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觉得肌肉发僵,一滴滴黄豆般大的汗珠子,一颗颗自他额头上滴落下来。
他陈悸的喘着气,道:“商老九,九谷主,这玩笑开得太大了!”
商老九笑道:“这玩笑可是你兴起的,现在已不是玩笑了,我有几句话问你,实说了没事,否则……哼!”
丁建阳苦笑道:“那是当然!不过请你把这算盘拿开好不好?”
商老九嘿嘿冷笑道:“没那么简单!须知我可没有白活六十岁,不是毛头小伙子,我问你的话要从实讲,否则你比我明白……”
丁建阳忙道:“九谷主,你就问吧!我是知无不言!”
商老九问道:“我问你,毕老四真的不在谷中?”
丁建阳道:“真的,我绝不骗你,他为了躲避秦圣小子的锋锐,人已隐在一个隐密之处,闭关练功,都已去了半个多月了。”
商老九道:“可知在什么地方?”
丁建阳道:“可能在平原状元府。”
商老九道:“我再问你,你们捉来了我的女儿,她人在何处?”
丁建阳道:“被人救走了!”
商老九道:“什么时候?”
丁建阳道:“昨天晚上,人刚走你就来了。”
商老九笑道:“我相信你,不过我若将你这铁算盘拿开是可以,不过你或许忘了,人称我铁算盘,按江湖规矩,得留个记号是不是?”
丁建阳一听,脸色变得更白了,他心中十分明白,江湖中所说的留记号,那就是要在对方身上切豁下什么来,鼻子或者耳朵,那样一来,他丁建阳不死也完了。
于是他苦笑了一下道:“九谷主,您老可是成名的人物了……”
商老九笑道:“我现在已不是什么人物了,丁堂主… 我看中了你这个鼻子……”
丁建阳骇然道:“九谷主,你……”
商老九笑道:“怎么?你舍不得鼻子,那么耳朵如何?”
丁建阳不禁汗如雨下,却是难以出声。
就在这时,围在四周的火把突然闪了一下。
商老九哼了一声,道:“论说,你已是死有余辜,割你一只耳朵已够便宜了……”
他话音未落,丁建阳的脸上陡地现出了一副狰狞的神色,手上一紧手中弯刀,陡地大喝一声道:“伙计们,还不动手……哎呀……”
随着他的一声断喝,商老九的算盘就在他耳边“哗啦”一声响,已削掉了他一只耳朵,他在气极之下,忍住疼痛,手中弯刀“唰”的一声,已然刺到了商老九的胸前。
商者九的身手何等之快,丁建阳弯刀一下砍了过来,他铁算盘一摇,反打对方的手腕,逼得丁建阳连忙缩手。
本来在丁建阳一缩手间,商老九如果再将铁算盘一击的话,丁建阳就难以逃命了。
但是就在丁建阳缩手之同时,四周树上突然洒下一张网来。
而且那网上去装有倒钩,商老九一被大网网住,他已动弹不得了。
他挣扎,强力的挣扎,极想脱网,哪知他他不挣扎还好,方一挣扎,网得越紧,倒构已勾住了他的衣衫,跟着身后一脚踢来。这一脚正踢在商老九的后背心上,踢得商老九一个身子向前直栽了下去,眼前金星乱冒,一阵发昏,口中一甜,喷出一口鲜血来。
可是商老九并不屈服,仍然挣扎着,想要抬起头来,无奈他此际冷不防被人猛踢了一脚,受了极重的内伤,眼前乌云陡起,天旋地转,根本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丁建阳后退一步,抡起手中弯刀,“呼”的一声,便砍向了商老九的脑袋。
这一刀砍下,商老九是再也无法闪躲,因为他被网网住,人也昏眩倒地,欲躲无力了。
就在这生死一发之际,丁建阳的弯刀刚砍到半途,忽然从斜刺里冲来一股暗劲,阻住了下砍之势,接着一个冷傲严肃的声音,道:“我要活口……”
这声音似有着无上的权威,丁建阳连忙收回后退,道: “回谷主的话,不过捉虎容易放虎难,我担心他以后……”
暗中那人冷笑了一声,道:“他没有用的,杀了他只不过捏死一只臭虫,却坏了我的声名,你不会断去他十指,十指被毁,他便不能再拿兵刃,再不然就用虫毒,让其慢慢的死,不是好多了么……”
丁建阳这才撤刀后退,道:“好,就给他下点虫毒好了。”
暗中人道:“你必得从他口中找出他们存身之处,否则你该知道是什么个交代吧!”
丁建阳应声道:“我知道,必须先给他吃点苦头,然后才能逼出口供。”
暗中人道:“好吧!限你在三日之内,将他送往平凉状元府。”
暗中人声隐去,丁建阳却大喝一声道:“拿东西来!”
黑衣骑士闻声,立有五六个人,七手八脚,将已然昏了过去的商老九提了起来,一人抓住了他的头发,将他按在一个人形木板上,另一个人用牛筋扣住他的脖子。
其余的几个人,有的在扣他的足踝,有的扣他的手腕,有的在他的腰上再加上好几道牛筋。
最后才将他的十只手指,一只一只的分开绑了起来,固定在木牌之上。
又有两个人提着一大桶水,朝着商老九兜头泼了下去。
冷水自头至脚淋了下来,商老九的身子震了一震,慢慢睁开眼来,看见自己面前站着丁建阳和恶判官许远,两人在恶狠狠的瞪视着自己。
商老九神态自若,苦笑了一下,道:“老夫今日落在你们手上,杀剐任便,你们竟敢辱我,可休怪我对你们咒骂!”
许远笑道:“商老九,请你放心好了,我们不杀你也不剐你,更不会辱你,只是想借你来练一种功夫,然后送你去一个地方,怎么样,你可反对……”
商老九苦笑道:“我既然落在你们手中,反对行吗?”
丁建阳道:“你很识趣,就请你认命吧!”
商老九闻言把眼一闭,默然无声,其实他心中有如被泼下了一杓滚油一样,不知是什么滋味。
丁建阳从黑衣武士手中接过来一叠暗器,那是新近得来的飞鱼毒刺。
这种飞鱼毒刺和一般暗器不同,其中所含毒物乃是一种蛊毒,中刺之后,一时三刻会变得全身无力,而且那种毒永久留在体内,每隔七天犯病一次,真是生不如死。
丁建阳将飞鱼毒刺托在手中,笑道:“商老九,你那算盘虽称如意算盘,而我这飞鱼刺也不含糊,忍耐着点,我这第一手先取你的右手小指。”
他话声一落,右手大拇指突然向前一送,只听“铮”的一声,一缕寒光带起一丝破空之声,“嘘”一枚飞鱼毒刺震射而出。
听到了那破空之声,商老九的身子不由陡的一震。
就在这一瞬之间,“啪”的一声响,一枚飞鱼毒刺已射中了他的右手小指。
丁建阳这飞鱼刺如果是打直的话,那么在射中时,定会将商老九的小指切断。
但是他存心要让商老九吃尽苦头,所以他这一飞鱼刺是打横飞了出来的,在射中商老九小指之后,却打横嵌了进去,等于将他的小指连指骨齐中割开一样。
常言道,十指连心,商老九虽然是英雄,也疼得他全身发起颤来,额头上的汗珠和着小珠,一齐的籁籁滴落。
他紧紧的咬着牙,牙齿在发出“格格”声响,这种声音代替了他心中想要发出的呻吟和呼痛声。
他竭力忍着,不使自己叫出声来,甚至张大了眼睛,虽然疼痛和汗水,使他的视线模糊但他仍强挣着去看敌人那狰狞的面目。
耳际听到了贼徒们的喝采声,在那喝采声停下来之后,丁建阳又高喝道:“这一刺,我要取你的右手无名指!”
紧接着,又是一阵撕心袭肺的疼痛,又是一阵无语反抗的颤抖。
丁建阳得意的狂笑声,渗杂在贼徒们的喝采声里,渐渐的,商老九连听觉也模糊了。
可是丁建阳似乎仍不满足,他继续的发出第三、四五支飞鱼刺之后,可以说每一支飞鱼刺都割开了商老九右手的一根手指,但当他又待要发第六支飞鱼刺时,引起了许远的抗议,两人在争执中,停止了施刑。
但是此际的商老九已然早已昏迷过去,鲜血一滴滴的落下来,他整只右手都被血污沾满,分不出五指来了。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有人高声喊叫道:“啊呀!救命呀 ……”
听声音是女子的惊叫声,众武土不禁一怔,丁建阳微一寻思,忙喝道:“什么人……”
他一言未了,突见一名衣衫不整的女人狂奔而来,竟然是直撞向丁建阳。
丁建阳伸手一栏,那女子似因惊吓过度,已然错厥过去,倒在了丁建阳的怀中。
丁建阳这老小子虽不是什么色中饿鬼,但平常也十分喜欢拈花惹草,近年来可说是老而弥坚,他低头一看,见刚在自己怀中的,竟然是个颇有姿色,年刚豆寇的少女,心中不禁一荡。
那知就在这微一动心之际,就见那女子突的一掌指在他胸前。
这一来,他可吃惊不小,狂吼一声,打算用手握住那少女,谁知他在一长身之际,突然发觉一阵逆血上涌,就在这稍一怔呆之际,那女子已然翻身跃起,跳上了身边的一匹马,“咯咯”娇笑一声道:“老色迷,你该受报应了!”
话声之中,双腿一夹马,那马一声长嘶,飞驰而走。
那些黑衣骑士见状,发一声喊,转身追捕……
突然之间,四周冒起了一阵浓烟,接下去是“劈劈啪啪”一阵响,谷内在浓烟之后,又冒起了数尺高的火头。
眼前他们已经被大火围困了,在大火之中,不时有弩箭射进来,慌乱之中,已有不少人中箭丧命。
此际,那跌坐地上的丁建阳,气得几乎昏了过去,这可真叫终日打雁,反叫雁啄去了眼睛,这趟差事丢了不要紧,整个的事业前途也就完了。
他在气怒之下,总算神智未昏,连忙下令黑衣武土不可贪功追敌,全力保卫人形木板上的商老九。
天渐渐黑了,火势也慢慢的延烧开去,箭也停了,好像突然而来的一场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检看伤亡,七十二神卫已伤亡十七人,马也跑散了二三十匹。
这些都不放在丁建阳心上,他强撑着身子扑向了那人形刑具,等他近前一看,不由一声狂叫,人竟真的昏了过去。
原来在那人形刑具上的商老九,已然没有了影子,这怎不使丁建阳着急呢!
另一方面,自以为必死无疑而又残废了的铁算盘商老九。此际住在一家客栈中,围在他身边的竟然是七位美艳的少女。
有两位少女正在替他包扎着伤势,半昏迷中的商老九,感到浑身不自在,喘着气道:“你……你们……”
那正在替他包扎着右手的绿衣姑娘笑道:“怎么……九叔连我都不认识了?”
商老九凝视了一阵,才若有所悟地道:“你……你们 ……是……”
他话没有说下去,那少女突然一伸手,按住了他的嘴巴,转头以目示意,立有三位姑娘穿窗而出,然后她才松了手,笑道:“对了,我们正是崤山来的。”
原来这七位姑娘乃是崤山伏虎谷的何绮君门下七弟子,江湖上称她们为崤山七彩虹,大姊吕兰,二姊余梅,以下是何碧、黄芙、秦芬、陶芳、封菊。
论年纪,大姊吕兰是何绮君的亲生女儿,也是秦圣的亲姊姊,已过及竿之年,都已二十岁了,小的是封菊,刚满十二。
论交情,何绮君是河西十友中老六吕天纵的妻子,后来罗刹王毕维扬为了并吞十友创下的的霸业,给老大秦宗翰下了桃花蛊,又害死了老六吕天纵。
于是何绮君就隐居崤山伏虎谷,专心调教门下弟子,却把儿子委托给千手菩提秦宗翰。
商老九和河西十友是结义中的老九,交情自然不凡,于是他长叹了一口气,道:“六嫂的消息可真灵,她是怎知我出了事呢?”
吕兰笑道:“九叔,你猜错了!我师父她一点都不知道,这是我们姊妹自己出的主意。”
商老九吃惊的道:“你们姊妹……”
吕兰道:“我们本来是去王毒山参谒师伯的,在华亭打尖时,无意中从一名贼徒口中知道的,所以就跟了下去,就这样没费什么事就得手了。”
商老九话没听完,人就昏了过去,七彩虹一商量,就将他送进了刹愁涧。
商老九一阵话说完之后,司马青轻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毕老四的力量仍不可忽视,不过他在乎凉状元府闭关练的什么功夫呢?”
秦圣插口道:“八叔想知道么?”
司马彬道:“兵法上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当然想知道。”
秦圣道:“那我们何不去平凉状元府,摸他一摸不就知道了么?”
司马彬闻言,微一寻思,修的跳了起来,双掌猛的一击,道:“我怎么没有想到去摸摸他们呢……”
于是他和秦圣等人商量了一阵,决定前去一探状元府。
而在状元府方面,因为罗刹王在此练功,是以如临大敌般,警戒森严,连街道上也执行了夜禁,真个是刀枪森列,打斗森严。
那些守卫的武土,每天一到日落个个都提心吊胆。
至于毕维扬为什么要到状元府来练功呢?因为状元府在表面上和江湖毫无牵连,而且谁也想不到他会躲在状元府内。
不过袅雄的心思是别有见地的,他每天仍然外出巡逻,以了解部下对他的忠心。
在商老九父女被救走后的第七天晚上,二更时分,状元府门前那冲天水旗杆上,陡地现出—‘个人来,高声叫道:
“毕维扬,今天就是你的报应来了!我要火烧状元府!”
这一声喊叫是声如洪钟,整个状元府的人完全哄动了起来,有些人在窃窃私议着:“这是什么人来了,怎么来得神不知,鬼不觉?”
一人接口道:“我猜一定是姓秦的那小子,咱们戒备得如此严密,他仍如人无人之境,要来便来,怪不得咱们谷主怕他!”
另一人道:“他说要放火烧掉状元府,会是真的吗?”
先前那人道:“大概假不了,他说话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另一人道:“状元府有这么多人,九大门派弟子,还有十数名武林高手,只怕不容易。”
众刹卫窃窃私议中,旗杆顶上那人忽然又喊道:“先给你们报个火信儿!”
随着他的喊声,“嘎”的一声,一支火箭射入半天空中,轰然爆炸开来,化作一片星雨飞洒而下。
就在那一片星雨渐渐隐去之刹那间,远远冒起了浓烟,跟着是金锣乱响。
这一来,状元府中的人立即起了骚动。
蓦然间一声大喝,宛如半天起了个霹雳,喝道:“秦圣小子,你真不含糊!敢找来状元府,只怕你来得去不得!”
旗杆上那人笑道:“听你声若雷鸣,蛮像个人物,可敢报上个名儿来么?”
那人是个身披袈裟的和尚,闻言朗声道:“秦小子,你听说过少林寺这个地方没有?”
旗杆上那人笑道:“我当然听说过,少林寺乃执武林牛耳。都是大慈悲的人,我相信少林门下不会收容走狗吧!”
那和尚怒道:“臭小子,你敢侮辱你家佛爷,可知我了缘大师的厉害!”
旗杆上那人笑道:“啊!原来你就是少林监寺了缘大师,没有什么可怕的!”
他说着,从那四方子斗内探出头来。
了缘大师并不认识秦圣,仍然叫道:“姓秦的,你有种就下来!”
立在状元府大厅门口的乃是鬼影神刀秦昌年,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人是位花白头发,长须洒胸的人物,他乃是司马文,怎么会是秦圣小子呢?不由怒声道:
“司马老八,你要脸不要?秦圣怎么不来,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