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握双拳,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只是出口的话,不知不觉间却已经是结结巴巴,没有丝毫的底气:“我……我是问……问柱……柱子呢?”
“哎……”铁头轻轻的叹了口气,我坐在后面,看着他那光亮的脑袋,缓缓的摇动了几下,便没再说任何话。
那一刻,我浑身瘫软,深深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如刀绞……
第五十章 放手()
接下来的一路之上,我们三人轮班开车,按照着牛皮地图的指示,马不停蹄,没日没夜的奔驰在茫茫无尽的草原之上,车内的气氛也显得有些沉闷。
铁头又恢复了先前的那种沉默寡言,除了睡觉和开车外,几乎没有任何过多的话语。
金不换则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出奇的保持了沉默,不再有任何的调侃与嬉闹。
我看到过几次这小黑胖子独自坐在后座,望向车窗之外,手摸着脖子上挂着的金链子愣愣的发呆。倪天曾是金不换最信任的人,可也正是这最信任的人却将他也算计其中,还险些丧命,也不知此刻的他究竟会是何种的心情。
这趟旅途,充斥着一个个扑所迷离的疑点,在回来路上,我已大概在脑中整理了这些疑点。首先便是四叔,他让一个大胡子男人带我进入的一座草原湖泊之下的迷墓之中,带我走入了一个永远不曾想象的盗墓者的世界。可至始至终,四叔却又没显露任何踪迹,我根本无法猜测他的用意,甚至连他的生死都是未知……
其次是倪天,这个男人一直给我的印象是博学,谨慎,重情义,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最有一刻,他竟会以如此诡异的方式,不辞而别。倪天如果真的知道那密道的存在,却为何又要支锅下斗,带着所有人兜了一个大圈子?这个矛盾点就好比,一座高楼大厦,你想要带朋友去三十楼,明明有电梯,你却放弃,选择非要绕圈爬楼梯,最后害的所有人都筋疲力竭。
我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倪天确实知道密道的存在,但也仅仅是停留在知道这一层次,他根本没有进入过,不晓得这密道通往的就是那湖底最深层的地底古墓。又或者,铁头昏迷时,又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事情?这些东西根本是无从猜测,恐怕只有倪天本人才能解开这疑团。
我也曾怀疑过倪天与四叔的关系,不过结合前面经历的种种,又将这种想法否决掉了。其一,那古玉是四叔的贴身护身符,断然不可能轻易将其交给不信任的人。其二,四叔是个草莽,很少动笔,想模仿这种人的笔记,除非身边非常亲近的人,否则是不可能有机会去模仿四叔的笔记的。最重要的一点,在我被那怪尸攻击时,倪天的反应绝对不像是惺惺作态,再高明的骗子,生死攸关之际,也不可能伪装的天衣无缝,他那时确实已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来护我周全。
最后的谜团,便是那迷墓中的两具石棺中,葬着的究竟是何人?又到底是什么样的契机才使得两个跨越千年,不同时代的人紧密相连,选择同葬于一座墓中?什么人又最终使用了偷梁换柱,将一具石棺换成了空棺?这么做究竟是意欲何为?还有那泥人俑中出现的怪尸,究竟是谁,它又为何在经历了千年岁月的尘封之后,依旧还可以如野兽般活动?
所有的一切,混乱的交织缠绕在一起,经历的种种,已经彻底的冲击了我所认知的世界观,让我无从入手。
而柱子的死,让我第一次清晰的感觉到生命的渺小与脆弱,同时也让我深深的体会到了愧疚与自责的滋味,如果当初我能坚持下去,不带他与铁头一同前往,也许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直到现在,我还是无法理解柱子最后的那句“少爷,对不起。”这句话其中,究竟蕴藏了怎样的意味……
对于这一个个诡异的疑点和那一个个奇奇怪怪的谜团,我已经不再去想,也不敢再去想。每次当我再触碰到这段记忆时,那个愣头愣脑的大个子的形象,便会情不自禁的浮现眼前。一条鲜活的生命,来的时候还蹦蹦跳跳,走的的时候却是落得尸骨无存,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那深深的自责与愧疚已经将我牢牢的困住,容不得我再去思考分毫。
一路无话,折回海拉尔火车站,金不换直接买了回京城的车票,简单的与我跟铁头告了别。我给金不换留下了铺子的电话号码,嘱咐他若是有倪天的消息,一定要告诉我,毕竟其他的事情我可以不去计较,但四叔的事儿,我必须弄个明白。
金不换简单敷衍了几句之后,便独自离去,登上了列车,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与铁头则登上了返回大连的列车,彻底结束了这趟惊悚诡异的内蒙之行……
再次站在熟悉的城市,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铺子前,望着那川流不息的人群,我重重的叹了口气,复杂的心情让我感慨万千。这趟惊险万分,诡异恐怖的旅途在此刻终于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纵然这句号并非想象中的那般完美,纵然这句号之前仿佛还充斥着无数个问号,但不管如何,一切都结束了,一场噩梦就此完结……
我呆呆的站在铺子门前,抬头看向那熟悉又陌生的木质匾额上金箔漆成的三个大字“三不斋”,双眼不争气的有些湿润,感受到的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那数不之尽的疑惑与不断折磨自己的自责……
“少爷,进去吧。”铁头拍了拍我的肩膀,走上前去,打开了门。我点点头,木讷的随他迈入了那个原本属于我的,安逸平静,不问世事的港湾。
铺子中的葛叔正在看报纸,见走入的是我们,连忙一脸笑容的迎了上来:“哟,三少爷,阿铁,你们终于回来了。咦?小柱子呢?”
我的心又是一阵的抽搐,没有回答葛叔的问题,只是搬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葛叔觉察到了我的反常,也收敛了笑容,坐到了我的对面,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等待着。
我嘴唇微微动了动,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缓缓将整个事件的过程,简单的向葛叔讲述了一遍。出乎自己意料的是,我讲述的异常的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个不是自己所经历的奇幻惊悚旅程。
葛叔都很安静的聆听着,铁头也并没有对我遗漏的某些细节进行补充,没人有插言打断我的叙述。直到结束时,葛叔才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柱子的事儿,一定会好好的补偿,大伯那边他会去说,让我放心,不要想太多。
接下来,葛叔便又跟我简单交代了一下这几天铺子里的一些营业状况,具体是什么,我也根本没在听,只是呆滞的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一片的空白,直到最后愣愣的看着葛叔与铁头一同离开,这寂静的“三不斋”中,又只剩下了我独自一人……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我麻木的站起身,走出了铺子,将卷闸门拉下锁住,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整整的两天里,我关掉了铺子,关掉了手机,拔下了电话线,总之,断绝了一切与外界的往来,用酒精来麻醉我的神经,也不知道这期间,我究竟有多少次放声大笑,又有多少次痛哭流涕。
当我再次清醒时,家里已经如垃圾场一般的乱作一团,就连请来的钟点工大妈,也是在我提出了双倍时资后,才略带埋怨的接下了这笔单子。
第三天,我回到了三不斋,安逸的坐回到了太师椅之上,手中抚摸着桌角那三只憨厚小猴雕像的脑袋,观望着窗外那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群,再一次重新回到了自己的生活轨迹之中。
这座草原古墓中,那些扑所迷离的谜团就让它如一个故事般,永远埋在我心底的深处,直到有一天,岁月终会将这些的谜团彻底抹平。人活着不能太过于执着,尤其是执着于一些明知道不会有答案的难题,与其让那些难题继续困扰着我的余生,夜不能寐,我选择了另外一个更好的结局,就此放手,让一切回归平淡。
至于四叔,如果连大伯都无法找到他的行踪,我便更是无计可施。我也没有去询问大伯是否知道四叔是盗墓贼,以及他们之间到底是不是一条合作性质的产业链。这不是我该涉及,也不是我想涉及的问题,他们都是我最亲的人,如果觉得我需要知道这些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会全盘托出。既然大伯什么都没说,至少现在看来,我只要做个安逸生活的小掌柜,便已足够。
我有时甚至会幻想,风铃响动,外面走入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已然老迈的四叔。他静静的坐在我的对面,绘声绘色的向我讲述着他一辈子所经历的那些传奇的盗墓经历,将这层层的谜团亲口为我解开……
当然,唯一让我无法释怀的,还是柱子的死。大伯给我来了电话,说他已经处理好了柱子的身后事,还给了柱子妈一笔数目可观的安家费,足够医治她的病,并让他们全家富足的过完下辈子。
我没有询问具体的细节,甚至没有追问给了多少钱,我知道,在柱子这件事上,我选择了逃避。那汹涌而至的自责感让我不知该如何再去面对柱子的家人。
我也曾想过,接柱子妈到城里,像对待亲妈般的去赡养她,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我知道,我永远无法替代柱子,无法替代她那个身材高大,愣头愣脑的亲生儿子……
一切又恢复原样,风平浪静,甚至有些百无聊赖的生活,重新占据了我生命。
本以为,伴随着这一切的终结,时间会如流水一般,将我重新带回到原本的人生轨迹之中,但我还是错了,这一切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巨大的谜团所展现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迷雾重重,惊悚诡异的故事才刚刚拉开了序幕……
第五十一章 波澜再起()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不知不觉间,草原迷墓之旅已然完结一月有余,此时天气也已渐入三伏。大连素来以滨城旅游业闻名全国,在这烈日炎炎,暑气逼人的三伏盛夏,便显得更加热闹异常。
我坐在铺子里,倚靠在自己那把破旧的太师椅上,摇晃着手中的竹纸扇,喝下那泡好的茶,观望窗外川流不息,喧闹吵杂的人群,独自享受着这份酷暑之中难得的平静与安逸。
曾经那段惊险的旅程和那些难解的谜团,我没有刻意的去告诫自己忘记。记忆这种东西是很奇妙的,你越是刻意想去忘记什么,反而越不能忘记什么,最后结果就是,你想忘记的,往往却成为了你记得最清楚的。所以想忘记一件事情,最好的方法还是那句老话,时间会淡化一切,岁月会磨平创伤,我所要做的就是简简单单的等待……
大伯在上次告知我处理好了柱子的身后事之后,便再没联系过我,我不知他对这整起事件又会有怎样的一番看法,会不会再采取一些其他的行动,不过对于我来说,这事件的后续,也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我承认,在这件事情上,我选择逃避的成分占据了上峰,我只是一个市井小民,没有大豪杰那般的气魄与胸怀,我只不想再碰触到自己的伤痛,如果继续的刨根问底,难免会让我想起柱子,想起那个仅仅认识不过数日,愣头愣脑的大个子……
至于金不换,自从分开以后,他也没再联系过我,我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找他问七问八,叙旧聊家常。关于盗墓道儿上的人或事,我本能的选择回避,毕竟与这些人有太多的牵涉和交集,对于我这个安于现状的本分“三不”青年,恐怕并非是什么明智之举。
的确,男人心中都藏着一个江湖,也都会偶尔幻想一下那义气千秋的草莽情怀,可真让我不切实际的走上这条路?还是免了,我还没那么傻。
人生的道路之上,总会拥有许多的岔路,我们所能做到的只是倚靠本心,凭着直觉去选择脚步的方向,至于这路的终点等待你的究竟是什么,恐怕只有到达尽头的时候,才能真的知晓……
我端起茶盏,将泡好的铁观音含于口中细细品味,任凭苦涩中的那股悠悠茶香刺激着我的味蕾。茶道也算是我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所谓喝茶是一种心情,品茶却是一种心境,人生如茶,静心以对,对错无辜,缘由前生,认得清,放下是聪明,看不透,一场梦无痕……
彷徨间,望向窗外的双眼有些呆滞,又发起呆来,神游天外,脑中则不经意的飘过一句过气的老歌词:“就让往事随风,都随风,都随风……”
“叮铃铃”店铺门上挂着的风铃响动声传入耳中,这铃声仿佛将我带回了那一天初见倪天的场景。那也是在正午时分,也是风铃的响动,走入了一个西装笔挺的大胡子。他坐在我的对面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徐徐向我讲述了他那悲伤与凄凉的经历。他将我带入了一个不曾涉足的领域,一段如梦魇般的旅程,而如今的他呢?却如四叔一般的渺无音讯……
我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无奈的摇摇头,我为什么会想起他?回归正轨的平静生活才是我所渴望的那份安逸,那种在生死之间,反复徘徊的体验,恐怕一辈子有那么一次就已经足够了……
“同志,您好。”走入的客人似乎因为看到我呆滞的望向窗外,还不时的摇头,发出一阵阵傻笑,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我:“同志?同志你好!”。
在接连几声的提醒后,我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收回那凌乱的思绪,立刻挤出了一个微笑式服务的表情,扭头向来人看去。可这一看之下,汗瞬间就从额头上冒了出来,心中一阵的七上八下,挤出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当场呆若木鸡……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女人,这女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四五岁,体态高挑纤细,扎着精干的马尾辫,眉毛细长,杏眼有神,虽谈不上什么倾国倾城,但脸上却透露着一股女性少有的英气。要说比较有特点的,便是那一对儿娇小的招风耳,让这女人散发的英气之中,又夹杂着一丝可爱俏皮的感觉。
当然,能刺激到我如此反常举动的,自然不可能她的身材与相貌。我又不是花痴,见了美女,就会出现心脏狂跳不止,额头冒虚汗,表情痴痴呆呆等一系列症状。让我感到震惊的是,她所穿的那套衣服,那是一身干净整洁的藏蓝色警服,她竟然会是一位女警察!……
古董铺这行当,基本上很少有警察会拜访,当然,不是说警察同志就都不喜好古玩,只是由于彼此之间行业上的敏感,来的大多也都会穿便装拜访,毕竟这古董铺子若是进了身穿警服的警察同志,难保不会引起围观吃瓜群众的误会和和怀疑,认为是不是这铺子里出了赝品啊?或者是不是闹了贼赃啊?若是赶巧儿,正好被当个新闻报了出去,以后哪还有人愿意再来光顾,这间古董铺的买卖就算是彻底砸了,估计隔几天就得关门大吉。
我自己的铺子,我自己当然最清楚,赝品贼赃?说实话,对我这小铺子来说,那当真可都是大买卖,就算大伯那儿真有,也绝不可能弄到我这月收入都难以自足的破地方来卖。再说,弄我这儿?利用亲侄子销赃?还不知会一声?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除非大伯是脑抽儿发作了,才会干这么没六儿的事儿。
笑容是僵住了,心跳是加快了,但脑子却在思前想后的分析应对,这身穿警服的女警察突然出现在我的铺子里,到底是为什么呢?总不会是上次跟倪天去盗墓的事儿,被谁举报了?结果一条线查下来,现在查到我这儿了吧?……
第五十二章 盗墓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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