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战场有关?哪些无关?他根本弄不清楚,更何况,他连自己到底在哪儿也迷迷糊糊的。
那时的徐定疆,所谓的五感色、声、香、味、触,已全部丧失,但却多了许许多多不属其中,极不熟悉的感觉,徐定疆连自己是否依然活着,都有些弄不清楚了。
而且在恍恍惚惚之间,徐定疆一直有种感觉,自己似乎越来越远……离哪里越来越远也说不清,只觉得似乎自己奇异的感应能力不断的扩大;不过感到的触动虽然越来越多,但那些触动的程度却越来越小,所以徐定疆认为自己一定是越来越远,只不知道怎么个远法。
在许许多多的感受中,其中有种比较特殊的牵绊,彷佛十分的熟悉与亲切,而那股感受也一样越来越淡,淡得让已经有些失去喜怒哀乐情绪的徐定疆也隐隐感到不妥,似乎这个联系一断,自己就再也回不去了。
忽然之间,那股感应终于完全切断。徐定疆正微微一怔的时候,他的思绪瞬间彷佛被什么力道给蓦然迫散,有无数想法在各个不同的片段中冒出,彼此间似乎无关,但却又明明该凝聚在一起,可是在那股莫名的力道作用下,徐定疆残存于空间中的思绪越来越细散,也越来越没办法思考。
不知道过了一瞬间还是多少岁月,忽然有个莫名其妙的力道,驱使着整个世界往一个方向集中,彷佛整个如大海般的世界开了一个巨大的孔洞,卷起整片的波涛往下吸纳,当然,每一个似断似续、破碎的自己,也在这片波涛中流动、下沉、集中。
平静沉稳……纷乱变动……两种奇异的感觉同时出现,被那股巨浪卷入的思绪自然而然的集中到了一处,所有的感应立即消失,一种极为熟悉的平静感涌现,至于这种熟悉的感觉是从哪儿来的,只剩下感觉的徐定疆,完全无法思索。
但另外仍有一部分的自己在大浪中浮沉,与之前相同,在纷乱中不断的感应着各种无法索解的讯息,但随着那股浪潮,纷乱的感觉越来越少,平静的部分越来越多,徐定疆渐渐涌起了一股安心的感觉,安然让自己的思绪沉淀、平静。
有股压力!徐定疆在平静中忽有感应,但却不觉惊慌,这股压力不陌生,不过这时他的思绪能力尚未复原,在迷惘之间,也不知道这股熟悉的压力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咦?这不是周广吗?徐定疆忽然之间察觉到这股熟悉的压力正是出自周广,同一瞬间,他突然想通自己这份莫名的平静是怎么回事……以往入定练功,岂不正是如此感觉?一窍通、百窍通,徐定疆在这恢复思考能力的瞬间,猛想起当时的大战,都不知道打得怎么样了,自己怎么会待在这儿练功?周广莫非是来叫自己的?
念头疾闪之间,徐定疆一个散劲,将心念外散,这一刹那,他突然发现自己全身生机已断绝大半,这可让他又吃了一惊,虽说随心念散出的能量正迅速的更替与修复,但看来还有一大段路得走。
在徐定疆散出内息的那一瞬间,那股来自周广的能量也缓缓消散,退出了徐定疆的感应范围之。
周广收回双手,嘘了一口气飘下床,这时他终于放下心中大石徐定疆总算是救回来了。
离开卧榻的周广,也懒得打量徐定疆的气色,反正现在看来一定仍是那副死人面孔,要好看,不等个几天是没希望的。
知道周广此举是孤注一掷,早该换班歇息的玳姿、玳音自然不肯离去,而来接班的玳香、玳糖更是非进来不可,四人挤在屋中苦候半天,好不容易见周广松手,却总不见周广开口,一旁侍立的玳姿等人几颗心七上八下的,想开口又怕被周广怪罪。玳香脾气最烈,若不是怕惊扰了徐定疆,只怕她早已跳出来指着周广的鼻子发问了。
还好周广总算是善解人意,抬头见到四人的表情,他微微一笑说:“放心吧,已经收回来了……死不了。”
四人同时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长长的呼了出来,忽听得扑通一声,玳香已经跪在地上,向着周广猛一磕头说:“前辈大恩。”
“前辈大恩!”玳香这么一发难,其他三个恍若大梦初醒,跟着跪了下来。
周广的心情确实也轻松了,他呵呵笑说:“不让你们撞地板几下,想来你们也难过,但也别撞太多下了。”
这话一说,玳糖首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玳姿却有些发愣,不知该不该继续磕头。
至于玳香却微微一皱眉,索性站起来嗔说:“您老人家怎么为老不尊,什么叫不撞也难过?”
而玳香说话的时候,玳音却又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缓缓的直起身子,但这一瞬间,她本已红肿的双眼眼角滑下了两道清泪,脸上却带着一抹发自心底的欢喜,可说是喜极而泣了。
就在这时,周广身后突然传出徐定疆极微弱的声音:“周……周伯……”
这下四婢可是又惊又喜,这么快就能说话了?周广岂不是活神仙?她们的目光正要转到周广身上,却也不见他转身,倏忽之间周广已经回到了徐定疆的床畔,一面哇哇叫:“你小子这么急着说话做什么?”
“现在……战况如何?”徐定疆虽一时弄不清楚自己身上出了什么事,但他一清醒三分,立即询问此事。
“好得很。”周广自然不能说实话,厚着脸皮大刺剌的说:“有我在这儿,会差到哪里去?”
徐定疆神色一松,艰难的说:“多蒙……周伯……”
“闭嘴。”周广一把捂住徐定疆的嘴说:“几乎把你血放光才救回来,你现在虚的很,少废话。”
徐定疆可糊涂了,救自己居然得放光自己的血液?但这时自然不是询问此事的良机,徐定疆微微点头,闭上眼养神。
能把徐定疆救活,周广可也十分高兴,他转过身来,向着一个个喜逐颜开的四婢说:“还不把这个好消息送出去?”
四婢彼此互视,一时之间,竟是谁也不愿离开,四人都愣了愣,玳音才哑然失笑说:“我去嘱咐吧。”四人的地位非比从前,传讯息的小事,自然只要嘱咐一声。
玳糖想想跟着笑说:“我陪音姐去。”两人向周广一礼,相偕娉婷而出。
“交给你们了。”周广一挥手,正要转身出外,却见玳姿忽然一礼说:“周前辈,不知小王爷现在可否会客?”
周广顿了一顿,这才哈哈一笑说:“再等个一天吧,说话可是很费元气。”算算到了那时,徐定疆虽仍须吸纳真气,但已经不用这么专心一志了。
“是。”玳姿恭谨的应声,三人恭送周广离开。
“姿儿。”周广离开片刻后,徐定疆突然又开口说:“你是替谁问的?”
玳姿一楞,随即回答:“小王爷,那两位徐小姐……”
“我明白了……”徐定强微微点了点头说:“这几日……没让她们来过吧?”
玳姿先瞄了玳香一眼,这才说:“几位龙将都不肯……”
“她们是该受点教训……”徐定疆微笑说:“但也不必这么过分,让她们来,我少说点话就是了。”
“是。”玳姿温柔的点点头,传令去了。
徐定疆眼睛才要闭上,却见玳香一脸不满意,但白了自己两眼却又没吭声。徐定疆知道,玳香虽颇想骂人,但却又担心自己伤势,这才隐忍未发,不禁好笑,却也没再说话。
过不多时,安赐满等人轮番前来探问,但他们知道徐定疆这时不宜久谈,大多只表达了欢喜之意便即退去,四婢也松了一口气,彼此争了片刻,最后留下了玳姿相陪。
三人才退去不久,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坐在床畔的玳姿微微一怔,刚起身走到门边,门外已经传来随待的轻唤:“姿小姐,两位徐小姐来探视小王爷。”
玳姿微微皱眉,对两人这时才来颇有三分不满,若刚刚与众龙将同来,徐定疆休息的时间岂不是又多了些?但既然徐定疆吩咐过了,玳姿也不好自作主张,她缓步走到徐定疆身旁,低声说:“小王爷?”
徐定疆这时也没能耐入定,但却已十分疲累,正欲眠未眠之际忽听玳姿呼唤,他缓缓睁开眼,玳姿这才说:“两位徐小姐来了。”
徐定疆却也颇为讶异,她们何以这时才来?但他仍点头说:“请她们进来。”
门一开,只见徐昙如、徐杏如姊妹俩一脸担忧的说:“姿姑娘,徐大哥没睡吗?”
若玳香在此,一定斩钉截铁的回答徐定疆已经入睡;若是玳音,见两人可怜,八成会微笑否认,请两人入内;若是玳糖,除了据实以告也变不出什么花样,但玳姿却摇摇头说:“刚睡,睡不熟,一唤就醒来了。”
这话一说,两人更是惭愧,徐昙如难过的说:“我们太晚来了……这……”
徐杏如比乃姐爽快一些,只能尴尬的说:“徐大哥怎么说?”
“小王爷有请两位。”玳姿也不留难,但仍忍不住加了句:“不过这两天小王爷需要休养……”
“我们明白。”徐杏如拉着徐昙如,两人正要纵身飘入,忽然三人之间黑影一闪,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蒙面人条忽间穿过三人,射入屋中。
“什么人?”三人同时大吃一惊,徐昙如与徐杏如见那人背影闪过自己面前,二话不说四掌同时推了出去。
而玳姿虽然功力不足,但她仍一面惊呼一面向着那条黑影撞过去,希望能收点遏阻之效。
徐定疆自然也见到那条黑影闪过,他心中微微一惊,若是刘礼或刘然派人来除去自己,这时可是大好机会,徐氏姊妹与玳姿决拦不了高手,今日可要倒楣。
那条黑影忽地身陷重围,他顾不得玳姿,眼见身后四掌急袭,他一个迅速的旋身,倏忽之间两爪探出,砰的一下与徐氏姊妹各对了一掌,徐氏姊妹两人合力之下,仍被激退了三大步,那人却也占不了多大的优势,身子连晃之下,还被玳姿撞出门口一步。
“我没有恶意。”眼见徐氏姊妹又扑了过来,身后的玳姿也正死命抱着自己不放,那人连忙叫:“小王爷!”
“你……”徐定疆见那人的招法先是愣了愣,跟着精神一振,提高声音说:“你是白垒?小玫呢?”
“她还在城外。”那人拉开了蒙面巾,叹口气说:“我一个人进来的。”
见徐定疆与那人对谈起来,徐氏姊妹自然愣住,她们也见过白垒,可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时出现,听到白垒居然能穿过蛇人部队,潜入如同铁桶般的南角城,两人的目光都露出了钦佩之意。
至于还挂在那人身上的玳姿,这时脸色自然十分尴尬,她连忙手忙脚乱的落地,脸红的说不出话来。
徐定疆忍不住好笑,摇头说:“都进来吧。”
在玳姿慌乱的跃下后,四人鱼贯进入房中,徐定疆望着白垒,忽然叹口气说:“城外满是蛇人,没想到你还进得来。”
白垒脸上腼腆中带着两分得意,顿了顿才说:“所以我才一个人进来。”
“她好吗?有没有……吃什么苦头?”徐定疆这时中气较足,说话比不久前顺畅不少。
“总算没有大碍。”白垒不擅寒暄,马上切入主题的说:“她托我问你一事。”
徐定疆先是眉头微皱,旋即莞尔一笑说:“请说。”
“你曾当着部属说她是你的妻子,这句话还算不算数?”白垒毫不迟疑的问了出来。
这话一说,徐氏姊妹脸色立即产生了变化,睁着一双大眼看徐定疆如何回答。
玳姿吃惊的程度更不小,她虽知道白玫曾与徐定疆十分亲密,却没想到徐定疆这么快就下了决定。
徐定疆先是一怔,随即哈哈笑说:“就这一句?”
“就这一句。”白垒点头说:“小玫说,你若后悔,就当我们没来过。”
“我就回答你。”徐定疆神色一正,坦然说:“我绝不后悔。”
白垒的目光微微一凝说:“若真如此当然很好,不过你不怕不见容于刘然?”
“这种事就由我来操心。”徐定疆一笑说:“在蛇人退兵之前,你要出去陪小玫,还是留下帮我?”
“我去陪小玫。”白垒脸上露出笑容说:“也早些把好消息告诉她。”
“不送了。”徐定疆点点头,白垒终于向徐定疆微微施了一礼,这才转身向门外走去。
白垒自有出城之法,徐定疆并不担心,他将目光转向徐氏姊妹,笑容微敛,叹了一口气说:“你们都没事吧?”
不知为了何事,徐昙如有些愣愣的说不出话来,徐杏如则目光转过,片刻后有些索然的收回目光,向着徐定疆苦笑说:“我们没事……徐大哥好多了?”
“总算死不了。”徐定疆忽然一笑说:“昙如。”
徐昙如一愣回过神来,有些慌张的说:“是。”
“你们不急着回去吧?”徐定疆问。
“回去?”徐昙如还没说话,徐杏如已经叫起来:“当然不急,反正已经挨骂定了,自然要好好玩玩。”
徐昙如这才跟着点点头,神色间却有些勉强,一点也不像刚来时的欣喜模样。
徐定疆看在眼中,不禁暗叹白垒来的正是时候,如此一来,自己少费了许多唇舌……但他的表情却没有一丝改变,依然微笑说:“昙如,我想请你帮个忙。”
徐昙如脸上微露出诧异的神色,但她立即温婉的一笑说:“徐大哥请吩咐。”
“我与东立曾讨论出几套阵法,自己觉得还不错。”徐定疆说:“你可愿花点时间,替我品评一下?”
这可不算是拜托了,正是徐昙如最喜欢的事情。徐昙如一愣时,徐杏如已经嚷嚷说:“徐大哥,这么一来昙如就不会理我了,那我要做什么?”
徐定疆自然知道徐杏如对什么有兴趣,他轻笑一声说:“我们这儿有个天下第一高手,你要不要向他请教一下?”
“天下第一?”徐杏如瞪大眼睛,露出兴奋的目光说:“比供奉爷爷还厉害?”
“嗯。”徐定疆一脸正经的说:“那位姓周,功夫高出多少我不敢说,但一定更厉害。”
“徐小子,你别胡说八道。”门外忽然传来声音:“我非但不是天下第一,也向来不收徒的。”却是在刚刚白垒闯到时的一阵纷乱下,周广已经闻声赶来,临走之前听到这段对话,他忍不住远远的发话。
“周伯。”徐定疆笑着说:“你不收徒也没关系,指导一下这个小妹妹总不难吧?”
徐杏如半信半疑的猛往外瞧,正狐疑哪里冒出个天下第一高手?哪知眼前一花,一个中年胖子倏忽之间出现在门口,正直着眼打量自己。
过了片刻才说:“她的根基扎得不错了,还有什么好教的?而且不是我不教,我的功夫跟你的功夫一样,教不了人的。”
莫非也是在一些特殊的遇合下练成的功夫?徐定疆不死心的说:“就算您那个七彩涨大的怪功夫不能教,总有些小玩意吧?”
“什么七彩涨大?胡说!”周广瞪眼说:“以她现在的工夫来说,我确实有些小玩意可以教她,不过等功力再高一些,那就没什么用了。”
徐杏如见两人讨论来讨论去,就是没人问问自己,她忍不住开口说:“为什么功力高些就没用了?”
“功力不足时自然得以精巧弥补。”周广望着徐杏如微笑说:“但功力高到一个程度,那此招式自然用处不大。”
徐定疆目光转向徐否如说:“杏如,你想学吗?”
徐杏如也算聪明,眨眨眼忽然说:“我想学七彩涨大的功夫。”
“别跟着徐小子乱叫。”周广忍不住呵呵直笑说:“那功夫真的不能……”说到一半,周广忽然一顿说:“当初我改了改是往下传了一套,不过威力会少个三、四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