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顾念之一脸决然地说:“何少,我要告秦瑶光谋杀秦素问,你帮不帮我?”
何之初猛地一惊,脱口而出:“你说什么?!我母亲是秦瑶光谋杀的?!不可能吧!”
“为什么不可能?你还认为是我父亲动手的吗?”顾念之执拗地说,“你知道他不是那种人,他绝对不会伤害你母亲。”
“不不不,我也不认为你父亲是凶手。”何之初握了一下拳,“其实没有人是凶手,我母亲猝死,是她的身体本来就有问题。我父亲通缉你父亲,只是想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并没有说他就是凶手。”
只是顾祥文后来逃走了,才被升级为嫌疑犯。
这一点,何之初没舍得说,怕顾念之更伤心。
顾念之却已经从路近那里得知了当年的事情,虽然路近还是不肯把他最后一面的情况说出来。
“对,我知道这是当年的结果。但是你母亲这一辈子的经历,还有你外祖父母的死亡,都跟秦家有脱不开的关系,你不想弄清真相吗?”
何之初点了点头,“当然想。我正在审那个人”
他说的是顾念之从c城找到的那个人,据说是秦素问父亲的“忘年交”老朋友。
“光是审那个人是不够的。”顾念之眸光沉沉,点漆般的黑眸深不见底,“他也许只是外围马仔,就算他什么都说,也不能动秦家分毫。我们的突破口,应该是秦瑶光。还有”
顾念之似笑非笑起来,“美国政府和国会不是为秦瑶光鸣不平吗?我们就让美国人看看,他们为之摇旗呐喊的人,是个什么货色!”
何之初明白过来,“你是说,公开审判?”
顾念之重重点头,“我的案子,你的案子都不能公开审判,但是你母亲当年猝死的案子呢?我记得何上将说过,还没结案吧?”
何之初的脑海里天人交战,思考着这个可能性。
从他个人来说,他是十分不愿意自己去世这么多年的母亲再被人推到风尖浪口。
一旦公开审判,秦家为了自保,不知道会做出多少龌龊事。
秦素问又已经去世,连给自己辩护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他也清楚,如果能找到一个突破口公开审判秦瑶光,确实不但堵美国人的嘴,还能把国内的舆论扭转过来,并且平静民心,让大家不要恐慌焦虑。
这件事,除了让他和他父亲何承坚会不舒服,还有让秦家恐慌,对别的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再低头看着顾念之委屈巴巴的小眼神,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好。但是我父亲还有五天就清醒了,你有把握在五天之内找到证据起诉秦瑶光吗?”
要真的告秦瑶光谋杀秦素问,当然不能只是有个想法就行。
法院是不是能够接受这个案子,需要根据检察院交上来的证据判断立案与否。
而检察院的证据,都是从警局那里获得的。
现在过了这么多年,警局那边的证据早就交到他父亲何承坚手里严密保存,但问题是这些证据,没有一项是指向秦瑶光的。
他们要告秦瑶光谋杀,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顾念之却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只要何少你同意,我石头里也得给她榨出油来!——找证据而已嘛,我就不信,秦家对你外祖父做了那么多事,就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是有蛛丝马迹,但这跟秦瑶光谋杀我母亲有关系吗?”何之初不动声色纠正她,“秦家当年买我外祖父家的地,和几十年后我母亲猝死,有必然联系吗?”
“也许有呢。”顾念之心想,这一次对不起了,我就给你“有罪推定”了。
“也许?”何之初的脸色淡然起来,冷静无比,好像在谈一件跟他和他的家人完全无关的事,“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上法庭,就不能用‘也许’、‘大概’、‘可能是’这种不确定的词。你要用法律的语言说话。”
“而法律的语言,是最精密,最全面,最有逻辑的。”
顾念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明白了。何少,反正只要你明白我不是为了羞辱你母亲,我就能着手寻找证据。”
何之初轻轻叹了一口气,终于说:“也是你的母亲。”
顾念之倏然抬头,明澈的眼眸里是满满的难以置信,“何少?!你真的不介意了?!”
何之初摸了摸她的脸,“我有你这样的亲妹妹,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介意?就算我母亲在世的时候知道这个消息,也绝对不会不高兴的。”
顿了顿,何之初又说:“其实当年你来到我家,是我母亲亲手带你的。”
“开始的时候,你不喜欢见光,不喜欢见人,也不喜欢说话。”
“是我母亲放下工作,休了半年的长假,每天在家里陪你,晚上跟你睡在一个房间,半夜你噩梦惊醒了,她会拥抱你,安慰你。”
“早上叫你起床,给你梳头,给你洗脸,给你做好吃的东西,对你不厌其烦的说话,念故事书,讲外面的世界。”
“带你出去旅行,看各地的美丽风景,还找很多小孩子来跟你做游戏。”
“念之,她虽然那时候不知道你是她的亲生女儿,但是她为你做的,比一个亲生母亲还要多得多。”
顾念之热泪盈眶,两手捂着脸,泪水再次滚落而出。
第1856章 怎么宠都宠不坏(第一更求月票)()
泪水从顾念之指缝里渗了出来,顺着她修长的手指一直往下滚动,流过手腕,来到雪白的胳膊上,一直滴落到手肘,然后在手肘的底部汇聚成一枚晶亮的椭圆,就像泪滴型珍珠,轻轻滴落下来,在草丛上滚珠溅玉。
何之初盯着她泪水滚落的方向,良久才拿出纸巾,给她擦拭泪水。
他继续说:“那时候你一直不开口说话,我母亲咨询了儿童心理专家,给你做了心理测试和智商测试。”
“他们发现你的智商非常高,但是你的知觉却是对外界有选择性的关闭。”
“也就是说,你只听见你想听到的,看见你想看见的,不想听见,不想看见的,都自动过滤了。”
“你的智商非常高,精神力也很强大,自控能力远远超出你这个年龄的孩子,就是不肯跟人交流。”
“他们说你可能是幼年时期受到惊吓,所以用自闭的倾向自保,因此我母亲听从心理专家的嘱咐,每天不停歇地跟你说话,让你能够从你的硬壳里钻出来看这个世界。”
“只要你醒着的时候,她就会在你面前说话,而且语速保持着非常平稳,不疾不徐,声音也很温柔好听。”
“她的努力没有白费,你总算对她的声音有了反应。只要她说话,你的目光就会不由自主追随她的身影。”
“不过只要她转过身,你就会立刻低下头,将自己藏在窗帘后面。”
何之初记得那一天,他从学校回家,就站在门边,一半身子隐在灯影之中,默默地看着他母亲秦素问一边给顾念之整理房间,叠衣服,一边跟她絮絮叨叨的说话。
“儿童故事都讲完了,就把她当年打过的官司当做故事讲给你听,从逻辑推理,到证据收集,从辩论技巧,到三观重塑,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只要你有一丁反应,她都会欣喜若狂,抱着你,给你一个大大的亲吻。”
“我母亲的嗓子都说哑了,喉咙发炎,咽喉肿痛非常严重,但还是一天都不肯放弃。”
“一晃半年过去,我母亲实在支撑不住,有一天在你房间晕过去了。”
“当时你们房间里只有你们两个人,你一个人从房间里走出来,来到我父亲的书房门口,对门口的卫兵说,素素生病了。”
顾念之:“”
“素素?我叫你母亲素素?”顾念之很是讶然。
“嗯。”何之初点了点头,“我父亲叫我母亲‘素素’,你听他说多了,以为我母亲的名字就叫素素。”
“那是你第一次说话。我父亲从书房里的通话器里听见,忙打开门出来,看见你抱着你的玩偶,抬头看着他,口齿非常清楚地说:‘素素生病了。’”
“我爸爸懂了,立刻来到你的房间,看见我母亲晕倒在地上。”
“他找来我们的家庭医生,还有军部总医院的专科医生,来给母亲会诊,发现她只是疲累过度,还有咽喉发炎引起了高烧。”
何之初记得那一天在学校听说母亲晕过去了,立刻匆匆忙忙从学校赶回来,结果在父亲母亲所住的套房门口,看见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进进出出,都在焦急地忙碌着,小小的顾念之一个人抱着她的小玩偶,蹲在门边,低着头,看着地毯上的花纹出神。
没有人关注她,也没有人跟她说一句话。
十六岁的何之初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一股无名的心痛和酸涩。
他毫不犹豫走过去,弯腰将六岁的顾念之抱了起来,说:“我带你进去。”
顾念之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又说了一句:“素素生病了。”
这是她第一次对何之初说话,何之初却秒懂她说的是谁,跟着点点头,“嗯,素素生病了,我们去看素素好不好?”
顾念之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儿,似乎在判断他说这句话,到底是恶意还是善意。
因为在她六年的幼小生命里,遇到太多用诱哄的语气给她做残酷实验的“人们”。
她的自闭,是为了自保。
何之初静静地看着她,眼里有着不加掩饰的心疼和怜惜。
顾念之小小的身体慢慢软化下来,她将头靠在他肩膀上,说:“去看素素。”
“我带你去我母亲的房间看她,你见她一动不动躺在床上,手背上扎着针,床边还有吊瓶,顿时尖叫起来,拼命够过去,要拔掉吊瓶,还有我母亲手背上的针。”
“屋里的医生们吓了一跳”何之初顿了顿,没有说他父亲当时立即呵斥他,让他把顾念之抱走,而是接着说:“我也吓了一跳,忙将你抱走,你却愤怒至极,扇了我一个耳光。”
顾念之:“”
她赧然地说:“我那时候太小,不懂事”
她一点都不记得,但是何之初说的事情,她却觉得并不陌生,听得津津有味。
何之初揉了揉她的头,“你小时候很讨厌针头,很怕打针。”
顾念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不好意思地说:“我现在也怕。”
何之初笑了一下,潋滟的桃花眼里闪动着莫名的光,他移开视线,抬头看向天空。
月色被疏影横斜的树枝分隔,好像是古旧的棱格窗。
“我母亲病了一场,你每天都去看她,陪在她床边,给她盖被端水,还能叫醒她按时吃药。”
“我父亲听见你叫我母亲素素,又好气又好笑,让你叫阿姨,你不肯,固执地叫‘素素’。”
“我母亲却护着你,说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
“我父亲戏谑说,这样会宠坏你的。”
“我母亲却说,能在她生病的时候主动照顾她,这样的小孩,无论怎么宠都宠不坏。”
顾念之用手摁在胸口,压抑着怦怦直跳的心,喃喃地说:“母亲真的这么说?”
何之初微微颔首,悄声说:“与你有关的一切事情,我都记忆犹新。”
因为在那失去她的岁月里,他曾经一遍遍将这些记忆拿出来回味,一直支撑了他的整个颓废期。
顾念之感动不已,轻轻握住了何之初的手,充满孺慕地说:“何少,不,哥哥,我们的母亲,是不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
何之初微微一笑,“在我们心里,她的确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每个人的母亲都是不一样,也都是无可替代的,我觉得很幸运,能跟你拥有同一个母亲。”
看来他是真的不介意。
顾念之点了点头,“那么,请让我为母亲做最后一件事。——我要为她讨回公道。”
何之初默默地看着她,良久,闭了闭眼,“好,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担心我父亲,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些年,他也只想弄清楚当年的真相,给我母亲一个交代。”
顾念之收敛心神,别过头,看着不远处的草坪,低声说:“我记得你说过,我是六岁到你家。开始的半年,是你母亲是母亲亲手带我。”
何之初“嗯”了一声,“半年之后,你开始能够说话了,不过你只跟我母亲和我说话,对别人都不理睬。”
“两年之后,你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是就在那一年”何之初顿了顿,尽量忍住喉头的哽咽,“你父亲突然来我家,要见她。两人在书房密谈了一个多小时。”
“你父亲走后我母亲被发现猝死在书房。”何之初低垂下头,双肩似乎不堪重负,“她的心脏本来就不太好,不能受刺激,也不能太劳累。”
顾念之听何之初的言下之意,是她父亲说了什么话,或者做了什么事,刺激了秦素问,才导致秦素问的猝死。
顾念之眼神黯了黯,不想提有关路近的话题,想了一下,悄声问道:“母亲的心脏为什么不太好?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医生诊断说是先天性的。”
“那就是遗传的?”顾念之若有所思,“那要查一查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家族有没有遗传病史。”
何之初:“”
这是今天的第一更:第1856章怎么宠都宠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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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两更。
晚上八点有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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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7章 完美逻辑(第二更求月票)()
“你外祖父一家建国以前都出国了,只有他们这一家留下来,外祖母家也是,而且外祖母那边到现在都没有查到一个亲人。不然母亲小时候怎么会去孤儿院?”何之初摇了摇头,“怎么查?”
“……可是外祖父那边不是有秦致远和秦致宁兄弟俩吗?”顾念之马上想起那个将她接过来,在蛇岛救了她一命,后来又给了她一枪的秦致宁,“秦致宁在哪里?别人不行,至少可以检验一下他吧?”
何之初想了一下,“可以,但是他和母亲的亲属关系算是比较远了。”
“秦致远和秦致宁的祖父本来就是母亲的祖父是隔房堂兄,并不是亲兄弟。他们俩的父亲跟母亲的堂兄妹关系就更远了。再到秦致宁,这已经快出了五服了,你确定查秦致宁的情况,能确定母亲家族的心脏病史?”
顾念之“……”
她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那我再想想。”顾念之没精打采地说,脑海里却开始梳理她查到的一条条线索。
这时何之初的手机铃声响了,在静谧的街心小公园里显得有些突兀。
何之初看了看手机,见是谢清影打来的,如果不会,她又会胡思乱想。
犹豫了片刻,何之初还是划开手机接通了电话,“清影,有事吗?”
谢清影在那边明显松了一口气,笑着说“何少,你的事情办完了吗?还回来吗?我给你做夜宵。”
何之初还没说话,顾念之已经站起来笑着说“何少,已经很晚了,我要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家吧。”
电话那边的谢清影听见了顾念之的声音,眉梢轻轻一跳,“何少,你跟念之在一起?”
何之初没有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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