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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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约-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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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他终于说,“我在这里呆了上百个纪元,可什么都没听到过。”
  告别了泣,佐沿着刚才竹竿的方向,向黑暗中走去。
  四周的温度变得更低了,佐感觉自己的每个步子踏下去,脚底都要与湖面冻到了一起。可每次抬腿,她却依然可以迈步向前。佐确实觉得自己拥有着和一般人不同的力量,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曾经是死神。死神不会在地狱里死去,相反,她可以再次获得力量。
  虽然佐没有感到自己获得力量,但她却隐隐感到自己就算再这么无限地走下去也不会死。
  这或许本身就是种力量。
  她带着苦笑,踏进了一片彻底的黑暗里。
  脚下是平滑的冰湖,在有光线的时候也没有看到四周有什么障碍物。佐将双手伸向前方,开始慢慢地向前移动。除了远处死灵们仇恨地喊叫声,周围什么都看不到,什么其它的声音也都没有。就这样,乏味地、没有方向地不知走了多远,在黑暗中,再次亮起了银色的光芒。
  起初它们像细小的萤火虫,飞舞在黑色的空气里,随即点点光芒逐渐相联、汇集成一束束的光流,光流再集合到一起随着佐行进的方向向前飞去。在沉重的黑暗里,出现里一座茂密的森林,佐不确认这是不是一座真正的森林。因为每一棵树木、每一条枝桠都是银色的光芒交织而成的,它像是一座冰之森,又像是一座光之森。黯淡的光芒在黑暗中跳跃着,森林仿佛拥有着生命。
  佐站在森林的入口,思考着自己是否要前进一步。
  突然,耳边又传来了之前的咏唱声。
  但却十分悲哀,十分孤寂,只是听着那陌生的调子,就仿佛要掉下泪来。
  就在此时,佐身侧的口袋突然亮了起来,光芒愈胀愈大,随即脱离了佐的身体,成为一个人形,立在她的旁边。
  佐讶异地侧过头去,突然那人形的光芒开始慢慢褪去光晕,轮廓也逐渐清晰。
  缓缓地、缓缓地,一双泛着红色的金绿色眸子出现在那人形光晕之上,从那里开始、呈现了一张熟悉而完整的面容。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佐惊讶地退后了两步。
  血族的帝王站在她的身侧,看向眼前银色的冰雪之森。
  他和佐一样,能听到那寂寞的咏唱之调。时空旅行里,无数次会面与轮回,第一次,佐从他的眼里读出了怀念的味道。
  调子似乎把他带回了数千年之前,严格运用着黑色、红色和深紫色三色的城邦,日暮晕染的血族之领地,三千块巨石堆砌而成的坚固王城。他微微仰首,静静地听了好久,然后侧过头来看向了佐,“你还在发什么呆?”
  佐顿了好一会儿,然后猛地晃了晃头,“该隐,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死了吗?”
  该隐侧首看了看她,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讽刺,伸手指了指她口袋的位置。她这才感到他的轮廓还有些模糊不清,她垂首,腰间的袋子隐隐泛着光芒,而这光芒与该隐身上的光晕的颜色有几分相似。她从口袋里翻出了最初该隐给她的小袋子,彼时是用来装艾尔和凡特的七日水晶,水晶被当成了门的钥匙交出去了,可那个袋子她就随手塞进了口袋里。
  原来,那个其貌不扬的小袋子是该隐的媒介。
  就在此时,该隐开口说,“你能走到这里,我有点惊讶。但我更惊讶的是,她竟然在这里……地狱的最深之处,该隐之环。”
  “谁?”
  “进去看看吧,Z。我的思想依附在你手里的袋子里,你不移动,我也只能呆在这里。”
  “哦,哦。”
  虽然该隐一直恨着自己作为Z所做的事情,可此时佐却感到一丝勇气和安慰。在地狱的最深处,似乎终于找到了与人世微微相连的线索。她又看了看眼前泛着银色光芒的森林,将身体潜入了那银色的光芒。四周的气温仿佛更低了,银色的光芒好像是雪的雾气。佐沿着咏唱声向前走,而该隐则一反常态地走在她前面半步的位置,他的步伐里带着几分急迫,佐想如果不是因为她的速度限制,他或许现在已经把她甩开了很远的位置。
  就这样,穿行在冰雪交织的银色森林里。
  歌声在不停地靠近,在无数光束的中央,看到了一尊雕塑。
  雕塑似乎穿着一条好像银河般华丽的长裙,可如果仔细看过去,那却是坚冰堆砌的底座。
  就在此时,一直以来,引导着佐走到这里的咏唱声停了下来,佐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那冰砌的雕塑睁开了眼睛,看向了他们。
  那是一双泛金色、绿宝石般的眼睛。
  少女拥有着金栗色的头发,好像浓密卷曲的海藻,即使在这极寒的地狱,它仍然泛着近似人间阳光般的温暖。她赤裸着身体,冰雪从脚底覆盖起来,她胸部以下的位置都成为了仿佛雕塑一样。只有她的相貌还如同人间的少女般,泛着生命的力量,而她的眼睛则是她仍然生存的最好证明。
  “卢克蕾西亚……不对,”佐反应了一下,然后她看向了身旁的该隐。
  “……伊莎贝拉。”
  “伊萨。”该隐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因为佐的驻足而被限制住,他回头看了佐一眼,佐连忙跟着他的脚步向前走,在距离伊莎贝拉大约一米的距离,他停了下来。
  那是一段,非常靠近,却又异常遥远的距离。
  只要向前一步,该隐就可以碰触到伊莎贝拉,而他若停在那里,伊萨则永远无法接触他。
  佐站在该隐旁边,保证他可以向前迈一步的距离,站到了侧面。真是不想让打扰他们的会面,可现在的情况,如果她移开,该隐也得跟着动。
  毕竟,塞恩和伊萨,已经有千年没有以这原本的样子见面了。
  血族俊美的两名王族面对着彼此,同样金绿色的眼睛里映出了彼此的样子。他们这样默默地对视了一会,然后突然不约而同地扯起了嘴角。
  “嗨,塞恩。好久不见。”
  “伊萨,这么多年,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这么多年就一个问题吗?”
  “别开玩笑,这个问题很重要。我还是不明白,合成血浆有什么好喝的。”
  “哈,你不是坚决的鲜血主义者吗?”
  “我到现在还是在推行鲜血主义。”
  “融合派才是王道。”
  “顺便一提,我已经统一了血族。”
  “啊,是吗,来这里是和我炫耀的吗?”
  “算是吧,听起来还不错吧?只花了一千多年的时间。”
  “哼,如果是我的话,可能比这更快就结束了。”
  “伊萨,在我之后,不会再有下一任‘亲王’了。”该隐伸出他左手的手腕,一圈黑色的文字,深深地刻进了他的皮肤;“我还没有死,而且,打算永远活下去。
  伊莎贝拉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说,“不会来地狱了吗?”
  “不会了呢。”
  “……是吗,我以为你如果死了,肯定会被打来这里呢。永远被冻在雪森外面的那片玻璃湖里,我在这里说话或唱歌,或许那边你就听到了。”
  “伊萨,我会一直活着。所以,你去转世吧。”
  那句话说完之后,换来的是漫长的沉默。一直低着头假装是路旁的木桩的佐也跟着抬起头来,好奇地看向伊莎贝拉和该隐。伊莎贝拉只是看着该隐,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感觉有太多的话要说。她的眼神摇摆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讪讪地开口,“这么多年,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多少个问题都可以,伊萨。问完之后,你就去转世吧。”
  “塞恩,在对决定最后一天,你看到我的秘密了吗?”
  “……嗯。”
  “你既然看到了我的秘密,为什么你还会说出让我去转世的话?就算你永远活着、我在地狱与你再不能相见,我也会留在这里!”一直以来冷静、轻松地对话着的伊莎贝拉突然激动地喊叫了起来,她三分之二的身体被牢牢地冻在万年的冰雪里,而她露在外面的部分则因为愤怒而颤抖着。
  而该隐的目光确实那样平静,带着佐从未见过的悲悯,与无奈,还有隐藏在眼底的惋惜、痛苦、哀伤、愤怒,和一丝软软的温和。
  “伊萨,你会这样说,是因为你没有看到我的秘密。”
  “你的秘密。”
  “我的秘密。”
  “那你倒是告诉我,那是什么秘密。是你的话,获得王位、统一血族、复兴日暮之城。你的野心,这些是你的秘密吗……”
  该隐与伊莎贝拉,他们距离彼此那一米的距离,但始终错开了那一米的距离。
  “秘密里有着我们同样的愿望。”
  当该隐说出这句话的时,伊莎贝拉绝望的哀嚎骤然而止,她低低地吸了一口气,“这不可能,从什么时候……”
  “从很小很小开始。从我第一次帮你整理刘海的头发,或是你第一次为我挡下父王的责骂。”
  “但是……你从来没有……”
  “伊萨,去转世吧。这是千年以来,唯一能够实现我们愿望的方法。”
  “但是,塞恩,但是,转世了,我就会忘记这一切。忘记你的名字、忘记我们的故事、忘记所有的秘密和愿望。这样,就算愿望实现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伊萨,我给你一个我的承诺。我会永远活下去,不管彼时你是何种样子,不管彼时我落入了何种境地,我会找到你,告诉你我的名字、讲我们的故事、给你讲述所有的秘密和愿望。不管你转世多少次,忘记多少次,我都会给你一次又一次地讲。”
  伊莎贝拉闭上了眼睛,她浓密卷曲的睫毛微微地颤抖着,可眼泪落下来转瞬就变为了一颗一颗的冰珠,掉落在冻结她的冰上发出了啪啦啪啦的声音。该隐始终没有碰触她,那一步的距离,一直都没有被缩短。他侧过头来,看向蹲在一旁,脸色有些泛红的佐。
  “Z,你脸红什么。”
  “不、那个、哈哈。”佐心想,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但刚才那番对话却听起来让人莫名其妙地不好意思。这是一般的兄妹会有的对话吗……“你们聊完了?”
  “是你的时间快不够了,还有两扇门吧。”
  “但我还没有得到……忠告,而且也不知道门在哪里。”佐有点不好意思地摊了摊手,因为她本来以为这里有些线索的。
  “该隐之门,从我这里过去,再向里。”伊莎贝拉依旧闭着眼睛,轻轻地说,“我没有什么忠告,但我在这里呆了很久很久,我知道你不管遇到什么、不管看起来有多么不可能,只要笔直向前,总会到达目的地。”
  “谢谢,这应该就是忠告了!”佐开心地极了,随即她又转向该隐,试探地说,“那,我们出发,还是?”
  该隐回头看向了一直闭着眼睛的伊莎贝拉,“伊萨,我们要走了。我得让这个死神通过第七重门。”
  伊莎贝拉没有睁眼,她垂着头,好像睡着了一样,也不对该隐的话做任何回应。
  该隐等了一会儿,然后说,“伊萨,这次,我依旧不会和你告别。但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不告而别,我们在人间再见吧。”
  他说完这句话,就示意佐向森林的深处走去。该隐仍然走在佐前面半步的距离,但是他的脚步里却没有了起初的仓促。在身后,佐又听到了冰珠掉落在冰面上啪啦啪啦的声音。很快,雪森又变得浓密了起来,光线却也渐渐变暗了。
  伊莎贝拉没有再咏唱,而玻璃之湖里死灵争吵的声音也渐渐听不到了。
  该隐的幻想和佐一前一后,走在这静默的森林里。
  “该隐,为什么你试着带走伊莎贝拉?”
  “……”
  “或者刚才为什么不去碰碰她?”
  “……”
  “伊莎贝拉真的会转世吗?”
  “……”
  “你要我帮的忙,就是再与她重逢吗?”
  “Z。”该隐没有回答她一连串的问题,但声音里却也没有什么不耐烦,“我和伊萨的事你搅和的已经够多了,接下来我们会怎样,和你没什么关系。”
  “也不能完全算是我的责任……”佐的声音变得很小,她确实不记得了。但曾经目睹过身为“死神Z”所犯下的恶行,佐也不好意思完全推托掉。
  “接下来的路,你自己走吧。我没有义务陪着你走下去。”
  “啊,喂!”不等佐说什么,该隐的幻象开始变得不清晰,他轮廓逐渐模糊再模糊,化为了一个人形的光晕,然后,那光晕猛地收回了佐腰间的袋子里。
  “真不负责任啊!”
  这逐渐暗去的雪森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8】潘多拉的盒子
  “啦~啦~啦啦啦……”
  光线渐渐消失了,佐寂寞地走在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里,很快她发现自己在哼歌。
  旋律似乎来自在还在人间的时候,在记忆的尾巴,夏端总是给她弹奏的歌曲,简单的调子,但却百听不厌。夏端说那是一首有历史的民谣,或者在更早的时候,可能在被军队包围的小城市里,在某个难以入梦的夏天,纯乾也曾经给她哼过这首歌。
  已经走到了这里,连该隐都再次遇到了伊莎贝拉,她除了夏端的幻象,什么都没有见到过。
  那么多人,为了捍卫珍贵的回忆,都宁愿留在这鬼地方。佐开始觉得身为“死神Z”的自己,或许没有什么值得挖掘的过去。就算有,也一定是乏味、冷酷,让她宁愿干干脆脆去转生的记忆。但除了找回记忆,该隐也说过,只有过了七重门,她才能跳出和纯乾、夏端他们无休止的轮回,重新去转生。
  在过去的记忆里,她是否也像该隐和伊莎贝拉一样,和谁有着难以分离的纠葛呢?
  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脚下突然被狠狠地绊了一下,向前摔去。
  这一下摔得不轻,她睁开眼的时候,只感觉有些眼前有些恍惚,紧接着,无边的黑暗中,隐隐出现了门的形状。但是,同样的门有三扇。
  紧接着,在这三扇门前,出现了数只张牙舞爪的猛兽。虽是猛兽,却与人间界的截然不同。有的三只眼睛,有的有六颗獠牙,还有得就像仇恨三姐妹一样,身上长满了凶狠的毒蛇。
  可必须通过它们,才能到达该隐之门。
  佐摸了摸口袋,七日水晶只剩最后一块了,是泣的那颗泛着黑色的墨绿水晶。
  三条路,钥匙却只有一把。
  门亮着微微的光芒,金色、银色、和铜色。
  佐侧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或许根本就没想什么,她毫不犹豫地朝着正对着她的门走了过去。门前的猛兽们突然发出巨大的吼声,作势要向佐飞扑过来。佐心里虽然紧张,但她做出一副毫不畏惧的样子,坚定地看着正对自己的门,任凭猛兽在她两旁张牙舞爪。
  “因为伊莎贝拉说过,要直着走。”
  不知为什么,她非常信任伊莎贝拉。
  就这样,那群猛兽竟然始终没有真的扑到她身上来,她顺利地走到了门前,将墨绿色的水晶放进了银色的凹槽里。
  转瞬,周围亮起了墨绿与银色混合的光芒,从那扇门开始,黑暗猛地褪去,原本应该出现在周围的森林也随着光亮逐渐消失了。景色不停地变化着,阴霾渐渐地消失而去,寒冷逐渐蜕变为暖意,空气中漂起淡淡的茶香和甜美的甜点味道,佐揉了揉眼睛,因为她甚至感到了地面上阳光的温暖。
  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下,有一个小小的水池,水池旁是张白色的圆形小桌子,桌上铺着带有蕾丝花边的桌布,上面放着银色的茶具,中间是数块制作精美的甜点。这景象有些熟悉,在漫长时空旅程的间隙,无数次她与银发的死神坐在这张桌子前,向对方抛着听起来颇带讽刺而敌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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