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从一开始,她就做错了。
她咬紧唇,紧紧地抱住了怀里的沧夜,手指按在他胸口的伤口之上,嫣红的血迹在她指尖流淌,滚热得让她灼烫不已。
哪怕是匕首割伤了她的手,她依旧紧紧地捂住了他的伤口,好似这样做,他的血就不会再流一般,会被她堵住一般……
泪水在她脸上放肆地流窜,她紧紧地按住他伤口,但无论她怎么按,那血迹都会自手指的缝隙和边缘不停地流出来。
“殿下,殿下,您不会有事的,我们走,我们不争了好不好,我带您去看大夫……”江凌歌哭着道。
沧夜淡淡一笑,笑容没了一贯隐忍的魅惑,倒是真的温柔了起来,他望着江凌歌,弟低低道:“没用的。我早便说过,不成功便成仁……这是我谋划多年的计划,既已失败……那么我哪里还有活着的必要……”
他空虚了半辈子,不知为何,现在心中却竟没了以往的寂寞空虚,失败过后的释然,让他不由慢慢地放松了弦。
八岁前的时光都是用富贵堆出来的尊贵华美,但那一年就好似他的分水岭,他被人抓入了送往昆仑的小孩子中,从此开始了他的血腥童年。
他养尊处优多年,哪里能接受骤然的变化,开始的训练中,他都是得过且过,只盼着能够逃出去。但那一年,当他对着自己养着可爱小松鼠下不了手时,昆仑传来了覆灭的号角。
有一个人,以一己之力,在众多杀手前往任务之时,引起多人叛乱,对昆仑进行了颠覆性的报复。昆仑倾尽留下的好手,都不曾拦住他离去的脚步,甚至昆仑险些被覆灭,教主不得不退入昆仑神殿。
他的名字叫做沧尘,年仅十四岁,却已成为了昆仑第一高手,让人叹为观止。
他好运地逃过了那次劫难,但心中却留下了沧尘两个字,心中也似乎骤然有了向前的信念。
他想成为沧尘那样的人,只要有了足够的实力,变得强大,那么这浩瀚天地再也拦不住他,只能匍匐于他脚下战栗。
于是,他明白了。若是不想杀人,只有被杀。若是不能变得强大,只有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他不想就这样死去,他想回去他温暖的母妃身边,所以,他一步步踩着别人的骸骨往上爬。
可是,等他能够有足够的实力,离开昆仑,回到沧月之时,他看到了另外一个“沧夜”。
“他”代替着他成为尊贵的六殿下,孝敬母妃,拥有贤名……看着母妃眼底的疼爱,他蓦地明白了过来。
原来,他的存在对于母妃来说,并不重要。他是随时能够被代替的人,哪怕他当时死在了昆仑,母妃或许都不会知晓吧,也不会难过吧!
甚至父皇从头到尾都不曾知道他已然被人替代,依旧如故地疼爱那人……
如此看来,他当年在昆仑的苦苦挣扎,在坚持不下之时,想着温柔的母妃,严肃的父皇,努力活下来的信念,似乎都在那一刻塌陷。
原来,他真的没那么重要,甚至比不过权势重要。母妃能够为了她的地位,用他人代替他而活。而父皇即便知晓,估计也只会为维持两国的面子,当做不知道吧!
以往的疼爱*溺都在建立在两国的利益至上的吧!而不是发自真心的喜欢,等明白过来之时,沧夜也意识到了权势的重要性了。
若是他成为了这天下最是尊贵的帝王,那么,是不是再也没有人敢如此的不在意他了?
这般想着,他脑海里蓦地涌起了强烈的,对权势的渴望。
可是,哪怕是一步步往上爬,得到自己想要的,满足过后,午夜梦回之时的心口的失落却不知缘由。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得不到满足呢?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人都背叛他呢?
于是,他有了更大胆的计划。
不成功便成仁吧!
听得沧夜的话,江凌歌的泪水落得越发的急切了,她紧紧的抱住了他,“殿下,你不会死的……我错了,我再也不阴奉阳违了……我帮你去找凌云……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求求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她想起那一年,桃花纷飞,她出行之时,却不慎被掳入昆仑,因为姿色出众,被选入送去养成女昌妓,伺候整个昆仑的杀手。她岂会愿意,只恨不得一头撞死了,但昆仑自有一套办法,能够让人心甘情愿。
就在她绝望之际,他踩着落花,一步步走来,虽然还未曾长成,但他气定神闲,周身都弥漫着温雅之气,仿似他走在的不是修罗场的昆仑,而是江南水乡。
他仿似从天而降的天神,伸手对她说,“你若是愿意当侍女,那就牵住我的手,随我而走。”
那时的阳光明媚,柔化了他的眼角眉梢,他整个人不似杀手,倒是如山水墨画里走出的书生般雅致。
她犹如受了蛊惑般,把手放入了他的手之上,碰到了他指腹的薄茧,落入了他的网中。
“记住,不要背叛我!”他牵着她缓缓前行,把她带离了成为女昌妓的命运。
她当时是如此感激,却不曾想,他竟是成了她此生最大的劫数。
她原本以为经历过一次失败的感情后,她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了。
但她心疼沧夜,她想对沧夜好,她穿越前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哪怕是经历过一次失败,她还是不知,心疼就是对一个男子喜欢的开始,直至那感情再也控制不住的蓬勃,她才恍然大悟。
只是,泥足深陷岂是那般容易就能出来的。
而她为了友情,总归是害了他……她没想这样的,她以为她可以凭借与慕清染的交情,带他安然离去……只是结果向来不如人意……
他竟是如此的决绝!
江凌歌望着他俊美绝伦依旧的脸,嘴里满是泪水的咸涩:“刚才您明明就能躲过去的……为什么,为什么您要如此……”
为什么要站着,任由慕清染把刀插入他的胸口?
沧夜淡淡一笑,侧脸望去,就见得那焦急万分的慕清染纤细的背影,不知想到什么,眸色稍稍温柔了起来,“大概是因为……我觉得累了吧……或许是我也想感受一下那种情感吧……真的很羡慕他……”
他也想知道,全身心信任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就如慕清染能够如此地信任洛北辰一般,能够为了他连性命都不顾一样……
他也想被人这样信任着。
他默许了江凌歌去找洛北辰,他想试一试,那个人会不会也能为她义无反顾。
结果,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一种感情可以为对方去死,只是他没有遇到罢了。
他也好想有个人为他奋不顾身,有个人能够再午夜里为他担心挂念,有个人能够为他受伤而落泪心伤……
这时,凤锦已然提着长剑过来,他速度很快,面色也没了以往的温润柔和,只余下刀鞘斧劈的冷冽,直直走到沧夜的面前,长剑一指。
“不——”江凌歌以背相抵,急声道:“凤公子,请你看在我对你们帮助良多的份上……放过殿下吧……”说着,眼泪都纷纷落了下来。
如今,哪怕是放了又如何,沧夜根本就……
她只觉心口饨饨作疼,痛恨和悲伤犹如潮涌而来,她咬紧了唇瓣,口中的咸味都变成了苦涩,她低低道:“若是您要杀,就连同我一起吧!”
凤锦一窒,见得此情此景,闭了闭眼,往日的言笑晏晏还在眼前,而今却只余下落寞,他咬了咬牙,恨声道:“那你把解药交出来吧,阿辰,阿辰他的毒……”
自从沧尘吞下红尘,却是疼得连剑都握不住了。
闻言,沧夜微微笑了起来,却似是牵疼了伤口,咳嗽了两声,脸色因为疼痛越发的苍白,但他的眼眸却亮得刺眼,“呵呵,解药?你竟然要解药……你不知道……红尘是没有解药的吗……呵呵,碧落黄泉红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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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夜其实也挺可怜的,他做这一些,若是说野心,倒不如说他更是为了关怀和注意。
丽妃和德文帝更在意的都是权势,沧夜就觉得权势才是最重要的,于是长歪了……说他*更不如说他可怜!身边之人都是各有算计的,他的价值观就这么被扭曲了……
沧夜对于沧尘而言,其实是敬佩外加嫉妒吧!
洛少将军当年遇到了洛夫人还有太子真心诚意的关心在意,这才没有长歪。
至于,沧夜跟凌歌,怎么说呢,没有在对的时间里相遇。他们过早的相遇,那时沧夜还不曾理解感情的珍重,于是,哪怕凌歌再爱沧夜,因为时间与两人关系的缘故,沧夜都是不信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来生再见
凤锦闻言,面色顿时难堪不已,他握紧了长剑,指骨青白。
“你——可恶!!”
他此时也看出来了,就算他再动手,沧夜不松口,估计也是一无所获。
而且,无论怎么说,沧夜都是皇子之尊,怎么也轮不到他以下犯上!
凤锦算得上是君子如玉的人儿,但看着如今性命垂危的洛北辰,以及还有那在客栈里身受重伤的公孙祁阳,他就对沧夜无法和颜悦色起来。
沧夜嘴角的血流得越发迅猛了些,胸口的嫣红越发扩大了,他一贯就俊美绝伦堪比明月,哪怕是面色苍白的狼狈此刻,他依旧俊美得惊心动魄。
他抬手,修长漂亮的手指自袖间掏出了一株被保存得很好的野人参,微微一笑,眼神缓缓柔和了起来。
“或许,只有那*是属于我的……我只是……遇见得晚了些……”
当初只是想给沧离下下绊子,结果却是如此的出人意料。
明明他根本就不比沧尘差劲,为什么她的眼里就看不到他呢?
他们遇见的时机太不对。若是再早一些,是不是如今站在她身边的人就是他了?
他想起,那时浩瀚无边的苍穹之下,她背对着他蜷缩着身子,声音柔柔低低地与他说话。
他想起,她惊慌失措地扑向他,害怕那身后追来的毒蛇,却还骗他是为他摘草药。其实,当时听得她柔和说着为他着想的话语,他心里就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想起,她为他治伤,表情认真而温柔,让他忍不住望着她,连眼儿都不想眨。
他想起,第一次见时,她惊慌的眸子,向他求助……
她那样的温柔暖和,就好似春日里的风,拂过他的心田,那样凑巧的时机出现着。
他是如此贪恋那种温柔暖意……
只是,终究是有缘无分!在他初初触到感情的萌芽之时,就已经尝到了感情的苦涩。
求而不得。
他只看得到慕清染的背影,她自始至终眼里都是沧尘,沧夜缓缓收回了眸子,手指攥紧了手中的人参,低低地笑了笑。
“殿下,殿下……”江凌歌从来不知晓,她今生竟然还有如此多的眼泪,多得只让她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不堪,心中的绝望犹如潮水涌来,将她生生地淹没。“对不起……对不起……”
沧夜闻言,看了她一眼,却是转眸又看向铁青着脸的凤锦,淡淡道:“凤锦,我素来知道你为人可敬。今日之事,本就是我一力而为,只是自古都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江凌歌为还我恩情这才为我做事。今ri你们能够顺利自这昆仑活下,她是占了主力的,那么,就放了她吧!我的事与她无关!”
“殿下,不……”江凌歌忙道,却被沧夜推开,她猝不及防,没想到此时沧夜竟然还有力气,整个人跌倒在地。
沧夜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因为他重伤在身,倒是险些跌倒在地,额角都满是冷汗。
“殿下,您要做什么?”江凌歌忙要去搀扶,却被他制止,她咬着唇,泪水如同小溪潺潺而流。
凤锦则是警惕地握紧了长剑,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唯恐他突然发难。
“我知晓你喜欢她,既如此,你不是更应该护她一回么?”沧夜咳嗽了几声,又吐出了一口血沫子。
他倒是不担心凤锦为难江凌歌,他担忧的是沧尘。
哪怕他不喜欢江凌歌,但她却陪了他这么多年,来来回回多年,唯有她不曾离去。如今,他也不想连累江凌歌。
凤锦望了眼悲痛欲绝的江凌歌,眼底晦涩暗淡,他闭了闭眼,握紧手掌,沉着声音道:“她帮我们良多,阿辰不会多与她为难的。”
沧夜听得这声承诺,微微勾了勾唇,幽蓝的眸底荡漾出一圈圈的涟漪,侧头看了看正踉跄地走过来的沧尘,浅浅笑了笑。
“怎么,来与我炫耀的么?”
褪去了阴谋算计的沧夜,眼底没有了一贯的冷傲阴霾,整个人甚是容光焕发。
他微微昂起头,皎洁的月光洒落在他精致的眼角眉梢,黑里透蓝的发丝间,好似有一只只月光精灵在飞舞跳跃,根根晶莹。
他稍稍吸了口夜空里的新鲜空气,不知是否是因为卸下了以往的心理包袱,他只觉现在的自己变得很轻快,整个人似乎也要在夜色里,御风而去。
他站的位置跟悬崖并不远,只堪堪十来步的距离,背后是朦胧的山岚轮廓,夜风吹得他的衣袖与长发猎猎作响。
沧尘缓缓停在了离他十步远的距离,冷冷地望着他,稍稍抬了抬倨傲的下巴,“真是愚蠢!”
他最是看不上沧夜这种人了。
沧夜却并不恼,微微一笑,浅色的唇扬起,眼角眉梢都带着淡淡的光芒,“我只是追求我想追求的,而今,也算是毫无遗憾了,也不枉我走了人世一遭了。”
沧尘以剑驻地,稳住了摇晃的身形,面色因为药物的作用而苍白无血。
“你也应该醒一醒了,再重的病,自己不愿意医治,那都是枉然。那颗红尘,本就是我为你准备的,你既然不好抉择,那就由我退你一把了。”沧夜淡淡回道。
红尘本就是他给沧尘特地弄来的,无论是否能够合作,最后这红尘他都会给他用下。
说着,他看向沧尘身后神情焦急担忧的慕清染,眸子一转,“说起来,我还得叫你一声兄长呢!只是,之后这红尘药效后的结果如何,我也很想看看……”
只是,大概他也没机会能够看到慕清染穿上嫁衣嫁人的模样,更没有机会喝他们婚宴喜酒吧!
他见慕清染戒备地看着他,眼底划过一抹嘲讽,本来想问的话语也吞咽了回去。
他缓缓地转身,一步步朝着悬崖边而去,脚步沉稳,衣袂纷飞。
习武之人最为讳忌把后背暴露给敌人,而他如今背后空门大开,似是无知无觉,只缓步而走。
江凌歌看出他的企图,面色一白,忙追了过去,“殿下,不要,您别……啊……”
但她还不曾追到他身边,就被一枚东西射中了穴道,她只来得及呼喊一声,眼儿一闭,整个人就跌倒在地,昏了过去。
沧夜收回手,方才那一击,用了他最后的力气,再加上拔剑后,鲜血喷涌而出,此时体内翻江倒海的疼,他的脚步更缓了些,等站定后,他抬眸看了眼繁星满天的苍穹,低低道:
“我一生起于昆仑,终于昆仑,倒也是极为好的。”
心中没有了失落,只剩下满满的云淡风轻。
原来,自有逍遥是这样好的感觉!
他最后转过身,望了过来,见得众人或愕然或淡然的眸子,他淡淡一笑,只望着慕清染,笑道:“今生倒是我晚了一步,待得来生,我定然会先他一步找到你的!”
来生他再也不要活得这么空虚,这么寂寥,这么累了!富贵闲人,其实也是个不错的想法。
凤锦一惊,慕清染也是一怔,两人心中俱是大震。
若是身为六殿下的沧夜客死他乡,德文帝定然会雷霆大怒了!
而且这里是昆仑天山,从这高峰上跃下,不但必死无疑,恐怕连尸体都是找不到的吧!
慕清染和凤锦几乎是同时道:“不,六殿下,您等等——”
无论皇子做了多大的错事,也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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