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亮心里想：现在你是在明处，我在暗处，我先逗你玩儿，让你把子弹打光了再说。
小亮在脚边放了六七块石头，他一会儿东扔一块，一会儿又西扔一块，如小亮所料，他脚下的石头还没扔完，而圣忠仁的子弹已经打光了！
圣忠仁发疯地将手里的枪一扔，准备跑几步去捡鬼子扔下的枪。
小亮从树后一闪身，喊：“圣忠仁，你的死期到了！”他声音还没落，人已经站在圣忠仁面前了！
小亮二指一戳，圣忠仁的右眼珠子就被抠出来了！说：“狗杂种！老子今日是来收账的！”
圣忠仁双手捂脸，在地上打着滚儿，痛苦地说：“跟你前世无冤，后世无仇！你收什么鸡巴账！”
小亮上去就是一脚，说：“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在仙阳，你是不是挖过一个人的双眼？”
“那是日本人搞的！我没动手！”
“混蛋！你还抵赖！”
小亮气不过，抬腿又是一脚！巧了，圣忠仁正好落在一支冲锋枪边，小亮一看不好，身子一闪。圣忠仁往前一蹭，伸手抓住枪。
但他毕竟伤得不轻！他好几次枪没举起来。最后，枪刚要举起来，手突然一软，枪口一栽，一梭子子弹打在他自己的身边，溅起一阵烟，差点儿毙了他自己！
小亮飞身过去连续三脚，将圣忠仁踢到土地屋断崖旁，说：“王八蛋！老子本想留你一条狗命！看来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小亮使劲一脚，说：“老子成全你！还去跟狗日的鬼子当翻译吧！”
圣忠仁也进了死猪潭，而且把浮在水上的鬼子尸体砸得猛往水下一沉！
小亮站在断崖边，望着满是鬼子汉奸尸体的死猪潭，使劲啐了一口唾沫，说：“王八蛋！好好洗洗你们的狼心狗肺！”
黄泥坡的日本鬼子全除掉了！那些丧尽天良的狗汉奸也除了！
小亮突然感觉有点累，他靠在石头边睡着了，而且做了个梦，梦见爹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说他不该冒那么大的险！小亮实在忍不住，哭着朝爹喊：“爹的仇不报，我还有脸活着吗？！”
赵勇志哭了！他那没有眼珠的眼睛流出了泪水。说：“你为我报仇，万一有个闪失，哪个为你报仇？”
小亮明白了，爹骂他是心痛他！小亮哭着说：“爹，那帮杂种把你害得好苦啊！我不杀了他们，咽不下这口气！”
赵勇志一把抱住儿子，哭着说：“河里淹死会水人。就因为你功夫好，我才更为你担心。”
小亮安慰爹，突然，他娘说外面有个女人找他。
小亮抬头一看是若文，起身就朝门外跑，差点被门槛绊个跟头！小亮醒了。
第二十三章
泥沙，一个多月没下雨了，太阳很毒，晒得人身上都流油。岩渣地里庄稼干得叶子全打绺儿了。昨日夜里一场大雨，禾苗全都变精神了！整个壶瓶山兴奋得往外吐湿气。若文家门口大峡谷里，被云雾填平了。
水生起床一看高兴得跳起来了，赶紧喊：“娘，好大的云海！云都跑到我们屋里来了！”
若文急忙爬起来，披着上衣朝门外跑，说：“这云海真好看！”
她回头又喊叶玉珍：“婆婆，快来看云海！”
“若文，你还没好利索，湿气大会着凉的！还是赶快进屋吧！”叶玉珍说。
水生毕竟小，天真，他说：“娘，这云海是水就好了，我们划竹排就能去那边了。”
若文笑了，她说：“你真是个傻孩子！”
“娘，我真想给老天爷磕几个响头，求她把这云变成平地，娘过那边就不用下山上山过水了！”
“填平了那哪行啊？上边的水从哪儿流啊？两边的山挨近些搭个桥还差不多。”
水生在心里啊呀一声：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搭桥呢？
叶玉珍站在门口，看出若文心里的甜蜜，笑着说：“若文，你这儿子多有孝心了！晓得心疼娘了！真是没白养他。”
前一段，若文身体不适，心里特别想小亮，到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三百六十病，惟有相思苦。这两天她刚有好转，水生这小子老是那边那边的，一下又把她的思绪搅动了！但当着叶玉珍和自己的儿子想男人，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便假装嘴硬，说：“婆婆，水生小，他尽说些孩子话。你也跟他一块儿起哄。”
叶玉珍狡猾地一笑，说：“若文，你想叫我揭你的老底呀？”
“婆婆，看你那一脸的坏笑，总是拿揭老底来吓我。”
叶玉珍推若文赶紧进屋，说：“快进屋吧你！心里想么子，你瞒不住我。”
水生今天起早是要跟黄黄上山抓野鸡，好给娘补身子。
若文自从那天打老虎之后骨节痛，高烧不退，浑身像要散架的感觉。都五天了，粒米未进，连床都没下。夜里尽做噩梦，每次醒来身上的衣服都能拧出水来。
开始，水生急得天天哭，黄黄也不去山上野了，整天守在若文床前，用大舌头舔她滚烫的手。
叶玉珍是这个家的长辈，想着法儿让若文吃东西，说：“人是铁饭是钢。不吃东西那哪行啊？喝口汤也好！”
叶玉珍给若文煨一大罐鱼汤。若文一口也喝不下。叶玉珍心里急得上火。
还是水生这孩子懂事，他和黄黄商量上山抓野鸡。他们刚到屋后头就发现两只。水生把手一挥，命令：“黄黄，上！”黄黄如离弦之箭，猛扑过去！两只野鸡顺势往草丛里钻！但它们的屁股全都露在外面。这是野鸡的天性，叫顾头不顾尾。
水生一个箭步上去，将两只野花鸡通通捉住。
水生欢天喜地跟黄黄跑回家，还在门外就喊：“婆婆，把这两只野鸡杀了，赶紧跟娘煨汤。”
若文听到了不准杀，叫水生都养着。
第二天水生又要跟黄黄上山抓野物，为娘补身子。若文不愿意让儿子上山，说雾大，怕他湿了衣服得病，并说自己早已经好利索了。
水生今天不知怎么啦，在他的潜意识里，总觉得有条通那边的近路在跳动。他说：“娘，不要紧。我拿根棍子一通乱扫，湿不了衣服。”
“水生，这几天野物肉娘都吃伤了！你弄回来我也不吃。”
讲心里话，若文知道，这点露水湿不出病来，她是怕水生跟黄黄遇到老虎。水生是个孝子，年纪不大，却一肚子的主意。他不愿惹娘生气，中午，他急急忙忙扒拉两碗冷饭，也给黄黄吃了一大碗饭，并小声对它说：“老伙计，今天你可吃饱点。”他往腰里别把砍刀，火镰朝身上一揣，拿两个红薯来到若文床前，说：“娘，我跟黄黄在屋后去转转。”
“别跑远了，早点回来。”
水生昕娘讲过无数遍，现在住的这屋就是黄黄找到的。
水生一出门就对黄黄说：“老伙计，我们去找条去那边的近路，今天就看你的本事了。”
黄黄觉得这是水生对它的信任，很高兴！马上汪汪，汪。并且不断亲水生的手。
水生加快步伐，说：“黄黄，今天你要使把劲，我们一定要找到。”
黄黄跑到水生前面带路。深谷的云雾早就全收了，远处的山绿得发翠。
壶瓶山是大山区，没有几个月根本走不出去。
老百姓说：
壶瓶山壶瓶山
山连河河连山
水入海山上天
山里转不用问
想出山要一年
壶瓶山千米之上的山峰有三百座，峡谷深河十多条，呈一线天的绝境几十处，宽处不过十米，窄处最多一米半。水生要找到若文去那边会小亮的近道，谈何容易！不过，水生把这个任务交给黄黄真的是高明之举！黄黄站在高处朝远处望着，连眼都不眨一下，风将它黄色的毛吹得竖起来，眼前千里绿色，万里蓝天，断崖处处，沟河交错。下一步往哪儿走？水生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突然，黄黄汪汪汪叫，把头一歪，整个身子变了方向。那是太阳升起的地方，眼前是门儿坎，野猪岔，棋梁尖，雷打石，土峰垭，寒池坪，六里荒，石板滩，四姊妹山。群山起伏，层峦叠嶂。
黄黄脸色一沉，又换了个方向。它再一次用希望的目光，慢慢扫视：前方是北溪河，高架河，金家河，龙池河，深溪河，黄连河。
壶瓶山除了山就是河。黄黄抬头望了好久的天，又低头看看脚下发呆。水生在黄黄身上拍一巴掌，说：“黄黄，发什么呆呀！到底走不走啊？”
天上有筛子大块云，像个冒失鬼，在急急忙忙乱跑！她竟敢胆大包天！有意挡住太阳的身子！致使天空突然变暗！黄黄一下子搞不清东南西北了。
水生决定朝水流的方向走。但黄黄却不动。水生喊：“黄黄，你到底走不走？”
黄黄一贯鬼聪明。它马上弄清了方向，赶紧带着水生往前走。就在两个人错身而过的时侯，黄黄还调皮地闪了一下水生，用尾巴扫水生的手。
来到龙洞峡，都已经又累又饿了。水生一屁股坐在地下，顺势往后一躺，二郎腿一跷，对坐在他对面的黄黄喊：“黄黄，我有些饿了，你的肚子怎么样？我饿了有红薯，你准备逮么子？”
黄黄没做声。
水生又问：“我问你你听到没有？啊？”
黄黄还是懒得理他。
水生接着又说：“黄黄，今天你去逮个活物吧！我让你一个人打牙祭！”
黄黄还是没有动静，水生有点急了！他伸手就在身边摸块石头，使劲朝树林里一扔，又喊：“黄黄，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黄黄虽然有些不高兴！但它马上站起来汪汪地叫，接着进了树林，半炷香的工夫，它在远处汪汪汪猛喊。
水生马上从黄黄的声音里听出它在追赶野物。水生站起来帮它助威！
黄黄在追一只麂子。
它心眼儿多，本来已经可以咬住它了。但它不下手，非要把小麂子弄得魂飞魄散、精疲力尽再下手。而且它还逼着小麂子朝水生身边跑。
黄黄虽已过壮年，精力仍然很充沛。在离水生两丈远的地方，小麂子突然一愣！它发现水生了！知道他是跟黄黄一伙儿的坏蛋！
小麂子一下心里凉了大半截！知道自己彻底完了！小麂子猛然停住脚想转身，但为时已晚，黄黄一口将它的脖子咬住！小麂子只蹬了几下后腿，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水生听到动静，翻身站起来，发现一头大黑熊正朝他这边跑来！水生撒腿就跑！边跑边喊：“黄黄，快跑！”
其实，黄黄早闻到熊的味道了，只是不愿意放弃到了嘴边的肉！现在水生提醒了它，它口一松，丢下麂子就冲过去引黑熊！但黑熊根本不理睬它，却在水生后边穷追不舍。水生见黑熊离他越来越近，只好喊黄黄来救驾。
此时，黄黄已经绕到黑熊后面展开偷袭了！由于黑熊皮毛厚，黄黄根本伤不了它，为了水生的安全，黄黄下决心要把黑熊引开。但黑熊就是不把黄黄放在眼里，最多扭头呲牙咧嘴地吼一声！
水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大个野家伙！吓得魂儿都没了！只顾往前跑，结果一头撞在树上！眼睛直冒金花！抬头一看，水生觉得有救了！
大熊见水生上了树，它也想上树。用两条后腿站起来，两只前爪抓在大树分权的地方，背一弓一弓地往上爬。水生吓得话都不会说了！黄黄跑过去朝大熊屁股上就是一口！黑熊立马翻了下来，四脚朝天！
黄黄采取这种战术斗得黑熊无计可施，最后它累了，一屁股坐在树下，两眼直直地望着水生。
水生彻底绝望了！哭着说：“娘，水生对不住你！你把水生养这么大，我却当了熊的夜饭！娘，水生在死之前真想见娘一眼。”
突然，黑熊两只后腿又站起来了。
两只前爪搭在树权儿上，但它没有立即往上爬。水生却慌了神儿！
哭着喊：“黄黄，黑熊又要上树了！快来救我！黄黄！黄……”
汪汪汪，汪汪！黄黄马上站起来，站在一个显眼处，那声音，那站姿，都是在摆架子。
黄黄望了望远处，拖着长声连叫三声，不到一杯茶的时间，突然飞来几只乌鸦落在树上，低头看到了大黑熊，它们立马惊恐万状，哇哇哇叫成一片。又过了一会，几百只乌鸦排着队飞过来落在树冠上，脖子上有圈白羽毛的乌鸦像下令命似的哇哇叫了两声，紧接着，一齐拍翅猛冲下来，水生心里想完了！
瞬间，几百只乌鸦轮番向黑熊俯冲！黑熊终于招架不住了，它满脸是血，高一步低一步调头就跑！不断地栽倒。
黑熊逃命了！乌鸦们重新歇到树顶，黄黄汪汪汪叫。它是谢谢乌鸦！
水生赶紧下来，给乌鸦作揖磕头，一反身又抱住黄黄，说：“黄黄，今天多亏你把乌鸦喊来救我！”
从此，水生更加关怀黄黄。
突然，黄黄发现树下有四只死乌鸦，它赶紧喊水生过去。
水生哭了！他用砍刀刨坑安葬它们。突然，水生想起乌鸦是会飞的东西，他又将它们放在树权儿上。水生再次磕头作揖表示感谢！表示哀悼！
天完全黑了。若文扯着嗓子朝屋前屋后喊，怎么都不见人答应。她抱来四根长筒子，将竹节打通之后往里灌满松树油，要打火把上山去找水生跟黄黄。
叶玉珍说若文身子虚，让她在家，她上山去找。若文不让，叶玉珍就要陪她一起去。
若文说：“家里不留人，他们回来了又会出去找我们。那不成了张郎找李郎，找到大天亮了吗？”
若文走了好远，叶玉珍还喊：“你千万小心！”
“我有钢叉铁链，你放心吧！”
若文直奔后山。走一路喊一路。但除了自己的回声之外，一点音信都没有。突然远处传来老虎的吼声，若文更担心了！午夜都过了，若文一脚踩在一个坑里，差点栽个跟头！她赶紧用火把一照，有鲜土，是刚刨的坑。若文抓起一把土，土很松软，又把土放在鼻子上闻，还有浓浓湿土芬芳！她蹲下去再仔细一看，心里一下凉了大半截！是老虎的爪子印儿！就在绝望时，突然她发现了松土上有个穿草鞋踩的脚印！再一抬头，若文发现大树有被抓咬的痕迹，树上还有血！她连打了几个冷惊！心里想：天啦！是哪个缺德鬼弄死这么多乌鸦？在湘西人的心目中，喜鹊是喜事的象征；乌鸦是不吉利的象征。她心里一股凉气像打闪一样，浑身起鸡皮疙瘩。若文彻底绝望了！
她急忙爬上一个大石头，猛然看到了满脸是血的黑熊，她不由自主地喊出一声“黄黄”。
黄黄听见若文在叫它，就拼就着命朝这边跑过来。若文扔掉手里的叉链，不顾一切跑过去一把抱住黄黄，说：“你们跑到哪里去了？把我都快急死了！”
突然，若文想起水生，她急忙松开黄黄焦急地问：“黄黄，水生了？啊？水生他在哪？”
黄黄兴奋的脸一下沉了下来，扭头就朝回跑，跑了几步之后，一转身望着若文，汪，汪，汪汪汪！
若文一听就明白水生有难了！她捡起叉链，说：“我们快走。”
昨日夜里，水生跟黄黄迷失了方向。水生脚下一溜，掉进了一个天坑！
水生就在身子朝后仰，往下出溜的那一瞬间，猛然想到这一下彻底完了！他以为自己是掉下了断崖。万幸！天坑一丈多深处有个筛子大的土包，一下就把水生给拦住了。坑外伸手不见五指，坑里更是黑暗无比。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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