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脸皱纹的吴层便是在右府折磨白广的那人,他倒是识得徐氏姊妹,但他仍冷冷一笑说:“管他什么人,反正只有这次机会可以一网打尽。”
卢一天与吴层相处了数十年,听吴层的口气就知道不对,他紧接着说:“这话没错,但她们到底是谁?”
吴层扁了扁嘴,一嘴的皱皮揪成一团说:“徐梦凡的两个孙女。”
“真麻烦。”卢一天哼了一声,不再管这件事,大声说:“白浪龙将手下所有部队,立即到空地集合!”一面转头低声说:“传话下去,动手时别伤了这两个丫头,擒住就是了。
”
总不能事事尽如人意,进来前已经得到消息,白浪的五师弟陈垒一直没回来,却多了一个陈玫,但做事总是有变数的,现在也来不及询问刘方廷了。卢一天毕竟能独当一面,他依然下令合围进入旅飒营区,现在不过又多了两个小丫头,不至于影响大局。
在前庭空地的白家军这时涌出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人,连白述潘也在内,他们自然而然的目光转向白敏,看他如何决定。白敏可傻了眼,只能频频的往后望,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白汉、白玫怎么还不出现?
这时白玫、白汉也得到了消息,刚冲出后院,就见四面墙上黑压压的都是拿着弓箭的都卫军,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白玫还是没想到真的这么快就发生了事情,她正思索间,白汉已经怒吼一声,抄起长剑就嚷嚷:“真的欺上门来了,跟他们拼了!”四周涌出的白家贵族们也咬牙切齿的拔刀取剑,要来个拼命一搏。
白玫心念电转,对方既然敢来,必然作了万全准备,就算有人冲的出去,只怕三百人逃不出十个,而且他们既毫不顾忌徐家姊妹,必是下了格杀勿论的指示。白玫当机立断的说:
“汉哥,住手!”
白汉怔了怔,回过头大声说:“小玫,你快逃,让我断后。”一面对着四面的人嚷:“你们护着玫姑娘走。”一面就要往上冲,而四面的都卫军看在眼里,更是拉紧了弓弦,白汉若是一冲,眼看就要变成刺猬一个。
“住手。”白玫竭尽全力的大声叫:“汉哥,听我一次。”
白汉一楞回头,他平常毕竟没有主意,白玫又是专门出主意的人,他自然而然的停下了脚步,只听白玫接着说:“我们投降!”
“什么?”白汉瞪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白玫奔到白汉身旁一拉,大声说:“我们去前面与小敏会合,不然打起来就糟了……全部人都跟我们来。”
白汉虽然弄不清状态,不过与白敏会合倒是应该的,白敏年纪还小,自己身为二哥,应该照顾他。白汉被白玫扯着往前奔,奔出前广场。
此时局势更是一触即发,连墙头的都算进去,眼见的就该有近两千人,看来右府都卫军全来了,白家三百余人连徐氏姊妹算进去,全都退到广场内缘,眼看对方已经完全合围,更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不过在场的白家人,若不是亲身经历过五十年前国破家亡的往事,便是从小在严格的训练下成长,这时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壮烈赴死的模样,看不出一丝惧念,只有徐家姊妹有些花容失色。
看人差不多到齐了,卢一天右手高举起来,面无表情的说:“我们时间不多,你们有两个选择……投降,或是抵抗,我要你们立即回答。”看来只要他的手一放下,所有的箭矢就会同时射出,白家军当场就会死掉一大半。
“我们投降。”白玫往前一站,大声说:“所有人,放下武器。”
此言一出,不只白家军,连卢一天等都卫军都愣住了,他们本来已有准备进行一场大屠杀,岂知这些人竟会投降?莫非他们真的不是白姓余孽?
“小玫!”“玫姐?”白汉、白敏同时叫了起来,白敏虽然有一些些紧张,但也觉得白玫的指令匪夷所思。
“我们没作任何亏心事。”白玫大声的对众人说:“一定是有了误会,都卫军代表着朝廷的公理,相信不会冤屈了我们。”
众人这才猛然想起,自己一行人可是来投入朝廷的,可是都卫军这么大张旗鼓的围了过来,一定是暴露了身份,白玫这么说有用吗?
白玫虽说要投降,卢一天却不大愿意此事发生,刘方廷的指示很清楚──“如有抵抗、格杀勿论”,若他们抵抗,杀了就完事,但他们若束手投降该怎么办?若一样动手杀了他们不知道会不会有违刘方廷的意思?何况自己手下的都卫军们也不是一个个都杀人不眨眼,若在对方毫无抵抗下动手,消息是一定会传出去的……
卢一天正烦恼间,门外传来喧闹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都卫军什么时候开始帮白浪龙将守门了?”
又是怎么回事?卢一天皱起眉头往外望,低声斥责吴层说:“我不是说谁都不能进来吗?”
吴层脸上也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诧异的望向营口。
只见营口闯入了七、八个年纪不一的大汉,领头的是两个面貌堂堂,气度宛如王侯的年轻人,他们正伸手推开守住营门的都卫军,其中一个年轻人正在嚷:“叫白龙将出来。”
“等等。”另一位大上一些的年轻人看出不对,伸手一拦说:“这不是卢总教头吗?”
“原来是两位陈小王爷。”卢一天脸上有些尴尬,这两人怎么这时候闯来?
这两人正是陈儒雅、陈儒庸──前东极王两个幸存的儿子,上次在左督国王徐康的晚宴中,两人见到了白广与白汉,为了都城龙将的继任问题有些不快,加上又听说贵族白浪龙将功力高强,是都城龙将的热门人选,他们便带了几个心腹来找白浪,打算看看对方是不是真有本事,没想到一来却见到附近密密麻麻的都卫军,反令他们以为白浪连右督国王也勾结上了。
当时左督国王似乎就偏帮他们那一面,现在连右督国王也如此?这还得了?两兄弟火上心头,一路闯了进来,他们功力确实不弱,而且在都城中认识他们的人也不少,都卫军认出来后不敢全力阻拦,急传讯息却已经来不及了。
“卢总教头。”作哥哥的陈儒雅望望四面,惑然说:“右府都卫军是全来了吗?内城城南岂不是无人防守?”
这下可大大糟糕了,卢一天虽不惧这两兄弟,但总不能连他们也抓了起来。他沉着气,解释说:“两位小王爷,白浪部队犯了些嫌疑,我们守城有责,必须带他们去问话。”
“这么大阵仗?全部都要抓吗?”陈儒雅怀疑的问:“犯了什么嫌疑?”
“这就不关两位的事了。”时间不断的过去,卢一天已经有些急躁了,他大声说:“就请两位小王爷先离开。”
卢一天这么不客气的赶人,若是平常,陈儒雅、陈儒庸两兄弟说不定已经翻脸,不过卢一天摆明了要找白浪麻烦,他们自然是乐见其成,于是陈儒雅脸上带了一抹笑容说:“我们不碍事就是了,何必赶我们走?说不定还能帮上忙呢。”
说老实话,若卢一天坚持要他们离开,他们也不会硬要留下,不过卢一天实在没时间浪费口舌了,只懊恼的想,有他们看着,杀光更是不可能了。他愤愤的转回头,望着白玫说:
“你们不是要投降吗,还不放下兵刃?”
“也不关她们的事。”白敏忽然岔出来,指着徐家姊妹大声说:“他们是右相的孙女,只不过是来玩的。”
经过了这么久还没打起来,徐家姊妹的胆子也大了些,眼见白敏忽然挺胸而出、主持正义,徐杏如大为激赏,连忙跟着跳出来说:“对呀,而且你们若是没有证据也不能乱来。”
“昙如见过卢总教头。”姊姊徐昙如依然谦恭有礼的说:“请问是否还有商量,能不能等都城平静了再说?”
对了,还有这两个……既然陈家兄弟在一旁眼睁睁瞧着,徐氏姊妹也不能动了。
卢一天逐渐失去耐性,咬牙大声说:“既然不关你们的事,你们两个也退开。”
徐昙如、徐杏如虽有些不愿,但在白敏的催促下,他们还是退出了白家军的人群中,而经过了东极陈家兄弟的一闹场,白玫这时似乎已经嘱咐妥当,只见众人一个个解下兵刃,怒目望着四周的都卫军。
全盘计划都乱了,卢一天过来前绝没想到,居然必须带着三百多个俘虏回右府?
这么浩浩荡荡的,岂不是闹的全城皆知?但现在局势已经演变成如此,卢一天可以想像刘方廷得知此事后会有什么反应。他心中暗叹一声,挥手说:“吴层,你来处理吧。”
绑的绑,缚的缚,弄了好半天,终于把大半白家军的手缚了起来,其中自然包括曾抛头露面,连外人都熟识的白汉、白敏,以及刚刚大出风头的白玫。白家队伍也因此被分成三组,三个人则分别被安插在其中一队。
在搜过了各房舍确定无人之后,卢一天与百余位官兵留下等待刘方廷亲来擒捉白炰旭,另三个副总教头则各领千人,包围着百人左右的白家军,分批向着右府出发。
且不说陈儒雅、陈儒庸两兄弟在一旁如何看热闹,见到白敏被绑缚时,徐昙如、徐杏如同时红了双眼,在旁咕咕囔囔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后来又看白敏被编在最后一队,两人更是有些依依不舍,便一路随着部队往右府走。
白敏本就胆气不小,不然他也不会敢随着白浪往东极城闯,不过刚刚情形实在险恶,在白玫、白汉还没赶到前方时,白家众人的动向全由他做主,加上徐家姊妹又在他身侧,他才有些忐忑不安。现在白玫、白汉两个挑大梁的已经决定投降,加上徐家姊妹两人也已经无恙,只在一旁跟随,白敏可说是变本加厉的神采飞扬,一路与两姊妹说笑,颇想哄的两人破涕为笑。
眼见白敏不知死活的大放厥词、口沫横飞,徐昙如十分担忧,心中思虑着该去找哪些人求助,只不过年纪轻轻的她,除了自己祖父外,也想不出别的选择。至于妹妹徐杏如却是感到又担心又好笑,有些佩服,又有些生气,这个傻白敏难道不知死活?
两姊妹各有心事的状态下,很快的已经走过了一大半的路程,渐渐的到了内城的市区。
这时虽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内城总还算是安全的地方。路上的行人见到都卫军浩浩荡荡的围着一大群官兵走,其中还有不少人被绑缚,这种场面毕竟不多见,行人无不好奇的驻足而观,渐渐的人越来越多,街道上除了部队行走的途径外,几乎都站满了人,两姊妹越来越不便跟随,这才与白敏道别离开。
就在两人离开不久,在都卫军包围的队伍中后方,忽然有十个人同时腾身而起,飞翻上一旁的屋顶,彷佛做好了计划一般的,四面一散翻下屋顶,分头躲入各个的巷弄中,霎时不见了踪影。
领着这一队的正是卢冰,他听得后队忽传来喧闹声,转头时只来的及看见那些人翻过屋脊的背影,这彷佛是一桶冰水灌了下来,卢冰真是从头凉到脚板;在这种人群聚集的大街上,看身法就知道追不上了,何况自己仅有一人,怎追的上这么一群功力不弱于一般管带的高手?这下可坏了大事了……
卢冰脸一沉,目光凝视着白敏说:“小子,你们是假意投降?”
白敏早已看出,那十人都是贵族中的佼佼者,其中领头的正是一直缩头躲在队伍中的白述潘,看来是白玫嘱咐的妙着。
白敏可是大喜过望,他脸带笑容的伸了伸舌头说:“可别冤枉好人,我可是真心投降,这些都是招募才一个月左右的官兵,也不是怎么熟……唉,怎么会有这种不懂王法的人呢?
卢副总教头,要不要我帮你去抓?”
卢冰恨恨一咬牙,回头吩咐部分官兵试着去追,一面说:“重新安弦上箭,若还有人偷溜,乱箭射死。”
话一说完,卢冰恨恨的再瞪了白敏一眼,她也知道该跑的只怕都跑了,现在只能亡羊补牢一番了。
这时徐定疆自然仍在都玉山上蹦个不停;一般来说,闻到埳山老人特制秘药的人,全身经脉肌肉都是松软无力,除了事先服过解药外,几乎是闻者必倒,徐定疆也不例外。
不过徐定疆却有一个状态与一般人不大一样,他气脉不只存留体内,还不断的往外发散,发散的过程又自有脉络,勉可随心念控制。以往,徐定疆心念控制之时,手脚身躯自然而然的会随心念摆动,虽说实际上的加速还是由气劲所催,只不过心、体、劲毕竟应当浑为一体,三者密不可分,如今却是结结实实的少了躯体这一部分,徐定疆当下难以控制,自然非乱弹乱摔不可。
还好徐定疆周身气劲充盈,撞到任何东西前,总是弥漫在外的气劲打先锋,也不会因此受伤,不过在失控的情况下,速度也越来越快,一次次的冲撞力道渐渐变大,徐定疆催出的劲道不得不逐渐的增加,在刘冥与其手下三尊者撤退的同时,徐定疆周身已经冒出了淡淡的红雾,可见功力已经催到七成以上了。
眼见刘冥离开,虽然失败了,但总算是逃过一劫,埳山老人挥着满头大汗往周广靠近说:“今日多亏周兄了。”
“别客气。”周广的注意力已经到了南面下方的山林间,只听那儿似乎不断传来林木倒折、土石纷飞的轰隆声响,放眼望去,却看到一团不断胡乱折射的红色雾团,这玩意儿倒是颇眼熟。
周广有些诧异的张大眼说:“老埳山,你那是什么药啊?这么夸张?”
埳山老人这才注意到,他诧异的说:“怎么会这样,徐小子应该动弹不得的啊?”
“看起来不像。”周广摇摇头裂嘴偷笑说:“力道还越来越大了,老埳山,你老实说,那是不是什么让人发疯的药?我看徐小子似乎有些神经不正常了。”
埳山老人可是想之不透,他也不愿意徐定疆出意外,一扯周广说:“别胡说了,我们快过去看看,这里也不宜久留。”
这话说的也没错,若过了一会儿,刘冥忽又把几个尊者重新带来,周广可也有一些些顾忌,于是点头随着埳山老人往南掠去。
按理说,周广这一仗是大获全胜,为何还有顾忌?其实周广自与六尊者一战之后,对所谓的妖术确实已经有了大约的概念,虽然还没完全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如何应付他却已经心里有数。这些所谓尊者的妖术中有个最大的破绽,就是六位尊者虽然各有特殊的能力,但本身功夫却都只是普通,最多接近普通的龙将,而他们遇到的周广,身手却是一流中的一流,在周广全力轰击之下,他们却也无法抵御。
不过周广却看得出来,这些人的头头──刘冥,除妖术不知如何外,他本身的功夫却是不凡,就算可能还有些不如自己,但打斗之时,若是忽然神出鬼没的来一下妖术,自己可就有些危险,未必能稳操胜卷。
周广心里有数,相信以刘冥之能,必定也注意到了此事,他只要亲身对付自己,再派几个尊者合攻埳山老人,埳山老人就算闪的快,也未必能撑多久,那时可就有些麻烦。
却说两人追着徐定疆到处乱弹的身影,在山林中不断的飞掠,只见徐定疆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埳山老人可耐不住了,他大声叫:“小子,你在胡闹什么?”
徐定疆现在真是有口难言,在药力的作用下,他连张嘴也力有未逮,不过眼看两人无恙的赶来,看来已经大胜“秘阁卫国使”刘冥等人,徐定疆倒是颇替他们高兴,心念牵注间,整团红雾蓦然自动自发的向着两人撞来。
别说两人吃了一惊,分头往两边急闪,徐定疆自己也是唬了一跳,连忙转移心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