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剩下不多的事了,在科通的前臂扎上专门的记号——低着头盘着身子的一条蛇,圆顶上还有十字架,而兄弟们已经等在隔壁的房间里了。
“廖沙伯伯,”长着黄褐色头发的人很有感情地说,“我们交往已经不是一年了,如果有什么事,有什么问题,请来找我们,我们永远愿意帮助您。”
两辆小汽车,闪着红宝石般的亮光,向着首都的方向驶来。
开路车是深红色的“尼桑”。小汽车里坐着克拉博列纳的保镖,这是几个头发剪得短短的带着极为严肃表情的小土匪。粗粗的脖子,结实的肌肉,立在那里的短杆自动步枪,这一切证明,坐在后面第二辆汽车里的人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在第二辆豪华的高棚的“美洲豹”车里,坐着克拉博对纳和那个黄褐色头发的人,科通最后的举动对他们触动很大,以至于到现在他们还在继续欣赏着老人的行为:“真是老近卫军……这才是一个真正的人,一个好小偷,”克拉博列纳坐在旁边,用手摸了一下放在膝盖上的鳄鱼皮密码箱,“很长时间他都不会出现了。你知道吗,他隐退这件事我一直都觉得很可惜。”
“这是他的权利,”像鸡蛋脑袋的称做季汗的那个人摇了摇头,“我们中的任何人也不能剥夺他的这个权利。”
“是的……”
突然,圆锥形的灯光从黑暗里一下子闪亮了,一辆完全是打仗时用的那种颜色的警察局的“福特”牌轿车出现了。车的旁边站着一个举着指挥棒的警察。
“用无线电转告兄弟们,让他们停下来,而我们继续往前走。”克拉博列纳碰了一下司机的肩膀。
那人执行了命令,然而警察莫名其妙地拦住了“美洲豹”。
克拉博列纳用粗手指按了一下升降玻璃的按钮,把头伸到外面,不满意地问:“那里怎么了?”
中士的手飞快地举到了帽子旁……
“检察。武器、麻醉剂,有吗?”
“麻醉剂没有,武器有许可证。”司机替盗贼头于回答道。
“请大家出示武器许可证。”中士用少见的绝对口气命令道,然后转向后面的“福特”轿车那面、做了一个令人难以理解的手势。
“怎么回事?难道我们做了什么违法的事吗?”傲慢的克拉博列纳非常不满意,这个夜间的巡警打断了他和季汗的谈话。正准备大发雷霆。“怎么在莫斯科设敲诈到钱,想在大路上抢劫呀?把你们的头儿叫来,我和他……”
他还没说完,就在旁边响起了火箭筒射击的呼啸声。卫队坐的“尼桑”突然颤动了一下……汽车立了起来,很平稳地就像电影中的慢镜头一样,然后翻到了左侧。碎片雨点般地落到了“美洲豹”汽车盖子上。
几秒钟之后,高档的不列颠汽车的主人,季汗和司机已经躺在地上,脸冲着在白天被烤热的柏油路,一个身穿带点迷彩服、戴着黑帽子、只露出眼睛的男人正站在他们的上方射击。
从“福特”车那边已经走出来一个人,他不时地扶正鼻梁上的老式金框眼镜,向那辆翻车敞开的后门走去。他从座位上拿起鳄鱼皮密码箱,打开车里的灯,弄得金锁发出喀嚓喀嚓的响声,还有纸页的沙沙响声,检察官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这几张纸。
“我想,事情的技术方面对我没多大兴趣,”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警察局假装的中士,就说,“把我送到莫斯科去。……”
房间里那贵重的古董表的悦耳声响彻在整个这栋五个房间的住宅里。这所住宅是位于科捷利尼科沃沿岸大街上的斯大林时代极有威信的高级住宅。
住宅的主人是克里姆林宫的高级官员。他很不情愿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撩起身上盖着的苏格兰方格毛毯,走进了很冷的很像手术室的浴室。他把脸浸入冰冷的水中,很高兴地用粗糙的毛巾擦着全身。
他的心情特别的好,因为两小时前,检察官给他打来了电话,用兴奋的语调告诉他,不仅把钱拿回来了,而且还拿回了“俄罗斯性亢进剂”的技术材料。检察官的语凋是不容怀疑的,情况一定是这样的,他一贯以极为诚实而著称。
房间主人走到了厨房,把咖啡放到火炉上,这时电话响了起来:坐在下面的卫兵通知说,客人来了。
“把他带到我这儿,”高级官员大声地命令道。他稍微地吃了一点可口的食物,端着准备好的咖啡,把它拿到客厅里。
检察官很高兴,并且有些幽默,就像通常一样。
习惯性的握手,习惯的问候,工作情况,身体情况……其他问题……
“你已经知道我的所有问题了。”主人想让对方明白现在该谈主要问题了。
鳄鱼皮密码箱的金锁在喀嚓喀嚓地响着,于是,散乱的公文夹放在了高级官员的面前。
“这里是你的钱。”检察官说道。
“真正意义的吗?”
“账号、冒名的公司、银行和其他的一些东西,而在桌子上,在装咖啡的茶杯中间是软盘,上面有我们曾经谈过的那个技术信息……”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独立从事‘俄罗斯性亢进剂’的生产了?”主人明白了。
“您是可以的,”检察官明显地让对方明白,这件事的后果是什么,“如果……”
高级官员动了动眉毛。
“如果你再把这个也放到工作量中……”
检察官的手中出现了录像带,最普通的,就像在任何商店里卖的一样。
“这里是什么了?”
“演出。我所看过的最精彩的演出。”
“什么意思?”主人的声音中透出明显的不安。
“你看看,看看……”
主人把录像带塞进录像机的带盒里,打开了电视……
有那么个奇怪的男人用无神的目光直接看着,说着,说着……
“这是谁?”
“新的发展阶段的刑事犯的权威者,伊万。谢尔盖耶维奇。
苏哈列夫,他就是苏霍伊,“客人平静地介绍着,”这是他正在做供词。顺便说一句,供的都是真话。绝对的真实。这个苏哈列夫已经变得诚实起来……就在我们之间说,“检察官用看见了某种可怕秘密的语调继续说:”他正处于麻醉剂的控制。这就是活生生的现实,解毒药是没有,永远都未必会有。他永远都将是这个样子。“
苏哈列夫在电视屏幕上说的话,将高级官员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闪出了姓名、职务,但最可怕的是苏霍伊一本正经地讲述了麻醉剂对人心理的影响。值得奇怪的是能从本身处于类似状态的人那儿听到类似的情况。
突然,高级官员意识到他出汗了,冰冷的汁珠慢慢地顺着他的肩肿骨之间流下去,使后背直发痒……
“你……开玩笑吧、‘主人机械地接了一下键子,于是,巨大电视屏幕上的图案变成了一点,然后消失了。
“不。”
“你……你。”他开始用嘴喘气,就像在冰上的鱼一样。
“只是别出现第二次心肌梗塞,”检察官冷冷地说。‘“然而,这一点我已经预料到了。只是在下面,在窗户底下就不可能复苏了。”
“你……”
“不,是你……”检察官突然激动地说,“你想把人们用鞭子赶到极乐世界去?是不是了好!‘他示威地把鳄鱼皮密码箱推到主人跟前。”这就是给你的软盘,给你的钱,可以随时把它们拿去。但那时就要突发可怕的丑闻了,你仅仅辞职是敷衍不了的。
难道你还不清楚,如果你把钱拿走的话,你实际上等于承认是你把这些钱投入到项目中了!“
高级官员的脸变红了,但是他还是努力地控制着自己。
“你……你想怎么样?”
“想让你选择。或者是钱、公式、技术,但这是丑闻;或者是你什么也没投入……怎么样?”
十分钟之后,黄色急救车用它那可怕的笛声打破了沿岸大街的寂静,驶出斯大林高级住宅。
戴眼镜的男人目送着急救车,走到在国家车牌上带有俄罗斯三种颜色的黑色高级轿车跟前。
他打开了车门,很疲倦地坐在座位上,吸起了烟,然后对司机说:“走吧!”
“回家?”那人没明白。
“不,到克里姆林宫……我今天还有许多工作。”
检察官的汽车今天开得不快,没有习惯的蓝灯在旋转,笛声也没弄得人心不安。而乘客,看着四周,茫然若失地、轻轻地抚摸着鳄鱼皮保险箱的表层……
各奔前程
一个很难判断出年龄的男人从钉在地板上的金属床上站起来,重重地无意识地叹了一日气,顺着房间来回走起来,然后,停在了钉着栅栏的窗户旁。
说心里话,他在这里呆的地方末必可以称得上住宅:平常的极小的简陋小屋,相当的脏。那里也就是两三米那么大吧,而家具中,除了咯吱咯吱响的铁床外,还有一个典型的、破烂的。由于潮湿都已经膨胀起来的床头柜和一张腿直摆动的小桌子。无论是床头柜,还是小桌子,都固定在地板上,马桶就在门旁边,门上还有一个小气孔。
这就是这里的全部摆设。
不过,这个房间的居住者却能使你感觉到生活用具是公家的,是一个活人用的:被揉软的、洗过的咖啡奶色的棉布睡衣,膝盖已经磨破了的短腿裤,很脏的灰色汗衫,汗衫的下面,在肚子那个地方还有一个图章。深陷的眼睛,脸上的硬胡子,很短的、剪得不均匀的头发。他穿着这件不成体统的睡衣,看上去一定像一个火车站旁的流浪汉,或者是要领花子。要不是他那扇扇的耳朵和那双大手(尽管他很瘦,手还是那样大),人们更会这样感觉的。这一切都表明了他从前是一位职业运动员。
这个房间的居住者站在钉着栏杆的窗前,往下看看,因为他住在三楼,从整个迹象可以判断出,他早已把这个院子的布局背下来了。
院子,这是一个不大的地方,它的三面是一座日字形的楼房,而另一面是有着一排排有刺电线的、很高的栅栏。院子里放满了生锈的装垃圾的大桶,这些桶大概已经有五年左右没有用了。在一个桶里边坐着一只小猫,甚至从三楼就可以立刻判断出,这只平常的描曾经是家养的,或者是别墅里的,后来被“有文化”的人扔到了大街上。
这只可怜的脏小猫的归宿将在哪里呢,但穿着公家衣服的那个人只是用眼睛看了它一眼。有什么可说的呢,在专门心理疾病医院里的生活可不是丰富多彩的。这个有栅栏的窗户对于这座房间的居住者来说既是电视,又是录像机,还是他喜爱摆弄的“射击”游戏的计算机。
突然。在走廊里,从金属门的后面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房间的居住着不出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这个习惯,也就是听到别人的脚步声就哆嗦,是在不久前才出现的,他自己也说不清这和什么有联系。然而,在这里所度过的漫年的、无休止的日子中,他已经学会了怎样分辨脚步声。
如果是很粗野的、很重的、有节奏的步态,那就是护士,也就是腰上别着警察用的粗棍子的两个五八怪,来给他进行处置。这里的处置是一样的:打针和吃药。还有两到三次的电疗……
如果脚步声很大,而且还伴有盘子的响声,那就是送饭的人,一个不爱说话、也不得罪人的傻瓜,他送早饭、午饭或者是晚饭。
如家脚步很慢、很重、不令人讨厌,就像指挥官那样、那就是主治医生。可活又说回来,在最近这段时间里,主治医师在这个小屋里出现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了。显然,这个患者已经不再使他感兴趣了。
可是,这次的脚步声这个男人还是第一次听到,所以地颤抖了一下。
到底是谁呢?不是到他这儿来的吧?
要知道,在这里,在医院的走廊里,还有许多这种房间,但是那里住着什么人,是因为什么病住到里面的,用什么方法治疗,他完全都不知道,只是经常在夜间、白天或者是早晨听到古怪的、非常微弱的喊声,尽管门总是关得很严,并且墙也很厚。
传来拧钥匙的声音和很有特点的弹指声,门开了,在门槛上出现了一个陌生人。在他背后站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脸色有点粉红的年轻人。
“这样,二班到这里来。”陌生人用领着外国人参观克里姆林宫的导游者的那种声音说,‘“大学生先生们,未来的医生们,在你们面前是一个不寻常的病人。从他的病史上看,他就是一位运动员,从前的刑事犯的权威者。当警察把他送到这儿时是这样说的。尽管病人伊万。谢尔盖耶维奇到我们这里已有一个多月了,但最终还是没能做出确诊。初步诊断为甘季斯基。克列拉姆巴开放型综合症。狂躁的、以改革为目的的谬论,典型的只在于观念中的表现,我们在用个人幸福的思想控制着他。从病理上讲是真实的,的确,有时候由于不清楚的原因,他开始变得有侵略行为。据记载:曾用休克疗法,但是,这一切都没有效果,好像是科学所未知的某种心理疾病。”
房间的居住者忧伤地看了一下陌生人和医学系的大学生们,皱了皱眉头,但对医生所说的一点都没去解释,径直向门那边走去。
这时,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来两个护土,好像根本没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至于他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简直成了个谜。他们中的一个人用很灵巧的、专业的动作把病人的手弯到背后,而另一个人很快地、同样很专业地在他的手腕上戴上了手铐。
“病人不习惯有这么多的人,因此突然激动了,”陌生人继续解释说。“没关系,在我们医院里还有一个也得了这种症状的病人。他在隔壁的病房里。”
门被关上了,但小屋的居住者却仍然戴着手铐。他背对着门站了一会儿,神经质地龇了一下大黄牙,又嘟囔了些什么,这之后就变静下来,坐到床上了。
但陌生医生的声音却穿过墙传了进来:“病人米特罗法诺夫。像苏哈列夫一样,也是这种症状。不过,他没有侵略的行为,但有时却有另一种狂躁:请护士和他进行胆交。病人米特罗法诺夫,别后退!”在走廊里又听到护士的脚步声、开门声。渐渐离远的声音在做着总结:“一种非常难过的情景……”
淡白色的九月天空低低地垂挂在寂静的莫斯科上空,在整洁的奥斯坦丁公园的小路上,落叶在沙沙地响着,这些黄色的、有点发红的落叶覆盖在由于夜间的烟雾而变得有点潮湿的大地上。根本没有通常的那种秋风。从远处街道的方向不时传来来往汽车发出的声音。大概,这是惜一破坏了大自然的安宁、平静沉睡的声音吧。在树和树叶之间还挂着一绺绺的晨雾,浓浓的,在轻轻地摆动着,就像活的一样,它使人的心里充满了忧郁和担心。
在公园长椅上坐着一个戴老式金框眼镜的男人。这副眼镜还有这件长长的黑色风衣,使人感到这是一种高尚的风格。透过镜片那友善的目光会引起人们不自觉的敬意。坐到他旁边的人不能肯定是否非常了解他,但有一点他完全可以肯定,这个人不是卑鄙小人,也不是坏蛋,是那种在不久前刚认识清楚的人。
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吸完了烟,把随身带的密码箱放在旁边,将身子转向邻座,说道;“怎么,马克西姆。亚力山大罗维奇7还记得我们在城郊咖啡厅的谈话吗?”
柳特(这正是他)肯定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