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那个样子。她所看见的不是他那乱蓬蓬的头发,不是那个带有布满麻点脸面的毫无生气的头,也不是那侮慢的笑意或者高个子身材,而是那通过纱门的网眼朝她移动着的高耸的生殖器。
她想知道,其他妇女有没有这种诲淫的视觉?她们一定有。贞洁文明的谎言,它的背后藏着欲望和色情。查普曼博士在他的演讲中说过,任何妇女所告诉他的都没有什么东西是独一无二的。绝大多数妇女什么也做,什么也想,只不过除了对他以外从来不向别人承认而已,你所感到的任何事情都不是独一无二的。他不就是这样说的吗?她现在记不起来了。
她喝光了杯中的酒,又拿瓶子向里倒。她的手不稳,将一些酒溅到洗涤槽上。她握着倒满酒的杯子,感到焦灼的火焰传遍了全身。火烧般的痛苦必须解除。有那么一秒钟。她想到尽力走到那家夜总会去,找到沃什。但是后来,那阵焦灼的火焰消失了,接着留下的是一片烧焦的极度痛苦的废墟。
她凝视着手中的弄脏了的杯子,心里明白,任何人,不论是沃什或是任何人,都不能制止这种极端的痛苦和拯救业已被蹂躏过的一切。剩下的只有一个疗程,一种措施可以结束已经侵入肉体和精神疾玻她把杯子放在洗涤槽上,摇摇晃晃地走出厨房。在去卧室的通道上,她想去打开通道上的灯,但未找到开关,最后只得返回把灯打亮。她茫然地在黑暗的卧室里摸着路走。
她用急速的动作将窗帘拉拢,最后只剩下自己单独一人一了。她这样想。她挪动到床旁,一件件地脱掉衣服。她断定,这些衣服就是使她感到痛苦的组成部分,现在她要皮肤上没有任何东西。她踢掉鞋,向上从头上把毛线衫脱下来并扔到一边。她在背后摸着。想法把尼龙带子的乳罩挂钩解开,把罩片拉滑到胳膊上,让它脱落掉。她拉开裙子上的拉链,任它落到地上,然后,解开吊袜带,摸索着床沿,触到了它,坐在上面,快速地褪掉长简袜子。
她终于全部脱光了,而这时她才知道,不是她穿的衣服使她感到痛苦,而是她的皮肤本身,她那遭受极度烧灼的皮肤。
她站起来,并不因未穿衣服而感到羞惭。毕竟、毕竟就是这个样子降生到世上来的,而这样正合适。
她找到洗澡间和电灯开关,以及药箱。瓶子、小盒子散乱地摆在她的手前,她终于找到了她极端需要的白色瓶子。她拧开盖,摇到手掌上一堆安眠药片。她要进入无忧无虑的天堂。
她对那个把伤害、悲哀、犯罪、悔恨全都排除在外的四大皆空境地的渴望,超过了她对一个男人曾经有过的任何欲念。一回两片、一回三片地向嘴里扔药片,然后记起来她需要水,杯子,水。她咽呀、咽呀。冲下去,冲涮它,冲涮。
哦,沃什(注:英语中wash为用水冲洗意,和沃什名字发音相同,故内奥米有些联想。)他的是更好的地狱,更好的死亡。
立即,她想让生命与死亡讨价还价,进行交易。
还不到僵死状态。
她的手臂摇晃着伸到药箱开门,很久以前,她在里面贴上了卡片,上面标着“对应剂量”作为支持一个妇女特权的实用伴随物。过量安眠药的解药……将两汤匙泻盐放入两杯的水中……催吐肥皂加入温水……泻盐……肥皂……冲洗,等一等,请等一等……后来,她曾醒过来一次,床头钟的夜光指针告诉她,已经是半夜之后了,剧烈的疼痛已经消散,她的皮肤也已发凉。她伸手去够枕头,找到床罩和毯子底下,有一会儿,她感到柔软和舒适。接着,她又睡过去了。
※ ※ ※
保罗·拉德福特对查普曼博士道声晚安,向着他与霍勒斯·范·杜森住在一起的维拉·尼普利斯旅馆的房间走去时,时间已经半夜以后了。
他有些吃惊那盏大灯仍旧亮着,霍勒斯穿着睡衣,依坐在床上,正在读一本纸皮小说。
“我想你早睡死在梦乡去了。”保罗说。
“我睡了一整天,我在竭力把自己搞疲倦。”
保罗拉下他的领带,解开他的上衣。“伙计,真是疲乏不堪。”
“到哪里去来?”
“在一处名叫收威尔希尔·埃贝尔的地方举行一个专家讨论会。就在到城里去的外面。一些大学的人和一对研究现代婚姻中丈夫的作用的分析专家。查普曼博士很久前曾答应到那里去,他想让我开车与他作伴。会见持续得很晚,我们只好在讨论中吃饭。这一天真忙坏了。”
保罗抖开他的睡衣,开始脱衣服。
霍勒斯放下书。“保罗,我很赞赏你今天为我打掩护的方式”“纯属一种投资。指望你也这样对我,如果这一天来到的话,而且看样子,我感到定会来到。”
“我真不该醉成那个样。”
“我们像吉普赛人似地到处游动得太久了。”
“今天情况怎么样?”
“哦,照旧。”他系上睡裤的带子,在上面拉了拉。“我想象不出,再有什么会使我感到惊讶,尽管我承认,这差使从来不乏味,今天我会见的最后一个倒真是同类中的突出人物——一个地地道道的慕男狂。”
“你说的真有其人?”
“用不着怀疑。我从来没有见她的面,但贝尼塔说她是个漂亮的像玩具娃娃似的人儿。直是难耐的一段会见。我为她遗憾极啦。结婚前有50个性伙伴,婚后除她丈夫外每周一次,直到他抓住她。”
他用挂衣夹子夹紧裤子,把它挂起来。
“你是说她丈夫抓住她和另一男人胡搞?”霍勒斯问。
“在后院,住所的后院,和一个男孩,那丈夫出去了,撇下她冷清清地——我并不是责怪他,因为他妻子很明显是有病,需要帮助。她来到加利福尼亚,继续干下去,甚至更糟。
尽管她想方设法使自己受到控制,可是她不能够。”
霍勒斯一直在听着,聚精会神地听。突然,他问道:“他的名字叫什么?”
保罗开始向洗澡间走,闻声停住了。“名字?我想我很难——等一下,不错——谢尔兹——内奥米·谢尔兹。”他不明白霍勒斯的脸上何以出现了一种奇异的发着痉挛的表情。“你认识这位夫人吗?”
“她不是什么夫人,”霍勒斯轻声地说,“她是我老婆。”
八
尽管他们睡了不超过4小时,保罗和霍勒斯达成默契,无一放亮就起床了,以便避开其他人。他们穿着已毕,准备迎接第三天的会见。之后,他们在维拉·尼普利斯餐厅外稍事停留,等待7时30分开门。在其后的半小时里,除了几对暂住的旅客匆匆进早餐以便赶在交通拥挤前上路外,他们两人便单独在一起了。
到8点,他们离开餐厅,没有看见查普曼博士、卡斯或贝尼塔,因而甚感宽慰。他们来到车库,太阳在无云的天空中像一个特大号的正用油煎的蛋黄那样缓缓地发出沸腾的火焰。道路两边的潮湿草坪已在升温,很快就会变干。保罗断定这天定会像星期一那么热。他把帆布车篷顶落下,放在福特牌可换篷汽车上,把它系牢,然后,他坐在驾驶盘后,旁边坐着霍勒斯。
他轻松地把车倒出停车处,最后,打到低档,用脚逗弄着车间,驾驶着车子,缓缓地顺着通向桑赛特·博尔瓦特的陡峭幽静的车道开过去。
在停车信号处,他瞥了霍勒斯一眼。“我们有点早。高兴不高兴先开一小段兜兜风?”
“随你的便。”
保罗把福特车向东朝桑赛特·博尔瓦特大道开,然后加速到每小时35英里,临近大学校园时一度又放慢速度(后备军官训练队的小伙子们在草地上操练),在他朝贝佛利山的方向前进时开始加速。敞口车速度一快,就生发出一阵微风,虽说那里本来没有风。那空气轻轻地抚摸着他们,宛如女人的手那样温柔。在贝尔——埃尔门,凭惯性冲力,保罗急剧地向左拐过去。
“你到过这里吗?”他问。
“我想没有。”霍勒斯说。
“如果你来过,你自会记得。这里非常像是在火奴鲁鲁后面的郊区开车。”
保罗将眼睛从挡风玻璃转向霍勒斯,意思想对此处的风光评价一番。然而他见霍勒斯对周围环境全然不感兴趣。霍勒斯颓然地低坐在那里,像是处在昏睡状态,双臂交叉松弛地放在胸前,两眼茫然地注视着挡风玻璃。
保罗找不出别的原因,只能想到从半夜之后开始的这个不吉利的早晨来。在他泄露了他与内奥米的会见之后,霍勒斯一直未起床,他的脸像被打了似的麻木。他在叙述他的婚姻故事时,一刻不停地抽烟。
事情发生在查普曼博士以前的那一年,麦迪森召开一次妇科医生大会(霍勒斯想起来),霍勒斯从里尔顿到那里宣读一篇论文,大会尽力在各方面适应它的客人。在他们提供的方便之中,有一处秘书班子,指定给霍勒斯的姑娘自报名叫内奥米·谢尔兹。霍勒斯在遇到内奥米以前,只把女性当作是生物学上的必需品,一种有别于重要的日常工作的锻炼物。他总是肯定他命中注定一生是单身汉。
内奥米却是他曾经想象过的一个女人能够具备的特殊人物;活泼、有趣、漂亮、敏捷。还有,而这一点很快证明是一个决定因素,她是一个总有人渴望和追求的年轻女性。她只对霍勒斯有好感。这一点使他在同事当中成了一座特别的雕像,使他具有一种以往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值得骄傲的满足。他开始赋予内奥米取代爱情的等价量(“当然,我这样措辞是事后想起来的,”他向保罗承认说)。从一开始,内奥米就准备把她自己的全部给予霍勒斯,全部地无条件地奉献给他。对此,霍勒斯依据天主教培养成人的每一个理由为借口,才抑制住自己,没有去占这位被爱打动的姑娘的便宜。就这样,在他带她到里尔顿并使她成为内奥米·范·杜森前仅仅5个月便定了婚。(几乎达不到互相了解的程度,他告诉保罗说。)在最初的日子里,非常欣赏结婚这个念头。这使他在流行的社会群体中具有了成员资格。这个群体他过去并没有意识到它的存在。有生以来第一次,他有了一种属于某种比里尔顿学院的职员更具世界性、更令人欢娱、更充实的事物的感觉。那些数不清的操办婚姻的附属品最使他感到愉快:在屋里准备好菠罗小鸭;磨损了的衬衫领最终竖了起来;两人一起到商店购买冰箱和蓝鹦鹉;填写圣诞明信片地址;不停地受到来自男性朋友们的妒羡;一起玩纸牌、拼字游戏、双人离合字谜;浴室门后挂着的乳罩,浴缸上面晾干着的长筒袜和打开盖的牙膏;分好了的星期天报纸;纽扣魔术般地重新出现在睡衣和衬衣上。
但是这些快乐和法律认可的亲密是有代价的。它大都常常按时来自双人床上。
他的性要求,霍勒斯曾经坦白地向保罗承认,就他所能猜测到的,在查普曼前的那些知识不多的时期,比平均的性要求要低。开始内奥米永不疲倦的性要求让他激动不已,但是几个月后,仍然没有丝毫的平静,她那无休止的性欲已不再是快乐而成了使他狼狈不堪的一项义务。几乎每个夜晚,她都盼望着他。那件曾经是爱的事情迅速变成了爱的服役。那张可怕的双人床的阴影,每天都在暗下去。查普曼博士出现后才救了他。
查普曼博士成了一位营救者,竟像摩托化部队和陆战队策划的那样马到成功。当查普曼博士录用他为业余助手并要求他值夜班时,霍勒斯用很大的热情在这项秘密项目中通力合作。对他这股热情,查普曼博士误认为是他对科学的热爱。这样以来,与内奥米就有了摩擦。但是很快她便接受了这样一种理解,即每周两次便是他们的计划数。后来,她的骚动不安的情绪减少了。到最后,竟完全消失。直到后院那场可怕的结局和随后的景象发生后,霍勒斯才意识到她重新组织她的生活到何等的程度,为了进行这种调整她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他用干净利索的一着将这个堕落的东西从他的生活中分离开。房子腾出去了,家具卖掉了。每一件纪念品,每一件礼品,每一张照片都清理掉(留下了一张照片,他们结婚后第二年拍的那张淡化处理的侧面像)。即使最后的一点通讯联系,离婚后的赡养费,霍勒斯也让它不通过个人传递。每月的第三天,维斯康星州里尔顿的一位律师,把支票寄给加里福尼亚州伯班克的另一位律师。
在那单身汉调查的繁忙日子里,霍勒斯将自己全力以赴地投入该项工作,并且很成功地把内奥米从他的脑海中抹掉。但是,随着对已婚妇女调查的实施,此事常常变得困难起来——因为,这样的情况出现得太经常了,屏风后的某个声音,使他联想起是她的。越来越经常的是,从屏风后面传来的对他所提的婚外遇问题的回答,听起来有意像性虐待狂似的。
从安排这次旅行的那一刻起,霍勒斯就很害怕。在男子调查时,他对洛杉矶进行并不在意。但是,已婚妇女的抽样的调查可以接近内奥米使他忍受不祝也许,正如他一直在考虑的那样,他害怕他可能又见到她;或者,也许他害怕见不着她,对他的这种担忧,他说不出真正的理由。可它照旧令人痛苦地存在着。后来,星期一晚上,他看见了她,他到韦斯特伍德看电影。他在从中心通道旁第三个座位上找到了位子,进入正片约20分钟时,一位年妇的妇女走过通道上来,她就是内奥米。
她没有看见他,继续朝门庭走,然而他看见她了。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后来他便弄得烂醉如泥。
在与保罗交谈会见内奥米的情况时,霍勒斯被从200个志愿者当中内奥米不可避免的出现(起码他心下这样想)的事实搅乱了。他想,这倒像恶运附身一般不让他脱开。保罗反倒认为她的出现没有什么很不正常的地方,毕竟已经会见过3000妇女了。很有可能碰上,保罗先前在火车上就预见过。如果她们中有人被证实是小分队成员的旧相识,也用不着特别吃惊,特别是她就住在抽样调查的小社会圈子中。保罗提醒霍勒斯原先在印第安那波利斯遇到的事情。他本人认出了他所询问的已婚妇女,碰巧就是他在学校里曾经约会过几次的女人。这些事发生了。就是这样的发生,在艺术上,不允许发生得太经常,将它排除掉,免得人们不相信。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它们却屡屡发生。是的,这不是令保罗感到不安的巧合,而是,如他对霍勒斯所说的那样,基于内奥米让自己参加她丈夫也参与其中调查的奇特事实。肯定她知道。霍勒斯认为不可能。在他们婚姻生活的后期,她不知道他为谁业余工作,因为查普曼博士的第二项调查还没有公开宣布。至于说读什么东西发现他以后的工作,那也不大可能。比方说她读书,那只在他们的婚姻早期做过,她从来不耐烦去读报或杂志。她不大可能改变了。再就假若,她不经意地瞥了报纸一眼——哦,保罗知道,文章通常是连篇累牍地报道着查普曼博士,很少提及小分队成员,哪怕是他们的名字,进一步说,内奥米也不太可能向布里阿斯的任何人泄露她的婚姻名字,所以,别的妇女无法向她提及查普曼小分队里的范·杜森。不,就霍勒斯所能想到的。这一点是讲得通的。
他们就这样一直交谈到凌晨三点。多半由霍勒斯述说,而保罗则尽力劝慰,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