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阵子,几乎给五越占去了江山三成。”
“可是这些士兵,现在成为万人坑的骨灰。”太史阑指指地下。
“任何事都有变数,任何术都有破法。”容楚摇摇头,“在战争的第三年,事情发生了转机,但这个转机到底是什么,至今也没有人清楚,只知道那一万士兵忽然失踪,随后五越之主失去了仗恃,越兵节节后退,五越王庭因此发生内讧,五越国主被叛臣杀害,五越分裂,之后再经过几年战争,最终成为南齐的属地。没想到……”他看看那万人坑,摇摇头,“那批神秘的万人军队,竟然埋在了这里,还烧成了灰,这明显就是镇压巫术的办法,只有挫骨扬灰才可以永绝后患,那边的白石台,可能是当初镇压万人灵魂戾气的祭台,你别看它平平无奇,里面可能刻满了符文。看来当年,南齐是找到了真正的高手。”
太史阑忽然想到当初在二五营,五越还曾派人来刺杀景泰蓝,似乎是知道了景泰蓝的身份,说来也奇怪,南齐朝廷不知道的事,僻处边疆的五越却知道了,甚至连容楚身边的侍女,都被五越渗透,这个已经被打散的民族,也许骨子里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已经真正分裂并一蹶不振。
太史阑小心地走了几步,这里没机关没陷阱,确实就是一处普通的地下埋骨处,但是这种环境,终究让人觉得不舒服,只想快点离开。
“我们走吧。”她道,“虽然康王跑了,好在出洞应该能找到路,我们要动作快一点,才能避免被前后围攻。”
容楚和司空昱都没有异议,三人继续前行,走过祭坛的时候,司空昱忽然“咦”了一声。
司空昱指了指祭坛一角,道:“那里,好像有被烧过的痕迹。”
三人绕到面前一看,才发现雪白的石壁上有一点点微黄焦黑的痕迹,有一点点像是被不大的火焰给烘烤过,而且火焰应该不是直接烧上去的,是隔着距离的烘烤,所以痕迹很不明显。
容楚有点诧异地看了看司空昱,此刻大家都没有火折子,四面光亮度很低,容楚有点不明白,这人是怎么能看见另一个角度的那一点点烘烤痕迹的。
太史阑却知道这家伙和她的死党一样,有一双钛合金眼,而且还是文臻君珂的合体版。
不过这一点烘烤痕迹,能代表什么含义?
第251章 四个男人的心思(1)
太史阑还在思索,司空昱已经不屑地扭过头去,道:“你们南齐就是古怪,给人烧纸还要在那样奇怪的角落,不是应该在坟前吗?”
太史阑好像头顶忽然有电光流过……烧纸!
看那痕迹,不规则而清浅,确实很像被靠得很近的不大的火堆给燎过,除了烧纸,还有什么符合?
有时候简单的思维,反而更能触及中心。
她回头看容楚,容楚的脸色也有点肃然……烧纸是小事,但问题是五越后来成为南齐属地,不断往边境收缩,疆域越来越小,现在离南齐腹地已经很远,这些年五越桀骜不逊,和南齐关系恶劣,五越人不是特许,已经很难进入南齐内地,怎么会有人跑来这里烧纸?
更关键的是,普通五越人是不可能知道当年这个传说的,不是拥有特殊身份的五越人,比如五越国主的直系后代,也不可能接触到这样的秘密,知道这个万人坑的所在,前来祭拜。但在五越的传说里,五越国主被臣子所杀,之后臣子篡位,窃夺了五越之后,便将五越国主的子孙全部斩杀干净,这一脉,是已经绝了的。
如今居然还有人知道这个秘密,还有人记着这件事,还有人偷偷来到这里祭拜,这对于南齐,可不算一件好事。
太史阑略微想了想,又觉得,就算发现这个线索也没用,天下之大,到哪里去找这么个人?五越虽然不许自由往来于南齐,但多年来边境其实也时有通婚,流入南齐内地,改换身份的五越后裔很多,这要如何去查?
“只能等他自己冒头了。”容楚拍拍祭台,笑了笑,“此心不死,犹自祭拜,那就绝对不甘于只在这山腹祭台前烧烧纸,必然还要有动作的。等着便是,我们走吧。”
三人绕过祭台,往前方光亮处走去,太史阑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远处万人骨灰坑泛着一股灰亮的光芒,她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奇怪的情绪,梗梗的,闷闷的,像被一口灰堵在了胸口。
这真是一种不好的感觉。
“太史?”容楚不放心地回头看她,她摇摇头,快步上前。
容楚接住了她的手,下意识要拉到自己身边,太史阑却手一滑,揣到自己袖子里。
容楚一怔,侧头看她,太史阑还是她那个冷冷静静样子,目不斜视。
忽然一口热气哈上她的耳廓。
“喂……”容楚凑在她耳边,悄悄地道,“你莫不是听了刚才的故事,生我气了吧?”
太史阑伸手,合拢他的嘴,“想太多,随便一个阿猫阿狗为了逃生胡乱编几个故事,我便信?”
“哎,心宽大气的女人就是好。”容楚笑得满意,忽然眉头又一皱,“可是你不吃醋,这点不好。”
太史阑觉得这男人好难玩……又要女人大气,又要女人为他吃醋,这不是又让马儿跑还叫马儿不吃草?
“说故事的人虽然不可靠,但故事一定存在,有些话编是编不出来的,区别只是在细节和真相而已。”她捏住容楚的耳垂,把他拉开一点,道,“与其相信别人,不如有机会自己追索。嗯,如果我最终得来的版本比康王那个还惊悚的话……呵呵呵呵!”
她冷笑着,用力搓了搓容楚的耳垂,手劲不轻,眼神杀气。
呵呵完之后,她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容楚摸摸耳垂,一边觉得捏得好酥好麻感觉真不错,一边想这女人这样的笑……才叫真惊悚!
这座山的山腹地形有点像一个锅,三人从锅的一边把子下去,从另一边把子上行,渐渐看见前头微光,出口窄窄的,是一条半人高的石缝。
从石缝里一出来,呼地一阵风扑了出来,掀得太史阑一个踉跄,容楚和司空昱齐齐出手来扶,两手在半空撞上,对看一眼,司空昱冷哼一声,停住不动,容楚含笑,手臂轻轻松松从他手臂上越过,扶住了太史阑。
不过等他手伸过去,太史阑早已扶壁稳稳站好……
站定之后太史阑低头一看,原来脚下是一块巨石,生满青苔少有人迹所以很滑,前方就是空谷,空谷之上有一座吊桥,底下的风鼓荡不休,将吊桥吹得不住翻卷。
这边的山壁是直上直下,没有可以攀援的路,通过吊桥,对面就是矮矮的后山,那样下山的路就多了。
夜色暗昧,月光昏黄,山林都笼罩在黝黝的暗色里,远处松涛起伏的暗影,在浅黑的崖壁上打出深黑的狰狞的影。
对面并没有想象中守候的军队,甚至连火光都没有,或许人都埋伏在暗处,一旦等他们走上吊桥,便有一场绝路截杀。
这下连容楚都稍稍犹豫。
吊桥之上不比平地,有回旋余地,可以说一旦上了吊桥,四面悬空,一旦对方展开攻势,截断退路,连个自救的机会都没。
看着对面黑黝黝的山林,容楚隐约感觉到那些草丛和树影的异常,估算着一定有埋伏,做了个手势让太史阑和司空昱藏好身形,正要想个妥当的办法过去,他忽然头一抬,听见对面山林,似乎有隐约的厮杀声。
邰世涛揣着那个纸包走了出去。
纸包很轻,里面是一些灰黑色的粉末。纪连城亲手将这纸包交给他的时候,意味深长地道:“世涛,药虽然是最方便虽省力的办法,不过他们见惯风浪,向来警惕,未必肯食用他人给予的食物,这就要你自己另想办法了。不过有句话说在前头,不管成与不成,事情绝对不能泄露。否则,这药你就留着自己用吧。”
邰世涛捏紧了手中的纸包……说到底,纪连城不能信任他,这人也当真刻薄寡恩,做这么大一件事,就让自己一人去,成了叫运气,不成也是他自己送死,保不准他后头还有个黄雀在后的,等着万一事有不成,杀他灭口。
在这样一个人身边周旋,博取他的信任,进而博取一个有利前程,那是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粉身碎骨……纪连城能因为怕自己隐私泄露,便要将跟随自己多年护卫全部灭口,这人还有什么人性可言?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为姐姐做一切,都是值得的,哪怕将来,只能在某个偶然的机会,发挥某一句话的作用,那也是好的。
邰世涛偏脸望着后方连绵的山峰,先前想到纪连城时脸上的讥诮神情已经退去,换了一脸的思念和柔情。
随即他又想起今天听说的,容楚也上山来救太史阑,现在正和她在一起,估计还在康王别院内。
他脸上神情又柔和了些……晋国公能不顾一切亲自救太史阑,他觉得很满意。
虽然这样的满意里带了几分怅然,但终究是欢喜的。
他不能伴她身边,总要有人护佑她,陪伴她,走那一路风雨。她的天地太广大,他能做的,也只是撑起一个角落的天,但就算只撑那一个角落,他也必然要撑得风雨不透,永生为她荫庇。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再看一眼那山峰,偏转脸。
纪连城的十个亲信护卫,正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这大晚上的,安排我们去后山巡守,我们刚刚才从山上下来呢!少帅可真是偏心!”
“小点声,少帅今日心绪不好。”
“心绪不好就可以折腾我们?那我们那般辛苦是为谁。”
“算了,也就是后山转转,找个地方睡觉就是,听说那边有西局的探子在,也用不着我们,哦,少帅说让那个姓邰的小子戴罪立功,有什么差事吩咐他去做就是……喂,你是邰世涛?”
邰世涛迎上去,绽出一脸笑,“我是,见过各位大哥。”
“你小子有福,少帅临刑救场啊,如今还让我们带着你,这可是鲤跃龙门,一步登天。小子,好好珍惜机会,走,去后山。”
“好,我给各位大哥带路。”
一行人一路走着,邰世涛却发觉,没什么机会。
因为刚吃过晚饭不久,这些纪连城的贴身护卫吃得又比寻常军士要好,所以自然对任何食物没有兴趣,邰世涛故意说了几个美食故事想要引起他们的食欲,但几个人都懒懒的,不太捧场的模样。
一路上也一直是羊肠小路,各种山道,找不到可以坐下来聊天喝水吃东西的地方。
想要在隐蔽的地方解决他们也不行,这群人很警惕,走路是一字长蛇阵,却将他夹在中间,想从后头一个个使暗手也做不到。
一直走到后山,都没找到什么机会,邰世涛暗暗心焦,怕他们和西局的探子们再汇合到一起,那就更没有下手的机会,好在士兵向来不喜欢太监,纪连城的护卫瞧瞧那头崖上的西局探子,都冷哼一声,就地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休息。
后山这块地方,正对着前头一处孤崖,那处孤崖上有一块浑圆大石,两崖之间有吊桥,这个区域属于西局看守,这是乔雨润和纪连城的分工。
纪连城下山时遇见乔雨润,在乔雨润劝说之下,纪连城截断前山下山路,将兵力调来控制住前山,乔雨润则带着西局探子去了后山。
身为康王属下,乔雨润当然更清楚后山这条路的重要性,她也更清除容楚太史阑的能力,这两人走上炸断的石桥在崖下烧死?怎么可能。她都不用去费力查探那具挂在崖边的尸体……太史阑如果真落下去,容楚必然在她附近,容楚若没死,也绝不会让太史阑曝尸荒野,所以那孤零零一具尸体看都不用看。
第252章 四个男人的心思(2)
她截断前路,也不过是为了逼容楚他们不得不选择后山这条路,然后在这个无法施展任何手段,完全被动的路上,截杀他们!
夜已四更,如果没算错,如果他们没死在前面的路上的话,他们也应该到了!
乔雨润看看不远处稀疏的林子,纪连城的一批士兵也在这里,说是来帮忙,不过这些大兵一来就散开到处休息,她眼底闪过一丝厌憎……要他们何用?
她身边一个男子忽然道:“大人,对面似乎有动静。”
此时正是容楚三人从洞中出来那一霎,三人的人影在洞口一晃,已经被西局这边的高手瞧见。
乔雨润眼神一凝,手一招,一只西局专门用来侦测远距离动静的“鹰眼”递了上来,她端起鹰眼向对面瞧着,但此时容楚等人已经警觉地隐蔽了身形。
“你确定看见有人出来了?”乔雨润问手下。
“确定。”
乔雨润皱起眉,细细思索……有什么办法,可以不伤容楚,只杀太史阑?
在太后没有命令要晋国公的命之前,她还不敢要,杀容楚事小,杀容楚导致的后果,她不敢承担。
半晌她道:“把吊桥的一边铁索底桩掘松,记住,只掘松一边。”
随即她偏头问身边西局请来的高手,“等下吊桥倾斜那一刻,有没有办法过去,从容楚怀里逼下太史阑?”
“只要这边全力配合,不出岔子,在吊桥刚翻的那一刻,我能做到。”
“好。”乔雨润唇角绽出一抹阴恻恻的笑,“会做好的。”
“要我们来有什么用?”林子里,纪连城一个护卫懒懒打个呵欠,“看,西局探子们把崖边守得死死的,吊桥底下装了暗器,边上还堆了火药,那边还有弓箭手守候,还不许咱们靠近,哪里用得着咱们。”
“那便歇歇。”有人招呼邰世涛,“兄弟,给打点水来,渴了。”
“好!”邰世涛正中下怀,寻到边上一条小溪,这条小溪离西局那些太监位置很近,邰世涛斜眼瞟着那边,几个西局太监正在山崖上,半跪着,用短锹在掘地,邰世涛看看那位置,心中一紧……这分明是要掘断吊桥的底桩。
他想靠近阻止,但他此刻身后还有一群护卫,前面又是一堆西局太监,贸然冲过去,不仅没有帮助还可能自己送命,想来想去只得先按捺住,在溪边用水囊灌满了水,正要将药粉撒进去,忽然有人一拍他肩膀,道:“喂,兄弟,你干嘛呢?”
邰世涛立即将纸包摁在掌心,随即回首,身后站着一个护卫,正警惕地瞟着他的水壶。
“给你们灌水呢。”邰世涛举起水壶,笑笑。
“是吗?”那护卫伸手来接水壶,手刚刚触及壶身,忽然猛力一扇将壶拍开,水溅了一地,随即劈手来夺他另一只手,“你这手里抓的是什么?我瞧瞧!”
他用力一抠,想要抠开邰世涛的手指,邰世涛却根本没有用力攥紧,顺势五指一张,纸包散开,他将纸包冲那人脸上一拍!随即狠狠一拳,打在对方肚子上。
那人身子一缩,捂住肚子嗷地一叫,嘴一张,药粉都吸进了肚子里,这人也悍勇,不仅没后倒还向前一扑,将邰世涛抱住,骨碌碌滚倒在地。
“我们必须得走。”容楚凝望着山崖那头,淡淡道,“康王缓过气来,必定要令护卫来追,这里地形湿滑狭窄,都不需要动手,一堆人一冲就有可能把人给冲下去。”
“上吊桥也是送死。”司空昱冷然道,“对面必定有人,随便弄什么炸药一炸,或者利器一砍,砍断吊桥,我们就算不葬身深谷,也必定成为他们岸上鱼肉。”
“所以请司空世子务必保护好自己,切莫做了死鱼臭肉。”容楚立即接上,笑容从容。
“不劳操心,”司空昱反唇相讥,“我倒担心国公等下要向我呼救。”
太史阑忽然大步蹬蹬蹬从两人身边过去了,一步跨上吊桥。
“俩话痨!”她道。
俩话痨默然,对望一眼,只好各自跟上,护住太史阑的左右边。
吊桥在风中浮沉。
对面一直有动静,这很反常,埋伏应该毫无声息才对,这样的动静让三人心中都有些奇怪。
太史阑当先走上吊桥,容楚不容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