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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听外面嚷道:“带刺客!带刺客!员外立等。”此时已交四鼓。早见呼噜噜石门已开。展爷正要见白玉堂,述他罪恶,替郭老辨冤,急忙出来问道:“你们员外可是白玉堂?我正要见他!”气忿忿的,迈开大步,跟庄丁来至厅房以内,见灯烛光明,迎面设着酒筵,上面坐一人白面微须,却是白面判官柳青,旁边陪坐的正是白玉堂。他明知展爷已到,故意的大言不惭,谈笑自若。
展爷见此光景,如何按纳得住,双眼一瞪,一声吆喝道:“白玉堂!你将俺展某获住,便要怎么?讲!”白玉堂方才回过头来,佯作吃惊道:“嗳呀!原来是展兄。手下人如何回说我是刺客呢,实在不知。”连忙过来,亲解其缚,又谢罪道:“小弟实在不知展兄驾到,只说擒住刺客,不料却是“御猫”,真是意想不到之事!”又问柳青道:“柳兄不认得么?此位便是南侠展熊飞现授四品护卫之职,好本领,好剑法,天子亲赐封号“御猫”便是。”展爷听了,冷笑道:“可见山野的绿林,无知的草寇,不知法纪。你非君上,也非官长,何敢妄言刺客二字,说得无伦无理。这也不用苛责于你。但只是我展某今日误堕于你小巧奸术之中,遭擒被获。可惜我展某时乖运蹇,未能遇害于光明磊落之场,竟自葬送在山贼强徒之手,乃展某之大不幸也。”白玉堂听了此言,心中以为展爷是气忿的话头,他却嘻嘻笑道:“小弟白玉堂行侠尚义,从不打劫抢掠,展兄何故口口声声呼小弟为山贼盗寇。此言太过,小弟实实不解。”展爷恶唾一口道:“你此话哄谁!既不打劫抢掠,为何将郭老儿父女抢来,硬要霸占人家有婿之女。那老儿不允,你便把他囚禁在通天窟内。似此行为,非强寇而何?还敢大言不惭,说侠义二字,岂不令人活活羞死,活活笑死!”玉堂听了,惊骇非常,道:“展兄此事从何说起?”展爷便将在通天窟遇郭老的话说了一遍。白玉堂道:“既有胡烈,此事便好办了。展兄请坐,待小弟立剖此事。”急令人将郭彰带来。
不多时郭彰带到,伴当对他,指着白玉堂道:“这是我家五员外。”郭老连忙跪倒,向上叩头,口称:“大王爷爷,饶命呀,饶命!”展爷在旁听了呼他大王,不由哈哈大笑,忿恨难当。白玉堂却笑着道:“那老儿不要害怕。我非山贼盗寇,不是甚么大寨主。”伴当在旁道:“你称呼员外。”郭老道:“员外在上,听老儿诉禀。”便将带领女儿上瓜州投亲,被胡烈截住为给员外提亲,因未允,将小老儿囚禁在山洞之内,细细说了一遍。玉堂道:“你女儿现在何处?”郭彰道:“听胡烈说,将我女儿交在后面去,不知是何去处。”白玉堂立刻叫伴当近前道:“你去将胡烈好好唤来,不许提郭老者之事。倘有泄露,立追狗命。”伴当答应,实时奉命去了。
少时,同烈来到。胡烈面有得色,参见已毕。白玉堂已将郭老带在一边,笑容满面道:“胡头儿,你连日辛苦了!这几日船上可有甚么事情没有?”胡烈道:“并无别事。小人正要回禀员外,只因昨日有父女二人乘舟过渡,小人见他女儿颇有姿色,却与员外年纪相仿。小人见员外无家室,意欲将此女留下与员外成其美事,不知员外意下如何?”说罢,满脸忻然,似乎得意。白玉堂听了胡烈一片言语,并不动气,反倒哈哈大笑道:“不想胡头儿你竟为我如此挂心。但只一件,你来的不多日期,如何深得我心呢?”
原来胡烈他弟兄两个,兄弟名叫胡奇,皆是柳青新近荐过来的。只听胡烈道:“小人既来伺候员外,必当尽心报效;倘若不秉天良,还敢望员外疼爱?”胡烈说至此,以为必合了玉堂之心。他那知玉堂狠毒至甚,耐着性儿道:“好,好!真是难为你。此事可是我素来有这个意呀,还是别人告诉你的呢,还是你自己的主意呢?”胡烈此时,惟恐别人争功,连忙道:“是小人自己巴结,一团美意,不用员外吩咐,也无别人告诉。”白玉堂回头向展爷道:“展兄可听明白了?”展爷已知胡烈所为,便不言语了。
白玉堂又问:“此女现在何处?”胡烈道:“已交小人妻子好生看待。”白玉堂道:“很好。”喜笑颜开,凑到胡烈跟前,冷不防用了个冲天炮泰山势,将胡烈郏埂<鼻姹#易蟀蚩成耍鄣酶龊衣卮蚬觥I厦媪嗫戳耍琢成锨嘁豢椋煲豢椋闹泻蒙咽埽植桓胰敖猓植桓依棺琛V惶子裉梅愿腊榈保掖钕氯ィ魅战凰山炖怼A⒖袒桨榈钡胶竺娼吓鼋拷醒净妨熘撂希泵娼挥牍谩S治仕骸盎褂猩趺炊鳎俊惫玫溃骸盎褂辛礁鲎叵洹!卑滓γ思纯烫Ю矗兴泵娴忝鳌9玫溃骸霸砍紫衷谛±隙砩希渥邮遣挥眉斓愕摹!卑滓邪榈比×硕揭由土斯希峙闪送妨旌问俅焖钟猛状概肆顾偷焦现荩豢捎形蟆9们Ф魍蛐欢ァ
此时已交五鼓,这里白爷笑盈盈的道:“展兄,此事若非兄台被擒在山窟之内,小弟如何知道胡烈所为,险些儿坏了小弟名头。但小弟的私事已结,只是展兄的官事如何呢?展兄此来必是奉相谕叫小弟跟随入都,但是我白某就这样随了兄台去么?”展爷道:“依你便怎么样呢?”玉堂道:“也无别的。小弟既将三宝盗来,如今展兄必须将三宝盗去。倘能如此,小弟甘拜下风,情愿跟随展兄上开封府去;如不能时,展兄也就不必再上陷空岛了。”此话说至此,明露着叫展爷从此后隐姓埋名,再也不必上开封府了。展爷听了连声道:“很好,很好。我须要问明,在于何日盗宝?”白玉堂道:“日期近了,少了,显得为难展兄。如今定下十日期限;过了十日,展兄可悄地回开封府罢。”展爷道:“谁与你斗口。俺展熊飞只定于三日内就要得回三宝。那时不要改口。”玉堂道:“如此很好。若要改口,岂是丈夫所为。”说罢,彼此击掌。白爷又叫伴当将展爷送到通天窟内。可怜南侠被禁在山洞之内,手中又无利刃,如何能彀脱此陷阱。暂且不表。
再说郭彰父女跟随何寿来到船舱之内,何寿坐在船头顺流而下。郭彰悄悄向女儿增娇道:“你被掠之后,在于何处?”增娇道:“是姓胡的将女儿交与他妻子,看承得颇好。”又问:“爹爹如何见得大王,就能彀释放呢?”郭老便说起在山洞内遇见开封府展老爷号御猫的,多亏他见了员外,也不知是什么大王,分析明白,才得释放。增娇听了,感念展爷之至。正在谈论之际,忽听后面声言:“船里头不要走了,五员外还有话说呢。快些拢住呀。”何寿听了,有些迟疑道:“方才员外吩咐明白了,如何又有话说呢?难道此时反悔了不成?若真如此,不但对不过姓展的,连姓柳的也对不住了;慢说他等,就是我何寿,以后也就瞧他不起了。”
只见那只船如弩箭一般,及至切近,见一人噗的一声,跳上船来。趁着月色看时,却是胡奇,手持利刃,怒目横眉,道:“何头儿且将他父女留下,俺要替哥哥报仇。”何寿道:“胡二哥此言差矣。此事原是令兄不是,与他父女何干。再者,我奉员外之命送他父女,如何私自留下与你?有什么话,你找员外去,莫要耽延我的事体。”胡奇听了,一瞪眼,一声怪叫道:“何寿!你敢不与我留下?”何寿道:“不留便怎么样?”胡奇举起扑刀,就砍将下来。何寿却未防备,不曾带得利刃,一哈腰提起一块船板,将刀迎住。此时郭彰父女在舱内叠叠连声喊叫:“救人呀,救人!”胡奇与何寿动手,究竟船板轮转太夯,何寿看看不敌。可巧脚下一跐,就势落下水去。两个水手一见,噗咚噗咚也跳在水内。胡奇满心得意,郭彰五内着急。
忽见上流赶下一只快船,上有五六个人,已离此船不远,声声喝道:“你这厮不知规矩!俺这芦花荡从不害人。你是晚生后辈呀,如何擅敢害人,坏人名头?俺来也!你往那里跑?”将身一纵,要跳过船来。不想船离过远,脚刚踏到船边,胡奇用扑刀一搠,那人将身一闪,只听噗咚一声,也落下水去。船已临近,上面“嗖”“嗖”“嗖”跳过三人,将胡奇裹住,各举兵刃。好胡奇!力敌三人,全无惧怯。谁知那个先落水的,探出头来偷看热闹。见三个伙伴逼住胡奇,看看离自己不远,他却用手把胡奇的怀子骨揪住,往下一拢,只听噗咚掉在水内。那人却提定两脚不放,忙用篙钩搭住,拽上船来捆好。头向下,脚朝上,且自控水。众人七手八脚,连郭彰父女船只驾起,竟奔芦花荡而来。
原来此船乃丁家夜巡船,因听见有人呼救,急急向前,不料拿住胡奇,救了郭老父女。赶至泊岸,胡奇已醒,虽然喝了两口水,无甚要紧。大家将他扶在岸上,推拥进庄。又差一个年老之人背定郭增娇,差个少年有力的背了郭彰,一同到了茉花村,先差人通报大官人二官人去。
此时天有五鼓之半。这也是兆兰兆蕙素日吩咐的,倘有紧急之事,无论三更半夜,只管通报,决不嗔怪。今日弟兄二人听见拿住个私行劫掠谋人害命的,却在南荡境内,幸喜擒来,救了二人,连忙来到待客厅上。先把郭增娇交在小姐月华处,然后将郭彰带上来,细细追问情由。又将胡奇来历问明,方知他是新近来的,怨不得不知规矩则例。正在讯问间,忽见丫环进来道:“太太叫二位官人呢。”
不知丁母为着何事,下回分晓。
第五十五回 透消息遭困螺蛳轩 设机谋夜投蚯蚓岭
且说丁家兄弟听见丁母叫他二人说话。大爷道:“原叫将此女交在妹子处;惟恐夜深惊动老人家。为何太太却知道了呢?”二爷道:“不用猜疑,咱弟兄进去,便知分晓了。”弟兄二人往后而来。
原来郭增娇来到月华小姐处,众丫环围着他问。郭增娇便说起如何被掠,如何遭逢姓展的搭救。刚说到此,跟小姐的亲近丫环,就追问起姓展的是何等样人。郭增娇道:“听说是什么御猫儿,现在也被擒困住了。”丫环听到展爷被擒,就告诉了小姐。小姐暗暗吃惊,就叫他悄悄回太太去。自己带了郭增娇来到太太房内。太太又细细的问了一番,暗自思道:“展姑爷既来到松江,为何不到茉花村,反往陷空岛去呢?或者是兆兰兆蕙明知此事,却暗暗的瞒着老身不成。”想到此,疼女婿的心盛,立刻叫他二人。
及至兆兰二人来到太太房中,见小姐躲出去了,丁母面上有些怒色,问道:“你妹夫展熊飞来到松江,如今已被人擒获,你二人可知道么?”兆兰道:“孩儿等实实不知。只因方才问那老头儿,方知展兄早已在陷空岛呢。他其实并未上茉花村来。孩儿等再不敢撒谎的。”丁母道:“我也不管你们知道不知道。那怕你们上陷空岛跪门去呢,我只要我的好好女婿便了。我算是将姓展的交给你二人了;倘有差池,我是不依的。”兆蕙道:“孩儿与哥哥明日急急访查就是了。请母亲安歇罢。”二人连忙退出。
大爷道:“此事太太如何知道的这般快呢?”二爷道:“这明是妹子听了那女子言语,赶着回太太。此事全是妹子撺掇的。不然,见了咱们进去,如何却躲开了呢?”大爷听了,倒笑起来了。二人来到厅上,即派妥当伴当四名,另备船只,将棕箱抬过来,护送郭彰父女上瓜州,务要送到本处,叫他亲笔写回信来。郭彰父女千恩万谢的去了。
此时天已黎明。大爷便向二爷商议,以送胡奇为名,暗暗探访南侠的消息,丁二爷深以为然。次日,便备了船只,带上两个伴当,押着胡奇并原来的船只,来到卢家庄内。早有人通知白玉堂。白玉堂已得了何寿从水内回庄、说胡奇替兄报仇之信;后又听说胡奇被北荡的人拿去,将郭彰父女救了,料定茉花村必有人前来。如今听说丁大官人亲送胡奇而来,心中早已明白,是为南侠,不是端端的为胡奇。略为忖度,便有了主意,连忙迎出门来,各道寒喧,执手让到厅房,又与柳青彼此见了。丁大爷先将胡奇交代。白玉堂自认失察之罪,又谢兆兰护送之情,谦逊了半晌,大家就座。便吩咐将胡奇胡烈一同送往松江府究治。即留丁大爷饮酒畅叙。兆兰言语谨慎,毫不露于形色。
酒至半酣,丁大爷问起:“五弟一向在东京,作何行止?”白玉堂便夸张起来,如何寄柬留刀,如何忠烈祠题诗,如何万寿山杀命,又如何搅扰庞太师误杀二妾,渐渐说到盗三宝回庄。“不想目下展熊飞自投罗网,已被擒获。我念他是个侠义之人,以礼相待。谁知姓展的不懂交情。是我一怒,将他一刀……”刚说到此,只听丁大爷不由得失声道:“哎哟!”虽然哎哟出来,却连忙收神,改口道:“贤弟,你此事却闹大了。岂不知姓展的乃朝廷的命官,现奉相爷包公之命前来。你若真要伤了他的性命,便是背叛,怎肯与你甘休?事体不妥,此事岂不是你闹大了么?”白玉堂笑吟吟的道:“别说朝廷不肯甘休,包相爷那里不依;就是丁兄昆仲大约也不肯与小弟甘休罢。小弟虽胡涂,也不至到如此田地,方才之言特取笑耳。小弟已将展兄好好看承,候过几日,小弟将展兄交付仁兄便了。”丁大爷原是个厚道之人,吃白玉堂这一番奚落,也就无话可说了。
白玉堂却将丁大爷暗暗拘留在螺蛳轩内,左旋右转,再也不能出来。兆兰却也无可如何,又打听不出展爷在于何处,整整的闷了一天。到了掌灯之后,将有初鼓,只见一老仆从轩后不知何处过来,带领着小主约有八九岁,长的方面大耳,面庞儿颇似卢方。那老仆向前参见了丁大爷。又对小主说道:“此位便是茉花村丁大员外,小主上前拜见。”只见这小孩深深打了一恭,口称:“丁叔父在上,侄儿卢珍拜见。奉母亲之命,特来与叔父送信。”丁兆兰已知是卢方之子,连忙还礼。便问老仆道:“你主仆到此何事?”老仆道:“小人名叫焦能。只因奉主母之命,惟恐员外不信,特命小主跟来。我的主母说:“自从五员外回庄以后,每日不过早间进内请安一次,并不面见,惟有传话而已。所有内外之事,任意而为,毫无商酌。”我家主母也不计较于他。谁知上次五员外把护卫展老爷拘留在通天窟内。今闻得又把大员外拘留在螺蛳轩内。此处非本庄人不能出入,恐怕耽误日期,有伤护卫展老爷;故此特派小人送信。大员外须急急写信,小人即刻送到茉花村,交付二员外,早为计较方好。”又听卢珍道:“家母多多拜上丁叔父。此事须要找着我爹爹,大家共同计议,方才妥当。叫侄儿告诉叔父,千万不可迟疑,愈速愈妙。”丁大爷连连答应,立刻修起书来,交给焦能,连夜赶到茉花村投递。焦能道:“小人须打听五员外安歇了,抽空方好到茉花村去。不然,恐五员外犯疑。”丁大爷点头道:“既如此,随你的便罢了。”又对卢珍道:“贤侄回去,替我给母亲请安。就说一切事体,我已尽知,是必赶紧办理,再也不能耽延,勿庸挂念。”
卢珍连连答应,同定焦能,转向后面,绕了几个蜗角,便不见了。
且说兆蕙在家,直等了哥哥一天不见回来。到掌灯后,却见跟去的两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