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巨响传来,官道左边的树林中,竟然蹿出七八个人,人影翻动,赫然架起了一门红衣大炮!唐烦尖笑道:“诸般手段都要不了你的命,但这尊大炮又如何?你可千万不要小看了它,它可是经我唐门精心改造过的,炮弹一经射出,无论击中什么目标,都立即爆炸,而其中藏的三万六千枚毒蒺藜和化骨狼烟,也就跟着炸出,只要有一丝一毫碰上,我担保你的神剑立即会变成鬼剑!”郭敖终于动容!
唐烦大笑:“就算你能躲开,这个小姑娘呢?这些趟子手呢?我不信你自己能运走这两百万两白银!”上官红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唐烦却更是得意:“你们运来运去,还不是运到青天寨?不过青天寨离巨漉渡也不远,你们马马虎虎就算运到了巨漉渡,想必吴越王也不会怪你们。”郭敖沉默着,似乎在考较其中的厉害。
上官红目光渐渐变得跟衣服一样红,她嘶声道:“你不是剑神么?怎么连一尊大炮都挡不住?”唐烦笑道:“姑娘可千万不要怪他,只因这尊大炮太过厉害,别说他挡不住,就算于长空复生,也一样挡不住的!”上官红叫道:“他挡不住我来挡!反正你们劫了这趟镖,我们也活不成!”她说着,展开轻功冲了出去。她的轻功不是很好,却很花哨。大红的裙子凌空展开,就如一朵红花。可这朵红花才放,已然被一只手拉了回来。
上官红双目赤红,大叫道:“你为什么拉我回来?你……你还是个男人么?”郭敖却不理她,对唐烦道:“这两百万两白银已经是你的了,你为什么还不将它们搬走?难道你也想我找些东西来换你的性命?”唐烦松了口气,立即道:“我的性命低贱得很,哪里敢劳剑神之手?”
他回身挥手:“弟兄们,剑神已经将银子赏赐给我们了,快些来搬啊!”二十四骑士轰然答应,跳下马来,赶着镖车向前行去。每个人路过郭敖身边,都是一笑,抱拳大声道:“谢剑神赏!”那笑容中实有莫名的讽刺。
剑神之剑还未出鞘,就被人严严封死,也的确值得他们笑。只是这笑实在太过值钱,竟值两百万两白银!
郭敖脸色沉静不动,这些话就如不是对他说的一般。
转瞬之间,强盗们已走得一干二净。袁独临走之时,还忘不了回头恶狠狠地盯了郭敖一眼。郭敖知道他的意思,也知道他们之间的债,是必定要还的。问题是怎么去还。是用郭敖的血,还是袁独的血?
那小姑娘忽然跳下马来,指着郭敖大骂道:“我们父女俩真是看错了你,早知道你是这样的懦夫,我们父女俩为什么不自己走这趟镖?就算被人家杀了,好歹也死得像样些!”郭敖冷冷看着她。那小姑娘却丝毫不惧,依旧骂道:“我看你这柄神剑跟烧火棍也差不到哪里去,要不怎么连尊大炮都怕成这样?”
这小姑娘实在是小,她还不知道什么是红衣大炮,也不了解其中的威力。但她却了解郭敖目光中的不屑,所以她大声道:“不就是尊大炮么,我就不信它能轰死我!”说着,她就蹿了出去。
唐烦一行人押着镖车去了,却不知为什么,将大炮留在了原地。难道他们就不怕郭敖用这尊大炮来对付他们?
郭敖目光闪动。小姑娘已然蹿到了大炮面前,举起火折子,向引信上点去。她看到掌控大炮之人就是这样做的。当然,那人只是做了个姿势,而小姑娘却真的点了上去。郭敖脸色立即变了,他飞身纵起,拉着小姑娘一蹿十数丈,脚一点,又是十数丈开外。
突听惊天动地地一声大响,硝烟四起,将周围一齐笼住!那小姑娘料不到大炮威力竟一强至斯,双耳被震得嗡嗡作响,脸上也没了血色。硝烟散去,只见大炮身后的树林被夷平了方圆数十丈的一个大坑,林木泥土混成万千残骸,向四周飞溅开。当真是崩山坏岳,移陵平海。
小姑娘的脸色更加难看,她也明白郭敖为什么不出手了!这炮火的威力实在强大,强大到已非人力所能对抗。只是那炮火却是向后面喷射的,郭敖若是用这尊大炮来对付唐烦,只怕会将自己轰死。
炮火中也没有蒺藜毒烟,这尊大炮,只是一个骗局而已,但这骗局却精巧无比——等银子到手,他们将大炮丢弃,郭敖若不是个谨慎冷静到极点之人,必会以为他们乃是得意忘形,被财货迷了心窍,也许就反用这大炮来对付他们。一旦大炮掉头,那么郭敖一行就必死无疑!
突听惊天动地的一声大响,硝烟四起,将周围一齐笼住。
郭敖一念及此,额头也不禁流出涔涔冷汗。这个骗局的精巧之处就在,无论你怎么选择,唐烦都是赢家。掉转大炮来对付唐烦,只会让自己炸死;不用大炮,则只能眼睁睁看着匪徒将银子运走。
上官红突道:“难道他就不怕郭叔叔追上去,趁他们没有大炮时,将他们杀个干净?”郭敖救了她一命,于是“懦夫”就又变成了“叔叔”。郭敖摇头道:“他们当然不怕。因为唐烦是用毒高手,他们纵然斗不过我,却仍可以在镖车中下毒,让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银子,却碰都碰不得。唐门毒物的厉害之处,想必你也听说过。”上官红哀呼道:“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镖车劫走?”郭敖道:“谁说他们将镖车劫走了?”上官红道:“不是劫走,难道你还能将镖车变回来么?”郭敖淡淡一笑,道:“那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时候未到而已。”上官红呆呆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郭敖道:“唐家的暗器毒物虽然霸道,但我郭敖一剑在手,虽然不一定能躲过这些东西,却有把握让他们出不了手!”上官红道:“连这门大炮也一样么?”郭敖道:“连这门大炮也一样!”
上官红疑道:“那你为什么不出剑?”郭敖笑道:“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世上的事不是只靠出剑就能解决的!”上官红摇头道:“我不明白。我只知道你若出剑,镖车就还在我们这里。”郭敖道:“在我们这里又能怎样?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我虽然很有自信,但此去三百余里,道上也不知有多少蟊贼劫夺。我的剑纵然真是神剑,只怕也会杀软了。所以,他们若是想要,就给他们又何妨?”
上官红急道:“怎么能给他们呢?”郭敖神色中却自有一股自信:“你有没有注意到他们说的一句话?”
青天寨 第四章 直上危崖迷旧踪
上官红道:“什么话?”郭敖目光遥望远天,悠然道:“青天寨却离巨漉渡不远。”上官红道:“那又怎样?青天寨还是青天寨,巨漉渡还是巨漉渡,镖车劫去了还是劫去了,我们该死还是该死!难道你也认为吴越王会认为青天寨跟巨漉渡一样,而不怪罪我们么?”郭敖道:“青天寨跟巨漉渡不一样,但我可以将它们变得一样。”
上官红冷笑道:“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成愚公了,竟然可以移山?”郭敖道:“山不可以移,但山上的东西却可以移!”上官红有一丝明白了,目光也跟着闪动起来:“怎么移?”郭敖道:“他们劫夺了镖车,必定要运到青天寨去,反正青天寨离巨漉渡不远,我们为什么不等镖车到了青天寨之后,再出手夺回来呢?”上官红眼睛亮了:“那么这两百万两银子的大麻烦,就不是我们的了,而是他们的了!”
郭敖点头道:“你就将他们当作我们雇佣来的镖客,这一路子上替我们打发道上的蟊贼就可以了。”上官红笑道:“只是到了地头,还免不了挨个打赏。”郭敖笑道:“那自然一人赏他们一剑!”
上官红迟疑道:“万一他们另外有什么计谋,或者埋伏了什么高人,我们夺不回来,那该怎么办?”郭敖脸色凝重:“若是那时候夺不回来,现在我们也未必能保住镖车,又何必不让给他们?”上官红终于点了点头,叹道:“事到如今,我也就只能相信郭叔叔这柄神剑了!”
当下两人将趟子手遣回,向前追去。郭敖有心将上官红也遣回,哪知她死活不肯。郭敖没有办法,只好带了她一起赶路。幸好这小姑娘的轻功虽然不是很好,但也不是很差,身子更轻得很。郭敖将她架在肩头,展开身形,倒并不费多少力气。
那镖车行走缓慢,两人奔了一刻钟,就追上了。青天寨的强盗果然嚣张,一行二三十人赶着两百万两白银,竟然丝毫不担心,一路谈谈说说,尽讲着方才与郭敖一战,也不怕另有别的蟊贼劫夺。
那唐烦更是威风八面,众人讲到他用一门红衣大炮骗退郭敖时,不禁大声喧哗。唐烦面露微笑,骑在马上缓缓前行,心中却得意非常——什么剑神剑仙,遇到我唐门中人,还不是一样变成胆小鬼?
镖车辘辘,虽走得慢,却一刻不停。镖车上的旗子已换了青天寨的大旗迎风招展,看去比神威镖局的旗子还要威风。
他们一行人走得饿了,便拿出些干粮在马上吃了。郭敖不敢停顿,也取了些干粮与上官红分吃。两人隐身树林中跟随,虽未被这一行人发现,但蚊虫叮咬也颇为难耐。上官红竟懂事得很,丝毫也不抱怨,饿了就接过郭敖递过来的干粮默默咬吃。
如此走了两日,地势渐渐险峻起来。但一路竟然太平无事,再没有蟊贼敢出来劫夺。看来这青天寨竟然稳坐了川中黑道的第一把交椅,只要插了他们的旗号,便通行无忧了。不过,什么寨子有了袁独、唐烦这群人,还能不坐第一把交椅?这个郭敖倒没觉得惊奇,实际上这也是他断然将镖车交给他们的一个原因。
江湖上并不只是要将实力,威望也极为重要。
猛听唐烦叫道:“到了!”郭敖禁不住一惊,抬头望时,只见一座山峰高耸入云,上面影影绰绰地立着一座大寨,一条刚可容车的山路扶摇直上,通到寨门口。隐约可见寨门飘着一面大旗,上书“青天寨”三个大字。
唐烦一行人都是松了口气,说说笑笑,赶着镖车沿山路上去。这山路却与平地不同,他们走得极为缓慢。郭敖在山脚下立住,遥望那山,果然险峻陡拔,山上奇石林立,绝少草木,端的是易守难攻。
郭敖回身对上官红道:“你且在这里等着,我上去探探。”上官红叫道:“你又想丢下我一个人!”郭敖笑道:“我怎会如此?只是这山上绝少遮蔽,我若带着你,恐怕不免要给他们发现。而且此去除了杀人还是杀人,你一个小姑娘家,不看也罢。”
上官红虽然泼辣爱动,但听到“杀人”二字,却也不禁一凛。迟疑道:“那……那你可要早些回来。”郭敖冲她笑笑,示意她放心。带着她蹿到一棵大树上,寻了棵粗壮的树杈将她放下,另寻了几支树枝架起,一则免得她掉下,二则也将她身形遮住,不易被人发现,这才矫捷离去。
他的身形展开,在山石间隐秘行动,当真如狐兔一般灵活隐蔽。上到半山腰,遥遥看到山寨上守望的山贼们互相招呼,一齐向寨中聚义厅走去,似乎群聚观看这趟的收获。郭敖心中暗叫侥幸,借着山石之影,展开“八步赶蝉”,垂直拔起,凌空斜走八步,已然绕过了一道绝壑。他轻功连环施展,不一会,就到了山寨附近。
突听山寨聚义厅中一阵轰然欢呼,郭敖心中一震,急忙伏低。就听一个浑雄的声音道:“唐寨主跟众位辛苦了。众位不要吵闹,这些银子,总归是要分赏给弟兄们的。”大家轰然答应,果然静悄悄地再无声音。
郭敖心下暗暗惊佩。只因他一路行来,发现这山寨周围可资遮蔽之物甚少,从寨顶看去,山上山下更是几乎一览无余,可见设计这寨子的人胸中必定大有丘壑。再听此人一句话说完,聚义厅中登时安静下来,想见青天寨御下必严。所得俱均分给弟兄,不设公财,更是杜绝贪墨之道。有了这三条,无怪乎青天寨能坐稳黑道第一把交椅。
当下郭敖不敢大意,寻了处隐蔽场所,缓缓坐下,默运玄功。他的武功极为奇特,内力行开,耳目顿时变得异常聪敏,只听得聚义厅中呼吸上下,约有几十人。郭敖不欲打草惊蛇,催动内力,留神听他们说话。
那浑雄的声音道:“今日我们取了这两百万两白银,作为青天寨立基之本,此后招兵买马,再也不用怕官兵的围剿了。”唐烦尖锐的声音响起:“总寨主智谋惊人,属下依计行事,果然让那郭敖上了个恶当,乖乖将镖车拱手送了过来。寨主真是英明。”那寨主哈哈大笑,甚为得意:“但若无唐兄弟跟众位兄弟前往,郭敖又怎会心生疑忌?他若不心生疑忌,我们这计策又怎会成功?”唐烦道:“其实也不用这些计策,只要总寨主亲临,郭敖纵然号称神剑,也未必能挡得住寨主三招两式!”
郭敖暗暗惊心。唐烦的武功并不算低,见识当然更在武功之上,否则郭敖也不会上当。可此刻他如此说,若非特意拍马溜须,只怕这位总寨主的武功,真是高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而唐烦虽然可恶,却想来不是拍马之人。只是一人武功若到了此等,又怎会占山为王,做这等生计?要知学武之人最是爱惜羽毛,于声名看得极重,多半是不屑这等绿林勾当的。又有谁能够自诩或他诩稳胜剑神之剑?郭敖将当代高手都想了一遍,却无一与此人吻合!
却听那寨主笑道:“唐兄弟过于夸奖我了。郭敖武功不低,我要想赢他,恐怕得在五十招以外了!”郭敖心下更是凝重。耳听他们互相夸赞完后,便开始分配这些银两。先将寨中所用派好,再派了五十万两买兵器,五十万两买马匹,五十万两招人所用,剩余大约五十万两,众兄弟依辈份职位分配。足足忙了半个多时辰,方才忙好。郭敖听得更是佩服。只因此人实在是个人才,银钱分配之际极为公允,全寨上下,一齐宾服。
要知拿钱给别人,别人未必就会感激你,这其中实是大有学问,郭敖自问不及,当下慢慢行功,准备等他们分配好后,山贼散去,再逐一发难。
突地聚义厅中一声惨叫,群响一齐沉寂下去。浩浩山风吹过,整座山寨中的人仿佛一齐消失了,再无任何声音!
这沉寂竟如暗含着极大的力量一般,压得郭敖心中一震。他情知已经发生了极为重要的事情,不由纵身跃起,穿窗而入!但见聚义厅中空落落的,哪里有什么山贼匪首?只有一人躺在青石地板上,身子却已僵硬。那人面色惨绿,七窍中都流出浓黑的鲜血,身边放着一杯酒,杯子已被打倒,余汁流到地板上,竟然冒起一股青烟,显是中毒身亡。大厅的一角是那六辆镖车,却已空无一物。
郭敖手掌不禁沁出了冷汗。他对自己的功夫极为自信,方才厅中尚有几十人,这绝对错不了,若是有一人能从厅中走出而不被他发现,那他也不必称什么剑神了。但忽然之间,所有的人就都不见了。难道那声音浑雄之人,竟然是山精木魅,以魔法将这些人连同银子一齐变走了么?郭敖想到此处,心里不禁打了个寒噤。
突地窗棂“咯”的一响,郭敖出手如风,推窗望时,就见聚义厅外的悬崖边上立着几只猴子,正手拿石块,向聚义厅砸了过来。猴群看到郭敖,一齐呲牙咧嘴,“呜呜”啸叫,似乎在揶揄郭敖自作聪明。
郭敖不禁苦笑。两百万两白银不是小数,几十人也是很大的一群,怎会全部突然消失?若是听人如此说,他必会大笑那人见鬼了。但当这事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却总不能用一句见鬼了来解释吧!
当下郭敖展开轻功,将青天寨搜了个遍,却再也没发现一个人。厨房还有没做好的饭,有些房间里的被子也没叠起,地窖中一坛酒刚刚喝了一半,但人影却半个都没见着。
难道世上真有鬼神?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