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察官和一个最有影响的方案股东投资者的会谈,是在一个不大的舒适的房间里进行的,这个房间介于豪华酒会、读者俱乐部和休息厅之间。
有着亲切气氛的半明半暗、不是纠缠不休的说话声。这种声音的交流、昂贵的柞木柜台、装有异国饮料的长颈玻璃瓶、极浓的咖啡香气、酒吧待者、应邀者笔直的分头、受训者的微笑、小心的目光、被轻的动作、整齐的英国西装,这一切都使人想起地道的八十年代初期和中期区级共青团活动家。整个人都是典型的,过于甜蜜的,头发梳得溜光的。
检察官悠然地品着已经凉了的咖啡,而对方由于有心脏病,只能喝矿泉水。他们开着玩笑,笑着,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这一切只是拖延双方的间歇。因为每个人都在等待对方开始关于重要事情的谈话。
终于,高级官员忍不住了,很小心地问道:“我们有什么新闻吗?”
他有意识地说“我们”,这种方式是为了让人明确地明白,检察官在这个方案中也是参与者,和高级官员是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当然,不仅仅和他一个人是这种关系。
“已经在工作,”检察官慌张地点了点头,不失身份地正了正他喜爱的、过了时的金框眼镜,并把装有浓咖啡的茶杯推到桌子边,继续说,“一切都已商量妥了,一切就绪。钱不在波兰人那儿,这一点从一开始就很清楚,这点也不值一谈。”
“那么是在俄罗斯?”对方领悟地摇摇头。
“再没有任何地方了。”
“您找到这些钱了?”
“找到线索了。”就像通常在这样的谈话中检察官很圆滑,并有点支吾搪塞。
“那么现在钱在谁那儿呢?”有白头发的人忍不住把身子倾向对方。
“就在它应该在的那些人手中,”戴金框眼镜的人给人一种不坦白的诚实的感觉,“一切都进入了轨道,只是出现了不大的、没预料到的意外阻碍……几个剧中人弄错了自己的角色。红衣服的坏蛋决定在穿蓝衣服的坏蛋那地运用这些钱,但在那里又出现了穿黑衣服的坏蛋,并决定丢掉所有的人不管……”
“毫无疑问,红衣服坏蛋你一定就是指我们了?”特别诚实的玩笑,至少是发自内心的。
检察官咬紧了嘴唇。
“无疑,‘穿黑衣服的坏蛋’,你是指一个匪徒团伙,而‘穿蓝衣服的坏蛋’,也就是纹身人,也就是,”他解释道,“另一伙……
事情还不一定。现在俄罗斯谁能百分之百地确定哪里有匪徒,而哪里没有;哪些是坏蛋,而哪些是守法公民?“
“你是想说,现在一切都按计划进行?”高级官员没注意对方最后的概括,即毫无疑义的、很费力的概括,而是着急地说,“现在我们可以用不着紧张了?”
“我想说的就是这点。”
“你能保证?”白头发人很感兴趣地问,他的眼睛始终没离开对方。
“我保证。”检察官简短地回答,指的是目前这种情况毫无变化,但他突然又确切说了一句,“难道这还不够吗?或者你想亲自参与这个方案?”
“不,已经足够了……”高级官员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因为他非常清楚,他的老朋友的坦诚已经远远超出了讲究礼貌的范畴,变得有点可怕。“俄罗斯性亢进剂”以及所有同它有联系的东西是极其机密的。因此,一切都很明了,用不着非常清楚的暗示。
桌旁的谈话又重新变得很抽象,而因此也就变得无拘无束。
谈了谈克里姆林宫的新闻,流言飞语,未来职位的调动和派遣:有一个专门的投资者在医院所呆的那段时间,在生活中都落后了。
突然,白头发的人说了一半话就哨响起来了,他又感兴趣地问起了别的事:“还是在生病之前,你就对我说,这个……不是寻常的实验标本,”显然,这个人有意识地在回避使用“麻醉剂”这个词,“而是另外的,就像在备忘录里所写的那样,”它能制造出真正幸福的一种错觉‘?“
“是的,是的。”
检察官看着对面这位职位很高的人,流露出讥讽的神情,他非常了解这个人,他知道对方现在想谈什么。从高级官员的眼睛就可以看出,从他特别聪明的表情就可以明白,他现在一定要宣布某个相当大的事。当然了,他不能产生自己的想法,他还达不到这种程度,但他尽量回忆,设法想起某个已抹掉的、但意义深刻的引文(据说,他还在高等学校学习时,就以非常出色地引用别人的话而出名)。他巧妙地诱导,并且不易察觉地使得话题又从容不迫地回到主要内容上来,即“俄罗斯性亢进剂”对人心理上影响的这一特点,所以就这样发生了……
“我不记得是谁,但却是一个伟人说过,要想让人变得幸福,要把愿望和需求的闸板放到人的意识中,或在现实生活中抬高这一闸板……”白发人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严肃,“就像在农村多瑙河委员会讲话的那位‘知识’社会讲师所说的那样。”
“把需求降低到可能的程度或者提高到渴望的程度,换句话说,看着爱耍小聪明的人。”检察官进一步解释道,“如果我和您,也就是国家,不能做到第二点的话,我们试图借助于这种药面做到第一点也好。使人产生许多错觉,使得他们好好生活,因此感到幸福。”
“正是如此。”
“而言外之意是证明,所有的人都是在猪食槽旁边发出哼哼声的猪。”现在持反对意见的人不再坚持冷嘲热讽了。
“怎么?难道不是这样吗?”白发人用吓人的坦诚问道。
检察官转了一下头,仿佛白衬衫的领子磨着脖子了。
“不,不是,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啊?……”
“在饭盒旁哼哼的偶蹄动物,甚至可以在这种情况,当实现的闸板提高到脚后跟永远也够不着的高度……但在饭盒旁的偶蹄动物的状态和幸福一点关系也没有:比如,你的朋友,巴沙公猪的肩章上有三颗星,而斯捷巴沙公猪的肩章上有两颗,然而,在斯捷巴沙公猪的饭盒里无味的稀菜场更香,一块看着有食欲的色拉就那样飘着,甚至依靠自己的强壮力量,斯捷巴沙竟占据了主人牲口槽的整整两个位置……”戴金框眼镜的人心平气和地说。
“我们是这种情况,而他们也是如此。”高级官员总结道,他一点都没抱怨公猪们,因为他明白,谈话开始变得越来越不稳妥,甚至说是危险的。
毫无疑问,在“我们”这个词的含义下,他明白指的既是公诸斯捷巴沙,又是公猪巴沙,还有自己,当然,还包括检察官,而在“他们”这个词的含义下,指的是一大群人,他圣洁的名称就是“人民”
酒吧间的侍者,一点也没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来到桌旁,默默地在检察官面前放了一个小盘,而这时,手提电话响了起来。
“找我……”喜欢喝仙人掌伏特加酒那人的眼睛在不大的、透明的金框后面表示歉意地闪了一下,就拿起了电话,“怎么?找到了?没很费力?他们现在在哪儿?在通往基地的路上?好,我这就去。”
“什么?有事吗?”高级官员怀着极大的好奇心看了一眼刚打完电话的人。
“没办法……”检察官悲伤地回答,“我要去一趟,我们再打电话联系。”
“老同志,谢谢你没有忘记我。”白发人充满感情地告别,而当老同志终于离开后,他打发走了待者,这样在酒席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拿出自己的移动电话,拨了号码,对着话筒很庄重地、官气十足地说:“什么消息?在课堂上刚刚离开,我和他已谈了两个小时。他说一切正常,钱在俄罗斯。怎么,你也不知道,真是个笨蛋……这个是什么?刚刚拿到的?总体的监督,总体的,把一切都写上,能写的一切都写上。我可不能吃亏……给我注意点,一点把柄也别让他抓着!
检察官的心情突然好起来,大概最近一个月来他第一次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从里亚宾那那里得到的消息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安慰:科通和米特罗法诺夫都被截获了。无论是这个人,还是那个人,都会给他极为详细的信息:米特罗法诺夫要谈方案,而科通则是关于钱。
黑色高级轿车飞快地开到大街的左侧,在这种极为冒险的情况下驶到对面的地段,打开了车棚上闪光的警灯,于是,大功率的扬声器向柏油马路吐出令人害怕的句子,使得任何一位莫斯科司机都狂怒起来:“让专用汽车过去!”
检察官很少使用这种合法的特权,总之,对于他那个圈子的人来说,他与众不同的还是他那少有的沉着、冷静。但现在的情况是特殊的。
画有民族的三种颜色,挂有政府专用的国家公用车牌号的小轿车在夜里一点三十分驶向“卡勒基地”。惟一的一位乘客,一反常态地没有同卫兵打招呼,径直向二楼走去,走到里亚宾那的办公室。他等着这一时刻已经很久了,许多次在他头脑中都转动着如何来开始未来的这次谈话。终于,这一时刻到来了。
不大的办公室已不习惯有许多人,因此它显得更小了。所有的人都沉默,在这种沉默中有某种使人感到惊恐不安、异常紧张的气氛。
柳特和科通彼此谁也没看谁一眼,坐在椅子上,坐在不同的角落里。两个拿着短枪的卫兵站在大门口,里亚宾那勉强地坐在窗台上,在手中转动着子弹夹。
“你们好!”检察官温柔地向大家问好,把卫兵打发走之后,就坐在了软椅中。
盗贼头子抬头看了一眼走进来的人,复杂的聚精会神的目光好像想说什么,但在最后一刻却改变了主意。然而,这位克里姆林宫身居要职的官员,即使没听到他说话也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然是检察官开始了谈话。他先是心不在焉地听完里亚宾那的汇报,走到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身旁很同情地问:“怎么,你是在潜逃时被捕的?”
那依琴柯沉默了一会儿。显然,在他发生这件事之后,他还没能清醒。
“应当给我打电话,商量一下见面的事……或者是把电话号码忘了?或者是怕什么?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你也不只认识我一年了,我从来也没欺骗过我亲近的人,那样做也没什么意思,今天我骗你,明天你骗我。飞旋缥的原则就是这样:放出去了,你也不知道它会从哪个方向来打你。因此说,我从来也没骗过你,要知道,我们是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蚌。你是认罪犯的世界来看待问题,而我是从克里姆林宫的角度来看的,你还记得吗?
你曾经在拉多姆斯基公路准确表述过的。所以说我有权用这种态度来对待我自己。“
科通又重新沉默了,情况明显对他不利。
“你应当明白,在我们这儿,在俄罗斯,找一个你这样身材的人不是最复杂的。特别是那些现代的、训练有素的特工人员为我们工作时。”他很明显地朝着柳特那边点了一下头,他冷冷地闪动了一下眼睛,继续说,“我们早就可以在你呆的村子里抓住你……但我们不想那样做,你知道为什么吗广”为什么?“老人大声问道,问题听起来特别突然。
“关于这一点我们现在面对面再谈一谈。”身居要职的克里姆林宫官员很愉快地说道。“没有见证人,但请记住,这次谈话在你的一生中也是最主要的一次。你想一想,集中点精神……但只是别说谎。你现在就剩下一个人了,因此你已等不到来自任何方面的帮助。”
他把门稍稍关上一点,非常客气地让盗贼头子走在前面。当老贼已在走廊里的时候,检察官没关门,为了让那依琴柯能听见,着重富有表情地说:“我差点忘了,柳特,你抓获最危险的罪犯这一仗打得很好,你将受到奖励。我知道,我也相信,任何人都不会比你更能胜任这一任务……”
谈话是在专门的房间里。检察官一定知道,在这里外人谁也不会偷听到,而外人就是所有的其他人。保证保守秘密:“白色噪音”振荡器不允许利用“看家狗”,绝对平坦的墙和天棚。里面藏着的摄像机镜头着重摄向眼睛,精巧的检波器已开始工作,哪怕有极小的声音该录,它也发出信号……
话又说回来,现在窃听技术和窥视技术要比它们刚被发明的那时完善得多,快得多。现在,在俄罗斯没有一个大政治家和金融家能担保他不受到总体的、全面的监视。
“好吧,我们用不着用外交方面的开场白来开始我们的谈话吧,”身居要职的官员建议道,然后他立刻就把话题转到主要问题上,“归根结底,我们也不是在正式的招待会上。钱在哪儿?”
“什么钱?”当然,老贼当时就明白了这个问题,但他还是反问了一句,只是为了集中思想。
“一亿美金。你应当调动使其周转的一亿美金。”
“什么钱?”
“你从比亚维斯托克‘塔伊尔’公司办事处偷的那些钱?”检察官用极温柔的语调提示道。
“您知道的一点也不比我少,”老人说道,“波兰警察,或者是‘事务所’的人,或者还有一些我不知道的人,都走了。都是按照苏霍伊设计的,这是事实。他们把卫兵打死了,钱拿走了,鬼知道拿到哪儿去了。而他把自己的实验室交给别人管了,你们之所以没立刻抓我,因为你们知道这个蛛网开始做什么?”
“谢谢您的信息。”
“从您那儿,从您的克里姆林宫的朋友那儿补过来一张牌,”
盗贼受到伤害般地继续说,而没发觉对方明显的冷嘲热讽,“就把我变成最后这张牌。”
“这件事看上去是这么回事,但这只是从表面现象看,”对方冷笑了一下,“而我差点也不相信,事实就是这样的。阿列克赛。
尼古拉耶维奇,我甚至都为你感到不舒服。在这里,在我面前坐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被大家尊敬的人,并且在你的圈子里通常说,无论从哪个角度都不会去赶鲑鱼。“
盗贼头子的目光变得不可理解。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比所有的人都老了,我的小伙子们,马金托什和瓦列尼克都被打死了。大概,这也是您平的吧。要知道在您那儿,特工人员连你母亲都会杀……”说话人不自觉地模仿起对方刚才的语调。
“好,好……我们不谈这个了,你是一个老了的,或者按照你们的朋友通常所说的那样,是改邪归正的人,那么依你看,为什么当时苏哈列夫绑架了娜塔莎?”
“因为他是一个卑鄙的人。”老人的脸变得非常可怕,好像是由于突然牙痛引起的,“像他这种人,别人不会打死他的。他,这个死尸,坐在针尖上,任何尊敬自己的窃贼都将很高兴往他的坏肚子上插针!”
“简短说,苏哈列夫是病态的卑鄙小人,就是由于这个原因他才决定对您搞出点不愉快的事……我理解你的意思正确吗?”
“这是老账,”那依琴柯用习惯的动作开始揉“白玛丽娜”香烟,“还从‘阿塔萨’那时起,大地对他来说就是最可爱的。”
“好像苏霍伊除了和你算账之外,再就没别的事了,”检察官好像不是对对方说话,而是对空中的某个地方。
“这是原则,这点你是不可能理解的。”科通悲伤地叹了口气。“理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一切都是正确的……”合法盗贼的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