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有高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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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有高楼-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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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组织经过一再考虑;认为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因为界时日本驻军部队的高级将校会全部出席。如果在这一天有所行动;必将一举挫败日本军队的骄焰。
  有一个来自韩国的反日志士;经由组织安排;已经成功的混进当天参加阅兵的人群队伍之中。只是到时的保安极为严密;每一个参加人士都必须经过严格的搜身。不要说枪弹;就连一把小挫刀也不可能带入场内。
  “容同志;这一次;只能依靠你的帮助。因为只有你乘坐的日本领事馆的专车;跟随在柳川正男的身边;才能躲过搜查;将武器带入场内。”
  有一个隐隐念头的经过容雅的大脑那么;柳川正男会在这次行动中死去吗?除掉这个日本的秘密警察头子;本身也是任务的一部份吧?
  只是一闪而过;他决不允许自己往下细想。
  “容同志?”
  容雅看起来有点走神。

  “哦……那么;进去以后;我怎样把武器交给那位韩国的志士呢?我又怎么认得是他呢?”
  “你的任务只是将炸药带进去;其它的;组织会安排好一切。你不必多想;也不必多问。在行动之前会安排你们见一面;认得彼此的样子。但目前还不行;因为这对你们双方都会有危险。”
  “炸药?”
  “是的;韩国的志士已经下定决心牺牲自己;不但会向主席台投掷炸弹;自己身体也会背上炸药;炸死这些日本狗!”
  看着容雅面色阴沉;刘同志以为这个公子哥儿害怕了;在为自己担心;便拍拍他的肩头:“容同志不必担心;如果到时你被安排坐在柳川正男的身边;看到韩国的志士在开始行动之时;你随便找个借口回避就可以了。在这次行动中;你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不;我没有……”
  “担心也是正常的。这毕竟是你第一次参加这样重要的行动。容同志;我只是希望你能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这将是震惊中日双方的一件大事;对外可以打击小日本的张狂势焰;对内可以鼓舞全中国人民舍身抗日的决心。它的意义重大。”停了停;刘同志又道:“这一次;也是组织上给予你的;最大的;最后的考验。”
  容雅一凛。“请刘同志放心;我容雅绝非贪生怕死之辈。”
  “我当然相信你;容同志。只是;也不要轻易拋弃生命。毕竟活着才是继续革命的本钱。牺牲未到最后关头;绝不轻言牺牲。请你一定要记住我所说的话。”
  容雅缓缓的伸出手;紧紧握住刘同志那双革命的大手。
  他的眼睛闪着坚定的光芒。但他的面色极其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就好象病中的人在忍受暗疾的折磨。
 沈汉臣和容嫣的饭局还没来得及订;日本陆军总司令部参谋石原康夫倒抢先一步;送来帖子;说是要请汉臣兄和容老板吃饭一聚。
  沈汉臣把帖子拿给容嫣看。
  “石原先生真是客气。”沈汉臣笑道:“本来已经欠了他那么多人情;还不知道怎么谢他;结果倒让他抢先请咱们吃饭;这礼数上是咱们的不周了。”
  容嫣看着帖子:“他的中国字倒是写得不错。”
  “那是自然;石原先生不仅是日本著名的时势评论家;还是个中国通。他的中国话;说得别提多地道;你知道吗;他还会念庄子哪。”
  容嫣沉默了一会儿:“你去吧。”
  “你不去?”
  “行不行?”
  “这…不太好吧。你从前不也同意和他吃饭的?”
  “到底是个日本人;坐在一起觉得别扭。”
  “青函;你别担心;石原先生和你见过的那些低层小军官可不同;他绝对是个好人。那可是完全不同的。他很容易交朋友的。而且人家专门指明要请我们俩一起吃饭;到时我一个人去;会让人觉得不给面子。以后万一再有什么事麻烦人家……”
  容嫣转念一想;在这天津卫讨生活;以后的确也说不准会有什么事发生;没准还真得再去求这日本人帮忙;于是只好同意。
  沈汉臣说这个石原先生和容嫣从前见过的那些小日本军官不同;容嫣看到他第一印象;只觉得果然十分不同。和容嫣从前见过的那些在街头横行霸道的日本人也完全不同。
  他的相貌十分平凡;基本上没有可以给人留下印象的特点;但见过他一面的人;很难把他忘记。他行动言辞十分客气;但这种客气让人心里觉得忐忑。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目光;既使是微笑时也是铅灰色的;毫无感情。
  和这个人一比;那个老奸滑头的林堂主真的成了只灰老鼠;那个色迷迷的山田小队长完全成了一头蠢驴。
  那一顿饭吃得沈汉臣也不太痛快。石原先生和他的交集似乎少了;对于国际形势几乎没怎么谈。沈汉臣原以为这石原先生是他异国知己;看来这石原先生也未能免俗;和平常人一样;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位大明星身上去了。沈汉臣拾起一个话题;石原康夫随便聊聊;最后一定会回到容嫣的身上。并且这位石原先生似乎更看重容嫣的意见。可是容嫣一来对当前形势一头雾水;二来是随随便便的应付着这日本人;根本说不出什么意见。
  当然;对方仍然是在危难之中帮过自己一把的大恩人;容嫣对他仍然礼貌周全。一顿饭   下来;石原康夫似乎也把容嫣认定为“中国好友”之流;这让沈汉臣私心底下也有些不痛快。临走的时候;石原康夫紧紧的握着容嫣的手;说:“以后有什么难办的事;请直接给我打电话;不要客气!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朋友!”
  容嫣道:“不敢高攀;不敢高攀。”
  回去的路上;沈汉臣心里很不是滋味的对容嫣道:“这石原先生;果然是很亲切的;很容易交朋友的人;对不对?”
  容嫣看了沈汉臣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
  第二天;沈汉臣在办公室里;接到石原康夫亲自打来的电话;告诉他那小记者的事已经完全办妥了;请汉臣兄从此不必为此担心。电话里的石原又是从前沈汉臣认识的那个石原了;又热情又亲切的好朋友。昨晚被冷落的那点小荠蒂在和煦的春风中烟消云散。 
  容嫣问沈汉臣:“石原先生到底是怎么处理那徐若虚的事的?派人恫吓;还是重金收卖?”
  沈汉臣一愣道:“啊;这我倒没细问。”
  又道:“我相信石原先生说办好了;就一定办好了。他是有办法的人。”
  容嫣也不得不承认;那个人的确看起来是很有办法的人。至少比他和沈汉臣两个加起来都有办法得多。 
  这件事算是放在一边了。但从此和石原康夫的接触就多了起来。有时有什么文化名流的集会;石原康夫也会邀请他们二人去装点门面;有时有音乐会的票子;也不会忘记送到沈汉臣手中;更多的是饭局;吃完饭再找个地方喝杯清茶;赏赏风景。石原康夫的中国话说得地道;三人俨然三个文人雅士聚会游玩;外人丝毫也看不出端倪。



  第 67 章

  作者有话要说:有時候
  誓言有時候;是最動人的謊言;信任有時候;是最愚蠢的善良;
  背叛有時候;是最殘忍的離開;復仇有時候;是最徒勞的拯救;
  微笑有時候;是最耄吹膫冢徽x有時候;是最無奈的理由;
  英雄有時候;是最無情的殺手;守望有時候;是最虛無的擁有;
  自由有時候;是最奢侈的夢想;離開有時候;是最痛苦的放手。



计划一件事情;千头万绪;任何一个小小环节也不能忘记。
  真的等到执行起来;反而简单得多。最重要的反而就是镇定;下定了舍生忘死的决心;就能什么也不害怕。
那段时间容雅一反常态;没有天天躲在屋里玩琴;反而每天三顿饭都出来陪着老太爷一起吃;饭后还给老爷子斟茶。有时倒是老太爷太忙;顾不上回家吃饭;留大少爷一个人坐在饭桌前慢慢的吃。大少爷大概是嫌一个人吃饭太冷清;有一次还叫了张妈;秋萍;老张头这些下人陪他坐了一桌子。那一顿饭;也不知是谁先提起从前二少爷在的时候的往事;又说开了;说到原先太太在的时候的事;张妈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止也止不住。那一顿饭;一桌人全都吃哭了。只除了大少爷。大少爷虽然没哭;但捧着一碗只吃了两口的饭;是再也吃不下去了。老张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对张妈说:“你真是老糊涂了;干什么在大爷吃饭的时候说这些?让人心里添堵。害得大爷连饭也没能好好吃。”

  容雅温声道:“别怪张妈;是我自己提起来的。好久没有青函的消息;听说他去了天津;我也挂念得慌。”

  张妈唔咽道:“大少爷;下次你见了小少爷;劝劝他;别再和老爷呕气了;让他回家来吧。我的年纪也一天比一天大了;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再服侍他多长时间;我只怕我这把老骨头等不到……”
  老张头正用一张大手帕狠狠的揉着他的鼻子;听了他老婆的话;从鼻腔里挤出一句:“老婆子;别胡说八道了……”她女儿秋萍也擦着眼睛在一旁说:“妈;你快别这么说。”

  容雅在一旁发了一会儿怔;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的苦笑;低声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只是当时的情景太乱;谁也没把他这句话放在心上。
  有时容雅也会来到丹桂第一台来拉几场。

  每次拉完了;照例走到台前来谢幕;听到台下叫着自己名字的喝采声;鼓掌声;容雅总是有点忡怔。曾经那样熟悉的一切;如今听来竟然恍若隔世。

  完了戏下来;看到容老板强打精神的坐在办公室里;脸色苍白;说几句话就要喘一口气。容雅心疼老父;劝他不要太辛苦;能放开的就放开些;柳儿聪明能干;有些事;能够让柳儿出面办的就让柳儿办了。把一切放心交给柳儿。

  容修道:“那怎么行?这到底是我们容家三代传下来的生意。柳儿再好;他也是姓许的外人。”
  他那双白胖冰冷的手紧紧捉住容雅的手:“南琴;你听爸说;以后也多来看看;学学。这里到底还是要交给你的。这么大的一个戏班子;就是爸留给你的……”

  容雅单膝跪下:“爸……”

  容修道:“爸知道你对这些俗务没兴趣。可是你怎么就不懂爸的心呢?爸的病一日重似一日;还拼着老命出来打点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赚那几个钱?爸是不能看着祖宗传下来的家业荒废了;也不能看着这份家业落到外人手里!眼下你弟弟还在外面游游荡荡;他不听我的话;将来要是倒了楣……总有一天回了这个家……”

  说到这里;容修也红了眼圈:“到那时;他还有这个家;还有一份他的产业。将来要是我不在了;你什么事也不理;全部交给外人;哪一天他回来;这里已经不姓容了;你说;这个世上;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地?”

  容雅深深地低下头;容修看不到他的脸;只听见他微微颤抖的声音:“爸;我;我对不起您……对不起咱们容家……”

 容修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抚摸儿子的头发;道:“傻孩子;说什么傻话。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以后多些时候陪陪爸;也学着管管事就更好了。等乱过了这一阵;时局定些了;爹再给你物色一房好媳妇儿;你这一辈子;爹也就算是放心了;也算对得住你死去的娘……”

  容雅握着他父亲的手;悲哀无言以对。

  就象地壳震动;万年冰层的最深处;隐隐出现断裂。他听见他自己的体内也传来这种碎裂的声音;迅速漫延。这种痛楚让他发现自己并不如他以为的那样坚强。

  他大概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

  就算他有功于民族;也无法弥补他对父亲;对兄弟的永恒的欠疚。
  那天夜里;许稚柳应酬晚归;回到自己房中;却见自己那间屋子亮着灯。许稚柳已觉意外;推门进去;只见容雅坐在书桌旁的竹椅上。

  “大爷?”

  容雅看着柳儿微微一笑:“我等你好久了。出去应酬了?”

  “是。”柳儿道:“大爷;有什么事您叫我去就可以了;不必在这里等柳儿的呀。”
  容雅又问:“都是些什么人?”

  “嗯;上海救火队;保安团;还有工会的一些人。”

  容雅道:“从前这些事都是青函去做的;也难为你;小小年纪;就要为这些事周旋。”
  提到容嫣;柳儿静了一静;道:“柳儿不怕辛苦。只恨柳儿太笨;不如二爷会办事。”
  容雅道:“柳儿;你到咱们容家也有五六年了吧?”
  柳儿道:“是;五年零六个月了。”

  容雅凝目看了柳儿一会儿;道:“是吗;那么快?”

  他向柳儿招招手:“柳儿;你过来。”

  柳儿依言走到容雅身边。容雅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柳儿的头发:“大爷一直觉得很对不住你。青函走了以后;大爷只顾忙着自己的事;对你照顾得太少……但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比青函好;也比我好。”
柳儿拼命摇头:“大爷;您别这么说。要是没有二爷;柳儿恐怕早就冻死饿死街头了。容家对柳儿恩重如山;柳儿今生今世也没办法还这份恩情……”

  容雅道:“柳儿;要是你真的想要报答咱们容家;大爷今天;求你答应件事。”
  柳儿听到“求”字;吓了一跳;双膝跪下:“大爷;您说!”

  容雅连忙把他扶起:“柳儿;咱们容家现在的情况你最清楚。老爷的身体越来越差;青函又不在身边;大爷求你;永远留在咱们容家;就当他是你自己父亲一样照顾他;好不好?”

  柳儿道:“大爷;您放心;只要您们不赶柳儿走;柳儿从来也没有想过要离开容家。在柳儿心里;早就把您;二爷和老爷;当是自己的亲人一般了。”

  容雅微笑:“好孩子。如果有一天二爷回来了;柳儿;你可要答应我好好的照顾你二爷……”
  不等容雅说完;柳儿已红了眼圈:“大爷!只要二爷肯回来;柳儿就是一辈子为他做牛做马也……”言到此处;柳儿只觉一阵锥心之痛;化为酸楚涌上鼻端;此刻再也压抑不住。他将头埋进容雅的怀中;哽咽道:“……可是;二爷;二爷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容雅轻轻拍打着柳儿的背脊。

  当时柳儿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所以也没有觉得这事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虽然大爷那天晚上的确对他说了一堆很奇怪的话;而且大爷在他房中等他回来这件事本身也很奇怪。
  在真正行动之前;组织上安排容雅和韩国志士尹奉吉见了一面。另外还有一位高级特务“小林先生”。他负责安排尹奉吉混入会场;并安排容雅和尹奉吉在会场交接武器。

  容雅再也没有想到这位代号小林先生的人居然是个女人。她大约二十五六岁左右;说话极简短利落;外表美艳动人。他不知道一个美人在某些关键时刻起到的作用远远大于男子。直到那一天;在会场再次见到这位小林先生;浓妆艳抹;穿著极华丽的和服;娉娉婷婷坐在侵华日军总司令白川义则的身边时;容雅才有一点恍然大悟的感觉。

  那一天基本上是照计划进行的。

  上午九点钟;春日朝晨的阳光象金纱一样笼罩在上海;将门外停放着的日本领事馆的黑色轿车也笼罩上一阵金色的薄纱。容雅也是蒙着这层金纱走出的大门。

  那一天大少爷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早上给父亲请过安就去吃早饭;和平时一样吃的是米粥;送粥的是张妈亲手做的小酱瓜;吃完早饭后他要了杯清茶;就坐在桌边望着不远处的那只西洋座钟;等那个座钟到了九点钟;当当当的敲起来;他就动身出门了。他的手里一样提着那个式样古怪的黑色的长匣子;匣子的一头宽;一头窄;让人隐隐想起某些不吉祥的事物。但是容家的人也见惯了;都知道里面装的是一把奇怪的西洋琴;所以那天容雅提着它出门的时候;虽然和看门的老张头打了个招呼;但老张头也丝毫没有在意。老张头坐在背光的阴影处;容雅迎着阳光向他走来;老张头的老眼昏花;看不太清大少爷的脸容;只记得他那一头黑发;在阳光下仿佛反射出金色的光芒。大少爷跟他打了个招呼;他连忙起身为大少爷开门。事后老张头哭着回忆起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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