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着气把钱慢慢的收好,又在口袋上捏了一下。
我低头沉思,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小说里面的情节都发生在我身上了呢?
真他妈的奇怪。我又怎么知道那孩子一定是我的呢?琦那种女人,会不会……这时我的心象是被谁揪了一下,我觉得难受,我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我为了我自己想法的龌龊而感到惭愧。不,琦还是有原则的,我相信。即使这个孩子会给我带来很多麻烦,我也宁愿他是我的。想着想着我就想远了,我心中却忍不住有一丝苦涩中的喜悦,我不禁在想,如果这个孩子能生下来,是会像我多些?还是象琦多些?象我这样的傻?还是象琦那样的聪明?……
突然的,我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他从床上站了起来,下定了决心似的“咕咚”跪在了地上。
他哭着说道,我对她是真心的,你就不要再参合我们的事情了。兄弟,算我求你。你还年轻,又在国内,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打小长这么大还没人给我下过跪,何况是一个快三十岁的哭哭啼啼的大男人,我一时手足无措,好象我做错了什么事情似的。看看那个在地上哭的男人,我只是觉得可怜。琦曾经说过,当时他追求琦的时候就是多次的连哭带跪让琦不知如何是好没办法才答应的他,现在他跟我来这种软磨硬泡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我说你先起来有话好说。他说你答应我了?我说只要琦不来找我,我是不会去找她的,我们两个现在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他站起来说,那好,就这样吧,我要走了,明天还有婚礼。我说我不送了,便去打开了门。
他在刀疤脸恶狠狠的目光下头都不敢回的走出去。刀疤脸冲着他走的方向狠狠的啐了一口。
万恶的资本家似乎也来凑热闹,看我还不够乱,拼命的给我加活。今天一天要去见三个客户,回来还要帮着设计方案,简直是不拿我当人,拿我当牲口使唤。
我突然有一种感觉我不再是人,而是穿着西装的畜牲,给资本家拉着车。
三个客户里面其中有一个是国外著名电脑A 电脑的亚洲区总代理。据说是老板亲自千辛万苦的争取来的面谈的机会,对于这种跨国跨洲的大公司,不要说是合作,能够和他们面谈都是我们的荣幸,老板这样交代道。
我跟着老板走进这北京最大最好的饭店。饭店好大,象个小花园似的。坐上饭店内部准备的小电瓶车,驶向饭店内部的写字楼去和美国鬼子谈生意。
美国鬼子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带着一股傲气。坐在高大的老板椅中,面前是好大的一张桌子。不愧是亚洲区总裁,一口的中国话很地道,用他的话说是非常的溜。说起北京话是字正腔圆,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和老板递上了了自己的名片和公司的一些材料。
粗粗的看了下我们公司的材料,他很缓慢的对老板说:根据贵公司给我们的资料,我觉得贵公司没有与我们合作的实力,你们可以回去了。老板似乎不死心,继续一个劲的申诉说我们的产品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的便宜。美国鬼子似乎有点不耐烦了,说坦诚的跟你们说,你们还是去找一个中国的小公司去合作吧,你们这种小公司是不配和我们美国公司合作的。你们的产品我们信不过,现在这笔三百万的项目,就算你们白送给我们,我们也不会要的。他转头叫秘书小姐送客。
老板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要走,我是一肚子的怒火,恨不得把面前茶杯里的水泼在那美国鬼子的脸上。妈的,美国公司就一定有多么了不起么?你们真的那么了不起的话干什么要来开发中国的市场?在美国你们瞧不起中国人就够了,到了我们这里你还这么趾高气扬的给谁看?真是欺负我们欺负到家了。看的出老板也生气了,拉着我准备向外走。真是的,没有竞争的实力,能和人家谈什么呢?
看了眼美国鬼子周围的小男汉奸和小女汉奸们,我转过头来,用英语对着美国鬼子说:对不起,我想收回我的名片。美国鬼子一楞。我接着说道,我们的确是小公司,也绝对不会白送您三百万的项目,但是从你身上我没有看到一点合作的诚意,所以,我想收回我的名片。我不会为公司而随便送掉三百万,但是我至少可以为公司节省三毛钱。
看着美国鬼子很尴尬的吃惊的把名片送还给我,我心里比揍了他一顿还愉快。
回到公司,老板开始发威了。几个小子恰好又不争气,在那边泡BBS 玩游戏,方案是一点也没做。老板吼着说外国人不是东西你们他妈也不是东西!这个月你们的奖金全完蛋!我看几个小子的脸都白了便劝老板说他们也不是故意的,让他们抓紧一下把活做完就是了。老板冲我吼到说你这儿跟我装什么好人,你小子也不是好东西,整天除了臭贫什么都不做。妈的,一群饭桶!
我也怒了我说有能耐你跟美国人使去别拿我们哥几个撒气!瞧瞧你那德行跟自己同胞这么能耐在外国人跟前屁都不敢放!我把门一甩,便走了出去,我对自己说大不了我不干了。
我知道琦这时大概婚礼已经结束了,我是不会去打搅他们的。茫然的我走到了琦的宿舍楼下,心想来了不如进去看看。遇上一个刚从婚礼回来琦的女友告诉我明天上午琦在那个医院做手术。
转天上午,我不知为什么醒的很早。走到了那个医院的门口,眼睁睁的看着一辆出租车把琦和她丈夫从里面吐出来,看着他们走进医院。我不敢进去,不是怕他丈夫,而是怕我自己忍不住,受不了。我感到悲哀,也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无力,我恨我自己。看着琦被他丈夫搀扶着从医院里面走出来,我的最后一点幻想破灭了,我颓然走向公司。
揣着早就打印好的辞职书我昂首挺胸的进了公司,准备在老板一通臭骂之后煽他一巴掌然后很坦然的辞职。
老板一见我,大笑着跳着高叫着跑过来说你知道了么?我漠然的说什么啊我不知道。老板拍着我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那个美国公司昨天在我们走后重新仔细的看了我们的材料,总裁很满意,今天早上来了电话,准备和我们签一份长期的合同并同意我们作他的金牌代理。老板高兴的连头发根都跟着笑。我淡淡的笑道,恭喜你啊,老板。老板笑嘻嘻的说到我知道这是你的功劳,昨天我不该发火,我准备给你加工资。
我淡淡笑笑说不用了,我打算辞职。老板一楞说哦你已经知道了?这回是我倒真惊讶了我问知道什么了?老板说你别装了,美国总裁昨天下午从我这儿要了份你的材料,他很欣赏你,准备聘你去作他的私人助理,还说无论你在这边的工资是多高到了他们那边加倍。你是要跳槽是吧?恭喜你啊,高升了,老板冷冷的笑着,说我早料到了,拿去,这是你两个月的工资。我接过工资把辞职信「啪」
的拍在桌子上大声的对老板说你看扁我了,我是因为受够了你才辞职的,我这辈子就算饿死也不会去给狗日的美国鬼子打一天工!
我在大家错谔的目光中推门而出,我在无尽的解脱中感到一丝失落。该打破的一切就让它被打破吧。
我在茫茫人海中孤独的走着,我明白我也只不过是很平常的人,并不比别人高明,也不一定非要达到人类的巅峰、做的比别人好不可。但是人的一生毕竟只有一次,无论怎样,我不能愧对自己的良心,只要有成功的机会我当然也会抓住的。现在我只是想做好我自己而已,只是想平平常常简简单单的爱一个人而已,这不该有错。我不傻,也不是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但为什么总是这样无可奈何呢?
我悲伤,我象《城市之光》中的卓别林一样漫无目的的游荡在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每个人身上的故事其实都可以写一本书的,各不相同但却有着相同的开头和结尾,也许这就是生命的悲哀之所在。
我路过我那个开捷达的哥们的家,发现门口摆着两个花篮,门边上写着「恕报不周」。我诧异的走进去发现桌上摆着我哥们的遗像,屋子里面有好多人在忙活着。他的老母亲拉着我的手哭的死去活来,哭的让人心酸。原来我哥们两天以前的那个晚上大概是晕糊糊的开着车撞上了一辆迎面驶来的大货,送医院的途中人就死了。我看着眼前这一切,不敢相信是真的。听着老母亲那悲怆的哭号,我鼻子发酸。我默默把刚领的两个月的工资放在了桌子上,转身走出了门。
外面的空气令我舒畅,我不再感到悲哀而是感到麻木。我清醒的看到了生命的脆弱,我清楚的意识到我还活着。我看到孩子们在空地上玩着,女孩子们蹦着皮筋,男孩子们揪在一起扭打着,头顶上是多么明亮的一方天空。这时,出不出国,爱与不爱似乎都成了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的事情,重要的是我们还活着,而且要很好的活下去,有些事你真的不能太在乎。
天很快就黑了,我在人行天桥上看着流过来又流过去的车,看着在这个城市中流过来又流过去的人们,看着在这尘事间匆匆而来而又匆匆而去的芸芸众生们。
我坐上了末班的公共汽车在这灯火辉煌的不夜城中游弋着。汽车有节奏的轰轰的响着,身边的人都在大声说着无论怎样都听不清的话,我哼着一首苍凉的歌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透过玻璃窗我看着窗外的霓虹灯,发现那美丽如此之近却遥不可及,我看到围着围巾的老太太在寒风中蹒跚的推着买废品的小车前进,我看到热恋中的男女在路边树下热吻,我看到几个男人围成圈欺负一个女孩,我看到卖羊肉串的夫妻俩的摊子被人踢飞,也看着一辆辆的奔驰车从身边开过。我终于明白我们都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每天无数的故事都在我们身边上演着,你又能在乎多少,你又能怎样去在乎呢?
下了汽车我往宿舍走,突如其来的寒风令我的身体感到寒冷,我买了瓶二锅头空着肚子喝下去,我感觉酒在我胃中燃烧着,我感觉血液在跳动着。我在风中蜷成一团向前走着,几个小青年骑着自行车拎着啤酒瓶子从我身边过去,大声喊着:傻逼~~遛弯哪?其他人跟着哄笑。我看了眼他们,对着他们呵呵傻笑着。
几个小青年觉得没意思,说怎么碰上一傻子,别是神经病吧,真他妈没劲,骑车走远了,回过头来把啤酒瓶子扔在我的脚下,啤酒瓶子炸开,啤酒和玻璃溅了我一身一脸。我还是什么感觉也没有,感觉到冰冷感觉到疼的是我的身体。我依然保持着笑脸,倒在路边睡了过去……
当令你快乐的一切不能再令你快乐,当令你悲哀的一切不能再令你悲哀,甚至激怒你的一切不再能激怒你的时候,是不是很可怕?
一位哲人曾经说过:这叫做苍老。
不要说我很傻,因为我不在乎。
不要说我不傻,因为我已无法在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