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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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 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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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章听得脸色变幻,震惊之色现于言表,末了才喃喃道:“……原来如此,我们也觉得,陛下实在没道理这么久一面也不露,那奶娘的事儿我也知道,只是再回头查的时候,那奶娘家都烧成白地,一个人也找不着……这女人,真是大胆!”

“只是。”他忽然神色转厉,“你和陛下相处,发现他的身份,为何不送他回宫?任他流落在外?他若有个闪失,你要如何承担?”

景泰蓝一见他对太史阑疾言厉色,立即撅起嘴,抬起靴子踢他的小腿,老章不理他,目光灼灼盯着太史阑。

“你或者可以问问他自己。”太史阑道,“我不想把一个中了毒,没有母爱,没有人关怀,时刻处于危机之中,好容易才找到机会逃出来的孩子,再送回虎穴里去。”

“你这叫什么话!”章凝眉毛耸动,“皇宫怎么叫虎穴……等等,你说,中毒?”

他霍然转头,注视景泰蓝,景泰蓝四十五度天使角,眼泪汪汪地道:“中毒好久啦,总是好困,好想睡觉,太史大人说,这是慢性毒,再吃下去,我和哥哥们一样变成傻子……大司空,我好怕……”说完含泪咬手指,四十五度楚楚可怜角看着他。

太史阑之前已经和景泰蓝商量过,一句都不提容楚在此事中的作用,以免给他带来麻烦。

章凝此刻的震惊终于写在脸上,嘴张了半天没说出话啦,半晌抢上一步,半跪在景泰蓝脚下,磕头,“老臣等保护不力,让陛下身受危难,罪该万死!”

“大司空,这不怪你们。”景泰蓝滑下椅子,抱着他花白的脑袋,假哭,“呜呜,你知道就好了,以后你们保护好我就行啦,我终于有救了……”

太史阑默默转身,抚胸——恶心感又一次沸腾了……

一老一小抱头痛哭了一阵,当然一个哭得真心实意,一个陪着干嚎,嚎完了章凝替景泰蓝擦擦那几颗好不容易憋出来的鳄鱼眼泪,抱着他情真意切地道,“老臣既然找到了您,可不能任您再流落在外,老臣拼着粉身碎骨,也要保护好您的安全,老臣这就写信给大司马大司徒……”

“大司空且慢。”

章凝回头看太史阑。

“大司空是要送陛下回宫么?”太史阑道,“仓促之间?毫无准备?”

“你什么意思?”章凝眯起眼睛,“难道任陛下流落在外?这非人臣应为!”

“擅自让陛下蹈险,才非人臣所为!”太史阑一步不让,“大司空为什么不想想,陛下是怎么中毒的?”

章凝一震,默默无语。

“不查清真相,不去除隐忧,不解决问题,就把陛下送回去。”太史阑道,“陛下不肯,我也不肯!”

章凝眉毛一挑,似要反驳她的大逆不道,然而一看她的神情,再看景泰蓝大头狂点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

他老眼没瞎,看得出来这两人的猫腻,陛下每次说“太史大人”的时候,都显得别扭,很明显平日两人极其亲近,陛下该不会连“娘”都喊上了吧?

章凝相信,太史阑那个狂徒,绝对不知道什么上下尊卑,一定会坦然接受这个要命的称呼的。

老章凝默默捂住了胸,决定之后要好好教育一下陛下,将来可不能在正牌娘面前喊漏了口。

“你到底要怎样?”他看看两人,叹息一声,“无论如何,陛下长期在外,我也绝不能答应你,国不可一日无主。”

“国不是有女主么?”太史阑唇角弧度讥诮,“少了陛下这么久,妨碍什么了么?”

“牝鸡司晨,非国家之福!”章凝烦躁地道,忽然眼睛一睁,“太史阑,你在这个时候让我见陛下,莫非你另有用意,你是为……你是为龙莽岭案件?”

“大司空智慧超绝。”太史阑没啥诚意地捧他一捧,“我希望陛下回宫之前,朝中三公能先为陛下争取一定的权柄和自由,以及能够确定保护他。否则陛下回去,也是羊入虎口,他那么小一个孩子,要被宫廷吞噬,实在是太容易的事,您要是做不到,我宁可今晚就拐着陛下消失,从此天涯海角,做我们的普通百姓去。”

“胡说!”章凝胡子一翘,随即又重重叹了口气,“老夫如何不懂你的意思,只是……”

“这就要说到龙莽岭案件。”太史阑坐了下来,景泰蓝自动爬到她腿上,太史阑揪着他脖子让他坐好,老章瞅着,只有装看不见。

“大司空也知道,龙莽岭案子虽然接了下来,但是康王一封密信到太后那里,这案子能不能开审还很难说,那么,如何能让太后不予阻扰?这就是我今天带陛下出现在大司空面前的原因。”

“你是说……”章凝眼睛一亮,“转移太后注意力?”

太史阑不语,心想怎么做你还要我教?宗政惠对外宣布陛下休养,心中定然发虚,也定然令康王属下的西局好好寻找。此刻如果章凝等老臣,露出明显的怀疑,言语透风威胁她,她难免慌乱,也难免因此迁怒西局乃至康王,如果章凝等人做得好,令她对康王产生怀疑,那么她想要惩戒一下康王,平衡一下势力,收敛他的气焰,就此放手龙莽岭案也是有可能的。

第218章 救你媳妇去(2)

身居高位者性多疑,没有永远的朋友或亲人,太史阑没见过宗政惠,但依旧觉得,这女人既然能走到今天,必然也是这样的。

宦海老手一点就透,章凝果然迅速进入状态,开始思索着如何措辞上书,如何串联同僚,如何给太后隐晦地施加压力,以实现龙莽岭案件顺利开审。

他一边思索,一边时不时看一眼景泰蓝,越瞧越惊奇,越瞧越满意,想着几个月前小纨绔,对比现在端正流利的娃娃,真是恍若梦中。

是太史阑改变了他吗?

那么多师傅两岁给陛下启蒙,毫无长进,怎么一个太史阑,看起来作风强硬不温柔,偏偏就打磨了南齐最要紧的那个孩子?

章凝叹息,觉得人生真是充满异数,或许,危机中的南齐命不该绝,等来了一个契机。

太史阑抱着景泰蓝,下巴搁在他柔软的头发上,却在想着这风云深深,前路未已,怀中的孩子看似拥有天下之大,但还没能走进一个丽京。

太史阑把章凝拉入自己阵营,准备开审龙莽岭案的时候,皇宫内宗政太后也在打着自己的主意。

“太史阑胆子越来越大。”她啪一声将一封密报合起,冷声道,“杀我西局一百一十八密探,居然还敢砍烂他们尸体,伪装成盗匪,扔去了乱葬岗!”

李秋容偷偷瞄宗政惠一眼,他以为太后要勃然大怒的,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冷静。

“我生气做什么?”宗政惠猜到他心思,冷笑道,“她要自己找死,哀家何必拦着?一百一十八西局人命,她如何能不还?康王已经上书,要在昭阳城另设西局西凌总局,辖制西凌整个行省,哀家已经准了。哀家倒要看看,杀了西局一百多人,仇深似海的太史阑,如何在昭阳城两家西局夹缝之间,活得更久一些!”

“奴才以为,”李秋容慢吞吞道,“夜长梦多,何必和这蝼蚁斗,看久了也怪腻的,不如早些解决了,如果太后允许,老奴愿意亲自出手。”

宗政惠长而尖的护甲,慢慢蹭着自己光洁的下巴,眼中有思索的神情,“我这里还离不开你,再说杀鸡焉用牛刀,太史阑的敌人可不仅仅一个西局,还有纪连城,我已经下文给天纪军,从现在开始,天纪军每年拨一个营的人马,入驻昭阳城,纪连城会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太后圣明。”

“你说的对,”宗政惠丢开文书,“我不该为这些蝼蚁费太多心思,但你也不必太高看她,她有本事真的躲过那些敌人,走到我面前,只会让我更快更方便地将她捺死。”

“太后再没有错的。”李秋容垂着眼皮,“不过也许晋国公不乐意。”

宗政惠的脸色立即阴沉下来。

“那贱人能走到今天,不就是靠着容楚?”她尖声道,“如此情意深浓,割舍不得,真让哀家感动,就是不知道离开容楚,她还能这么活蹦乱跳否?”

李秋容唇角一扯,算是笑了,“自然不能。”

“来人,传旨。”宗政惠双手交叠,撑着下巴,眼神冷冷俯视,寒气四射地道,“今夏南方大旱,未知储粮情形如何,现封晋国公容楚为南路巡察使,巡查南方七行省的粮食储备情况和当地官员政绩,即日内速速动身前往南尧行省,不得延误。”

“是。”

圣旨以极快速度下来,传旨的太监,被催促着骑快马,立即往晋国公府传旨。

传旨太监到的时候,容楚正在和他娘扯皮。

“你又要到哪里去?”国公夫人拉着儿子袖子,不依不饶,“今年来你回家过几次?每次住过几天?这才回来两天又要走,不是我叫玉桃盯着,你是不是又要不告而别?”

容楚眼神阴恻恻的,盘算着玉桃那姑娘年纪不小了,是不是该打发了嫁了?

“儿子只是出门逛逛。中瑞那边有行商过来,听说带来一批奇异的玩意,儿子想淘了来孝敬娘亲。”容楚微笑,哄他家老夫人。

“那我们一起去!”国公夫人眉开眼笑来搀他,“你好久没有陪我一起逛街了!”

“行啊。”容楚微笑,一边给管家来钱使眼色,示意他慢吞吞套车,“儿子先去牵马,娘您坐车跟来。”

“不行,你骑马先跑掉以为我不知道?”国公夫人今儿卯上了。

两人正撕扯,一个丫鬟忽然急喘喘跑来,道:“老夫人,公爷,周护卫让人传话,说在一条街外看见有传旨太监来了。”

“这个时候有什么旨意?”容家老夫人还在诧异,容楚已经眉毛一挑,“周七可认得那太监?”

“是景阳殿的黄公公。”

容楚眼神一冷,拔脚便走,“速速备马,立即出府!”

“容楚!”老国公夫人瞪大眼睛,“圣旨要来了,你竟然要走?”

“不走就走不掉了。”容楚拍拍手,对空中道,“不管用什么办法,给我拖住黄公公,延迟他到府中传旨的时辰。”

“你疯了!这要被查出来是大罪!旨意岂是可以怠慢的?”

容楚衣袖一挥,他娘就落到了三步开外,容楚脚不沾地地向外走,一边道,“那便怠慢吧。”

“来人,拦住你家公爷!”老国公夫人急了。

“拦吧。”容楚停也不停,“那您这辈子也没媳妇了。”

“嗯?”正要指挥护卫拦下容楚的老国公夫人,手一停,快步便奔了过来,“等等,你说清楚,什么媳妇?哎,阿楚,阿楚——你到底要干什么去——”

“救你媳妇去——”容楚的声音已经远远地隔了一个院子,随即有快马奔驰的声音传来,一阵风地远去了。

厅堂里有种诡异的气氛,老国公夫人呆了半天,问身边的丫鬟,“我刚才没听错吧?你家公爷说的是媳妇两字?”

“再没错的。”丫鬟抿唇笑,“公爷还说要去救未来小国公夫人呢,难怪这么心急。”

“难怪这么心急,心急得好,心急得对。”老国公夫人瞬间笑得慈祥可亲,拍拍手,道,“都听见了?你家国公有要事要办,来人,块给我去一条街外,想办法拦黄公公,嗯,不行就把圣旨给偷了,半个时辰之后再塞还给他……”

刚还捋着袖子准备帮容楚拦住老夫人的管家来钱,砰地栽了个踉跄……

甩掉圣旨的容楚快马奔西凌,可怜那被偷圣旨的黄公公,一阻再阻,终究没能赶上容楚的脚步,只得携着圣旨再回宫请罪,随后宗政惠命人带着圣旨出京去追,并命沿路府县一路拦截,至于追到追不到,拦不拦得下,能在什么地方追到拦下,就看他们的运气了。

而此时,三公已经光速驾临昭阳城——章凝以最快速度飞鸽传书,三公收到后无比震惊,当即商量后,也赞同了章凝的意见,随后大司马宋山昊,大司徒席哲连夜进宫,也不知道两位大佬和太后说了什么,总之最终他们拿到了太后关于彻查龙莽岭案的旨意,连夜快马奔赴西凌昭阳,而景阳宫灯火一夜未熄,有人听见东西被大力摔碎的声音。还有人听见太后尖声道:“……一个个都背叛我!他竟然去玩妓女……让他滚——”

至于这个“他”是谁,没人知道,也没人敢猜。

刑部尚书还在路上,大司马大司徒已经动用了最好的千里军马,奔到了昭阳城,两日后一大早,太史阑一开门,就看见两个满脸黑灰,胡子打结的老头,从马上滚下来,把她挤到一边,张着双手,连声招呼都没打,狂奔进她的府里,连声道:“章凝呢?人呢?快!快!我们要见人!”

一群晨起扫地的衙役护卫兵丁,抱着扫帚傻傻地看——哪来的老疯子?

两位大佬正急得跳脚,忽然一个声音清清冷冷地传来,“大司马,大司空,两位大人,早。”

两位大佬一转头,这才看见太史阑。

太史阑挥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才不急不忙走过来,“两位大人太心急了,真是令人惊讶。”

两位大佬瞬间醒悟——章凝传来的消息太震惊,两人急于见到人,查证真相,倒显得过于心急,落在有心人眼里,会引起疑问的。

“你是太史阑吧?”大司马宋山昊点点头,“很好,很审慎。”

大司徒席哲十分沉默,也没有露出赞赏之色,眼神冷漠而又有点警惕地盯着太史阑。

太史阑才不管这些大佬怎么看她,把他们带进章凝的书房,睡眼惺忪的景泰蓝也被抱了进去。

她站在外面,听着很快里头砰嗵砰嗵,大抵老场景又重演了,如此这般来上几回,景泰蓝便可成为爷叔杀手了。

过不了多久,门打开,三位大佬居中而坐,已经恢复了平静和庄肃。

景泰蓝坐在一边吃糖,这几天他缠着章凝给他买零食,整天眉开眼笑,太史阑觉得,隔代亲这种事果然是存在的,眼看着她好容易纠正了小子的吃零食坏习惯,就要给这群老头子给毁了。

“太史阑,多谢你这些日子照顾陛下。”三公谢她,眼神里闪动着感激——照顾还是小事,陛下脱胎换骨才是南齐之福,看看现在的陛下,对比当初宫里的小纨绔,三公幸福得想哭。

第219章 痛经是件麻烦事(1)

“我愿意。”太史阑道,“怎么都无妨。”

三公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女子骄傲而耿直,不卑不亢,不阿谀,不轻狂。

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别有心思,挟天子以令诸侯的。

三公都稍稍放下了心,对望一眼,说起了正事。

“我等前来,为龙莽岭案。”章凝道,“你曾经说过陛下中毒,我们已经派人去查,但凡这种慢性毒药,西局最擅长,只怕此事和康王也脱不开关系,所以龙莽岭案,确实得好好办,借此机会压一压康王党羽的气焰,陛下将来回宫也安全些。”

“请三位大人吩咐。”

“你且附耳过来……”

次一日,西凌昭阳城,龙莽岭案,开审!

一大早整座城都沸腾了,百姓那日迎接王驾,亲眼见了康王自己接了告自己的状纸,正引为奇谈,茶楼酒肆,连日讨论,都在说这状纸虽然接了,但未必能开堂审,康王何等身份?南齐唯一的亲王,太后身边最为信重的红人,谁敢审他?只需要康王回京,甚至不回京,一封密信递给太后,这案子,就审不成!

不仅审不成,连带咱们新上任的昭阳同知,女英雄女大人,只怕也要被连累,仕途到头咯。

大多数人持这种看法,也有一部分人,却坚持认为,太史阑自出现在人们视线中,便一鸣惊人,不同凡响,诸般行事,若有神助,有种人生来便是创造奇迹的,或许再创造一次也未可知——她能让康王自己接了告自己的状子,为什么就不能让他跌一次跟头?

两种说法僵持不下,以至于茶楼酒馆甚至开了赌局,赌太史阑和康王,谁能赢到最后,目前赔率一赔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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