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从镜子中看到自己,心便灰了一半。不过,雪雁这种改变,其他人都心里舒畅:月娘看雪雁这样子,觉得才像个丫环样;赵世宇无意之中扫眼看到雪雁时,不再有惊艳的感觉,而产生愧对媳妇的内疚;李画敏看到雪雁时。危机感弱了许多:不就是一个丫头么;兰花、春梅、晓梅也不再认为雪雁比自己高贵,都一样是丫环身份。
表面上,家里恢复了平静。
李画敏剪掉尖尖的指甲,换上窄袖短襦和长裤,戴上斗笠,到私塾后背的大晒场上帮收购药材。大晒场的西北面靠近大树的地方,赵世宇叫人用油布搭建一个高大的棚子,摆了大、中、小几条杆称,大量收购白药子干片。李画敏和药铺的伙计管验货,赵世宇和药铺的掌柜管上称。月娘管付银钱,裕叔、车夫和春梅将收购来的白药子干片装到麻袋里,打包成满满一袋后。再堆叠在一起,晓梅负责照看不让人浑水摸鱼偷走收购回来的白药子干片,顺便给忙碌中的人递茶水。
周妈妈在家中操持,张罗饭菜,煮绿豆粥送到大晒场给李画敏他们解渴解暑。何奶娘只负责照料幼小的燕儿。兰花在照看欣欣的时候,时常搭把手帮周妈妈的忙,雪雁在周妈妈的指点下,慢吞吞极认真地择菜、洗碗筷。。。。。。
收购白药子干片的,不仅是赵家,另有镇上三家药铺也来长乐村收购白药子干片。赵家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所收购来的白药子干片是其他三家的几倍。财婶挑两箩筐的白药子干片来卖,朝大晒场上搭建的几个大帐篷张望,最终朝李画敏这边走来。
黄昏时分。长乐村中炊烟袅袅,大晒场上只剩下收购药材的人。几家收购药材的,忙碌着把所有的白药子干片装入麻袋打包。其他几家收购白药子干片的,请马车拉收购到的药材返镇上,赵家收购来的药材堆放着不动。只留下裕叔一人看守。
李画敏回到家,累得近于虚脱。机械地步上石阶,坐在大门边的小竹椅上,便懒于动弹了。欣欣一整天没有看到母亲了,欢呼着跑来,扑到母亲的怀抱里,搂抱着母亲的脖子,小身扭麻花般扭个不停。李画敏双手落到肥胖的小身子要,要抱起孩子时,手上的疼痛让她禁不住发出“咝咝”的两声。朝自己双手看时,李画敏看到的是一双满是污渍、伤痕累累的手,整天不停地翻捡白药子干片,白嫩细腻的手已经被摧残得惨不忍睹了。
赵世宇洗过脸,到大门口歇息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忙拉过欣欣,不让儿子缠母亲。周妈妈端来凉水给李画敏洗脸,看到李画敏手上有伤痕,另换了温热的水。双手洗干净后,更显出上面一道道路长长短短的划痕触目惊心,那疼痛感让李画敏悄悄皱眉。赵世宇拿出自家配制的药粉,洒到伤痕上,疼痛感方慢慢消失。
雪雁殷勤地端来香茶,捧一杯给赵世宇,然后又捧一杯给李画敏,侍立在旁边。
“哎哟,看了一整天的称,这脖子真是酸痛。”赵世宇活动活动胳膊,晃动几下脑袋。
“老爷,让奴婢替你揉几下肩膀。”雪雁不肯放过这难得的时机,要替赵世宇按摩。
李画敏、赵世宇不约而同地看雪雁。雪雁微红了脸,委屈地分辩:“奴婢曾学过推拿术,过去常给老太太揉搓肩膀的。”李画敏便叫雪雁替自己揉搓肩膀、胳膊,雪雁一番揉、捏、拍、打之后,因劳累过度而僵硬的身体,果然舒坦多了。
这丫头,居然还精于按摩术。挺会侍候人的!
李画敏的警觉之心,添了一分。
赵世宇没有看李画敏和雪雁,只跟欣欣亲昵。雪雁替李画敏按摩过,又热切地看赵世宇。
李画敏活动几下身体,笑说:“阿宇,按摩之后,感觉真不错呢。要不,你也让这丫头帮按摩一番?”说完,试探性地看赵世宇。
赵世宇头都没抬,淡淡地:“我一个大男人,不必按摩。谁像你这样弱不禁风的。”
兰花端了饭来喂欣欣,赵世宇接过碗,亲自喂儿子吃饭。兰花看到雪雁站在旁边,便叫她去帮摆碗筷,准备开饭。雪雁等候片刻,看赵世宇完全没有要自己按摩的意思,讪讪地走了。
天黑后,李画敏趁村上行人稀少,让小鬼将堆放在大晒场上的白药子干片搬回大仓库里存放。
晚上,赵世宇捧李画敏受伤的手,心疼一番。李画敏娇嗔地说为了这个家,受这点伤算不了什么。赵世宇感动,亲吻着,二人温存了一番。
第二天,李画敏再去大晒场帮忙收购白药子干片时,周妈妈递给一双连夜赶缝出来的棉布手套,让李画敏护住双手。
连续五天,赵家人都到私塾后的大晒场与他人抢收购白药子干片。清早开工,中午匆匆吃饭后又继续,将近傍晚才收工,辛苦自不必说,然而看到收购回来这满仓的白药子干片,众人都欢愉。每天收工回家,李画敏必叫雪雁替自己按摩一番,舒活将近麻木的筋骨。
有个精于按摩术的丫环不用,白白浪费了人才。
自己辛苦了一整天,她不过辛苦半小时,她的这点辛劳不值一提。
省城方面有人来收购药材,自家种植的白药子、醉心花、金银花、金钱草卖了八百多两,收购的白药子干片赚了约二千两。药材清仓卖出的当天晚上,李画敏论功赏了家中下人,裕叔得最多,车夫、春梅、晓梅次之,周妈妈、何奶娘、兰花虽然没有在收购药材上出力,然在家照料孩子、做饭菜也十分尽力,李画敏也赏了。雪雁每天除了给李画敏按摩半小时,基本上没干活,没有得到赏赐。
敏感的李画敏,暗中观察赵世宇和雪雁,察觉到雪雁有意无意地接近赵世宇,赵世宇对雪雁淡淡的,跟对待兰花等人没什么两样。
老太太赏给赵世宇作通房的丫环,想做名正言顺的通房丫环呢。
李画敏没给雪雁这个机会。李画敏暗中叮嘱周妈妈、兰花、春梅和晓梅,别让雪雁有机会亲近赵世宇。
收购药材结束,李画敏让赵世宇独自返回县城照管无忧大院,然后去城外的农庄收租。赵世宇也理解李画敏的用意,并不点破,去县城后没再回来。
十几天后,晚造的稻谷收割、晾晒完毕,开始收租。李画敏坐镇指挥,月娘、裕叔、车夫、春梅等人协助,三天内将谷租收完,装入谷仓。
李画敏带领孩子返回县城,跟赵世宇团聚。
李画敏跟月娘告辞:“母亲,我得到县城帮阿宇照管无忧大院的生意了。你在家不必太辛劳,外面的事有裕叔,家里的事有雪雁,你操劳了大半辈子,该享清福了。雪雁这丫头,最擅长按摩,你时常叫她帮你按摩,对身体有好处。”
李画敏板起脸叮嘱雪雁:“你过去是奶奶的人,现在是我的丫头。用心侍候老太太,要是只会吃饭睡觉,这家中不养闲人的。”
正文 222。幸好,没有出事!
李画敏回到县城,赵世宇已经从城外收租回来。看到李画敏,赵世宇似笑非笑的,让李画敏一头雾水。
夫妻俩独处时,赵世宇说的第一句话是:“喂,现在你不必将我当贼一样提防了吧?”李画敏明白他话中所指,故意说:“谁拿你当贼了?恐怕是你自己要作贼,心里发虚吧?”李画敏的话才说完,额头上就被他弹了一绷子。
“你当我是傻子?你吩咐那些丫头明里暗中盯住我,想方设法地不让她靠近我。唉,你这般戒备森严,我都跟着紧张,害怕那丫头一不小心碰到我身上,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唉,要不是因为她是奶奶赐的,我真想马上叫了人牙子来,卖了落个清静。”连续两声长叹,赵世宇充分发泄了心中的无奈。
李画敏撇了撇嘴儿,酸溜溜地:“你啥得?这可是难得的小美人。还是奶奶特意赐给你的呢?”
“瞧你这醋坛子!”赵世宇心情很好地在她脸颊上轻轻拧一把,笑着说:“我身边已经有这个小美人的,用不着再要一个。还是这个小美人好,既养眼又会替我分忧,那些只会歌舞、吃饭穿衣都得人侍候的美人,留给王孙公子们吧。”
李画敏趁机半真半假地警告:“说话可要心口一致哦!你要是敢阳奉阴违、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我会让你鸡飞蛋打一场空的。”
“是,媳妇大人!请你马上出城一趟,将稻谷搬回家,小心让真正的贼人偷了去。”
赵世宇亲自赶马车,载李画敏出县城。李画敏与赵世宇来到农庄,将堆积如山的稻谷放到幽幽盒子里,带回无忧大院。放入仓库内。
秋风中,渐带了冷意。李画敏拿出银子,让周妈妈张罗大家过冬的衣服。李画敏、赵世宇四季衣服多,不急于添置,周妈妈买回棉花、棉布,大家一齐动手,几个奴婢都添置了夹褂、棉衣各两套,欣欣、燕儿的夹衣、小棉袄、小棉裤等各种各样添了十几件。这些针线活繁多,不是一时可以完成的,裁剪好了放着闲时慢慢做。
长乐村里。月娘拿出当年训练李画敏干活的热情,训练雪雁干活。当年李画敏刚进门时,还有赵世宇呵护。月娘顾及儿子的感受,说话、做事都有所顾虑,现在训练的不过是一个儿子避之唯恐不及的丫头,月娘就要按自己的心意来行事了。月娘要雪雁洗衣、种菜、做针线活,往往都是月娘示范几次。然后就叫雪雁动手实践,月娘自己在旁边监督。雪雁虽然身份低贱,然后一直不曾做过粗活的,忍气吞声地接受月娘的训练,娇嫩的手指受伤、起茧,柔弱的身体酸痛难受。
夜深人静的时候。雪雁时常做梦,梦见来了个英俊多情的公子,把自己接走。当宝贝一般呵护着;有时也梦见成了赵世宇的人,赵世宇一如待李画敏那样对自己,温柔体贴、悉心照料。。。。。。
更多的时候,雪雁是梦见赵世宇跟自己在一起,拉着自己的手温柔地说话。亲吻着自己的脸颊在耳边说用沙哑的声音低语,强壮的胳膊搂着自己不让受人欺负。。。。。。
为了让梦成为现实。为了拥有个美好的未来,雪雁开始暗中谋划。
雪雁开始对月娘阳奉阴违,当月娘的面低眉顺眼、逆来顺受,什么活都干;背了月娘泪水汪汪地求裕叔帮忙。裕叔怜雪雁一个小姑娘举目无亲的,他本身又是个勤快的人,对雪雁的请求都乐意相助。只要不是当月娘的面,月娘要雪雁做的洗衣、做饭、浇菜等活,都是裕叔代劳。
雪雁眼巴巴地盼赵世宇返回长乐村。
一个阴雨绵绵的中午,雪雁果真盼回了赵世宇,令雪雁喜出望外的是赵世宇是独自一人骑马回来的。雪雁惊喜交集:“苍天有眼,终于赐予我这个好时机。”
赵世宇是与阿森、阿悦回来探望生病的坤伯。陈大少爷敲诈勒索路经桃源镇的商客,谁知商客带了许多护卫,双方打得难分难解,累及无辜百姓。坤伯听到消息,亲自到桃源喝止女婿,并向客商道歉,回家后就病倒了。心病难医!坤伯吃药五六天,病情不见好转。见到赵世宇、阿森、阿悦专程从县城赶来探病,坤伯欣喜之余连连叹气,后悔当初不该与陈家结亲,要严惩陈大少爷又碍于亲家的情面,放任陈大少爷他是越来越放肆,简直就是为害一方百姓。坤伯母坐在旁边照料丈夫,更后悔当为与陈家结亲做下的种种事。赵世宇、阿森、阿悦回来前已经知道师傅生病的原委,都竭力安慰一番。
赵世宇在坤伯家用过晚饭,方回家。赵世宇进入大门时,已经是黑夜,月娘已经歇息了。赵世宇自己到厨房,舀了半桶热水洗脸、泡脚,他双脚踩在热水中,眼中闪过的都是师傅衰老、无奈的面庞,又忆起过去与张依兰相处的事,心酸而烦闷。
雪雁轻手轻脚走来,娇滴滴叫声“老爷”,赵世宇只是呆呆地看地面,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厨房里突然多了一个人。心事重重的赵世宇,眼前突然看到一双绣花鞋,吃惊地抬头,就看到了雪雁,然后赵世宇发觉木桶里的水已经凉了,擦了脚叫雪雁替自己倒洗脚水。
雪雁吃力地提起木桶,提到门外倒了洗脚水,又殷勤地提灯笼,送赵世宇回房歇息。赵世宇默不作声,任由雪雁在前面照路。两人进入东正房,赵世宇仍是魂不守舍,坐在房边看雪雁点灯。
“老爷,该休息了。”雪雁看赵世宇并没有赶走自己的意思,心里欢喜,上前就要动手替赵世宇宽衣。
赵世宇吃了一惊,避开雪雁的手,抬头时就看到雪雁羞答答、春意盈盈的脸,这才意识到自己跟个丫环夜晚同处房间,过于暧昧。
“够了,出去!出去!!”赵世宇心烦意乱,挥手叫雪雁出去。师傅的病本就让赵世宇心烦,鬼使神差地就让丫环进入房间,以媳妇的神通广大肯定是知道的,赵世宇一想起回县城后面对李画敏的责问更是烦闷。
雪雁不肯轻易放弃,她睁大水汪汪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看赵世宇:“老爷,让奴婢侍候你,不好吗?”丫环侍候老爷,可以有多种理解的,可以理解为单纯的替老爷脱下外衣,也可以理解为替老爷暖床,与老爷同度春宵。
“出去,你给我出去,马上!”赵世宇没有忘记,就在这个房间里,自己曾多次向媳妇许诺,今生只有她一人。
雪雁没有动身,轻轻闭上眼,再睁开时,长长的睫毛上已经挂上晶莹剔透的泪珠,让本来就美貌的她又添了楚楚动人的风韵,娇声凄婉:“老爷,奴婢不好么?奴婢本来就是老爷的人,老爷为什么不理会奴婢?”
赵世宇惊慌地看门外,总感觉到媳妇就站在门外偷听,于是顾不上其他,拉住雪雁的手一下拉到房外,飞快地关上房门。刚才拉雪雁的手上有种滑腻感,赵世宇掏出手帕擦拭,把手帕扔了。
幸好,没有出事!
想想明天回县城后,媳妇怎样整治自己吧。这个小妖精,不会轻易饶了自己的。
媳妇果然不是多疑,这丫头真的想真正成为自己的女人。这丫头很美的,不过自己已经有媳妇了,少惹事为妙!媳妇生气的时候,是很头痛的。
媳妇也长得很美,身上的肌肤洁白无瑕,散发出淡淡的幽香,那种柔软感令人痴迷。。。。。。
赵世宇又想到其他事,喉结不自觉滚动几下,很响地吞唾沫,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李画敏在县城也睡不着。刚刚听小鬼什刹说雪雁在自己的房间里诱惑赵世宇,她怎么睡得着呢?让李画敏庆幸的是,赵世宇最后坚决抵制了来自雪雁的诱惑,没有做出背叛自己的事。
那雪雁刚刚被赵世宇赶出房门,就让小鬼什刹给弄晕了,拖回她的房间里,晕厥了一个夜晚。李画敏没让雪雁有再次诱惑赵世宇的机会,万一那个被诱惑的家伙不够坚定,被诱惑了,这麻烦就大了。
第二天天亮,雪雁发觉自己和衣躺在床上,想得一脸迷茫。
赵世宇练武结束,用过早餐,又到坤伯家探望。回家的时候,赵世宇到厅堂坐了,雪雁殷勤地泡上热茶。赵世宇捧起茶杯,冷冷地看侍立身边的雪雁。雪雁展示出一个动人的微笑。赵世宇用鼻子冷哼一声,沉声说:“你最好老实点,这对你有好处。”雪雁没有说话,哀怨地看赵世宇,泪珠慢慢地滚。。。。。。
李画敏在县城焦急地等候赵世宇。终于盼到赵世宇出现在自己跟前,李画敏顾不上身旁有人,扑在他的怀中,颤声说:“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等得好苦。”
赵世宇瞟见奴婢们都已经避开,将她拥抱怀中,轻笑说:“说什么傻话!我不过昨天才离开,今天就回来了。”
正文 223。孩子长大,有时候不方便
李画敏不说话,双手环抱他强壮的腰身,把脸贴到他的胸脯上,微闭上眼睛,聆听“扑通,扑通”的心律,暗中喟然:“还好,他仍是我的,他只是我的。”赵世宇环抱她,能够感受到她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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