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儿也随声附和:“应该的,应该的。”
越过兵勇后,知府大人便停下来,肃穆庄重地道;“本府有公务在身,恕不远送,请总捕头代我送至驿馆,叫他们好生招待,开封乃前朝古都,名胜古迹甚多,三位不妨多盘恒几日。”
言罢,知府大人深施一礼,便即转身回衙。
三小亦在开封府总捕头的陪伴下,住进驿馆。
驿馆很大,美仑美矣,系专为招待过往官员之用,三小能在此歇脚,可谓无上荣宠。阿呆溜一眼屋内的华丽陈设,脱口惊呼道:“哇塞!好漂亮的房子,一定很贵吧?”
小鱼儿笑骂道:“呆子,驿馆是公家的,知府大人叫咱们住进此地,就表示免费招待的。”
总捕头补充道:“是呀,三位现在是我们大人的贵宾,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交代下去,谁要是服务不周,只要跟知府大人打个招呼,马上炒他的鱿鱼。”
阿呆脸上微微一热,谦逊地说:“这样不好意思啦,小事一件,当不起如此热诚招待,太客气我们会难为情的。”
总捕头正色道:“阿呆二帮主说哪里话,游全河乃钦命要犯。这个江洋大盗落在开封府,可是大功一件,对我家大人前程大有助益,三位受之无愧,千万别客气。”
经他这么一说,阿呆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坦然地笑笑,道:“好极,好极,白吃白住,求之不得,总捕头怎么说,我们怎么做就是啦,谁要是胆敢怠慢,就叫他卷铺盖走路。”
总捕头未再多言,寒暄数语后,便即起身告辞。
一送走客人,阿呆便如脱经野马,跳上软绵绵的床去,翻了两个浪儿,兴冲冲地道:“奶奶的,卖掉一个游全河,得到二万两银子,还有额外招待,这种好事平常人八百年也遇不上一次,咱们却遇上了,真是三生有幸,祖上有德,一定要在开封好好玩一玩,玩疯玩狂玩死也无所谓。”
心里高兴,阿呆的话特别多,凤儿冷冷一笑,道:“只怕我们没有玩的命,明天一早就得动身起程。”
阿呆一愣,道:“到哪儿去?”“回野人山交差呀。”“急什么,晚个十天半月也不打紧。”“乌剑、玉镯、太极棍,都是无价之宝,我是怕夜长梦多变生不测。”“不会的,小鱼帮如日中天,气势如虹,江洋大盗都被我们打得稀里哗啦,谁敢在老虎嘴里拔牙,太岁头上动土。“须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水死水葬,路死路埋,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先玩个痛快再说,管他个娘!”“你不怕糟老头翻脸治咱们的罪?”“天高皇帝远,他又没有千里眼。”
小鱼儿的眸中闪出一道充满邪气的神光,道:“不错,天高皇帝远,天王老子也管不到,先玩个痛快再回野火山,糟老头若是胆敢找麻烦,咱们就联合起来揍他一顿,带着乌剑、玉镯、太极棍远走高飞。”
连小鱼儿都这样说,凤儿势孤力单,只好少数服从多数。随他们的便。
可是,连开封城是个什么样儿还不曾看清楚,离开驿馆,才逛了两条街,来到一家杂坊的门口,便被人拦住了。
来人非别,正是黑道总瓢把子,绿林盟主铁胆魔星雷天豹的夫人,黑凤凰冷寒燕,以及她的女儿,阿呆的未婚妻俏罗刹雷玉娇。
阿呆的眼珠子贼碌碌地在雷玉娇的胸脯上打了一个转儿,不干不净地道:“阿娇,我好想你啊,你那一双小馒头好发达,比凤儿她们的更圆更大,是一个标准的大哺乳动物。”
俏罗刹雷玉桥面宠寒霜,一脸怒气:“哼,我好恨你啊,什么馒头窝窝头,乱七八糟的。”
阿呆胡言乱语道:“馒头就是奶子,奶子就是乳房,将来我们的孩子用得着,我也用得着,发达才有魅力与性感。”
气得雷玉娇怒贯眉梢,恨满心头,截口臭骂道:“卑鄙!无耻!下流!猪八戒!你再胡说人道,我就把你的舌头卸下来喂王八。”
小鱼儿怕他们真的翻睑闹僵,忙将话题岔开道:“雷夫人这么快就从野人山回来啦。”“嗯!”冷寒燕的脸色阴沉沉的,没有一点笑容。“可曾见到干面入魔?”“没有。”“丁哥及珍珠姐呢?”“也没有!”“奇怪,他们跑到哪里去了?”“小鱼儿,你是个大骗子,野人山上根本没有人。”“有,一定有!”“没有,绝对没有!”“那一定是亲家母找错了地方。”“不可能,那个地方十五年前我与阿娇她爹曾去过一次,山上有一座山神庙。”“我们就住在那个山神庙里。”“可惜未见到半个鬼。”“好好找嘛,那里有机关秘道。”“我们去时,山神庙已变成一片废墟。”“是塌啦?还是被火烧啦?”“看情形是被火烧的。”
凤儿和阿呆相顾一愕,面有惊容,小鱼儿道:“莫非是遭到官兵的围剿,被抓进监牢去?”
阿呆道:“这样也好,咱们不必再回野火山去受苦受难。”
俏罗刹雷玉娇道:“事实可能并非如此,我们一路行来,并没有听到官府抓到重要人犯的消息。”
黑凤凰冷寒燕语冷如冰地道:“倒是听说你们三个娃儿成立小鱼帮,到处兴风作浪,见利忘义,将血手屠夫王化、七杀凶神张忠、以及浪里白条游全河卖给官府,可有此事?”
凤儿道:“见真人不说假话,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冷寒燕的脸色更凶更难看,声色俱厉地道:“小鱼儿,你既然身怀绿林令,当然跟老盟主关系密切,可知王化、张忠、游全河都是我的丈夫雷天豹的结拜兄弟。”
小鱼儿道:“亲家母之言差矣,千面人魔不一定就是你的丈夫雷天豹。”“那么,他是谁?”“我说过,也有可能杀死你丈夫铁胆魔星的人。”“这样老身就更不能饶你们,何况绿林道上最忌出卖同道,你们已经犯了绿林大忌,人人得而诛之。”“雷夫人说哪里话来,小鱼帮比白道还白,专门行侠仗义,绿林规矩管不到我们头上来。”
什么时候了,阿呆还有心情开玩笑,拿小鱼儿的“白”字大作文章;“可不是吗,丈母娘,我们比白道还白,那个杀猪的他们为非作歹,不卖白不卖,我们承知府大人招待,住进驿馆,白吃白住,欢迎你们也一起来,白喝白睡。”
俏罗刹雷玉娇好利的一张嘴,也以白字咒骂道:“白你的头,我看你是个喜欢做白日梦的大白痴!”
容不得阿呆再反唇相讥,黑凤凰冷寒燕便自抢先说道:”小鱼儿,你说你们并非绿林道上的人?”
小鱼儿沾沾自喜道:“本帮乃侠义中人。”“既非绿林人,你就不应该拥有绿林令。”“赫!还是老姜辣,夫人在拿话扣人?”“老实说,冷寒燕要你将绿林令交出来。”“‘天王之星’是千面人魔的东西,本座无权送人。”“乌剑、玉镯、太极棍是王化、游全河与张忠的东西,你又如何自圆其说?”“小鱼帮只是奉命行事。”“奉何人之命?”“自然是千面人魔。”“依我看,千面人魔其人,压根儿就是子虚乌有,打从一开始就是你们三个小鬼头在作怪。”“本座无意改变夫人的想法。”“老身要你将乌剑、玉镯、太极棍、天王之星一起交出来。”“为什么?”“因为这些东西原属绿林所有。”“然而,现在属于小鱼帮。”“你不答应?”“不答应!”“那就休怪我们母女翻脸无情。”“怎样?”“功夫上见其章!”
冷寒燕可不是空言恫吓,立即动手玩真的,母女二人联手合击,以雷霆万钧之势,单桃小鱼儿一个人猛冲猛攻。
快!狠!准!掌风剑浪,波涛汹涌,一霎时,小鱼儿全身三十六处大穴,悉在她们母女有效攻击范围之内。
不禁撩拨得小鱼儿火冒三千丈,怒气冲天地道:“妈的,给脸不要脸,你这是自讨苦吃,也不打听打听我小鱼儿是干什么的,三个江洋大盗都吃了瘪,你们母女也绝对是讨不了好!”
说话同时,早将招扇打开,刷!刷!刷!一眨眼的工夫便是十二个来回。
招无虚发,猛锐绝伦,扇扇不离对手左右,招招皆攻向她们母女必救必避的部位。
何况还有两个绝佳好帮手,三小向来行动一致,祸福与共。
阿呆道:“为朋友两肋插手,休怪我阿呆先生要大义灭亲啦。”
凤儿道:“亲家变怨家,夫妻变对头,是你们自找苦头吃!”
立从左右两侧,电袭而到。
不论是凤儿、阿呆、或是小鱼儿,其身手功力,皆已具备第一流的水准,单打独斗,原就绰有余力,以三对二,固然游刃有余,黑凤凰冷寒燕母女逞强的结果,陡然招来更大的屈辱。
俏罗刹雷玉娇的宝剑,被太极棍所毁,暴退出一丈三四。胸衣则为小鱼儿的招扇划破数条小口子,变得丝丝缕缕的,丰硕的小馒头隐约可见。
乃母冷寒燕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胸衣已破,老馒头半隐半现,双肩之上,尚有不少断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楞立在丈许之外。
这还是三小手下留情,出招极有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否则,怕不当场皮开肉绽,头破血流才怪。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冷寒燕心里明白得很,未敢再恣意蛮干,手抚着胸部怒声道:“小鱼帮的恩赐,我们母女铭记在心,他日有缘,自当加倍厚报!”
不愧为是老江猢,自知不敌,只好自寻退身的台阶,话甫出口,便自掉头而去。
小鱼儿嘻皮笑脸地道;“亲家母,区区小事,可千万别往心里搁,下次见面,就当从来没有发生好啦。”
阿呆亦冲着雷玉娇的背影道:“阿娇,听人家说:夫妻吵架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希望咱们也能在开封吵架开封了,别伤了彼此的感情。”
话说一半时,雷玉娇母女已绕过街角,消失不见了。
这是开封城最大的一家赌场。
名字很怪,叫“大家乐”。
牌九、骰子、麻将、梭哈、单双、大小、押宝、轮盘等江湖玩艺儿,在这里皆应有尽有。
人潮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呼卢喝雉之声不绝如缕,还有衣着暴露的美女穿梭其间,招待亲切,热忱大方,不停地免费供应赌客烟酒茶水。
这时,从“大家乐。的门外,走进来一个魁梧昂藏,黑脸、虎目、络腮胡,双目炯炯有神,令人望而生畏,年约五旬左右,仿若一座铁塔似的老头。
黑脸老头来至柜台之前,掏出一张银票来,交给柜台小姐。
柜台小姐看一下票子,笑盈盈的道:“十万两!”
黑脸老头表情全无,生冷的声音道:“十万两!”“要几种?”“一种!”“高额的?”“当然。”“面额多大?”“十万两!”“一个?”“嗯!”
十万两银子仅仅换取一个筹码,这位小姐虽在赌坊打滚已久,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见过,这种情形却是破题儿第一遭,从未见过如此大手面的赌徒,必然是一位豪客无疑。
许是面额大的关系吧,筹码制作得十分精致,通体一色金黄,比一般的筹码至少大一倍,就好像是一面黄澄的金牌。
黑脸老头很技巧的把玩一下筹码,放步向内行去,转了半个圈儿,还不曾决定赔什么,立有一位妖冶的姑娘端着一个漆盘,上面有茶也有酒,摇摆着屁股拢过猛殷勤:“大爷请喝一杯酒。”
声如出谷黄莺,又甜又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却盯在那个金黄色的大筹码上。
老头倒很干脆,端起一杯酒来一饮而尽,还赏了她二十两银子的小费。
直乐得姑娘笑口大开,连声称谢道:“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老头想系一位猎艳高手,一把搂住了姑娘的腰,还顺势在她的面颊上亲了一下,望着她丰腴壮硕的胸脯道:“你叫什么?”“小红”“多大?”“十八”“今夜有没有空?”“干嘛这么急嘛,我们刚刚才认识,况且你还不曾入局呢,奴家倒是可以替大爷参谋参谋,包你发大财。”“老夫赌钱一向不用参谋,而且也从来没有输过,等老子赢足了银子后,咱们再在床上参谋吧。”
轻轻地,在小红姑娘的乳房上弹了一下,黑脸老头接着又道:“去叫你们老板来,我要他本人亲自跟老子赌。”
其实这话是多余的,有人用十万银子买了一个筹码,早已惊动了“大家乐”赌坊的老板宋开花,正快步行来,老远便堆着一睑的指笑道:“难得贵客光临,欢迎,欢迎,请恕我宋开花~步来迟。”
黑脸老头的架子真大,冷言冷语地道:“宋开花?马上开花,一个抵俩,算自摸,可以翻一番,好名字,只不知运道如何?”
大家乐的老板宋开花一怔,道:“请教贵客尊姓大名?”
黑睑老头仍旧十分傲慢,很巧妙的把玩着金色筹码,沉声道:“老子是来赌钱的,何必通名道姓。”
宋开花碰了一鼻子灰,讪讪然道:“是,是,小老儿这就请一位赌师来奉陪。”“不必,老子的规矩,从来不跟二流的蹩脚货过招。”“贵客的意思是——?”“素闻宋老板赌技超卓,想跟你一决高下。”
哪里贵客太谦,愧不敢当,不知要赌什么?麻将,牌九?骰子?梭哈——”“这些都是老掉牙的老套,腻了,咱们玩点新鲜的。”“什么新鲜赌法?”“赌自己的牙齿能否咬到自己的眼珠?”“贵客真会开玩笑,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假如老夫说,我自已的牙齿能咬住自已的眼睛,宋老板可愿意赌上一赌?”“赌多少?”
黑睑老头将筹码往面前的桌上一放,粗声大气地道:”就这么多。”
自己的牙齿咬自己的眼珠子,根本绝无可能,十万两银子等于垂手可得,宋开花岂有不愿之理,道:“贵客不是开玩笑吧?”
黑脸老头断然决然道:“老夫向来说一不二,如果做不到拍拍屁股就走。”“好,小老儿跟你赌啦!”。
也命人取来一枚十万两的筹码,放在桌上。
怪哉,怪哉,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绝无可能的事变作可能,任谁也没有料到,黑脸老头自已的牙齿果然咬住他自个儿的眼珠子。
实则说穿了不值识者一笑,原来黑脸老头是个独眼龙,有一只眼装得是假眼珠,轻轻巧巧地取下来,放在自己嘴巴里。
他轻轻松松地赢十万两银子,宋开花虽然明知上了人家的恶当,却无词以对,只好忍气认栽。
黑脸老头将小红搂得更紧,两个人几乎已经贴在一起,爽朗的声音道:“宋老板,要不要再赌。”
宋开花道:“赌什么?”
黑脸老头抬起左手来,指着三丈以外的一名美女道:”老夫站在此地不动,用这只左手,将小妞漆盘中的酒端过来,保证杯不破,酒不溢,溢则为输,绝无反侮。”
这又是~个莫大的诱惑,美女在三丈以外,老头站在原地不动,而手臂的长度不过才二尺余,如说能将酒杯取来,其谁自信?
何况杯不能破,酒不能溢,溢则为输,绝无反悔,说这话的人不是白痴,便是二百五。
宋老板当然不信,决定再跟他赌一局。“赌多少?”“二十万两”“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好,赌啦!”
于是,四个十万两白银的金色筹码堆积在一起,这一场难得一见的世纪大豪赌已经揭开序幕,赌坊所有的赌局全部停下来,数以百计的眼睛,皆一瞬不瞬地凝视在黑脸老头的左臂上
说也邪门,他那一条左臂当真飞了出去,伸手抓住了一杯酒,而黑脸老头本人则仍旧卓立原地,纹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