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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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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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他一只脚已经即将踏上对面断崖青黑色的山石,她的眼神刚刚放松了些,忽然听见一声短促的“哧”。

这一声,没之前那些风声凶猛隼利,却更加快而凌厉,她的耳朵刚刚捕捉到那点声音,随即便感觉身边空气被劲风撕裂,衣袖嗤啦一声再破,一道银光掠过她身侧,直奔对面——

她眼睁睁看见那点银光,没入李近雪肩背!

仿佛是个慢动作,银光掠过、没入人体、血色洇出、他晃了晃、已经点在山石上的足尖微微一撤、身子向后一仰……

太史阑忽然向前冲去,将要冲到崖边时,霍然一蹲,蹲下时已经扯住了崖边的藤蔓,随即身子纵起,跳崖!

呼地一声她身子降落,刚落半丈就被藤蔓扯住,细弱的藤蔓危险地颤了颤,终究还是拉住了她的身体。

太史阑不看危险的藤蔓,也不看被粗糙蔓枝割破的手掌,腿用力在山崖上一蹬,身子已经荡起!

人在半空,身子摆荡,一只手臂直直伸出去,一抄。

她想要捞住他!

一切不过一瞬间,惊变乍起时她的反应、肌肉爆发力、肢体协调能力、速度都已经爆发到了巅峰,动作协调流畅准确得令人无法相信她没学过一天高深武功。

这也是她,一生至此做得最好的一次。

“呼!”

她竟然一次就准确地荡到了李近雪身边,他此时刚刚落下,她的指尖,触到了他的衣袖!

太史阑狠狠一抓。

手指触及实处,她心中刚刚一喜,蓦然身子一空,往下便坠——藤蔓断了!

李近雪刹那抬头,这一刻他没有微笑,眼神却依旧温和深雅,突然抡臂,托住了她脚底。

呼一声,太史阑觉得自己像坐云霄飞梯,瞬间又反升上去,从坠落到飞起瞬间转变太快,她体内失衡,五脏六腑都像被翻过一般难受。

第17章 推倒没商量

眼看她将要落上对面平台,蓦然又一声熟悉的轻响。

银光一闪,再次追蹑而至,啪一声火花四溅,射掉了太史阑即将落足的山石!

到了这种情形,连太史阑也要忍不住大骂——玩我啊!

她刚刚纵起的身形再次掉落,这回再没有人托住她脚底,用自己的身体换回她的安全,急速的坠落中风声呼呼而来,她勉力睁开眼,看见李近雪并没有掉落崖底,而是忽然撞在了山壁上,那里葱郁的藤蔓被撞碎,露出一个下行的深沟,或者说是山体的裂缝,她眼看着他身子一滑,消失在裂缝中。

那样嶙峋的裂缝,他又受了伤……

凶多吉少的念头还没转完,她砰一声,撞在了什么物体上,不硬,还有几分蓬松,就是有点刺人,屁股很痛,身下簌簌作响,有淡淡的松香味弥散。

不过这一停只是瞬间,咔嚓一声身下的松枝断裂,她翻翻滚滚又落,这回落得很快,崖本来就不高。

“砰”又一声,却没有想象中的剧痛,身下空虚,唯独腰和膝窝都被兜住,触感似软实硬,富有弹性,她定了定神,感觉到这似乎是一个人的臂膀。

竟然被人接住了?

坠落的昏眩还没过去,一抹芝兰青桂般清郁而又飘逸的气息,连同一个人有点熟悉,又有点讨厌的声音,一同涌入她的意识。

那声音带点惊诧,带点调笑,道:“老天真是待我不薄,知我寂寞,天降美人!”

那人话音未落,转而又道:“又是你?”

这回声音里的惊诧更多了些。

太史阑睁开眼。

眼前,那人眸光浮沉,似笑非笑,珍珠明月般的肌肤,即使在这崖下暗影处,也依旧不损丝毫光辉。

果然是那张美貌得令人讨厌的面容。

太史阑皱眉,伸手,推开他的脸。

容楚微笑,放手,“砰——”

太史阑跌到地上,好在容楚还没黑心到顶点,他身前有案有几还有厚毯,太史阑正跌在地毯上。

不过从高处跌落又经过撞击的人总难免有点瘀伤的,太史阑浑身疼痛,又觉得焦心口渴,一抬眼看见案上有新鲜的梨,顺手抓了一个就啃。

啃完了,随意将梨核一抛,再一抬眼——咦?好多人。

一转眼,才发现这一处原是平地,在上面看不出来,此刻落下来才发现底下地势平整,绿草茵茵,上有青崖,侧有繁花,前有碧水,后有清风,因此被选了来作为节日盛会场所。

此时一大片空地上,一席席依次排列,左侧男,右侧女,女子席前以彩幕遮挡,香风阵阵,男子席地而坐,吃喝得满地肴核,彩幕上挂着一些诗作画作,墨迹淋漓未干。

这一大群人本该喧闹不堪,人潮涌动,此刻却鸦雀无声,人人目瞪口呆。

任谁玩乐正高兴,忽然天上掉下个人来,还砸在了主宾面前,都会有点接受不能的。

只有一个人,怔了怔后,高兴地大呼:“姐……”

太史阑抬眼,正看见邰世涛欢喜地冲过来,身上还颇为滑稽地挂着一个红金二色绸缎制的龙头,龙头随着他的步伐一窜一窜跳动。

太史阑敏锐地注意到,有相当一部分人醒过神后,望向邰世涛的眼神颇为不善。

怎么,这小子又得罪人了吗?

“姐……”邰世涛喊了半声便停住,忽然想起姐姐是皇家弃妃,御赐出家,根本不能出现在这场合,连忙将到口的话咽了回去。

太史阑此刻无心和他聊天,抬头看看两侧山崖,再看看不远处溪水,思考着跌入山体缝隙的李近雪有没有可能还是从山上滑下来,最终跌入山涧。

她手撑着地,忍着浑身骨头似要裂开的疼痛,站了起来。

容楚在一边闲闲喝酒。

太史阑只在落入他臂膀那一刻,和他有过眼神对视,之后看都没看他一眼,视他这万众围拥的主宾于无物,他似乎也不生气,只悠悠拈了果子吃着,饶有兴致地看太史阑。

此刻见太史阑痛得一头虚汗,却仍面无表情,站起身要走的模样,才问:“去哪?”

“找人。”

“谁?”

“不关你事。”

“未婚妻要做的事,未婚夫不可不问。”

“在我承认你之前,最好少拿这个词来恶心我。”

“那就给个机会,让我好争取你的承认?”容楚笑吟吟地、看起来毫无诚意地道,“我派人帮你找。”

太史阑下意识要拒绝,忽然想起这溪水可能是鹿鸣河的分支,万一李近雪被冲进下游,她一个人确实很难及时找到,再万一李近雪还卡在山缝里,也需要大量人力援救。

“好。”她一伸手,“一百护卫。”

容楚拍拍手掌,一队青衣人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这些人衣着朴素,看起来根本不像那些装备华丽的豪门护卫,但个个眼神犀利明锐,看人时极其有力,像扑面而来的飓风。

四面起了一阵骚动,有人在窃窃私语,似乎在说什么“龙魂卫”之类的字眼。

太史阑还在不满,“只有十个。”

“他们十个,可抵寻常护卫一千。”容楚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找谁?”

“男人。”太史阑道,“蓝衣,身形个子年纪和你差不多。”想了想觉得独特性不强,又补充,“好看。”

“好看?”最后一句让容楚眉毛挑起,眼神有点危险。

“嗯。”太史阑点头以强调。

“怎么个好看法?”容楚指指自己,“我这样的?”

太史阑鄙视地看他一眼,最讨厌自恋的人了!

她想了想,觉得其实两人不好比,风格相差太大,不过说起来,她觉得还是李近雪更顺眼些。

“比你好看。”

容楚的眼睛眯起来了,那种似笑非笑,带点危险的笑容,又飘了出来。

“你喜欢?”

语气平淡,越淡,某种气息似乎就越强,站在一边的邰世涛,忽然打了个寒战。

太史阑直觉地皱了眉,她不喜欢“喜欢”这个词。

她的皱眉,看在别人眼里却像是心事被说中的心虚,容楚定定看了她半晌,忽然向后懒懒一靠,笑道:“我改变主意了,我为什么要讨好我的未婚妻?”

太史阑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你不生气?”容楚在她身后问。

“你还没资格。”她答。

不是她在意的人,她干什么要为他浪费一丝情绪。

身后一阵沉默,容楚还是在笑,就是笑容似乎有点奇异,邰世涛在一边瞟着,心想从来都被女人捧在掌心怕冻着的国公,这次有没有觉得挫败呢?

随即又想姐姐真是变化大,不过他喜欢。

“你怎么性子这么硬呢?真是不可爱。”一阵沉默后,眼看太史阑真的一瘸一拐向前走,容楚还是开口了,“哪,我想你是不愿欠人情的人,也未必稀罕我献媚是不是?你应该喜欢公平,那么,你做到一件事,我就派人帮你找人。”

“什么事?”太史阑回身,她不求人,但不代表一味莽勇。

容楚对她招招手,太史阑没啥表情的过去,容楚倾过身子,咬耳朵,“你来迟了,花潮斗艳已经结束。先前我答应过,斗艳胜者,可以向我提一个我做得到的要求,不过现在这个胜者我不喜欢,不想答应她任何事。不如你去赢了她,便可以随意要求我。”

“比什么?”

“才艺,刺绣。”容楚笑得有些可恶。

刺绣需要时间,向来不是女子才艺之比的项目,但是容楚实在不想让那堆女人有空对他送秋波表衷情,干脆要求“女子四德,前三德安州闺秀已经让我大开眼界,那便考考最后一德吧。”

不过……

容楚眼睛微微向太史阑斜了斜,笑容看起来越发诚挚。

用脚趾看她,她也不像擅长女红,别说女红,凡是才女擅长的一切东西,诗词、歌舞、曲艺、乐器……只怕她都不会吧?

他倒是想知道,她到底会什么?

他还想知道,这个一看就非常坚执的女子,她要争就必定要赢,但她用什么方式赢?

不得不说,虽然她的性子真是很不可爱,但也真的……很容易挑起男人的挑战欲。

太史阑才不理他古怪的笑容,她对“刺绣”两个字也皱了皱眉,这玩意,给她八辈子也学不会,她也绝不会去学。

“胜者是谁?”她突然想知道自己要挑战的是谁,因为人群里,好像有那么几束熟悉且恶毒的目光,射过来。

“说起来很巧。”容楚轻轻一撇下巴,点了点人群,“男子比点香作诗,胜者是你弟弟;女子比刺绣,胜者是你妹妹。”

太史阑顺着他的目光一看,邰世涛点头微笑,对姐姐晃了晃他的绸布龙头,而立在一边,先前一直被她当人肉背景忽略的某个女子,正眼神不善地瞪着她。

太史阑觉得她脸熟,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这不是邰世兰死亡当夜,跟着邰世竹去讨债,却又躲在邰世竹身后,只露半边脸的那个?后来在邰夫人那里也见过,好像是四房的待嫁小姐,叫邰世薇。

第18章 你真丑

邰世薇遇上太史阑漠然如对草木的目光,愤怒得浑身都在轻颤。

她好容易胜了这些闺秀,在晋国公面前出了风头!

她本来应该站在晋国公身边,她已经想好了她的要求!

结果她正要上前,这个女人竟从上头掉了下来!还故意掉在晋国公臂膀里,打断了她的话!

掉下来,打断了,就该让开,这女人还不罢休,竟然死赖着不走,和晋国公眉来眼去提要求——有资格提要求的是她邰世薇!

现在居然还用这样蔑视的眼光看她!

这个可恶的,不仅搅乱了整个邰府,还想搅乱她的计划的无耻女人!

“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份!”邰世薇盯着太史阑,不掩眼神里的憎恶,“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还不快点回去!莫要丢了家族的颜面!”

她不敢当面说破太史阑现在的身份,那会导致邰家也获罪,但她从没把邰世兰那样的身份放在眼里,一个终身出家的皇家弃妃,命运早已注定,她只能在庵堂终老,或因为淫贱罪行迟早被沉河。

众人听她语气,分明太史阑也是邰家人,不禁惊愕——这是邰家哪位小姐?为什么姐妹间关系如此恶劣?

众人目光转向太史阑,兴致勃勃等着一场精彩的姐妹舌战,谁知道太史阑眼光,淡而又淡地掠过邰世薇,根本没有理睬,转而对容楚道:“就她?”

看看她,再看看气得满面通红的邰世薇,众人忽然都觉得,好像看见一只未长成的小猎犬,无助地对刀锋般的战士乱吼……

“有把握赢她吗?”容楚越笑得诚恳,越让太史阑觉得不怀好意。

“行。”她不耐烦地答。

邰世薇此刻终于听明白了两人意思,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半晌忽然格格娇笑起来。

“让她赢我?呵呵让她赢我?”她笑得花枝乱颤,像遇见世上最大可乐之事,“国公您是打算给大家助兴吗?这女人……让这女人赢我女红?……呵呵太可笑了……”

她笑声越来越响,众人看她神色也明白,看样子这位新来的邰家小姐,八成不擅女红,也不禁纷纷掩口取笑。

“这位八成不会女红吧?”

“那也没关系,或者可以看见肥鸭状鸳鸯,或者扁担状水草呵呵。”

“姐姐你不是嫌比手工气闷吗,现在正好,乐子来了……”

嘲声如潮,太史阑好像没听见,眼光在容楚浑身上下溜了溜,重重在他腰间一落,忽然一把将他推倒!

噗地一声,容楚被推倒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推倒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太史阑推倒了。

哗地一声,人们惊诧了。

张大嘴巴惊诧了。

张大嘴巴喝了一嘴风地惊诧了。

四面人群震惊至极度寂静,好像瞬间变成僵尸王国,推倒和被推倒的两个却反应好像外星来客,推人的那个,推倒人,一手还扣着人家腰带,于是“嗤啦”一声,容楚腰间那个软锦精绣双层浅蓝色腰带便被扯裂。

太史阑扯下腰带,看也不看一眼,顺手一扔,动作活脱脱一个即将圈叉弱女的流氓,只差了搓爪淫笑的标准猥琐表情,以至于场中又发出一阵排山倒海的抽气声。

被推的那个毫不惊讶,一肘撑在厚厚地毯上,扬起精致下颌,弧度调整得足可倾国后,才眨眨眼睛问太史阑,“你觉得赢不了,所以现在就打算对我用强?”

“吸溜”一声,不知道谁在吞口水,当然不是女人,女人们忙着掩脸掩眼睛并从指缝里偷瞧,垂涎的,貌似是一个健壮男子……

因为容楚此时造型甚诱惑,甚诱惑。

绿草如茵,厚毯华贵,他一身雪白便袍,袍角暗金纹绣,低调中不露声色地尊贵,袍子是南齐最近流行的式样,开领很大,被太史阑一推向后一仰,便拉扯出斜斜的弧度——锁骨一抹,精美如描,胸膛半现,莹润如玉,腰间微露,线条紧束。

这架势身材,诱惑皇太后都够了。

太史阑却根本没瞧一眼。

她推倒容楚,抓过一把切肉小刀,胡乱割了一块肉塞嘴里,然后随手用那精致腰带擦刀,小刀锋利,腰带质地薄滑,三两下腰带便碎了,所有人眼睁睁看见晋国公那价值连城、苏城第一名绣辛清绣的“天光云影”腰带,被这个女疯子瞬间扯断扔在地上,都发出一声无比心痛的慨叹。

随即太史阑一脚踢翻面前案几,水果美酒翻了一地,大声道:“你真丑!”

然后大步走开,走开的时候,顺便还在滚了满地的水果中,捡走了一大串葡萄。

一群士子大夫,闺秀淑女,已经觉得不会思考了。

这叫什么意思?

搞了这一出,就为了说这句话?

晋国公当真丑得这么人神共愤,令这位邰家小姐愤怒难抑?

还是两人之间另有隐情,邰家小姐趁机泄愤,要给他难堪?

按照八卦常规逻辑,众人瞬间认定后一种,并由此衍生诸如“始乱终弃”“强逼民女”“仗势欺人”等等浪漫香艳版本,甚至连剧目都拟好了,第一出叫《风流国公下安州拈花惹草;有情闺秀后花园私定终身》,第二出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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