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雷的嘴唇还在冒血,他把血沫吐在大腿上,哽咽着说:“不是的。求你了,上帝可以为我作证,不是的。”西尔斯说:“上帝讨厌撒谎的家伙!”然后用棒子连砸了桌子三次——咣!咣!咣!曼雷低下头,开始干哭。西尔斯跪在他的椅子旁,说:“告诉我贝蒂是怎么尖叫和乞求你的。红,告诉我,然后告诉上帝。”
“没有。没有。我没有伤害贝蒂。”
“你又硬了一次吗?是不是你一刀刀切下去,感觉越来越兴奋?”
“没有。哦,上帝啊,哦,上帝。”
“这就对了,红,跟上帝说,跟上帝说是怎么回事儿,他会原谅你的。”
“我没有。求你了,上帝。”
“说吧,红。告诉上帝你是怎么揍她,折磨她,一点一点地割她,一直享受了三天的,然后又把她切成两半。”
西尔斯又连砸了桌子三下,然后把棒子扔到一边去了。红哆哆嗦嗦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跪在地上。他双手合十,嘟囔着:“上帝啊,让我做你的羔羊,我没有其他奢望。”然后就哭了起来。西尔斯转过来看着双向玻璃,他那张肌肉松弛的脸上满是对自己的厌恶。他做了个拇指向下的手势,然后就走了出来。
'第56节' 第十章(4)
罗斯·梅拉德在门口迎住了他,拉他往我们这个方向来,这里没有大堆的警察。他们小声地说话,但我能听见,意思大概是:他们都认为不是曼雷干的,但为了确保,还是想在他身上用喷妥撒和测谎仪。我又回头看单向玻璃,看见李和另外一个便衣警察正在给红戴手铐,把他带出讯问室。李对他的样子像他平时对待小孩似的,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在他肩膀上,轻声地跟他说话。等他们三个消失在拘留室的方向,那大堆的警察也散去了。哈里·西尔斯又回到讯问室里,清理他弄乱的屋子。梅拉德转过来跟我说:“布雷切特,你昨天的报告写得不错。”
我说:“谢谢。”心里高兴,知道他很满意我。我看着他说:“下一步怎么办?”
“你说呢?”
“你要先把我派回执行组,对吧?”
“不对,接着说。”
“好吧,那么我们就在比特摩尔周围仔细调查,试着重构贝蒂·肖特从10日被红扔在那儿到12日或13日她被抓走这段时间的活动。我们仔细搜索整个地区,然后整理报告,只是希望目前的这种公开调查引来的假凶手别挡住我们的视线,让我们看不到真正的线索。”
“接着说。”
“我们已经知道贝蒂一心想演电影,而且为人很随便,她还总是夸耀曾在去年11月时参演了一部电影,所以我想如果有人让她以色相换角色,她不会拒绝。所以我们应该询问一些制片人和选取角色的导演,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梅拉德笑了,说:“我今天早晨给巴兹·米克斯打过电话。他以前是警察,现在在休斯飞机公司的安全处当头儿。他是局里和电视台的非官方联络员,他会帮咱们到处打听打听的。你干得很好,巴奇,接着干。”
我有点犹豫——想给上级长官留下好印象,还想自己亲手抓那个有钱的同性恋。梅拉德对我屈尊俯就的问话极大地鼓舞了我,让我在这个本来不愿意干的岗位上有了工作激情。玛德琳·卡思卡特·斯普拉格的形象又在我脑子里出现了,我说:“你觉着你得盯着洛和他的那两个手下。我没在报告里写,但是当贝蒂·肖特急需用钱时她会去卖,而洛却一直想把这样的线索忽略掉。我看不管是什么,只要是有关她像个妓女的证据,他都会隐瞒的。作为检察官,如果案子上庭,那公众对这个女孩越是同情,他捞到的好处就越多。”
梅拉德笑起来:“聪明的家伙,你这可是在说你的直接长官隐瞒证据啊。”
我一想,我也隐瞒了证据,但还是说:“是啊,他还是个一脑子屎,爱哗众取宠的狗娘养的。”
梅拉德说:“说得好!”然后递给我一张纸,“有人报告说看见贝蒂出没过的地方——威尔郡区的饭店和酒吧。你可以自己干或者跟布兰查德一起干。”
“我想去调查比特摩尔地区。”
“我知道你想,但我需要一个熟悉威尔郡地区的警察来干这事,你不是在那儿当过巡警吗?而且我想要个聪明的家伙来剔除那些冒牌的凶手。”
“你接下来干什么?”
梅拉德无奈地笑了笑,说:“盯着那个爱隐瞒证据、一脑子屎的狗娘养的,还有他的走狗,要不然他们就会把正待在拘留室的那个家伙逼得认罪。”
* * *
我满警察局找李也找不到他,于是我就自己去调查那张纸上写的地方了。要调查的地点集中在威尔郡区的威斯顿路、诺曼底路、第3街街区的小饭店和酒馆。跟我谈话的人大多是整天在酒吧泡的酒鬼,都特想跟当局扯上点关系,或者拉住个他们在那些低级酒馆看不到的陌生面孔说说话。我想问他们详情,得到的却只是些幻想——基本上每个人都说贝蒂·肖特在某个时候曾经跟他在一起,还跟他说了一大堆的瞎话。他们所谓贝蒂跟他们说的瞎话都是从报纸上看来的或收音机里听来的,因为在那几个时间贝蒂不是跟红·曼雷在圣地亚哥,就是在哪儿受折磨。他们的故事讲到最后就都大多是关于他们自己的传奇,只偶尔穿插着黑色大丽花的故事,而黑色大丽花在他们的心中是个正在向好莱坞进军的艳光四射的美女。看他们说到她时的样子,就好像都宁愿用生命来换取大幅的头版头条似的。我还问了些关于琳达、小纳什、玛德琳·卡思卡特·斯普拉格和她那辆雪白的派克车的问题,但对这些问题的反应只有一种:麻木的,面无表情的脸。我最后决定,我的实地调查报告将只由四个字组成:“都是狗屎。”
天黑后不久,我的调查就结束了,我打算开车回家吃饭。
停车后,我看见凯一阵风似的跑出屋来,下了台阶,把一大抱纸扔在草坪上,然后又一阵风似的往回跑,李这时跑出来,大声喊着,还挥舞着手臂。我走过去,蹲在那堆扔掉的纸旁边看,那是些洛杉矶警察局内部报告的副本。我翻了翻,有实地调查报告、证据索引、讯问报告、检举信息单,还有一份完整的尸检报告——抬头上都打着“伊丽莎白,白人,女性,出生日期1947年1月15日”的字样。很显然,这些都是从大学区警察局私带出来的——私自拥有这些资料本身就足以让李离职接受审查了。
'第57节' 第十章(5)
凯又抱了一堆出来了,喊着:“你怎么能这么做呢?以前发生了那么多事,真不知你以后又会怎么样。你这是病态,你这是疯了!”她把这堆纸扔在刚才的那堆旁边,在第39街、诺顿街区拍的照片又跃入了我的视线。李抓住凯的胳膊,她却扭动着想摆脱他。李说:“该死,你知道这个案子对我多重要,你知道的。以后我租间屋子来放这些东西,但是,宝贝儿,这件事你得支持我。这是我的案子,我需要你……你知道的。”
这时他们发现了我。李说:“巴奇,你跟她说,你跟她讲讲道理。”
这是我到此为止听到过的大丽花这场闹剧中最滑稽的台词。我说:“凯是对的。在这件事上你至少已经犯了三条轻罪,而且……”我没有说下去,因为想起了我自己犯的轻罪,还有我那天午夜要去的地方。看了看凯,我话锋一转:“我答应给他一个星期的时间,也就是说还有四天——星期三,这一切就结束了。”
凯叹了口气,说:“德怀特,你有时候可真是没心没肺。”然后就转身进屋了。李咧开嘴,想说句玩笑话。我没理他,转身在那堆洛杉矶警察局的文件中踢开一条路,走回了车里。
* * *
那辆雪白色的派克还停在前一天晚上停的地方。我把车停在它的正后方,从车里监视着。我蜷缩在车前座上,愤愤然地看着这三家酒吧前人来人往的女同性恋们和县治安官手下的侦探们——敲诈勒索的人脸上自然有一种急迫相。午夜来了又去,街上的人更多了——大多数是去街对面的汽车旅馆开房间的同性恋们。然后她独自从拉维恩的秘巢的门中走了出来,穿着一条绿色的真丝裙子,艳光四射。
她向车子走去的时候,我从车里出来。她侧目看了我一眼。我说:“斯普拉格小姐,访问贫民区来了?”
玛德琳·斯普拉格站住了脚,我走到她身边。她把手伸进钱包,拿出汽车钥匙和一厚沓钱,说:“这么说爸爸又派人跟踪我,他又开始他加尔文主义的讨伐了,他是不是还让你对我硬气一点。”她开始惟妙惟肖地模仿起苏格兰人用喉音说话的样子:“玛德琳宝贝,你不该去那些不适当的场合,姑娘,不要让别人看到你在那些地方。”
我的双腿开始颤抖,就像我等着比赛第一回合的铃声响起时的颤抖一样。我说:“我是警察。”
玛德琳·斯普拉格变回她自己的声音,说:“噢?爸爸现在开始收买警察了?”
“他没有收买我。”
她把钱递过来,打量着我说:“可能他没收买你。你要是给他干活的话,穿得能更体面点儿。那么是不是西山谷县治安官呢?你刚敲诈完拉维恩的秘巢; 你还想试试敲诈它的顾客。”
我接过钱,数了数,有一百多块,然后又递了回去:“是洛杉矶警察局凶杀组,是关于伊丽莎白·肖特和琳达·马丁的事。”
玛德琳·斯普拉格的表演兴致立刻消失了。她的脸因为担忧而抽搐起来,这时我发现她和贝蒂只不过是发型和化的妆相像。总的来说,她的五官没有大丽花的精致,所以只是粗略地相似而已。我仔细地看了看那张脸:在街灯的照耀下,她淡褐色的眼睛透着惶恐,前额上有几条皱纹,好像她的大脑总是超时工作一样。她的两只手抖个不停,所以我就接过车钥匙和钱,把它们塞进她的钱包里,再把钱包扔在派克的引擎盖上。我知道如果我抓住她的弱点就能占上风,所以我说:“斯普拉格小姐,你可以在这儿,或者去市中心跟我说是怎么回事,别撒谎就行。我知道你认识她,如果你想骗我,那我只能把你带到警察局去,然后像你所不愿见到的那样将一切公诸于众。”
这个贱女孩终于镇定了下来。我重复说道:“这儿还是市中心?”她打开副驾驶一侧的车门,坐进车里,有意离方向盘远点儿。我也坐了进去,打开仪表盘上的灯,想看清她的脸。车内皮饰的味道和香水与汗水混合的味道传了过来。我说:“告诉我你认识贝蒂·肖特多长时间了。”
玛德琳·斯普拉格在灯光下有些躁动不安,她说:“你怎么知道我认识她呢?”
“昨天晚上我盘问酒吧服务员的时候你溜得太快。琳达·马丁呢?你认识她吗?”
玛德琳·斯普拉格红色的指尖滑过方向盘,说:“真倒霉啊。我去年秋天的时候是在拉维恩的秘巢遇见的贝蒂和琳达,贝蒂说那是她第一次到这儿来,可能我在那之后还跟她见过一回。我跟琳达见过好几次,但只是喝喝鸡尾酒,在休息区闲聊而已。”
“去年秋天的什么时候?”
“11月吧,我记得好像是。”
“你跟她们中的哪个睡过吗?”
玛德琳往后缩了缩,说:“没有。”
'第58节' 第十章(6)
“为什么没有?你跟她们聊天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对吧?”
“也不全是。”
我使劲捏住她穿着绿色真丝裙子的肩膀,说:“你是不是同性恋?”
玛德琳又变回她父亲的喉音,说:“年轻人,不如说我是随遇而安。”
我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刚才捏过的地方,说:“你想告诉我你跟琳达·马丁和贝蒂·肖特的唯一接触就是两个月前在酒吧喝了几杯鸡尾酒,聊了聊天,对吧?”
“对,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些。”
“那你昨天晚上为什么溜得这么快呢?”
玛德琳的眼睛转了转,又转了转,用苏格兰腔儿说:“年轻人。”我说:“别整那没用的,痛快点说。”贱女孩大声说道:“先生,我父亲是爱默特·斯普拉格。好莱坞和长滩的一半都是他建起来的,不是他建起来的部分他就买下来了。他不喜欢被曝光,他不想看到‘大亨的女儿在黑色大丽花案中受到讯问——曾与死去的女孩儿在同性恋酒吧里调情’被报纸上登出来。现在你明白了吧?”
我说:“上面肯定还有彩色的照片。”然后又拍了拍玛德琳的肩膀。
她往后退了退,叹了口气,说:“我的名字会不会被记在警局的各种文件里,然后让各种令人作呕的小警察和小报记者看到?”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要想避免这种事我得怎么做呢?”
“在几件事上让我相信你。”
“什么事?”
“第一,你跟贝蒂和琳达乍看上去很像。你是个聪明孩子,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儿?”
玛德琳摸了摸方向盘,又摸了摸发着光的棕色仪表盘,说:“哦,她们不是同性恋,她们只是在秘巢骗点酒喝,骗点饭吃。”
“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见有人要热吻她们时她们避开了。”
我想起了玛乔丽·格林汉姆说过的那个年纪较大的男人婆,说:“有没有人因此生气?你知道吧,就是那种粗暴型的?大块头的男角同性恋一味坚持?”
玛德琳笑了,说:“没有,我见到过的想亲她们的都挺像女人的。”
“是谁想亲她们?”
“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偶尔来的人。”
“是从那以后再也没见过吧?”
“对,从那以后。”
“你跟她们都聊些什么呢?”
玛德琳又笑了,这回笑得更厉害了,说:“琳达说起她仍在内布拉斯加州的乡村城的男朋友,要不就是什么别的地方,反正是她的家乡;贝蒂聊电影界的最新动态。就谈话的样子而言,她们跟你很像,只不过她们长得好看多了。”
我笑了,说:“你很机灵。”
玛德琳笑着说:“你可不机灵。你看,我累了。你是不是要让我证明我没杀贝蒂?我能证明,那我们这场戏就唱完了吧?”
“别着急,一会儿我就说到那儿了。贝蒂说没说过她参演了一部电影?”
“没有,但总的来讲她对电影很着迷。”
“她给没给你看过一个电影取景器?一个带链子和镜头的小机器装置?”
“没有。”
“琳达呢?她说没说过参演什么电影?”
“没有,只说过她在乡村城的小情人。”
“如果她逃跑的话,你想她会去哪儿呢?”
“去内布拉斯加州的乡村城。”
“除了那儿。”
“不知道了,可以不可以……”
我碰了碰玛德琳的肩膀,与其说是拍,还不如说是爱抚:“好吧,告诉我你不在现场的证明,从上星期一,1月13日到星期三,1月15日,你在哪儿?在干什么?”
玛德琳把两手弯在嘴前面,夸张地做了一个吹号的动作,然后把手拿下来放在我膝盖旁边的椅子上,说:“我从星期天晚上到星期四早晨都在拉古拿的家里,爸爸、妈妈和妹妹都和我在一起,还有我家的佣人也在。如果你想证明的话,给爸爸打电话。我家的电话是威斯顿4391。但要小心啊,别告诉他你是在哪儿遇到我的。现在,你还有什么问题?”
大丽花的线索是泡汤了,但在另一个方向亮起了绿灯:“你跟男人做过吗?”
玛德琳抚摸着我的膝盖,说:“我最近没碰上,但为了避免我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