刚跟坤伯学武艺那年,我一时交不出十两银子,勉强凑得五两银子,坤伯倒也体谅我们的艰难,说剩下的五两不用交了。可是坤伯母见我一次说一次,明讥暗讽的,好像是我偷了她家五两银子。我强忍了两个月,最后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去仇二伯家借银子交给她,才完事。每当我们家艰难,坤伯出手相助时,坤伯母她都要给我脸色,说得我无地自容,许多时候我宁愿吃野菜吃杂粮,也不想接受他们家的帮助。”月娘以手帕掩面,低低地抽泣。
“母亲,别难过,都过去了。”李画敏走近月娘,轻声安慰。
月娘伤心一会儿,擦干眼泪,恢复了平静。周妈妈去端水来,给月娘洗脸。
李画敏亲自泡了杯茶水,递给月娘,轻声劝说:“母亲,以坤伯母对咱们的情份,要依我的心意,我就是一间上房都不白给她们居住的。她们要居住,就自己掏银子到旅馆住。话说回来。我让她们居住,是看阿宇的份上,阿宇答应了坤伯让她们居住在这里,我们若是赶走她们就会让阿宇言而无信。母亲,阿宇要让人信服于他,就得说到做到。”
月娘不甘心地叹气,向李画敏絮絮叨叨地数落坤伯母过去如何看轻赵家,给月娘和赵世宇脸色。李画敏认真地倾听,偶尔说几句支持月娘的话。
为了儿子的威信,月娘忍痛不赶走坤伯母和张依兰。然而心中总觉得吃了大亏,憋得难受。
十一日中午,月娘带两个孩子到荷花池边。远远看到坤伯母和张依兰在荷花池中的凉亭里,晓梅恭敬地侍立在后面,不禁心头火起。月娘叮嘱兰花她们照料欣欣和燕儿,独自一人慢慢地朝凉亭过去。
坤伯母原是看到月娘和欣欣、燕儿的,只当作没有看到。没想到月娘会走来,只得勉强挤出笑容问候。晓梅上前向月娘请安,复又退回坤伯母身后。月娘冷冷地看坤伯母和张依兰,又扫一下侍立的晓梅,露出个嘲笑:“坤伯母,我是阿宇的母亲。含辛茹苦地把他抚养大,一天不过花二三两银子,还亲自下地干活。没敢叫他买个丫头侍候我;你这个师母的功劳比我还大,比我还会享受呢。过去问你借一两银子,你都说一家富难接济几家穷,现今你们每天花去我家十几两银子,这又该怎么说呀。”
坤伯母白皙的脸上憋得通红。说不出话来。张依兰羞愤不已,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坤伯母愤懑地说:“月娘。若不是我家依兰在养病,我也不会来打扰的。依兰现病着,你就不能少说两句,你想激得她不得安宁?”
月娘冷笑:“过去别人艰难时,问你借一两银子你都肉痛,你花别人的银子怎么就理所当然?”
“月娘,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坤伯母脸红得可以滴血。
“不是孩子小时艰难,阿宇长大成人后,我求过你什么?”月娘再次冷笑。
张依兰脸色苍白,嚅嚅地请求:“月娘,求求你,别说了。”
月娘仰头,阴郁地说:“那些陈年老帐,我本不想翻出来的。但是你们大模大样地居住在我家里,拿我们家的银子不当回事,我就如刺梗喉,不吐不快。”
“奶奶——”欣欣举起胖乎乎的小手跑来,刚刚被剪得光溜溜的小脑袋在阳光下闪亮,脑门上那小撮毛很是显眼。
“奶奶——”燕儿跑得摇摇晃晃的,让随后追赶来的何奶娘抱起。
“奶奶,给你的。”欣欣嘴里含一块糖,说得含糊不清,献宝一样递给月娘一块糖。月娘舒心地笑了,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抱起孙子走出凉亭。兰花走来,不安地解释:“老太太,卢总管给了少爷、小姐几块糖,少爷说要给奶奶一块糖,就跑来了,劝都劝不住。”
月娘亲了亲欣欣肉嘟嘟的小脸蛋,愉快地说:“来就来了,没关系。欣欣,把糖剥了给奶奶吃。”欣欣费力地剥去包裹糖块的纸片,将糖放到月娘嘴里,看月娘咀嚼糖得意地拍小手笑。
坤伯母、张依兰站在凉亭里,默然看月娘抱欣欣离开。
张依兰吸了吸鼻子:“母亲,都是我带累了你。要不,咱家回家吧。”
坤伯母叹气,说:“依兰,不要赌一时之气,抓紧时间把病治好,小心落下病根。要不,我去找阿宇,我们搬出那个小跨院,占用他们一个房间就行了。”
“母亲,月娘刚才所说的话,都是真的么?”张依兰怀疑,母亲是否就是月娘嘴里说出的那个刻薄之人。
坤伯母长长地叹气:“依兰,我们刚回村子那几年,村上人有一有困难就来找咱家,你父亲又是个热心肠的人。我如果不那样做,这份家产早就让你父亲掏空了。月娘恨我,也是情有可原的。”
坤伯母派晓梅请赵世宇到小跨院,委婉地请求搬出小跨院。赵世宇不同意,劝说坤伯母和张依兰继续居住在小跨院里。
傍晚,夫妻俩去散步的时候,赵世宇将坤伯母要求搬出小跨院的事,说给李画敏听。
“敏儿,坤伯母突然要搬出小跨院,你知道为什么吗?”赵世宇知道其中一定有原因。
“宇,坤伯母和依兰妹妹居住在我们家。母亲很不高兴。前天母亲对我说,过去母亲找坤伯母借银子。。。。。。”李画敏把月娘前天所说的话,简要地告诉赵世宇。
李画敏无奈地看他:“宇,我已经劝说过母亲了,我没有料到,母亲仍去找坤伯母她们。今天下午母亲找坤伯母和依兰,说了些重话,我是睡觉醒来后才知道的。”
赵世宇很是震惊:“我没有想到,母亲曾受过这种委屈。可是,我已经答应了师傅。就得让师母她们居住在这里。让我再去劝说母亲,请母亲不要为难师母和依兰。”
李画敏安慰丈夫:“宇,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再过一两天道路干爽后。母亲就会回村子了。”
晚上,赵世宇和李画敏在厅堂里,劝说月娘不要为难坤伯母和张依兰。有赵世宇在,李画敏极少开口,在旁边作陪衬。月娘心中委屈。絮絮叨叨地哭诉,向儿子说过去受到坤伯母嘲笑的事。赵世宇温和地安抚月娘。
月娘所说的话,多数李画敏已经听说过了,再听一遍就觉得无聊,她靠在椅背上,困倦袭来头昏沉难受。总想打瞌睡。赵世宇看出媳妇困倦,叫她先回房间休息。
回到房间,李画敏倒头就睡着了。
厅堂里。赵世宇仍在耐心地抚慰、劝解母亲。月娘勉强答应:“阿宇,看在你的面子上,这次我就不再找她们的麻烦。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以后不能再这样做。损失自家的大笔银子帮助别人。”赵世宇痛快地答应:“母亲,我听你的。以后不再这样做了。”
月娘看刚才李画敏坐的椅子。沉吟说:“敏敏已经去休息了。”
赵世宇替媳妇解释:“母亲,敏敏这段时间老犯困,撑不下去才回房间休息的。希望母亲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份上,不要介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月娘看高大强壮的儿子,想到儿媳妇大腹便便的,儿子肯定有不如意的地方。月娘轻声说:“阿宇,回家后我买个好姑娘,送来侍候你?”
惊得赵世宇朝房间方向看,心中祈祷房间里的冤家已经睡熟了,急忙摆手:“母亲,你千万别提这个,我不需要别人侍候。有敏敏就可以了。”
儿子的反应,让月娘不悦:“阿宇,你一个大男人,如此怕媳妇?过去你们新婚燕尔时让她几分,也说得过去,如今都有几个孩子了,你仍然怕她!大户人家里,男人纳妾再正常不过了。”
赵世宇急得恨不能堵住月娘的嘴:“母亲,求你别再提了。纳妾的事,千万不要提。雪雁走后,家里刚刚安宁,你再提纳妾,天就要塌下来了。”
月娘拉下脸:“你死活不肯接纳雪雁,竟是因为怕敏敏?我以为你嫌雪雁是思源村那边赏的,所以才不肯要。我不过是为了你好,要帮你纳个小妾,没想你怕成这样。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赵世宇负气地说:“母亲,随便你怎么说,我是不会纳妾的。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们在这里说话,敏敏是知道的。过去,容知县不过说了一句劝我纳妾的话,就被敏敏弄得闪了腰、烫伤手腕、跌破额头——敏敏最恨人劝我纳妾的。”
月娘生气地说:“我是你的母亲,难道你就任由她欺负我?我白养你了。”
赵世宇申辩说:“我是不会任由她欺负你。问题是敏敏要整治你,根本不会当我面进行。容知县提议我纳妾后,从来没有跟敏敏打过照面,照样被敏敏折腾得半死不活的。比如说你突然摔倒,我哪知道是你不小心,还是敏敏下黑手?或者你回到村子后,她再下手我哪知道。”
月娘背脊骨寒浸浸的。
好恐怖!
正文 268。纳妾?会出人命的(中)
赵世宇回到房间,看到媳妇侧躺在床上,乌黑的长发散落枕上,衬映得她的脸颊更加的白嫩丰润。赵世宇轻轻唤两声,回答他的只有轻微的呼吸,将她轻轻地抱起,从床中央移到里面,竟未醒。
嘿嘿,睡得这般沉,刚才与母亲所说的话,她一定不知道的。
放心睡觉!
天亮后。
赵世宇越想越不放心。试想,媳妇连几年前胡家帮、飞刀帮杀害了几个人、霸占了谁的家产、霸占了多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昨天晚上事,没理由她不知道的。练武回来,赵世宇便坐在床边等候,一心劝说媳妇不要为难母亲。
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是不是?何况自己并没有听从母亲的劝说纳妾,并没有给媳妇带来任何的不利。
李画敏悠悠睁开眼睛,便看到个高大的身影坐在床边。丈夫并不是第一次坐在床边等候自己醒来,因此李画敏并不起疑,撒娇地将手伸给他,借他的力慢慢坐起来,懒洋洋地靠在他肩膀上,趁机闻他身上特有的气息。
赵世宇用手指梳理散乱的长发,露出娇俏的小脸,两排长长的睫毛遮掩住美目,一副软绵绵懒洋洋的娇慵模样。悬起的心轻松放下,赵世宇打消了劝说她原谅母亲的念头:她不知道昨天晚上的谈话内容!
以赵世宇对媳妇的了解,她是从来不会掩饰心中感受的。要是媳妇知道母亲曾劝自己纳妾,不是柳眉倒竖骂母亲,就是揪住自己的耳朵警告不得纳妾,哪会这样懒洋洋地靠在自己身上。
“起来了?快梳洗了,我们等你用早餐呢。”心情愉快的赵世宇,比往日更为温柔体贴地侍候媳妇下床,在他眼中这个大腹便便的孕妇是越看越可爱。
周妈妈进来侍候李画敏梳洗。
赵世宇惦记担忧的月娘。他走出房间,安慰心神不宁的月娘:“母亲,你尽管放心,没事了。”月娘小心地问:“真的没事了?”赵世宇再次保证:“母亲你放心,没事的。”
李画敏和赵世宇、月娘一同用早餐。李画敏总觉得气氛怪怪的,月娘用餐时一直低头不语,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李画敏用询问的目光看赵世宇,他报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一定是昨天晚上这母子二人谈得不够愉快。
不必理会他们!就装作啥都不知道。
早餐后,周妈妈陪同李画敏去散步。赵世宇看到媳妇挺个大肚子消失在院门外,对惴惴不安的月娘说:“母亲。我到外面做事了。你不必担心昨天晚上的事,敏敏是个大度包容的人,她不会跟你计较的。”
月娘放心不下:“阿宇。要不我现今就回村子去。看到她,我心中发怵。”这个儿媳妇,居然敢把知县大人折腾得半死,月娘不敢保证在儿媳妇的心目中,自己的分量会比知县大人重。
赵世宇保持镇定自若:“母亲。昨天晚上我回房时她已经睡熟了。敏敏不知道这事,她要是知道,早发飙了。现在道路没有干爽,骑马行走没问题,乘坐马车是不行的。”
月娘心慌慌地:“真的没事?她不知道?”
“母亲,你放心。即使敏敏知道了,有我在呢,她不敢把你怎样的。”赵世宇有点后悔。昨天晚上不应该跟母亲说真话的,害得她心惊胆战的。
赵世宇向月娘一再保证没事,然后到外面去了。
月娘心神恍惚地看欣欣和燕儿喂绿鹦鹉,欣欣叫“奶奶”月娘都没有听到,让侍立旁边的何奶娘和兰花诧异。
何奶娘忍不住问:“老太太。你是否身体不舒服?要不奴婢去告诉夫人,让夫人请大夫来给你诊脉?”
月娘摆手:“不用。我没事。”
因何奶娘这一询问,月娘豁然开朗:“媳妇是不敢对自己下手的。她要是敢把自己害得头破血流或者折胳膊断腿的,她得侍候自己。以媳妇的聪明伶俐,是不会找罪受的。”月娘终于放心了,轻松地陪欣欣和燕儿玩耍。
孩子的天性爱玩耍,欣欣和燕儿逗绿鹦鹉学舌一会儿,又荡一会儿秋千,就拉月娘走出西大院。欣欣和燕儿拉月娘的手,东瞅瞅西望望地行走,突然看到春姑和狗狗在荷花池边的凉棚里,与另外一个年轻妇人和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子吃东西。欣欣和燕儿喜欢跟狗狗玩,再看到有东西吃,都松开月娘的手,跑去过去看。
春姑与狗狗在吃杨梅。红得发紫的杨梅果装在盘子里,跟糖、蒜头绊过,是酸甜可口。春姑与那年轻妇人用竹签子扎杨梅果,吃得津津有味,狗狗和那小女孩子儿每往嘴里送一颗杨梅果,就闭上一次眼睛——酸,“吧嗒吧嗒”吮吸了杨梅果中的酸甜味就吐出来了。
月娘和何奶娘、兰花、春梅走到凉棚时,欣欣和燕儿已经手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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