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洛和弗里奇·活格尔钉在十字架上。想到这些时,我总会想起打塞西尔·德金的场面,还有一个问题:那天晚上如果我不跑的话会怎么样呢?
最折磨我的是巡逻工作。我的巡逻区域是东第5大街从缅因到斯坦福的一段,那里是贫民窟,到处是血库、只卖半品脱酒的酒店、五毛钱一晚的破旅馆和荒废的传道馆。这里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巡逻警察要使用铁腕对付成群的酒鬼;方法就是用警棍把他们打散,黑人们在临时工介绍所赖着不走时就把他们拖出去。要完成上面下达的抓捕酒鬼的指标,就要一视同仁地把真正的酒鬼和捡破烂儿的一起抓起来,他们要想从囚车里跑出去的话,就把他们打到没法再跑。这样的工作太折磨人了,所以最擅长干这份工作的就是那些战争期间由于劳动力短缺而雇来的俄克拉何马州的农民工。我巡逻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用警棍捅捅,给那些酒鬼几毛钱,好让他们别在大街上晃悠——去那些酒馆里接着喝去,我就不用抓他们了,所以我抓酒鬼的指标总是完不成。我成了中心巡逻组典型的“伤感小女人”,有两次约翰尼·活格尔看到我发零钱,笑得前仰后合。我穿回制服的一个月后,贾斯特罗中尉在我的工作评估报告中打出的成绩是D——他的一个副官告诉我,说中尉在报告中提到我“在行为不端者暴力抗法时,不能采取足够的、强有力的措施”。听到这样的话,凯很高兴,但我知道随着对我不利的评价越来越多,就算罗斯·梅拉德使劲浑身解数,恐怕也不能把我弄回执行组去了。
'第95节' 第二十二章(2)
所以我又完全回到拳击比赛和加强待遇提案之前的角色中去了,只是这次巡逻的地点更往东,而且是步行巡逻。我要升到执行组的时候传言满天飞,现在大家又都在猜测我为什么会被贬下来。其中的一个传说说我是因为暴打了李,所以被踢出来的;其他的说我在东山谷局的地盘上违反了规定,跟在第77街巡逻的一个新警察打了一架,而这个新警察曾得过1946年的“金手套”拳击大赛的第一名;还有的说我把大丽花案的消息透露给了一家电台,而这家电台是持反对埃利斯·洛参加即将到来的地方检察官竞选的,所以洛为此而生我的气。所有的传言都把我描绘成一个在背后捣鬼的卑鄙小人,一个激进分子,一个懦夫和一个傻瓜。当我得知我工作第二个月的评估报告上的结束语是“这位警员在巡逻时的被动态度和行为,已经激起了同一个岗位上其他积极工作警员的不满”时,我开始打算每次给那些酒鬼五块钱,而且哪个警察要是敢在一边哪怕只是露出一点笑话我的意思,我就揍他。
然而她又回来了。
我在巡逻的时候从来都不会想起她,看关于她的资料时,也只是以侦探埋头苦干的态度,研究一个普通死者现场的线索与可能发生的事。当我过于沉浸于与凯的爱意缠绵时,她就会来帮忙,达到她的目的,然后在我们结束时离开。尤其是我在睡梦中和感到无助时,她就会出现。
我做的总是同一个梦。我跟弗里奇·活格尔在仓库里,快要把塞西尔·德金打死了。她在旁边看着,尖叫着说这帮疯子都不是杀她的人,答应我说如果我能让弗里奇不打查尔斯·艾斯勒,她就会爱我。我停下手,想跟她做爱。弗里奇继续着他的暴行,贝蒂一边跟我做爱一边为查尔斯哭泣。
醒来的时候,要是天已经亮了,我就会觉得宽慰些,尤其是凯也在我身边的时候。
4月4日,大概是李失踪的两个半月之后,凯接到一封信,信纸是洛杉矶警察局的正式办公用信纸:
雷克小姐:
此信是为了通知您,由于道德败坏,李·C。布兰查德已经正式被洛杉矶警察局开除,生效日期为1947年3月15日。您是他在洛杉矶声调信用合作社账户的受益人,所以既然布兰查德先生已经失去联络,我们认为将账户的余额寄给您是最合适的做法。
此致
人事处
伦纳德·V。 斯特克中士
信封里还有一张14。11美元的支票。这件事把我气得要发疯,恨死了掌控着我的官僚主义,可我又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只能把怒气都释放到看那些资料中去。
'第96节' 第二十三章(1)
两天后,几条线索之间的关联突然从一份资料中跳出来,一把抓住了我。
那是我自己的一份实地调查报告,写于1947年1月17日。在“玛乔丽·格林汉姆”的名字下面我写着:“玛说伊丽莎白跟不同的人在一起时会用不同的‘伊丽莎白’这个名字的昵称。”
就是这个。
我听到过人们叫她“贝蒂”、“贝丝”,还有一两次叫“贝翠”,但只有查尔斯·艾斯勒,这个拉皮条的,叫她“丽兹”。在仓库的时候他否认认识她。我记得他给我的感觉是他不是凶手,但我还是觉得他别扭。我想起在仓库发生的事时总是想到德金和那具尸体,现在客观地回忆当时的情况:
弗里奇把艾斯勒打得半死,不去理那三个疯子。
他强调的是些枝节的问题,喊着“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么,在大丽花失踪那几天发生的事”,“告诉我你知道什么”,“告诉我你的姑娘们都告诉你什么了……”
艾斯勒的回答是:“我知道你在风化组时候的事儿。”
我想起那天傍晚时弗里奇的手发抖的样子,我记起他朝着罗娜·马尔蒂科娃大喊:“小姑娘,你跟大丽花一起当妓女来着,是不是?告诉我她失踪那几天你在哪儿?”最后的一幕是在去山谷的路上,弗里奇和约翰尼·活格尔的小声交谈。
“我已经证明我不是同性恋了,同性恋不可能做我做过的事。”
“闭嘴,该死的!”
我跑到大厅去,往付费电话里塞了五分钱,拨通了罗斯·梅拉德办公室的电话。
“中心凶杀组,梅拉德中尉。”
“罗斯,我是巴奇。”
“聪明的家伙,发生什么事儿了吗?你的声音有点抖。”
“罗斯,我觉得我有线索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但你得帮我两个忙。”
“是关于伊丽莎白的事吗?”
“是的,该死,罗斯——”
“行了,说吧。”
“你帮我拿到风化组里有关查尔斯·艾斯勒的记录。他有过三次拉皮条的判罪,所以我知道肯定有他的记录。”
“还有一件是什么事儿?”
我干咽了一口吐沫。“我想让你去查查1月10日到15日这段时间里弗里奇·活格尔和约翰尼·活格尔的行踪。”
“你是想说——”
“我想说的是可能,我想说的是有很大可能。”
过了半天他才说:“你在哪儿?”
“爱妮岛旅馆。”
“在那儿待着别走,半小时之内我给你打电话。”
我挂上电话等着,想着美事:既得到荣誉,又报复了弗里奇。十七分钟过后,电话铃响了,我扑向电话:“罗斯,怎么——”
“记录不见了。我亲自查的‘I’字母打头的记录。记录堆放得乱七八糟,所以我猜这本记录是最近被偷了。另一件事,那几天弗里奇都在局里值勤班,查几件陈年旧案,每天都加班到很晚,而约翰尼休假去了,去了哪里我不知道。现在,你能解释是怎么回事儿了吗?”
我想到一个办法。“现在不行,咱俩今天晚上在这儿见面,要很晚。如果我不在,等着我。”
“巴奇——”
“晚上见。”
* * *
那天下午我请了病假,而那天晚上我犯了两次重罪——私闯民宅。
请假没去上班只是我的第一步,之后我给人事处打电话,假装成工资收入调查员,询问约翰尼·活格尔家的地址和电话号码。那个可爱的警官告诉了我,于是,黄昏时分我把车停在约翰尼·活格尔家公寓的对面,观察着那幢房子。
那幢房子位于洛杉矶和克鲁武城边境附近的曼通,是一座四层、橙红色拉毛水泥外墙的公寓。它的两侧是一模一样的建筑,只不过刷成了浅绿色和棕色。楼角处有一部付费电话,我用它来拨通了臭嘴约翰尼家的电话,以防万一这个狗娘养的在家。电话响了二十声都没有人接。我镇静地走过去,找到一层的一个单元,单元外面的邮箱上写着“活格尔”,我把一个弄弯的发卡插进钥匙孔,打开门走了进去。
走到里面之后我屏住了呼吸,防备万一有凶恶的大狗向我扑过来。我看了看自己发光的表盘,决定最多待十分钟的时间,然后眯着眼睛找灯。
我看见了一座地灯,走过去拉了拉灯绳,灯光照亮了一个整洁的起居室。墙边放着一套廉价的沙发,还有几把匹配的椅子,房间里还有一个仿壁炉,墙上贴着丽塔·海华斯、贝蒂·葛莱宝和安·谢里丹· 苏格兰的半裸照片,咖啡桌上铺着一面日本国旗; 好像真是缴获来的。电话在沙发旁边的地上,边上有一个地址簿,我决定在地址簿上用去一半的时间。
我检查了每一页,上面没有贝蒂·肖特或者查尔斯·艾斯勒的名字,其他的名字也没有跟资料上或贝蒂的小黑地址簿上重复的。五分钟过去了,还有五分钟的时间。
'第97节' 第二十三章(2)
起居室连着一个厨房、小餐室和一间卧室。我关了那盏地灯,在黑暗中走到半开着门的卧室里,在内壁摸索灯的开关,找到后打开了灯。
床上没叠的被子,四面墙上装饰着日本国旗,一个宽大的旧五斗橱映入眼帘。我打开了最上面的抽屉,看见三把德国鲁格枪,备用的子弹夹和少量的子弹——因为轴心国约翰尼轴心国: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德、意、日组成的集团。的爱好而发笑。我又打开了中间的抽屉,身上一激灵。
黑皮的马具、锁链、鞭子,镶着大头钉的狗项圈,可以让家伙加长六英寸,并带有一个大粗头儿的蒂瓦纳避孕套。淫秽书刊,书的图上是些赤裸的女人在用鞭子打另一些女人,这些女人同时还在舔着些戴着马具的男人的大大的老二。还有些生殖器官、尖尖的指甲和吸毒后迷离的眼睛的近照。没有贝蒂·肖特,没有罗娜·马尔蒂科娃,没有《来自地狱的女奴》里的埃及背景,或任何跟杜克·威灵顿有关的东西,但有一样重要物证——鞭子,验尸官说过尸体上有“轻微鞭痕”——这就足以将约翰尼·活格尔定为大丽花案的头号嫌疑犯。
我关上抽屉,闭了灯,兴奋地走到起居室里,打开地灯,拿起地址簿。“爸爸和妈妈”的号码是9401,如果这个电话没有人接的话,十分钟车程后我就要犯第二宗私闯民宅重罪了。
我拨通了电话,弗里奇·活格尔的电话响了二十五下。我关上灯,抬屁股走人了。
当我把车开到路对面的时候,老活格尔的小木屋里一片漆黑。我坐在方向盘后面想着上次去时屋里的布局,想起里面先是一个长长的走廊,然后是两间卧室,厨房,洗手间的对面有一间关着门的房间,屋后还有一个小走廊。如果弗里奇自己有一间卧室的话,那间一定是。
我把车开到房子的后身。连着屋后小走廊的纱门是开着的。我蹑手蹑脚地经过一台洗衣机来到房门前,门是实木的,但摇了摇门板,我发现门与墙之间只有一个小门闩连着,我晃晃门把手,发现门闩挺松的,如果我能把门闩拨出来,就能进去。
我跪下去,手在地上摸索。我的手碰到一个小小的金属棒,我像一个盲人似的摸索着它,发现找到的原来是一个油量计的量尺,我笑了,太走运了,我站起来,把门捅开了。
我决定在这里待十五分钟,我穿过厨房,沿着走廊往前走,手在前面摸着,碰到东西就拐弯。慢慢有了一丝光亮,洗手间里亮着一盏夜灯——灯光直接将我指向我希望是弗里奇平时藏身之处的地方。我拧了拧门把手——门开了。
小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我沿着墙跌跌撞撞地向前走,手不时地打到照片框一类的东西,吓得我要死,这时我的腿擦到一个高高的摇晃的东西。我脑子里一闪,猜到它是个曲颈灯,在它马上要倒在地上时抓住了它,摸到它的头上,打开了灯。
光照了出来。
那些照片是弗里奇穿着制服和便服,以立正的姿势跟他们1925年的警校同学照的。后墙的前面放着一张桌子,桌子面对着窗子,窗子上挂着天鹅绒的窗帘。房间里还有一个转椅和一个文件柜。
我打开文件柜最上面的一个格子,手指顺着牛皮纸文件袋摸过去,纸袋上标着“情报报告——诈骗组”,“情报报告——入室盗窃组,”“情报报告——抢劫组”……边上还写着些人名。我想找到这些文件的共同之处,就查看了接下来摸到的三个文件袋——每个里面只有一张纸。
但这几份文件副本已经足够了。
这几份文件是账本,银行账户的余额和其他的资产的清单,以及几份没有办法将其绳之以法的犯罪记录。每张纸上方的标题都写得明明白白——纸上的内容是洛杉矶警察局要透露给联邦调查局探员的内幕消息,好让他们展开对那些罪犯逃税的调查。下面还有手写的注释——电话号码、名字和地址——文件的空白处都被写满了,我认出了那是弗里奇常用的帕克笔的笔迹。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但还是告诫自己要冷静。他要么是想用文件里的信息威胁那些对头,让他们做什么事情,要么是想倒卖这些消息,使那些对他有恩的人免于被抓。
一级敲诈。
偷盗、私藏洛杉矶警察局的正式文件。
阻碍司法公正。
但是没有关于约翰尼·活格尔、查尔斯·艾斯勒或者贝蒂·肖特的内容。
我又翻了另外十四个文件袋,找到些同样的财务记录。我默记着记录上的名字,又打开了下面的一格,在里面的第一个文件袋上看到“已知犯人报告——行政风化组”的字样,就知道我已经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第一页纸上就详细地记载了查尔斯·艾斯勒的抓捕和自首经历:白人,男性,1911年生于密苏里州的乔普林市乔普林:密苏里州西南部城市,位于堪萨斯州边界附近,斯普林菲尔德以西。始建于1839年。;第二页上列出了他的“已知熟人”。一份1946年6月他在缓刑期间的监察警官对他拉皮条的记录上写有六个女孩的名字,后面还注着电话号码、逮捕日期和最后判定的刑罚。在“没有卖淫记录”的抬头下面还有四个名字。第三个名字是 “丽兹·肖特——临时?”
'第98节' 第二十三章(3)
我翻到第三页,顺着 “已知熟人”的一栏往下看,看到了一个认识的名字,“莎莉· 斯廷森”这个名字在贝蒂·肖特的小黑地址簿上也有,而那四个调查组都没能找到她。在她名字旁边的括号里,不知是哪个风化组的侦探用铅笔写着:“在比特摩尔酒吧外面拉客——来参加会议的人”。弗里奇的笔迹将这一栏圈上了。
我努力让自己像个侦探,而不是个报复了人就高兴的小孩子似的思考。抛开敲诈那件事不说,可以确定的是查尔斯·艾斯勒以前认识贝蒂·肖特,贝蒂认识莎莉·斯廷森,而这个妓女在比特摩尔外面拉客,弗里奇·活格尔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他可能是想利用仓库的那场表演知道莎莉和艾斯勒的其他姑娘们告诉了他多少关于贝蒂和她后来在一起的男人的事情。
“我证明了我不是同性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