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公子笑得更深了:“旁人知我与王室的关系,巴结还来不及。独独你,竟连我到底是谁都不问,对金银珠宝也不屑一顾。留香,我很好奇你是从哪里来得?你的家族到底是怎样的,教养出这样的人。”
靡音说:“你有怎样的身份与我何干?我不过是有事拜托一神家才不得不做这个头牌。”看来这个人的确不知自己的身份,暗自松了一口气。只是他这么纠缠不休,就怕日后还生事端。今日之后,还是再跟无觞说下,立刻返回夜都吧。
正说着,听见那个殿内太监又喊:“传楚留香进殿见驾。”生怕这宫里的人听不见,嗓门大的可以盖过整个名离了。虽然名字是自己起的,不过这么听起来还是挺别扭的。
左公子笑着伸出一只手,手心向上,说:“走吧,我的贵客。”
靡音没管那只有意要搀扶他的手,看了一眼吉赛,说:“我们走吧。”
跪在旁边的太监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左公子收回手,背在身后,说:“行了。起来吧。别看见我跟见了鬼似的。”
太监战战兢兢的用颤抖的声音嘀咕着:“奴才不敢。”
靡音没有回头看他,不过听声音也知道还是没有站起来。到底这人做了什么让太监们连话都不敢说了?要不是刚才听太监跟宫女对话,还以为他本来就是个结巴哪。
左公子跟在后面,却在进殿前转了弯:“既然你不打算跟我一起进去,我就先到里面等你好了。”说完不等人回答就七转八转失了踪迹。靡音和吉赛慢步踱进殿内。里面已经是一片通明,到处都是红色的绸缎,连灯笼烛火都被罩好,萦萦发出红色的光芒。这是要结婚吗?应该不是吧……
靡音略微看了看四周的人,一个认识的都没有。只是在他扫到皇帝右手边第一个座位的时候,才看到了刚刚躬身要坐下的左公子。靡音略微屈了膝盖,说了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不知道皇上怎样,倒是就在左右两侧的一些大臣倒吸了一口气。自己的嗓音还是有如年幼时候的效果,对于没有听过的人来说,第一次撞进耳膜就只有惊艳。
果然听见他身旁的那个男高音太监大声厉喝:“大胆!见了皇上你居然敢不跪?”
跪?我连无觞都没有跪过……靡音定定的看着坐在上座的男人,和宫中的父皇似乎岁数相差不多,只是略微孱弱了一点。面容算是不错,中年发福的模样却隐隐能看到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样子。他倒是没说什么,伸手制止了太监太难听的声音。
那太监好像见了老虎的小鸡,乖乖的点头退到一边去。
皇上看着那位依然笑若春风的左公子,说:“寂辰,你找来的人的确很有意思。”
原来他上次没有写完的名字是寂辰……忌辰……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吉利哪?
寂辰笑着说:“儿臣花了大笔的银子到现在连他的脸还没碰到哪。”
称自己是儿臣,果然是皇子了。只是在这种百官云集的场合,说这种话,这皇子也真是够奇怪了。靡音一双美目只是左右的打量,就有盯着他看得大臣掉了杯子。也难怪,没见过嫔妃,又不敢随意进出醉红楼的宰辅将军们,自然没有见过什么叫倾国倾城。看皇帝那个样子,才有见过大世面的风度仪态。当然也是见过太多美女了吧……
皇上丝毫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支着脑袋说:“你若喜欢朕准你纳她为妾……难得有这等姿色,堪比当年四国第一美女了。”
靡音望着皇上……你不会也觉得我是个女人吧?只是有纳男人为妾的吗?怎么听都有不好的预感。可是寂辰却补充了一句:“谢父皇。”说完瞧着靡音不停的笑,大概的意思就是:你看,这件事坐实了,你是飞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靡音瞪了他一眼,继续看皇上。寂辰这才说:“儿臣让留香进宫是为父皇献艺的。不如先听听他的琴声……”
皇上点头:“准了。”
宫娥搬上架子椅子,就在大殿中央。吉赛背着的云染稳稳的托在上面,揭开遮盖的幕帘就看到几乎是墨色一般的古琴。靡音轻巧的扬起衣服的后摆,翩然坐下。抬眼看着上座的人,轻声说:“不知皇上想听什么曲子?”
皇上说:“今儿是莞儿生辰。你奏一首应景的好了。”
既然是生辰,当然需要欢快的歌。听莞儿这个名字,自然是名女子。那就弹一首柔和欢快的曲子。靡音撩起衣袖,奏起了小母妃经常弹的一首曲子,没有名字的样子。小母妃很喜欢弹,轻快悠扬,好像在早春的野外采撷花蕾的感觉,不断随着风声涌动的琴音让整个宫殿都盛开了繁花一般。云染已经和自己越来越默契,只是轻轻的拨弄就会弹出错落有致的音符,恍惚间好像飞花从指尖弹出,不断飘扬在四周一般。
一曲奏毕,殿内半晌没有声音。靡音知道又是一群反应不过来的人。索性等他们一会。老学究们率先反应过来,摇着脑袋称好,武将也不知道听不听得懂,也连连点头。一片喧哗。皇上一句话给了总结:“寂辰好眼光。赏。”
43章
靡音起身,说:“谢皇上。”不管他身份多尊贵,难得他喜欢听还称赞了自己,说句谢谢也不过分。只是到现在,无觞都没有出现。他到底在哪里?难道真的能光明正大的走进来?寂辰起身,略微让开一点位置,对旁边的太监说:“多加个座位。”意思是让靡音坐他身边。按礼法来说,这是不可能的。文武百官都在身下,怎么能让一个小倌平白无故的坐了上座。他这个要求一说,下面就忽然静了下来。太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愣愣的看着寂辰。寂辰见太监没有动作,说:“怎么?你是聋了吗?”那太监竟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忙喊:“三皇子赎罪,三皇子开恩啊……”
看来不只是太监们,连大臣对这位皇子也很惧怕。不合礼法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向来备受压制,刚才那个摇头品音的老学究一样的人物,这时候竟然开始哆嗦起来。略微干枯的手指竟然连酒杯都碰不住,几乎让满满的酒水溢出来。
寂辰略微笑了起来,说:“我又没要你去死,你让我开什么恩那?”
太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深深的把头埋在地面,几乎钻进地毯了。靡音心想,左公子,也就是三皇子,是不是在他们眼中是个残忍无比的人那?可是这个场合,连皇上都没有说话,谁都不敢开口。寂辰冷冷的坐在一边,举着酒杯品酒微笑,看着依然是醉红楼的那个风流公子,但是却静静的散发霸气。
靡音觉得再这样僵持下去简直是浪费时间,索性起身,对吉赛说:“拿椅子,去那边坐。”吉赛很听话,抬着略微有些重量的雕花木椅向寂辰走去。轻轻的放在他身边,吉赛又回到架子旁边收拾起云染,回到已经坐在寂辰身边的靡音那。
寂辰见靡音已经坐在自己身边,放下酒杯,眼睛定定的看着靡音,语气却是对小太监说得:“行了,起来吧。”声音懒洋洋的,看不出刚才还散发凛冽的寒气。
太监马上起身,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就在这一瞬间,殿里又恢复了刚才奏乐前融洽的气氛。靡音说:“我得早点回去。”
寂辰笑着说:“不急。等会我派人送你回去。”
靡音坐在那,还是觉得不习惯。在玄冥宫就非常回避这种场合,父皇也准了自己可以随意,不必拘礼。就是这样,靡音也很少去参加,哪怕是新年的皇家宴会。六年,王公大臣见自己的时候不过三两次。结果今天却不得不在另一个宫殿看同样的事情,不免得有点郁闷。靡音坐定,宫娥送上杯盏筷碟,寂辰自己接了过去,亲自放在靡音面前。
这时候皇上才笑呵呵的说:“看来寂辰打算收住心了。”
旁边的男人挑起嘴角说:“父皇了解儿臣的意图,反而留香不明白。”说完,转回头旁若无人的看着他,几乎要用眼睛把靡音嚼碎了。
靡音目视前方,但是心里真想直接一走了之。到别人地头上的时候,脾气一定要好,性子更要沉稳。否则不一定会出什么事情。靡音用这个前世就明白的道理安慰自己,不要管他,就当他吃饱了撑的。眼前的菜一个个都不合胃口,连醉红楼的菜肴都比不上,不知道谁的品味。寂辰看靡音不说话,也就只顾往他碗里夹菜。靡音抿了一口,就嚼了一盏茶的功夫……
坐在这边,看到对面有个男人盯着自己看。目光自然和其他刚看到自己的男人一样,透着一点轻佻和……猥琐。这时候靡音才发觉,一个人的品性动作真的可以给人不同的印象,同样的眼神动作,寂辰做起来带着几分优雅几分风流,对面那个人做,就觉得是个猥琐的混蛋。或许说得狠了一点,但是他的确把自己看得不舒服,好像下一刻就要把自己扒光了一样。
果然,那男人在看了靡音一会后,说:“看来皇兄每天流连醉红楼也不是没有收获,难得找到倾城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你腻烦了,能让给皇弟玩玩那?”贪婪的样子并不明智,只是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明显的挑衅和对立就可以看出这位皇子根本没有多少脑子。
寂辰说:“就连我还没得到的东西,你觉得我有可能答应你这么无礼的要求吗?”
那个皇子故意挑了挑眉毛,说:“怎么还有皇兄没有摘到的花朵吗?我本来以为你只是谦虚一下……毕竟谁人不知在月国你是最出名的风流浪子。”
寂辰笑得很温和,可是却又能带着一点血腥:“皇弟有空关心我的起居饮食,不如看看你最近得功课是否有长进。先生一直对我说,要你长进恐怕比让我收了性子还要难。”
对面的皇子脸色登时难看,简直就是血涌上脸,好像猪肝一般。靡音不冷不热的吃着眼前的东西,只觉得油份太高,不够健康。
寂辰转而笑谈:“怎么留香这么冷静,我以为你一定会反驳他的。”他指的是轻视靡音的那句话,若是一般清白小倌,通常受不了这般侮辱,定会反唇相讥。可是毕竟靡音不是一般小倌头牌,气度丰韵原就比平常人高几个等级,加上多年在父皇身边耳濡目染,就算不想学,也学了个六七成了。要不然也不会和无觞一样,多个表情都嫌麻烦。
靡音眼皮都没抬,说:“醉红楼每天说话的人那么多,难道我也要一一去听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其实要是平时,靡音完全可以说:难道我还要介意狗叫了什么?但是想到皇子的身份,还是别惹到他为妙。
皇上听得好像看戏一般,一直微笑,不知道想着什么。看寂辰的态度,明显和皇上更为亲近。能和这个男人亲近的父亲,恐怕也不是什么善类。仁慈和蔼的背后,说不定藏着比无觞还睚眦必报的心。
对面的男人听了靡音的话,脸更加红,这下子好像茄子一样。张着嘴半天说不出来话的样子好像只石狮子,还没有狮子更威武。刚想发作,却被皇上阻止了:“好了。在莞儿的生辰上,你是不是也该收敛一下了?”太明显的偏向了,他继续说:“不过寂辰,莞儿怎么还没来?”
寂辰说:“她不把自己装扮到满意,估计是不会出来的。不然我差人去唤她?”
皇上摆手:“没关系。让她去吧。”
这皇上的脾气真好……估计莞儿是他女儿,否则哪个妃子能承受让皇上等待的恩宠?只是宴会已经开始多时,这位打扮起来没完没了的公主还没出现……
好像在解答靡音的疑问一样,寂辰说:“寂莞是我妹妹。”眼角都快笑出皱纹了,虽然靡音觉得习以为常,可是坐在他隔壁的另一位大臣却满眼的慌张,被这个笑容吓了一跳。
宴会进度缓慢,昏昏欲睡。期间也有歌舞,也有奏乐,可靡音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出点事吧……哪怕出现个刺客,也比这样闷着好啊?
好的不灵坏的灵,乌鸦嘴总是比凤凰喙多。不出一柱香,就听见荣华殿外熙熙攘攘起来。能让本来寂静的皇宫喧闹起来的事件,除了皇上驾崩就是刺客降临。靡音抬头看向殿外,不多时就有侍卫打扮的人窜进来说:“启禀皇上,有刺客从文武门进入。”
皇上一点都不惊讶似的,说:“你们尽力阻拦。阻拦不了,朕也不怪你们。”
侍卫本来请罪的头也猛然抬了起来,皇上今天是怎么了?可是又不能提出置疑,只能说了一声是,就转身跑了出去。武将这时候都起身,嘴里说着皇宫岂容尔等放肆、护驾之类的豪言壮语,文官就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皇上说:“你们都坐下,继续。”
乐师鸣奏,好像无关己事。整个皇宫最容易死的是皇上,他不在意其他人就不需要这样顾虑。寂辰不及他人,略微变了脸色:“父皇……这……”
皇上抬起手掌向后摆去,说:“你去看看莞儿,别让她被吓到。”
寂辰不敢怠慢,马上从偏殿离开。靡音自己坐在皇上右下方,心想……不会无觞告诉皇帝他要来吧?虽然说是光明正大,但这个动静实在太小。不过可能性是有的,毕竟以无觞的武功,整个皇宫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也难怪皇上说尽量阻拦,拦不住就算了。只是希望无觞不会带着一身血过来……
事实证明这完全是杞人忧天。无觞的武功既然已经足以凌驾那些侍卫之上,当然可以让他们根本抓不到衣角。还是如脱尘的仙人降临,只是连头发都没有束好,只在发尾捆了几圈发带,手上什么都没有,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一溜烟的进来,当人们看到他的时候已经稳稳的站在殿中,水晶一般的紫色眼眸冷冷的在殿内一扫,就让人都停止了呼吸。
除了靡音以外,恐怕只有皇上还保存着思绪:“很准时。”
无觞面无表情的说:“路过而已。”低沉的嗓音在殿内回荡,竟然带了混响。
皇上笑着说:“难得你路过,”“路过”这两个字很重的音,“就多留一会儿再走吧。”
无觞点头,径直走到靡音面前,低头说:“你无聊了就去外面转转。”
皇上说:“怎么?认识的?”
无觞眼皮都没抬,只是看着靡音,说:“和你无关。”似乎不论对方是谁,只要无觞不想回答的问题,他就都一个腔调。靡音对他这点真是佩服,自己还顾念着皇子的身份,他却连这些都抛了去。两个谪仙似的人物,留香已经足够让人惊讶了,如今来的男人跟他站在一起都毫不逊色,反而觉得相得益彰。整个殿内都因为他们两个而辉煌起来,这种情况真是前所未有。何况两个人还貌似亲密的对视着,让对面那个“猪肝皇子”一脸惊讶。
靡音点头,对吉赛说:“我出去转转,你在这里等我好了。”
吉赛根本没反应,但是略微离开一点,让靡音起身。无觞伸手,靡音将手指搭在他指尖上,优雅的起身:“我出去透气。”
无觞在他手指上捏了捏,动作却轻柔的不让人发现。
虽然无觞来得晚了,不过的确履行了约定,让自己不那么无聊了。靡音顺着刚才寂辰走过的偏殿,向外面走去。
月国的月亮比夜国要明亮一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取了这么一个名字。与月亮相反,星星却稀疏,只有零星几颗。偏殿出去以后,有一个明镜一般的湖,湖周围着花丛,种的都是夜晚才会开的花朵。
这湖应该就是镜湖,是月国皇宫中最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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