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剑拨开筋肉,深深地埋进他的胸口,却没有发生任何事情。那名吸血鬼带着几分戏谑地看着他,而其它吸血鬼也笑着说,“他是贵族,你这种一般的银剑根本伤不到他的心脏。”
话音刚落,突然“扑”地一声,那名吸血鬼的胸口破开了一个巨大的洞。他的心脏化为了细碎的粉末,而紧接着,以胸口的洞为中心,他的身体也在瞬间变为了灰烬,甚至没有给他机会发出最后的哀鸣。
吸血鬼们惊恐地看着爱尔,“这不是一般的银剑,这也不仅仅是牧师祝福过的银剑!”
爱尔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短剑,随即他的神情又变得坚定起来,他站到凡特倒下的身体前,“我要保护凡特!”
吸血鬼们闻言,突然发出了刺耳的笑声,“就算你有把特别的剑,你也不过是个人类而已!”
随即,爱尔就被一只结实的手臂狠狠地击打向了另一侧。巨大的疼痛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的脸侧瞬时被鲜红的液体浸透了,但他还是坚持站了起来,握着银剑,看向对方。
攻击他的女吸血鬼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爱尔,“他的脸已经碎了一半,怎么还能够站起来……”话未说完,她的身体就被银剑刺透,随即化为了灰烬。失去一半脸的爱尔仿佛再无惧怕,他瘦小的身体挥动着短剑,金色的短发杀戮中更显得圣洁耀眼——碰触他的吸血鬼都只有毁灭一途。
血族们不解着,却也真实地产生了因为未知而出现的恐惧。
“够了。”城堡里传来低沉而压抑的声音,飞跃了漆黑之森,仿若黑夜里的闷雷,近在咫尺。血族们闻声,几乎是带着恐惧地立刻跪倒在原地。爱尔浑身是血,而脚下又踩着已死血族化为的灰烬,他拿着银剑楞了楞,随即抓住这个机会飞快地转头,看向倒在自己身后、奄奄一息的凡特?杰埃让。
“爱尔……快、快走。是该隐。”凡特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爱尔脸上的泪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他擦了擦脸,坚决地说,“杰埃让先生,我带您走。”
他尽力地拉起身材高挑的血族的一只胳膊,抗在自己的肩膀,但没走几步,就因为重量而摔倒。于是他再试着将他背起来,然后再摔下去。
四周一片寂静,时间仿佛停止,爱尔狼狈的挣扎前,再次出现了死神的身影。
黑衣的死神说,“不要管他,他死了,你就活下去了。你的生命只有这几个小时了。”
白衣的死神却说,“不要在乎结果如何。只要你追随了自己的决定,你的人生就是有意义的。”
爱尔看着眼前的路,他左脸的鲜血一滴滴地垂落下去,“你们都躲开,我要带着杰埃让先生离开这里!”
“停下。”又是那个低沉的声音,V和佐都抬头看了过去。
穿着整齐的青年男子静静地伫立在离开爱尔几步之遥的地方,他的短发如夜般漆黑,他的眼睛是泛着金色的碧绿,而他的皮肤则好像十二月的大雪一样冰冷苍白。
佐惊讶地说,“我们现在处于时间的缝隙,应该只有爱尔可以看到我们。”
V骤起了眉头,神色凝重地说,“因为他是该隐,人间现存的最古老而高级的血族,他的存在甚至超越地狱之君的规则。”
该隐没有表情地说,“既然如此,你还在我面前玩这种了双重约定的把戏。”
V的脸色一僵,佐便继续问,“什么是双重约定。”
该隐淡淡地继续说道,“七天前凡特从我的座下活了下来,我便知道他获得了额外的生命。如今更确认,你竟与他们二人同时做了交易。”
(7) 凡特的七天
七天前——
爱尔时常让凡特想起自己的妹妹。
不管是他脸上的雀斑还有他时常吸吸鼻子的样子,都让凡特觉得十分熟悉。而当他给爱尔讲自己周游各国的故事时,金发的少年就好像洁西睡前的样子,总是充满期待地问,“然后呢?”
等打开第六个粮仓时,凡特开始觉得,如果爱尔和他生活在一起,或许不错。
他一直很遗憾,自己没有保护好洁西。而现在,他有能力保护爱尔。
他如此以为。
恰好他在南英格兰的事务即将处理完毕,凡特打算以把爱尔当成食物的名义,将其带到远离该隐控制的西亚。于是他对爱尔说,“我七天后再回来。”
这期间,他要把剩余的工作处理完毕,再去觐见该隐。
凡特没有想到的是,该隐手下的血族们早就嫉妒他受到的重用。他对爱尔的关注已经被发现、并且向该隐汇报了!第七天,凡特去见该隐时,他才提到爱尔的血很合他的口味,想要作为长期的粮食带着这一件事时,该隐座下的卫士就毫不犹豫地向他进攻——只一下,凡特的心脏就被打烂,当即死在了该隐面前。
彼时该隐继续阅读着手中的书卷,甚至没有瞥他的尸骸一眼,“六十年虽然不长,但竟还对人类的情感念念不忘,真令我失望。”
凡特是混血,变为血族的时间又不长,他在死后尸体不会化为灰烬,而是会慢慢腐烂。在族人将他带往埋葬血族的坟场之时,V独自来到他的身边。
“给你一次活下去的机会如何?”
死神随着送葬的队伍一并前行,却仿佛去参加盛典般愉悦地独白道,“七天额外的生命,只要你杀死最后出现在你脑海里的那个人类的小孩,就可以获得该隐的原谅、血族的接纳,并继续伟大的永生了。”
凡特听得十分清楚,却不想作答。
V等了等,才又轻描淡写地说,“你自己决定。那个小孩儿说不定也想着如何杀死你呢——如果你看到他身上带着银剑,那就足以说明一切了。想好了的话,就去见他吧。”
虽然获得了生命,凡特的肉体却又花了四、五天才恢复原有的机能。他从墓园里站起来,守墓人即刻汇报给了该隐。该隐起初有几分讶异,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是地狱之君又给你了七天的生命,也罢,我就给你继续活下去的机会,你把那个人类带来给族人做粮食,我便放过你。”
凡特带着疑虑,回到爱尔居住的镇子找他。
但他的工房已经被烧毁了,凡特在镇郊找到爱尔的时,他还无法决定自己到底是否要把他带回该隐的城堡,献上他的生命来换取未来——直至看到他胸前的短剑。
死神的诱惑在凡特耳边响起,他浑浑噩噩地将爱尔带到了血族的领地。可就在那里,爱尔的一番话让他再次动摇了。爱尔信任着他,他绝对不会害他。凡特想赶爱尔走,可为时已晚!
这就是V设下的陷阱,看到爱尔胸前银剑的凡特必然会产生对他的不信任而动了杀心。而一旦凡特有威胁到爱尔的举动,爱尔又会拿起短剑自卫。如果一方取胜,至少他与佐是平局,如果两方都死在这场战斗里,他就独胜两颗黑色水晶。
V对该隐说,“确实是双重约定,但这并不妨碍您什么。”
该隐金绿色的眼里泛起一丝绯色的光芒,“V,你犯了三个错。”
“其一,你的银剑并非人间之物,它伤害了我的子民,你难逃其咎。其二,爱尔与凡特是对立的两面,你与他们分别缔结七日之约,不管谁生谁死都是一个无解的结局。最重要的是,地狱之君向来恪守公平,你却用银剑为饵,挑拨了爱尔,又欺骗了凡特。即便你达成了目的,地狱之君也不会容忍。”
在短暂的沉默后,V无奈地摊了摊手,“那您要如何。”
该隐却低下头,对着愣在那里的爱尔说,“倒不如问问当事人,孩子,你要如何?”
爱尔不甚了解地仰着头,似乎完全没有听到该隐的问题。
V有些不耐烦地补充道,“你的生命只有一个小时了,放下凡特,你一个人离开森林,就可以活下去。”
爱尔将凡特的身体又向上背了背,垂下头继续向前走去,“杰埃让先生果然信守了他的诺言,他本来是要回来找我的,所以我要带着他离开这里。”
爱尔踉跄却坚定的步伐表明了他的选择。V挫败的叹息着,杰埃让和爱尔都选择了相信对方、牺牲自己而保全对方的生命。他不满地对佐说,“竟让你一人独赢了两颗水晶。”便转身消失进了空气里。
而佐没有离开,她转向了该隐,敬重地说,“血族的先辈,这次是V破坏了规则,请您再给凡特和爱尔一次机会可以吗?”
这时的该隐侧过头来看向了她,二人视线交错的那一刹,他的眼中骤然扬起了动摇的波澜。可那情绪仅仅展露了那短短的一瞬,很快,他就又回复了早前的冷静与淡漠,“死神,你叫什么名字。”
“我?”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确认该隐是指的自己,“我叫佐,而且我不是死神。”
该隐眉头微挑,重复了一次佐最后的话语,“你不是死神?”
“你看她那样子,哪里都像是个人类,怎么可能是我们地狱一族的人。”V在一旁补充,话语里不由带着几分讽刺。
该隐又细细地打量了佐一遍,“你身为人类,为何会在时空的间隙里,与死神供旅。”
佐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我有赌局在身,但这……说来话长。”
血族的圣祖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话说回来,你让我给凡特他们再一次机会,但生死是地狱之君的事情,我能做什么?”
“如果作为凡特的血族死了,爱尔便完成了七日之约,从道理上他可以活下去。请您将凡特变回人类,这样他血族的生命消逝了,却可以作为人类,与爱尔一起正常地生活下去。”
该隐犹豫了一下,“血族的变化是不可逆的,你不知道么?”
佐看着该隐,似乎十分确信他刚才的话不过是在搪塞自己。
颀长的沉默后,该隐突然饶有兴味地笑了起来,那笑里带着几分怪异的扭曲,“分明是你全胜的一局,你却要放弃。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好吧,这次我就破例。我倒要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会是怎样的收场。你与我今日在此再会,注定你的旅程里,会与我再次会面。”
佐不明白,她明明是第一次与该隐相见,他却莫名其妙地说了这样一段如此的话。不过好在该隐默许了佐的请求。当佐和V回到时空的间隙里,他们看到了爱尔和凡特后来的故事。
【Finale】
爱尔继续向前走着,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受伤的左脸仿佛要燃烧起来一般地灼疼,他似乎能感到生命逐渐离开自己。但就这样坚持了一个多小时,他却还活着。身上凡特的重量似乎减轻了,而他脸上的伤也好受了许多。
好不容易坚持到了树林的边缘,借着明亮的月光,他向宁静的水塘看进去——自己的倒影恐怖非常,原本可爱的脸庞左边是一大片狰狞的疤痕。他险些被自己吓到,然后他看向身侧的杰埃让先生。在月光下,年轻的血族发生了骤然的变化。他的伤口快速地愈合了,而时间却也飞快地在他身上流逝着,他在数秒中就开始变得衰老——缩小的身影,苍白的头发和满脸的皱褶。
风中,爱尔似乎能隐约听到该隐的声音,“我放你们一条生路,凡特如果还是人类,他已经将近八十岁了。或许没有几年可活了,而你也要背着伤痕活下去。你可愿意吗?”
爱尔再仔细去听,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此时,凡特在爱尔身边轻轻动了一下,肩膀传来的温暖让爱尔不由微笑。
他当然愿意,如果一直得不到与他人的交互,永远感不到来自他人的温暖,那样的生命又有何意义呢?即便要拖着残破的身体,只能与凡特再相处很有限的时光,但只有能为他人付出、再被他人所需要,这才是生存过的证明,爱尔如此坚信着,心里就又充满了力量。他再次背起了衰老的凡特,继续向前走去。
Story VI
【黑色玫瑰】Borgia Rose
时空的间隙中,宽大的榕树下。白衣的少女和黑衣的死神等待着下一场赌局的开始。
在时空的水镜前,V聚精会神地翻看着历史。
佐对他说,“还没有找到下一个的目标吗?”
V侧过头,毫无生气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我对那个该隐最后的话有些在意,所以去翻了翻他的过去。”
“哦?怎么回事。”佐感兴趣地凑到他的旁边,她身上的温暖让黑衣的死神不由怔了一怔,随即向另一侧躲了一躲。
“该隐有一个妹妹。奇怪的是,二人同为血族皇室,该隐一直生活了千年有余,而他的妹妹却总是在一次次地转世。”
“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找到原因。不过,在她的每次转世,该隐都会化身为人与她相遇。他们看起来是被诅咒了,但不知道具体的诅咒是什么。但就我的观察,那个女孩应该我们独具的最佳目标。”
“算了,那位血族前辈毕竟曾经帮过我们。”
V看向佐,灰色双眸里不带有一丝温度,“你犯了两个错。首先,该隐才活了千年多一点,我作为死神就已经有三十三个纪元了。地狱里以十三次钟响为一节,一万节为一个纪元。一次钟响和人类的半天时间差不多,所以谁是谁的前辈?其次,该隐或许帮过你,但他可没帮过我。”
佐怔了怔,“你原来那么老了?”
“谁老了!死神身上时间是不会流动的。我们的旅程乱序地存在于人类的时空中。”
“好吧,好吧,既然目标是你决定的,我就悉听尊便吧。”
V瞪了佐一眼,随即将手伸向了时空的水镜。
“那就从他们的某次转世开始,这是发生在罗马的故事……”
(1) 罗马的波尔金家族
1497年6月,天空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罗马街市却依然喧闹。熙攘的人群中,静悄悄地行驶过一辆朴素而狭小的马车。
几个看不出身份的侍从守护在马车附近,转入了常人不走的道路,打算从西侧的大门出城,再择小路前往圣西斯托修道院。可是走了一半,却在桥前被士兵拦住了。
侍从走上前去交涉,对方的态度却异常强硬。
“硫克爵士的宅邸正在宴客,为保安全,不能让载着人的马车通过!人下来走这桥,车从那边的路过。”
侍从为难地说,“车里都是女眷,总不能让她们冒着雨走过去。”
士兵冷笑了一声,随即威胁道,“总比连人带车一起掉落到河里好。”
侍从回去商讨了一番,马车门打开了,几个侍女模样的人下来后,恭敬地站在马车门两侧,撑开了雨伞,随即一名身穿黑色丧服的少女推门走了下来。
少女用黑纱遮着面孔,但士兵们依然看到她绿宝石般美丽的眼睛,和一头金栗色如同海藻般浓长卷曲的头发。其中一个士兵轻声地说,“卢克蕾西亚,波尔金家族的卢克蕾西亚?”
“不可能,卢克蕾西亚现在应该在佩扎罗,与她的丈夫在一起。”
“就是的,她看起来根本不像那个臭名昭著的教皇的女儿。”
轻声的议论犹如呼吸般飘荡在细雨里,却又似乎听不到。
少女抬起眼,对着士兵们露出淡淡的微笑,翠绿色的眼里映出了他们不知所措的样子。
就在此时,身后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一声熟悉的呼唤,“卢克蕾西亚!”
卢克蕾西亚回过头去,在看到来人时,她的面孔就好像被教堂里万盏烛光照亮一般,骤然闪耀出动人的光芒,“哥哥!”
同样穿着黑色丧服的青年跃下马来,拉住金栗色头发的少女,他似乎想给她一个拥抱,但最后却只是将她的手放进自己的臂弯处,随即扬起头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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