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负疚感荡然无存
关于丽丽的事陆弥并没有告诉白拒。
她想她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事了,但她会选择淡出,也就是说她不会在白拒面前做出宣言式的决定,毕竟有些尴尬,也不像她陆弥以往的性格。
生日过后的第二天,陆弥在中午十二点时退了房,然后回家。晚上子冲回来,他们都没有再提丽丽的事,就好像这件事并没有发生过一样。子冲也没问陆弥到底是在哪里过的夜,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然而他们彼此都知道内心中建立起了隔阂。
陆弥一直觉得胸口发堵,但她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错,而且她不解为什么最理解她的子冲这一回没有理解她,还说了那么重的话——她甚至认为那句话,那句为什么不嫁给祝延风的话简直就跟她犯的错误同等严重,至使她的负疚感荡然无存。但子冲好像是不想再做出任何解释,他平静的外表令陆弥有一种无名火。
她想,在哥哥发生悲剧的前后,最干净的人便是子冲了,哥哥死了,家人肝胆俱焚,祝延风没有得到他想得到的东西,而她自己还为了改变现状去做了那么下作的事。只有胡子冲是完美无瑕的,他可以指责任何人你却对他无话可说。
于是她也开始一言不发。
这样约摸过了一个多星期,陆弥知道自己肯定不会在沉默中爆发,但却有可能在沉默中灭亡。于是有一天下午无事,她便独自一人坐着郊线车去了陆征的墓地。由于已不再是清明时节,汽车在行驶中让人感觉到人流越来越不稠密,天空也是暗暗的仿佛要配合人的心境。街上的人一个个都是敷衍的表情,还没有想象中的野鬼高兴,种种这一切更是让陆弥的情绪降到了最低点。
到了那一片陵园,人就少得屈指可数。陆弥很快找到了哥哥安葬的地方,她坐在大理石的碑前,顿时泪如泉涌。
直到哭够了,她才开始跟哥哥说话,这时陆征的音容笑貌又格外清晰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她述说了自己的烦恼,哥哥便像以往那样开导她,哥哥说,陆弥你真应该好好改改你的性格了,你脾气太犟,有时明明知道是自己错了反而更犟,你为什么要这样呢?子冲是难得一寻的知道你懂得你的人,而且他没有恶习又对你好,你若不珍惜会比失去我还要痛苦。这话你信不信?反正我信。陆弥哭着说,可是只有他,什么都没有失去啊。陆征说,这就是你们女人的天性,凡事不算小帐就不是女人了。退一步说,子冲他有什么错?你叫他失去什么你才甘心?他若不是坚持原则的那一个,你便没有这么喜欢他,你说你想他怎样?他又能怎样?你干吗折磨自己不算还要折磨他?
哥哥不说还好,一说,陆弥哭得更厉害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一种宣泄,总之等到陆弥再一次坐上回市区的郊线车时,她觉得轻松了许多,而且她万万没想到哥哥的一席话竟让她由衷地产生了深深的自责。
这天晚上她躺在床上时,在黑暗中她主动握住了子冲的手。
背对她的子冲转过身来,无声地伸出臂膀搂住了她,她再一次哭倒在他的怀里。直到这时子冲才说道:“我知道你再也不会做那样的事了,可我不能太迁就你,那样会毁了我们两个人。”
“有那么严重吗?”陆弥哭着说,“我一晚上不回来你都不找我,问都不问一句……”
子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但却把陆弥搂得更紧了。
白拒好像是真的恋爱了,以前他不沾这一口,一脸的无欲无求,现在他的神情里却有一种嗑过药之后的压抑不住的兴奋。由于他的这种表现是在给亦菲拍了裸照之后,所以陆弥猜想那个女孩一定是亦菲。
亦菲是外语学院西语系的学生,人长得精致而有气质,尤其她的身材无可挑剔的美丽,只要是正常人都会惊叹她的比例是那样的恰到好处,不仅不会产生肉欲和邪念,反而会被这难得一见的完美震住。亦菲要拍的不是写真集,她才不会把自己打包一次性处理,只单张出售,的确是美轮美奂,每张一万元。而她的照片都是网站或者广告商、出版商疯抢的猎物。
白拒和陆弥的摄影风格,总能在唯美之中平添一份迷茫和含蓄,那种引而不发的沉稳令亦菲的美丽愈显高贵。这不是每一个摄影师都能做到的,全裸的照片很不好拍,稍有差池便会沦为色欲媚俗之物。
白拒开始托着下巴发呆,有时候在工作室做事,做着做着突然会失踪若干小时,回来之后又接着发呆。
有一天,白拒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我喜欢她的忧郁。”
“她忧郁吗?”陆弥心想,亦菲的眼神虽谈不上明媚,但至多也只是纯净。
“当然,而且她一点也不做作,她一身的名牌身上却没有半点商业的气息。”
陆弥不再说话,她觉得亦菲身上还是有不为人察的商业气息的,但是就像情人眼里出西施一样,情人眼里也出端庄。
白拒又道:“她是我少见的有书卷气的女人。”
适时沉默的女人最吸引我
顶多有点学生味道,陆弥这样想,笑笑。
“我从来不觉得樱桃小嘴好看,她的嘴唇微厚、温软,又总是抿着,适时沉默的女人总是最吸引我的。”
亦菲倒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女孩。
“白拒,爱情还是比你想象的要美好吧?”
白拒诚恳地看着陆弥道:“真的,太美好了。”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不久便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下午,陆弥一个人在工作室做文案。这时有人敲门,陆弥便以为是白拒忘带了钥匙,对于身处热恋之中的人丢三落四是很可以理解的。她走过去打开门,这时才看见迫不及待挤进来的两个人,是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其中一个人问她,你是不是陆弥,陆弥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便在很短的时间内,闻到了一种极其陌生而又刺鼻的气味,她很快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最先看见自己坐在一张黑色的皮转椅上,房间里拉着窗帘,但仍可感觉到这是一座高楼。
黑衣男子还在,他们在室内还戴着墨镜。跟她讲话的那个男人倒很文气,整洁之中还游走着一点古龙水的余香。他递给陆弥一支矿泉水,声音平缓地说道:“想一想,你得罪了谁?”
陆弥想都没想便答道:“我没得罪过任何人。”
“先别那么嘴硬,好好想一想,还记得荷花吗?”
什么荷花?还莲藕呢。陆弥只觉得她被迷魂药薰得仍有些发晕,有些事一时想不起来也情有可原。
文气的男人进一步提醒陆弥道:“你不是那么健忘吧?新出炉的选美冠军彭荷,由于她一掐能出水,所以大伙都叫她荷花。人家都已经当上青春玉女掌门人了,你和白拒不仅挖出了她死不认帐的前老公,还把她和前老公生的残疾孩子也给挖出来了,现在她从冠军的宝座上栽下来了……你们这么干不是找死吗?”
陆弥没有分辨,想了想,道:“我们也要吃饭。”
“只怕吃得太香一点了吧?不是东北米是泰国米?”
“你是干什么的?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荷花请我摆平这件事,就这么简单。”
陆弥横下一条心道:“你们想怎么着吧?!”
“既然认了帐,就得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不是有个大款单恋你吗?叫他保你出去吧。”
“你这是绑架!”
“你以为是什么?请你来拍戏啊?!”
陆弥下意识地看了看她所处的环境,并非是城中村的出租屋,不像是藏有凶器。这不过是一间普通的办公室,除了文秘设施其他没有什么特别。那些缺乏表情的粗壮男人跟文件柜毫无区别,难道他们会在这种地方解决她吗?
“什么大款?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大款。”陆弥道。
“祝延风。”
“我跟他什么交情都没有。”
“你跟他有什么和我没关系,叫他拿出钱来就是了。”
文气的男人说了一个钱数,这个数字让陆弥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弥赌气道:“那就把我杀了算了,我不值那么多钱。”
办公室突然安静下来,一时间谁都不再说话。这时门“呀”地一声响了,有人推着一辆四轮的小车进来。车上放着一个白色的托盘,托盘里孤零零地躺着一支带有透明药水的注射器,文气的男人还没有说话,陆弥已有些紧张了,尽管她不动声色,但是后脊梁不由自主地紧紧地顶在皮椅背上。
文气的男人说道:“我们当然不会杀你,为什么要杀你呢?杀人是件很麻烦的事。不过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让你染上毒瘾,然后毫发无伤地放你回去。”
陆弥闭上眼睛,她的后背在一秒钟之内湿透。
凶残也可以是含情脉脉的,文气的男人继续说道:“……你当然也可以带公安佬到这间办公室来,你绘声绘色地给他们讲一个故事,讲完你所经历的一切。问题是,后来呢?后来你做了笔录,一个惊险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到了晚上,陆弥答应给白拒打电话。文气的男人把她的手机还给她,她刚一开机,电话铃就响了,是白拒打来的,他气急败坏地说道:“陆弥,你现在在哪儿?你干吗要关机啊?我打了一百个电话给你你知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工作室给人砸了?电脑浸在洗手间的水池里,已经完全不能用了。今天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弥下意识地把手机从耳边移开,等白拒咆哮完之后,她叫白拒立刻去找祝延风,接着把情况简单地说了一下。只听见白拒“哇”地一声,竟然迅速地把电话挂断了。陆弥赶紧把电话打过去,她叮嘱白拒不要报警,不要跟任何人提这件事。为了安慰白拒,她还得说她现在很安全,只要钱到了指定的帐号她便没事了。白拒说,祝延风怎么会相信我呢?陆弥说道,他不相信你叫他打我的手机。白拒说,他肯帮我们摆平这件事吗?陆弥一下子火了,吼道,你有说话这工夫早就找到他了!
一个恶梦
祝延风的镇定着实让白拒吃了一惊。
祝延风说:“我料定会出事的,因为前段时间有一辆面包车无端端地跟了我两个星期……本来可能是直接对我下手的,现在拐了一道弯。”
祝延风又说:“其实这种事也是可以讨价还价的,但她是陆弥,我就算了,只当这笔钱拿去扶贫了。”
他没有给陆弥打电话,只是从白拒那里留下了绑匪指定的银行帐号。但是调拨现金是需要时间的,祝延风花了3天的时间,救出了陆弥。陆弥走的时候,文气的男人心情极爽地对陆弥说,想不到你还真值那么多钱。陆弥一言不发,只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陆弥回到家时,子冲还在上班,家里没有人,这样便于她“毁尸灭迹”,因为她整个人的感觉已经完全不对了,不仅衣衫不整,头发和身上还发出一股奇怪的气味。
她的神态更是一副饱受惊吓的样子。
好在三天之前,她已经打过电话给子冲,她说她到海南岛给一个男歌手拍海景的照片去了,过几天才能回家。子冲当然深信不疑。
洗澡的时候,陆弥总觉得自己洗不干净似的,搓了一遍又一遍,但实际上她是一直在想这件事告不告诉子冲?她知道自己还是非常在意子冲的,可这叫什么事啊,一边牵扯着工作室的阴暗面,当初为了丽丽的事他们已经搞得很不愉快;一边又牵扯到祝延风,而且祝延风还为她花了那么多钱。这两方面的情况都会让子冲暴跳如雷,换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说说就算了,无疑会成为他们关系上的一道浓重且抹不掉的阴影。
陆弥又想,如果这些钱花在陆征身上,陆征还会死吗?
她想,她已经失去哥哥了,她不能再失去子冲。所以她决定对子冲什么也不说,就像没发生过这件事一样。
陆弥洗完澡,她把房间清理了一下,又靠在沙发上养了养神,养神的时候她听了刀郎那饱含西北风沙的粗糙嗓音翻唱的老歌《驼铃》,唱到“当心夜半北风寒,一路多保重”时,竟然有些心酸,却又不知为谁。
等到子冲下班归来,陆弥已从超市回来了,正扎着花围裙在厨房里又烹又炸,神情十分祥和。子冲不禁问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陆弥说,不是,但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有意义的。
子冲走到炒锅前亲了她一下。
陆弥其实是制造氛围的高手,要不白拒怎么离不开她呢。这个晚上她也不过就是换了一块桌布,是那种心旷神怡的绿色伫立着素色的蝴蝶,她点燃了一支散发玫瑰味道的香烛,背景音乐是时隐时现的小提琴协奏曲《万泉河水清又清》。她不放情歌是有原因的,如果说这时的桌布是草地,香烛是玫瑰,那么音乐便一定是风景了。在他们的小客厅里,你还需要什么呢?
晚餐很丰盛,由于喝了一点红酒,两个人都有些春心荡漾,于是不等天黑便相拥着倒在床上。陆弥觉得自己做得很投入,她甚至能感觉出她的呻吟声有点夸张,简直像冒充处女的鸡一样可恶,她都有点嫌弃自己了。
她为什么要这样呢?她心中的那块大石头放下了吗?它们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对子冲到底是感情依赖还是觉得对不起他呢?总之,无数的不解之谜在她的心中翻滚,陆弥心想,也许越是想掩饰的东西它便越是会突兀地表现出来吧,反思今晚的表现她就像一个十足的戏子。如果子冲的心再细一些,他一定会感到她行为反常的。
这时,陆弥有点心虚地看了一眼倒在自己身边的子冲,子冲两眼望着天花板神思已远,陆弥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脸,子冲还魂道,有时我真觉得自己太幸运了,有多少人是找不到自己另一半的,一生奔忙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可是我们却是在人生的最好年华里碰到了对方,从此相亲相爱永不分开,难道我们成了童话不成?陆弥笑道,别臭美了,我自然是灰姑娘,可你却不是什么王子吧。子冲道,无非是穷了一点。陆弥道,我不嫌,你就一点也不穷。子冲叹道;甜言蜜语可就是好听啊。
总之,这个晚上本来是很完美的。
但是在半夜里,陆弥做了一个恶梦,梦中她被一个骷髅一样的男人追逐,那个男人的手臂超细,手中握着一支注射器要给她打毒针,她不顾一切地疯跑,却还是被那个男人一把抓住……陆弥尖叫一声坐了起来。
冷汗从她的额头汩汩地流下来,子冲也给吓醒了,坐起来问她到底梦见了什么?并说,说出来就好了,就化解了。陆弥扑倒在子冲怀里,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哭。子冲忙道,没事了,没事了,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陆弥说,我又梦见我哥哥了。子冲安慰她道,有些痛苦是一定需要时间来冲刷的,我们越是幸福就越是觉得对不起至亲的人,你说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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