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怎么样?大不了进去两天,我又不是没进去过。可你不一样,你好歹还是个重
点中学的学生,你还要考大学呢。别毁了自己。”
胡飙说到了桑儿的痛处。
大学,的确一直是桑儿的梦想,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她心中认定的可以帮助她脱
离危难的挪亚方舟。熬着吧, 她总是对自己说,熬到大学就好了,就独立了、自由
了,再也用不着他们管了,他们也管不着了!但是现在,触手可及的大学似乎就更注
定与她失之交臂了,桑儿的确心有不甘。
“ 答应我,桑儿,好吗?”
桑儿不点头不摇头只是沉默只是流泪。
一道雪亮的手电光突然笼在了他们身上,顷刻间桑儿父亲暴怒的声音就在他们
耳边炸响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居然现在还敢出来偷人。你还有什么话说,还有什么
话说!”
他抡起手里的电筒向桑 儿砸来,但被胡飙挡住了。“你别碰她,这事跟她
没关系,是我干的,是我逼她干的。”
桑儿的父亲带着人把胡飙扭进了派出所,胡飙一口承认是他干的,是他强逼着
桑儿干的 , 于是,他立刻就被收容,罪名是强奸。
丑闻,还是在第一时间里在那片平房迷宫样的街巷里传了个遍,然后从那里蔓
延进校园,蔓延进每一栋教学楼每一条走廊每一间教室,蔓延进每一对支楞起的耳
朵。
胡飙的自我牺牲,没能像他期待的那样保住桑儿的名誉。她还是再一次被打入
另册。因为不管她是被逼的还是自愿的,这一次,她是一个不再贞洁的女孩总是一
件坐实了的事。好事的人们于是津津乐道着这个事实,在他们的茶余饭后,兴致勃
勃,谈论着,想象着,并补充出了无数个合情合理的细节。
桑儿不得不再次面对她不愿面对的这一切。然而,更让桑儿受不了的是:正值
“严打”期间,听说胡飙的问题要从重从严处理,甚至有人说会判死刑。
桑儿忧心如焚。
“不,不是胡飙,不是他。”桑儿对每一个盘问她的人都如此否认。
“那么是谁?”他们问她。
桑儿无言以对。她终于明白除非她说出真 正的真相,说出大卫,否则所有她想
为胡飙洗刷名誉的努力都是无效的。
可是她不能说出大卫。不仅仅是因为她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地知道,即便她说了
也不会有人相信,大卫不会承认 ,决不会承认的;更因为她根本就不愿意说出他。
即便是此刻,她还是觉得她爱他胜过一切。
而桑儿的父母根本就不要听她说什么。他们说她不要脸,都到这一步了,还想
为那个臭小子藏藏掖掖。而老师们则一次又一次地找她谈话,要她端正态度,分清
是非,要她鼓起勇气与坏人坏事做斗争,勇敢地指证胡飙。他们说:你已经走错了
第一步,不能再走错第二步。
桑儿绝望了。她无法直面现实,更无法直面自己的心。
她的生命里牵挂着两个男人, 一个是她爱的,一个是爱着她的。她爱着的人是
一个懦夫,而她不爱的那个人却像一个英雄 。为了她,这个英雄般的人在所有人眼
里都成了最坏的那个人,而那个懦夫却从来都是而且 还将继续是一个高尚的好人。
为了她,那个勇敢的人也许就要交出他的生命,可她却还是爱着一个懦夫而不是他。
桑儿觉得自己真是卑鄙,太卑鄙了。
只有死了,桑儿想。一死谢天 下,这是她唯一的选择,唯一可走的一条路。这
样,她就谁也不欠了……
桑儿在一个夜晚 ,走向了她的选择。她在那片黎明前的黑暗里,在铁轨上卧
成了三截。
“爸爸妈妈,对 不 起。我走了。这事不是胡飙干的,求求你们不要告他。”
这是桑儿留给这世界的最后的请求,写在一张练习纸上,短短两行。
桑儿走了,带着她所有的焦虑、矛盾、痛苦和不名誉 ,走了。只是,她对她的
爱依然守口如瓶,让一切就那样永远成为了秘密。
然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桑儿卧轨以后,尸体的解剖结果却是桑儿并没有怀
孕。医生说,她可能是因为太过焦虑,才导致了内分泌失调。
但这诊断已经没有意义了,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桑儿已经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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