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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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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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阑没有很快出东昌城,因为折耳猫很快醒了,他是饿醒的,太史阑很清晰地听见他小肚子里发出的咕噜巨响。

听着那声音,太史阑也觉得自己两眼开始发花,她从昨晚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又赶了很多路,可她身上没有钱物,皮箱里有捡来的黄金珠玉,却远在安州。

“那个庙。”她问折耳猫,“里面有没有什么宝贝?”

她此刻想着养个孩子不容易,是不是去把那宝贝偷出来先。

折耳猫漂亮的大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

太史阑想想也是,那庙破到人神共愤,晾件内裤四面八方都看见,怎么可能有什么宝贝,看样子又被那疯子给骗了。

这南齐的女人,怎么死之前都喜欢忽悠人?

折耳猫忽然踢了踢她。

太史阑一低头,才注意到他的小靴子,虽然沾满了泥土污垢,但好像……很亮,很闪,很多宝石。

太史阑抠啊抠,抠下了一块红宝石,计为靴子上诸多宝石中最小的一块,太史阑拿去换了一千两银票和一些碎银。

很好,一双靴子就够她养孩子了。

吃孩子软饭的太史阑心情不错,心情不错才想起来问折耳猫,“名字?”

折耳猫似乎对她这种简练干脆的语气很受用,笑眯眯抱着她脖子,“蓝……蓝……”

太史阑忽然看见路边摊子上在卖拨浪鼓,顺手买一个给折耳猫,瓷做的拨浪鼓,不算精致,两面蒙羊皮,镂空刻“景泰丰隆”四字,她想了一会才想起来,现在南齐的年号好像是景泰。

“就叫景泰蓝吧。”她道。觉得这名字顺口,听起来像她的仔。

她不喜欢称呼叠字,“蓝蓝?”好傻。

再说男孩子也不能用这么脂粉气的小名,对成长不利。

太史阑已经在想着,该如何耳提面命因材施教,把小流氓教育上正轨了……

折耳猫很安静地接受了这个新名字,这小子很会看风色,知道太史阑是那种一旦决定不容更改的人,所以表现得十分合作。

有了钱的太史阑,带着景泰蓝,投宿本地最大客栈,叫一桌最好饭菜,一大一小两个,围着桌子吃得头也不抬……景泰蓝特指的鱼汤,更是被他一个人喝得干干净净。

吃完了,景泰蓝也躺着不能动了,抱住圆滚滚的小肚子,嚷胀呢胀呢……

“活该。”太史阑叫伙计撤了剩菜,送进热水来,打水准备给景泰蓝洗脚。

景泰蓝的衣服脏得厉害,太史阑想了想,又让伙计去买孩子衣服来,自己把景泰蓝衣服剥了,准备给他换洗个彻底。

景泰蓝已经快睡着,太史阑毫不客气扭他脸把他扭醒,那小子哭兮兮地揉眼,半天没有眼泪。

太史阑根本不理他这一套,听见外边门响,一边抱起准备洗澡的景泰蓝,一边去开门。

景泰蓝把脸埋在她肩膀上,格格地笑,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太史阑手还没触到门板,门开了。

月色从打开的门扇涌进来,将站在门前的人照亮。

那人华美精致,也和月下珍珠一般熠熠发光。

就是表情有点呆,和他的妖孽美貌甚是不符。

“你……”他看看太史阑,又看看景泰蓝,生平第一次结巴了,“他……”

“儿子。”太史阑淡定地抱着景泰蓝,淡定地看着脸色瞬间黑了一半的容楚,“我的。”

容楚立在溶溶月色中,看不清脸上表情,太史阑隐约觉得他似乎很是错愕了一把,以至于似笑非笑的习惯表情凝在唇边,像只忽然发傻的狐狸。

可转瞬他就笑了,竟自如地伸手来接景泰蓝,“哦?这么快就生了?我看看像咱们谁。”

太史阑唰地一让,容楚趁她这一让,游鱼一般滑进室内,对她微笑。

太史阑冷冷看着这个自说自话的男人——瞧你这口气,给别人听见还以为是我跟你生的。

故意的吧?

很快太史阑就知道他果然是故意的,因为伙计迅速闪了出来,哈着腰涎笑道:“夫人,小的给您把您家老爷带来了。”一边上前一步,在她耳边悄悄道,“夫人,一个女人在外面不容易,听小的劝一句,可别再和男人置气了……”

敢情以为她是逃家妇女?

太史阑看那伙计一副办了好事等待打赏神情,点点头。

伙计刚一喜。

“砰。”门板甩在他脸上,撞扁了他的鼻子。

屋内容楚负手观赏四周陈设,随意得好像当真这是容老爷的外室,听见那声巨响,缓声笑道,“夫人息怒。”

巨响吵醒了景泰蓝,他睡意惺忪抬起头。

容楚潇洒自如的身形忽然僵了僵。

门外人影一闪,容楚的护卫首领赵十三也赶了上来,他站在门外,无意中看见景泰蓝,忽然身子一倾,差点撞在门边。

太史阑没有注意他们的怪异,抱着景泰蓝试水温,景泰蓝盯着容楚,小脸上也露出了古怪的神色,随即脑袋一撇,一脸“我不认识你”表情。

容楚望着景泰蓝,眼底掠过一丝惊色。

等太史阑回过头来,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已经打完眼底官司,一切如常。

“你要干什么?”容楚看看那个看起来虽干净但很陈旧的澡盆,眼神像在寻找什么,“给他洗澡?澡豆呢?香精?润肤药油?布巾怎么只有一条……”

太史阑给他的回答,是手一松,把景泰蓝扔进了水里,“砰。”

溅开的水花险些扑到容楚脸上。

容楚的脸色很有点好看……

门外站着的护卫赵十三,已经张大嘴,不会说话了……

景泰蓝却格格笑着,似乎觉得很有趣,但又不知道扒住澡盆边,晃了晃身子一歪,已经咕噜噜喝了几口水。

容楚立即上前一步要拉他,赵十三更是忘形地伸手,太史阑瞄一眼赵十三,觉得门口这个大男人很碍眼,砰一声再次甩上门,同时架住了容楚的手。

“你要干什么?”两人异口同声。

“让(帮)他洗澡。”又是异口同声。

沉默,冷面相对。

半晌,容楚吸一口气,“这孩子才两岁,你想让他自己洗?淹着怎么办?”

“淹着活该。”太史阑的回答险些让容楚呛着,“两岁的男人,不会洗澡?不会也得会!”她一指景泰蓝,“扒住盆边!”

景泰蓝喝了几口水,咳嗽着扒住澡盆边,小脸湿漉漉地有些迷惑,太史阑问他,“会洗澡吗?”

景泰蓝有些犹豫,似乎在想自己到底会不会——给姐姐们洗算不算自己会?

“是男人都该会自己洗澡。”太史阑瞟一眼容楚,“当然,某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可能二十岁还不会自己洗澡,你不要和他学。”

景泰蓝频频点头。

受到攻击的某人,牙痒地微笑,“两岁的……男人?”

“景泰蓝。”太史阑道,“给娘娘腔看看,你是不是男人!”

景泰蓝嘿嘿笑,扒着盆边猥琐地一挺小肚子。

容楚:“……”

门外扒着窗缝看的赵十三,一头撞在了窗上……

被人身攻击的容楚,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太史阑的称呼,眼神也开始发蓝——景泰蓝?嗯?

景泰蓝在水里扑腾一阵,喝了几口水,渐渐也习惯了,欢快地扑水玩,他自然谈不上会洗澡,太史阑也不管他,等水差不多凉了,一把将景泰蓝捞起,裹在大布巾里从头到脚一揉——完事。

第30章 大家一起来围观(1)

动作迅速,技艺粗糙,容楚端着下巴看着,眼神越来越有趣,赵十三扒着窗缝看,表情越来越悲愤。

景泰蓝给揉得浑身发痒,格格直笑,扑在太史阑肩头啃她脖子,太史阑一把推开他,“站好!”

容楚瞄一眼她已经微红的脖子。

嗯?敏感处?

洗完澡的景泰蓝,软绵绵红扑扑更像一只刚出窝的萌猫,长睫毛垂下来,看来是困了,太史阑抱他到床边,头也不回吩咐容楚,“倒水。”

身后没有声音,太史阑回头,容楚还在笑吟吟看着她脖子,道,“我想这红晕若移到你脸上,不知是什么模样?”

“在你脸上会更好看。”太史阑把景泰蓝塞进被子里,“一拳就可以了。”

“我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柔软一些。或者……”容楚似乎在身后自言自语,随即他吩咐,“十三,倒水。”

赵十三进来倒水,不住偷瞄床上景泰蓝。

景泰蓝裹着被子凑近太史阑,可怜巴巴蹭她,“陪睡……陪睡……”被太史阑嫌弃地一巴掌推开。

赵十三又露出悲愤的表情……悲愤地一手拎起满满水的澡盆出去了,容楚在他身后嘱咐,“再打一盆水来,顺带把澡豆胰子香精都带来。”

赵十三领命出去,太史阑心想他殷勤有什么用?她才不打算用他的东西洗澡。

就这么一刻工夫,景泰蓝已经睡着了,他睡姿极其不佳,一开始还躺得好好的,渐渐就开始蹬被子摊手,睡得四仰八叉,被子全到了墙角。

容楚伸手去扯被子,再次被太史阑架住。

“干什么?”再次异口同声。

容楚又吸一口气,“你不会觉得,盖被子也不男人吧?”

“和男人无关,所有人都要对自己的事负责。”太史阑淡淡道。

“和负责有什么关系?他才两岁,不盖被子会病。”

“病一次,以后他就知道,睡觉不能踢被子。”太史阑看也不看他一眼,“我的手,不是为了替他盖被子而生的。”

“那你的手为什么而生?”容楚语气很淡,似乎有点怒气。

“为传授技艺而生。教他做,而不是替他做。”太史阑闭上眼睛,“人间滋味,自己尝才知味道。”

她不再说话,觉得和一个古代人谈教育理念就是白扯,不同的文化理念所造成的认识根本分歧,哪里是几句话就能合拢的。

他这样金尊玉贵位极人臣的人物,自幼万人趋奉,等级观念和享受观念早已深入骨髓,在他眼里,她当然是在“虐待”景泰蓝。

那又如何?反正儿子是她的。

身边人也已经不说话了,她正在想他是生气了还是去暴走了?忽然听见他轻轻淡淡,仿若梦呓般道:“那么,你尝过多少人间滋味?”

随即他的手指,落在她还未完全痊愈的肘间,清风般拂过——不知有意还是无意。

太史阑心中一震,容楚也不再说话,片刻,听得水盆拖地声响,热气扑面而来,赵十三回报:“主子,一切齐备。”

“好,出去吧。”

太史阑不动,打定主意要回绝他的示好,不想容楚根本没和她说话,好像走了几步,然后她听见哗啦水响,似乎在试水温,又过了一会,一阵细细碎碎,仿佛衣服落地的声音。

太史阑终于忍不住,睁开眼。

眼一睁,就看见……裸男。

裸男的背。

容楚不知何时已经进入澡桶,正在悠然自得地洗浴,黑亮的长发湿漉漉披在背后,长发间隐约肩线精致,腰线紧束,而肌肤明洁光润,淡黄灯光敷上去,似名瓷上釉,明珠照月,满目辉光。

这皮肤好得让人发怔,然后疯狂嫉妒。

小轩窗,碧纱笼,明烛深深照,弦月淡淡风,对花美人正出浴,一道浅雾染帘栊。

美如诗画的一幕,却被太史阑煞风景的冷喝所破坏。

“你干什么?”今晚的第三次质问。

“如你所见,”美人回眸,风情无限,“洗澡。”

“滚粗。”

“容某今年二十有二,会洗澡。”

太史阑愣怔一刻,才想起,这句是针对她那句“某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可能二十岁还不会自己洗澡”来的。

这无耻的当面洗澡,就为了证明这个?

“我还是个男人,”容楚给她一个娇花照水般的微笑,“你要不要我也证明一下?”

他笑得近乎挑衅,太史阑瞟他一眼,从床边起身,直直走了过来。

容楚也有一瞬间的愕然。

太史阑走过来,走向澡桶……走过澡桶。

打开门,越过直勾勾瞪着她的赵十三,下楼。

容楚这回倒来了兴趣了,趴在澡盆边,笑吟吟等着瞧她到底要干什么。

肯定不是就此避走。虽然认识没多久,但这女人个性鲜明得就像黑墨染上白纸,想不明白都不行——向来只有她逼人让的,就没她让人的。

过了一会,楼梯蹬蹬声响,太史阑上来了,搬着一块巨大的木板,看起来有点眼熟。

她身后跟着一个小二,笑嘻嘻拎着一桶壁画用的颜料。

“来帮忙。”太史阑招呼赵十三,使唤他就像容楚使唤一样自如。

赵十三想拒绝想瞪眼,可在那女人冰山表情面前,忽然觉得怎样拒绝都显得幼稚,只好乖乖去帮忙。

他帮太史阑把板子架起来,板子掂在手中很重,赵十三越看越眼熟,忽然大悟——这不是楼下店掌柜的柜台吗?她把人家柜台都拆下来干嘛?

容楚湿淋淋趴在澡盆边,越看越有兴趣,澡都忘记洗了。

赵十三和小二一边一个把板子架好,太史阑拿着一枝大号狼毫,蘸油漆在板子上唰唰写字。

写完把笔一扔,指挥小二们把板子架在了楼板上,一个面向四面八方、底下人头一抬就能看到的地方,还让小二挂上两盏灯笼,照亮那块板子。

这家店座落于闹市,底下就是东昌城最繁华的夜市,二楼可以看到底下人群,晚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人群熙熙攘攘而过。

板子灯笼一挂,立即有人注意到,开始指指点点,渐渐人群停留的越来越多,很多人仰头,惊呼,眼放异光。

赵十三好奇,凑过去一看,然后,僵在了风里……

容楚也开始好奇了。

他想起身,可是此时忽然冒出来一堆人,手中抓着工具,迅速下掉了所有的门窗。

下掉了所有的门窗……

于是容楚只好在水里泡着了。

因为这座楼是风景房,在前院中心,全竹木制作,四面大排轩窗,格局十分开阔,此时主要窗子一下,这间房就等于袒露在万众目光之下。

太史阑搬张椅子,坐在那块巨大广告牌后,手里抓个锣,开始敲锣。

声音一响,远传八方,整条街上的人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然后他们就看见四面开窗的小楼。

看见巨大的写满红漆字的广告牌。

看见广告牌上那字迹剑拔弩张的“广告”。

“迎来客栈酬宾盛礼:美人出浴,免费观赏!”

底下还有一行小字,“求才子骚客临屏赋诗,佳作将免费在本店橱窗内悬挂张贴,供东昌万众瞻仰——一夜成名,不再是你的梦想!”

看见高楼轩窗,楼上有澡桶,澡桶内有人,乌发黑润,肤光致致,仿佛真是个美人!

“哗”一下,人群轰动了。

美人当街洗澡!

任人观看!

骚动的人群从四面八方涌来,层层叠叠,一律伸脖踮脚做呆头鹅状,前头的眯眼睛拼命瞅,后头的急不可耐拼命掰前头的肩膀,“哪呢哪呢在哪呢?”“我说兄台你该看够了吧?”“让让!让让!”“他娘的你这么肥挡住老子视线了!”“瘦猴,看多了小心精尽人亡!”“砰!”“乓!”

东昌府当晚受理踩踏争执互殴治安案件三十余起,较去年同期同比上升百分之三百。

太史阑冷笑,果然凡事有常理,古今无不同,这和现代车展美女穿得越少人越多一个道理。

店掌柜在一边笑得见牙不见眼——太史阑让他出力出人,拆柜台拆窗子都没给钱,只是告诉他,这叫广告,保证他这么做,必定住客爆涨,财源滚滚,从今日起在东昌城名声大震,成为客栈第一。

果然此言不虚也。

掌柜也忧心观众发现澡桶内是男人是否会跳票,不过太史阑淡定地告诉他,“无妨。女人对美色其实比男人更疯狂。”

事实证明,太史阑永远英明。

最前面的男人发现澡桶内好像是男人后,兴致大减怏怏而去,但很快就有女人指着赵十三低声尖叫,“啊!那个护卫,我刚才看见他伴一个男人进了客栈,那男人……那男人……”瞬间目光灼灼。

店掌柜又笑了。

瞧前门蜂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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