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三公子忙道:“岳父不必伤心,令媛目前虽然不知下落,终有寻获之日。”
孙存仁拂然道:“贤侄!目前小女下落未明,能否得侍君子,尚在未定之天,你还是叫老夫一声世伯,免得怆我老怀。”
梅三公子只得连连应是,改称了一声:“老伯。”
他心中却想着雪峰山灯心和尚所说两件异宝的来历,原来当年得到青莲经的关外异人,所收两个弟子,后来失踪的师弟,就是自己岳父。不由脱口问道:“玄女教主劫持老伯,既然为了四句歇语的上面两句,而且这两句,又载在青莲经上卷之中,她为什么不找老伯的师兄?”
孙存仁哈哈笑道:“老夫的师兄,就是知机子,他创设天理教,揭露反清复明,深得当时九大门派,暗中支持,江湖志士豪杰,闻风归附,声势浩天,即以师兄个人的武学造诣而说,九天妖女也断非敌手,焉敢轻捋虎须。”
梅三公子哦了一声,说道:“原来天理教倒并非异端邪说。”
孙存仁道:“你此话怎说?”
梅三公子也就把自己自幼拜天台灵芝上人为师,传了自己佛门绝学的伏魔法藏,要自己行道十年,积修外功。正好父亲说起当年在岳州任上,和孙家自幼订亲,吩咐自己专程探望,那知四处打听,无人得知孙家下落。适巧碰上铁背苍虬武公望被天理教追踪寻宝,自己协助寻人,源源本本说了一遍。
直听得孙存仁连连点头,一面慨叹着道:“不料师兄一死,堂堂正正的天理教,也变了质。唔!据你所说,他们追踪武老英雄,是为了迫寻他女婿上官义下落。追寻上官义,因为他是师兄的唯一传人,那一定是为了青莲经上卷,也为了那两句歇语,两件异宝!哈哈!武林异宝,智果禅师四句歇语,害了多少武林中人?但有缘的,却只有一个!”
他说到这里,突然目光盯在梅三公子脸上,徐徐的道:“贤侄,这两件旷世奇珍,武林中人,数百年来,梦寐难求,却被你无意得到,这自然是福缘天生,智果禅师所指的有缘人了。‘天蜂琥珀’,你已服过三滴,但阿耨神剑,你可曾渗透玄机?”
梅三公子忙道:“小侄愚昧,当时得到之后,这阿耨神剑无法开启,就搁置身边,并没细瞧。”
孙存仁笑道:“这两件旷世奇珍,大家只知道天蜂琥珀,服用三滴,练武之人,不但可以平添数十年功力,而且能驻颜不老,是以全部垂涎三尺。至于阿耨剑,大家认为不过是一柄斩金截铁的神物利器而已,其实即使让他们得去,功力最高,如果不渗透玄机,任谁也无法开启。”
梅三公子心中一动,方想开口。
只听孙存仁又道:“那歇语第一句不是‘一琼一文’吗?后面六句,想来智果禅师埋藏之时,留刻在石函上面,青莲真人也并未亲见,是以青莲经上也没有记载。不过据你方才所说,这是智果禅师因前四句,只第一句提起两件宝物,是‘一琼一文’之外,后面三句,全系指示藏宝所在,恐有缘之人,不懂‘一琼一文’用途,才为两件异宝,作了注解。你想,当时如果只是一口神物利器的宝剑,他为什么不说“一剑一琼”,而说“一文一琼”呢?石函上的六句,三四两句,为什么不说“剑曰阿耨,剑中之神”,偏又说“文曰阿耨,剑中之神”?自然“文”与“剑”是不同的,这玄机也就在“文”字之中,老夫记得青莲经上,也有四句关于阿耨神剑的用法,那是:‘启剑无法,出之于心,渗透剑文,群魔剑迹!’人既然还无法开启,不妨从“文”字上多做点功夫。”
梅三公子唯唯应是,向石室中瞧了一眼,说道:“小侄进来之初,不知石室中住的乃是老伯,现在既已知道,还请老伯和小侄一同出去罢!”
孙存仁哈哈笑道:“当年老夫败在九天妖女手下,有个约言,如果不说出前面两句歇语,就得在武功上能赢得她时,始能恢复自由。否则贤侄你想,老夫十七年潜修苦练,凭歌乐山庄石室和此处石洞,能困得住老夫吗?十七年来,老夫幽居石室,虽然自问功力增进甚多,但九天妖女,这许多年来,功力自然也在精进,老夫因尚无制胜把握,才自甘幽囚呢!今天智果禅师的四句歇语,虽然已成陈迹,但老夫岂能如此出去?”
梅三公子忙道:“目前教主远去,老伯一时也遇不上她,自古冤家宜解不宜结,老伯能不咎既往,自是最好。小侄身边留有教主旗令,见令如见教主,就算小侄代表教主,前来致歉,迎迓你老人家出去,还不可以吗?”
孙存仁望了眼前这位玉树临风的青年,原是自己乘龙快婿。心中不期而然想起自己女儿,他既然如此说了,自己确实也急须出去,找寻十七年不见的女儿。如果天从人愿,自己能瞧得到一对壁人,花开连理,岂非好事?
他想到这里,不由从一头长发低垂的脸上,露出蔼然微笑,点头道:“好!贤侄,老夫这全是为着你!”
显然!这老人已完全屈服在儿女私情之下,忘了十七年幽囚之恨。两人相继走出石室,白衣待女凌雪,还站在洞外相候,一见两人一起走来,不由微微一怔。依旧在前面领路,转出石洞。
孙存仁仰望云天,心头不知是慨叹?还是欣喜?十七年漫长的岁月,为了两句歇语,但如今有了代价。那是让自己的佳婿,故人之子,得到了两件旷世奇珍。虽然美中不足
的是茫茫天涯,爱女何在?但那是以后的事,慢慢寻访,他突然把胸中一股沉幽之气,发为长啸!
这一声震得林木簌簌,声闻数里的啸声,雄浑苍凉,划破长空!
梅三公子倒无所谓,那白衣待女凌雪,虽然武功不弱,但那里禁得住?只觉耳鼓欲破,连忙手掩双耳,娇躯倒退两三步。
孙存仁问道:“哈哈!贤侄,你带老夫到何处去?”
梅三公子道:“小侄还有两位妹子,一起住在红灯夫人那里,小侄意欲向她们告辞一声,这就下山。一面可以寻找世妹下落,一面也好顺便协助上官妹子,打听武老英雄踪迹。”
孙存仁点头道:“老夫孑然一身,一切都依你好。”
梅三公子觉得这老人,突然好像完全改变,和蔼之中,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慈爱,心中也十分感动。白衣待女把山洞复原,大家正待循径前往,瞥见一团人影。骤然飞来。身形好快,眨眼工夫,已落在三人面前,身如宝塔,巍然而立。
那正是守护三才岩的劈天掌胡猛,玄女教第一高手!他这时右手提着一把宽阔的开山斧,左手竖着一面黑漆铁盾,大不刺刺问道:“方才那一声长啸。是什么人所发?”
“我!”孙存仁漫应了一声!
胡猛望了这长发老人一眼,冷冷的道:“好雄浑的内劲!”说到这里,突然转脸向白衣待女喝道:“是你把他放出来的?”
白衣待女躬身道:“婢女不敢!”
“我!”梅三公子朗声应着。
胡猛怒道:“你凭什么敢擅自放他出来?”
梅三公子微笑道:“你们教主的旗令!”
胡猛喝道:“教主旗令,是准你进入三才岩禁地,没叫你放人!”
梅三公子含笑道:“但教主旗令,也没写着不准我放人?”
胡猛铜铃般圆眼一瞪,喝道:“小子,在老夫面前,你敢狡辨?”
梅三公子剑眉一剔,取出旗令,扬手道:“胡猛,见令如见教主,你敢不服?”
胡猛躬身道:“不敢!”
梅三公子朗声笑道:“那就是了!”
胡猛依然拦在当路,洪声说道:“你别以为有了教主旗令,便可任意胡来,释放人字岩囚人,还得另有手续。”
梅三公子方想答话,只听孙存仁哈哈笑道:“胡猛,你真认为姓孙的非凭妖女旗令,才能出去吗?区区石洞,能奈我何?孙老爷子要走,早就走了。”
劈天掌胡猛听他方才啸声,心知此人内力深厚,不由也点头道:“凭你适才啸声内力,果真要震开机关石门,也并非难事。”
孙存仁傲然笑道:“你还识货!”
胡猛道:“不过……”
孙存仁道:“不过什么?”
胡猛道:“我承认你能破壁而出,但能从我胡猛手下,安然走出三才岩吗?”
孙存仁道:“不信你试试就知!”
胡猛大声道:“如此好极!”
但一瞧对方空着双手,忽然又道:“咱们徒手较量?”
孙存仁道:“用不着,胡朋友还是用你的拿手兵器,免得输了叫屈!”
胡猛道:“你不知老夫外号叫做劈天掌?”
他当啷一声,把板斧铁盾,一起掷到地上。
孙存仁道:“好!”
胡猛喝道:“接招!”铁掌直挥,疾击过去。
孙存仁见他直欺中宫,来势似慢实快。微微点头,身形却屹立不动。
胡猛的手掌已递到对方胸口两尺以内,因掌力蕴蓄未发,是以孙存仁仅仅须发飘动。他号称劈天掌,掌风足以开碑裂石!这时一见对方居然不避不架,他虽然脾气暴燥,但人却不愧为磊落汉子。心头一愣,连忙迅速收势,口中喝道:“姓孙的,你嫌命长?”
孙存仁笑道:“哦!你自己不击过来,问我作甚?”
胡猛一想不错!这确是自己不击过去,怎地问起他来?心中一气,暴喝一声,掌势加快,同时掌心疾吐,一股凌厉无比的潜力,猛然击出!
孙存仁依然屹立如故,一动不动。
“蓬”的一声,掌力已击到他胸口,一只铁掌,也紧跟着印到。
孙存仁当年和九天魔女相约,如果不说出智果禅师所留上面两句歇语,就须赢得了她,才能恢复自由。是以在石室之中,把青莲经所载武功,悉心苦练,精益求精。须知青莲经乃是青莲真人化费毕生心血,搜集记述正邪各派武功的一部武学全书。孙存仁十七年幽囚,融会贯通,出神入化,岂同小可?但他一想到九天魔女的武功,原来胜过自己甚多,自己功力,虽已精进不少,但人家何尝不在与日俱增!
是以依然幽困如故,并没一试的机会,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功力,究竟到底到了何种境界?适才在石室之中,和梅三公子对了一掌,发觉这少年年事甚轻,功力却和自己不相上下。这一来,顿使他对自己功力,起了怀疑。虽然知道眼前这位佳婿,已得佛门无上降魔绝学,连九天魔女,都还败在他手下,心虽稍宽。但终究对自己功力,到了何种火候?始终未能释然。凑巧一出石洞,就碰上玄女教中,武功仅次于教主、副教主的劈天掌胡猛。
武林中人,就是年岁最老,火性全无,这好名争雄之心,谁也无法泯灭。孙存仁自不例外,这种机会,岂肯轻易放过?他本想仗着十七年潜修苦练的深厚内功,硬挡对方一掌,瞧瞧你劈天掌,能否劈得动自己心胸?但此时运气一拒,已察觉对方内力沉雄,掌上分明练有少林“劈空掌”和昆仑“天罡掌”的功夫,一时可真也不敢让他铁掌及身。
当下猛吸一口真气,胸口忽然内陷,双脚并没移动,但胸腹和对方手掌,足足拉开了寻尺距离!
劈天掌胡猛也禁不住心头一凛,姓孙的居然敢硬挡自己一招凌厉掌手?内功之深,着实惊人。此际一看他胸腹后缩,也不敢冒然再进。因为万一冒险进招,只要对方真气一鼓,藉势反弹,武功稍差之士,手骨怕不立时折断?自己虽不至如此,但极可能被震后退,这样,岂非自取折辱?
想到这里,身形微侧,掌势斜向上削,一招“浮云出岫”。又是一股雄猛劲力,呼的向孙存仁胸胁上击去!
“哈哈!”孙存仁一声敞笑,左手袍袖一抖,疾拂来势,上身左旋,右手忽尔加长,迂向对方腕脉扣去!这一拂一抓,出于奇诡,迅疾如电。
胡猛只觉对方劲势凌厉,实是生平未遇。大骇之下,赶紧右掌一收,劲贯左臂,陡朝孙存仁肘弯上格去!手腕相交,两人都觉臂上一麻,各自吃惊,身形也同时错开了数尺。
劈天掌胡猛原是外家高手,武功也纯走刚猛路子,更以掌势雄浑,驰名江湖。凡是和他动手之人,均不愿和他硬拼。平日自以为除了教主、副教主,天下之大,已是少有敌手。不想一个被教主幽禁了这么多年,望之瘦骨嶙嶙,瞧不起眼的孙老头,武功竟然会有恁般的高法,心中大喜,蓦喝一声:“好极!今天老胡总算遇上了对手!”
双臂一振,人已重新扑近,宽袍大袖,但身形神速。
胡猛的凌厉掌风,那想扫得上孙存仁半点衣角!而且手法之奇,忽尔昆仑、崆峒,忽尔武当、峨嵋,每一招上,忽刚忽柔,忽强忽弱,变化诡异。
直打得胡猛又惊又骇,不时的提聚真气,加强双掌威势。掌掌如开山巨斧,着着划空啸声,攻拒之间,煞是猛恶!
第四十三章 魔女留书
梅三公子静立一旁,看到自己这位世伯,出手神妙,也不禁为之神往!当然以他的功力,自可瞧得出孙存仁似乎在拿胡猛试招,并没用上全力。
表面上,两人各展绝招,难分轩轾。其实胡猛已是面红气促,头脸上微见汗水。但他的凌厉攻势,却是愈闯愈盛,愈来愈强。
孙存仁大有被他逼得手法微现滞呆!不!他这时长垂及地的花白须发,竟然无风自动,跟着右掌缓缓的向胡猛隔空推出!
胡猛目光掠过,那敢大意,身形一稳,猛的吐气开声,右掌微屈,向前拍出。一阵狂飚,汹涌呼啸,向孙存仁沉潜未露的掌力撞去!
这一会,他聚集了八九成功力,迎头一击,满以为至少也得把孙存仁震退几步。那知事实不然,掌风相接。骤觉对方竟然虚若无物,自己击出的力道,难以用实。
不!自己足以裂石开碑的掌力,和对方才一接触,竟然突告消失!而且自己吃那股似有若无的柔风所含蕴的反震之力,震得心头卜卜直跳,心气浮动!
胡猛久经大敌,心头虽然震惊,但岂甘示弱?当下连忙敛慑心神,一面猛提一口真元,双掌又倏然平胸推出!
孙存仁微微一笑,手掌同时加快。他虚若无物的掌风,也突然转变为刚猛劲力。
两阵狂飚,同时迸发,激荡起沉浊的呼啸之声。“蓬”的一声大震,砂飞石走,风转飚卷!
余势犹劲,猛向胡猛身前涌撞过去!
劈天掌胡猛几曾见过如此情形,不由失声惊噫,双足急点,向后疾退了两三丈远!
孙存仁也须发飘扬,身形摆动了两下。胡猛停住身形,更是脸色微变,心气翻浮。暗自试运了下气息,觉着各处经脉,畅通无疑,才悠悠的吁了口气,放下心来。
孙存仁当先开口说道:“胡朋友的劈天掌,果然名不虚传!”
胡猛毛发似戟,也裂声笑道:“尊驾身负奇学,老胡算见识了。
不过咱们胜负未分,孙朋友要走出三才岩,还得赢了在下。”
“好!”孙存仁这一声好,犹如晴空霹雳,随着大喝之声,蓦地一掌,遥空劈出。这动作快若电光石火,当真难以形容。掌力过处,宛若狂潮,激起四外劲风乱转,呼啸大作!
胡猛不愧为玄女教第一高手,一看之下,便明白对方这一掌才是他真正平生功力所聚。和适才掌力,声势又是不同。
放眼武林,能够接得住的,怕也数不出几人?喝了声:“好一招终南旋风掌!”
他也暴喝一声,把全身功力,运集掌上,双手猛然递出!
只听震天般一声巨震,胡猛一个高大身躯,陡地震飞出去一丈来远。又踉跄后退了七八步,才稳住身形,喘如雷鸣,毛发戟张。定目凝神,屹立着一动不动。
孙存仁道:“胡朋友是否还要比斗?”
胡猛道:“当然!”
梅三公子瞧着两人情形,如果再硬拼一掌,胡猛非当场重伤不可。自己承玄女教释嫌为友,待若上宾,这会那好再看他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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