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狂奔的刑警突然被自己的脚绊住,一个踉跄,往前扑倒。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趴在地上连开三枪。一颗子弹撞上了机车的铸铁脚架,再弹到王敏军的小腿。王敏军痛喊了一声,扶住李守兴的手也在当下随之无力,李守兴顿时脚软跌坐在地上,王敏军咬着牙再把他拉了起来。
然而第二、三颗子弹却钻进位于机车前方的油箱,轰地一声,机车起火了。
王敏军忍着痛楚,将李守兴的手反扭,一拐一拐地企图离开着火的机车,朝巷口挪动,希望能借机抢夺那辆出租车。只是他不晓得出租车已经熄火,钥匙也拔出来,就算他有命逃到这里,也没有用,只会让出租车挡住去路。
围捕的刑警已经近在咫尺。
“投降吧!你已经无路可逃了。”赵斐楠硬挤出温和的口吻说,酸麻的双脚控制不了地微微抖动。
八把制式手枪对准王敏军,而他只有一把克拉克手枪忽左忽右游移,最后移到李守兴的头颅,喘着气说。“你们有枪,我有人质,所以你们不要乱动。”妖娆的烈焰映在他的半边脸上,狰狞与沮丧的表情在红光中交迭。
“唉,都到这种程度了,你就不要逞强。何况你又没伤过人,检察官不会以重罪起诉你,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害了自己呀。”赵斐楠故意用关心的口吻说。
同时,六位刑警表面上是为了人质的安全往后退后,却暗地里将他包围。那两位警察见状,也往后退了几步。
“再往后退,不准靠近!”王敏军咬牙切齿地喊着。
“你已经受伤了,不赶快救医不行。可能动脉断了,鲜血一直在流呀!赵斐楠表情紧张地凝看他的伤口,企图瓦解他的心防。
果然他下意识地低头查看,他们也趁机往前。
“不要动,不然我一枪毙了他!王敏军惊慌地喊着。
这句话激起了杨贺宁的灵感,他露出促狭讥讽的表情说。“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管他是谁!你们都给我后退!他顽强地吶吼。
“他身上背负了两条人命,我们也正在追捕他。你要怎么对他,就随便你!反正就算他被捕了,也是被判死刑。你一直躲在那栋公寓的三楼,应该知道四楼的凶杀案吧,他就是凶手!”扮演黑脸的杨贺宁一付无所谓地说。
“你就是让杨亚艺含冤的家伙!王敏军惊愕地瞅着他。李守兴则更为诧异地凝看他,狂乱的火光照在两人扭曲的脸庞。
一位刑警见机不可失,奋力扑了过去,一把攫住王敏军的双脚,狰狞着脸用力一扯,王敏军顿时重心不稳。
当下,赵斐楠不顾安危地冲向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王敏军握枪的手,顺势准备一扭。但是他还来不及使出擒拿术夺枪,王敏军的手脚就被这两个不同方向的力道同时一扯,顿时喊了一声倒了下来,因而赵斐楠没将他的枪枝打落,连自己也被王敏军的猛然一拉也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王敏军跌躺在地上,顺势转了一圈,打算甩开抓住他的脚的刑警,没想到却朝狂妄的烈焰滚去。他惊慌地想要躲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衣服一触碰火焰,剎时着了火,吓得再赶紧滚开。
摔倒的赵斐楠趁机在地上打了个滚扑向王敏军,再次使出全力企图将他的手往后扭转,一手用力扳开他的手指,眼见手枪就要脱手。
砰一声,枪枝走火了。所有人同时愣住,究竟是谁中枪了?
该结束了!王敏军知道自己已经逃不掉,干脆放开手枪,举起双手。毕竟他不是背负人命的亡命之徒,只是一时为了逃逸才开枪还击而已。一旦意志开始动摇,反抗的念头也随之坍崩离兮。
众人赶忙围了过来,有的踢开王敏军的手枪,给他戴上手铐,忙着帮他扑火,迅速搜身,没有其它的枪械,只有另一只弹匣。有的则扶起跟他扭打的赵斐楠。
搏命演出的赵斐楠四处摸着身体,没有流血,这才松了口气。不过,当他在火光的照耀下瞧见裤管有个破洞,又吓得全身酥软。
满脸倦累的王敏军茫然地凝看火舌,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气愤。高兴的是,不必再过着靠绑架为生,四处躲藏的日子。气愤的是,才重新选中绑架对象,钱还没捞到就被警方逮捕。
李守兴想利用混乱之际逃走,在灯光下、在火焰旁、在众人的注视中,蹑手蹑脚地在地上匍匐前进。忽地,有一只脚踩住他的腰。
“你……们要干嘛?”王守兴浑身颤抖地说。
“如果你没有犯罪,为什么要逃呢?”一位刑警冷冷地说。
“我…。。怕呀!”他惊慌地说。
“如果你没杀人,怕什么怕!刑警给他铐上手铐。“跟我回警局吧。”
‘闲人回避’的警车声响在远方响起,声音逐渐扩大。
老林站在出租车外面,斜倚着车门,双手在胸前交迭,观看两名嫌犯在警方的包围下落网。但是紧张又危险的夺枪行动,看得他冒出一身冷汗,不由地瞪视走向他的赵斐楠。
“大仔,刚好载乘客来这里呀。”赵斐楠嘻皮笑脸地说,但心脏仍然比平常多出二、三十下在跳动,千钧一发的恐惧尚未平歇下来。说笑,除了想放松自己,更是害怕老林唠叨。
“你知不知道刚才的逮捕行动有多危险吗?你们连一枝长枪也没有,如果对方拿的不是短家伙,而是M…16或AK…47那怎么办……”老林不知道该鼓舞他、还是斥责,干脆唠叨算了。
还是没有逃过他的唠叨!赵斐楠赶紧打断他的话。“别提了,现在想起来还真的很可怖!他抬起了脚,瞅了一眼弹孔,支撑身体的腿不禁微微摇晃颤栗。
“犯人逃了还可以再抓,命只有一条!以后不要再这样蛮干了。”老林摇了摇头。
赵斐楠也只能傻笑以对,遮掩澎湃翻搅的恐惧。
老林毕竟不是他的上司,也不方便再数落他,于是问道。“对了,你们围捕的那两个人是谁?”
“这次真的被我的第六感猜中了,杨亚艺和罗晶的确是被王敏军绑架,而且还是被关在那栋公寓的三楼。我们来来去去那么多趟,四处找他们,没想到他们就近在咫尺。原本我们是来抓杀害钟文庆的凶手,没想到却碰到王敏军回来。结果,一箭双雕!他开怀地笑着。
“还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对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没错!不过有个从犯溜了。就是因为那个看管他们的人以为我们是来抓他,急忙逃走了,他们两个才有机会开门求救。不然我们怎么想、怎么找,也找不到他们。”
“对了,杀害钟文庆的凶手是谁呢?”老林的下巴朝前方挪了挪。“就是那个男人吗?”
“没错,他就是住在钟文庆对门的李守兴。”赵斐楠扼要地把案情诉说一遍。
“唉……我们居然兜了那么大的圈子,真的会气死!”老林既气愤又扼腕地说。“人呀,知人知面不知心。网络呢?更恐怖!谁也不晓得那些聊得很熟、甚至谈起网恋的网友真正住在那里,是否就在隔壁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如果钟文庆地下有知,不知道做何感想。”赵斐楠调侃地说。
老林瞧见一男一女在警察的陪伴下,走出公寓。他探着头说。“好像是他们两个,我可以过去看看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走吧。”他们一同往公寓走去,赵斐楠突然问道。“你不会那么刚好载客人来这附近吧。”
“呵呵……就是感觉那里不对劲,才想再来查访一次,没想到却碰到你们在追捕嫌犯。现在凶手已经被抓到,我就不必再调查了。”
“你呀,真该去当刑事局的顾问才对,不然放着这么丰富的经验不用,太可惜了。”
“开车赚钱比较重要,偶尔插花就行了。”老林瞅着站在远方的罗晶,不自觉地扬了扬眉毛。“你还记得罗晶有次跟在我们后面进入凶宅吗?”
“记得,她还被我骂了出去。”
“我刚刚才想起来,那时她无心说了一句话,如果我们有重视的话,案情可能早就破了。”
“什么话那么重要呢?”赵斐楠狐疑地瞅着罗晶。
“她好像是说,这个人的衣服怎么都是中性服装,有点娘娘腔。”
“阿!赵斐楠会意地轻喊出来,然后颓丧地说。“唉……很多重要的证词,就这样被我们忽略了。如果当时我们认真分析,也许就会联想到钟文庆可能是双性恋,除了财务纠纷之外,也可能为爱杀人。”
老林还没答话,罗晶就兴奋喊着。“老林呀!”
“你们没事就好!唉……因为你的一通电话,我来这里那么多次,居然没有把你们救出来。老了,真的是不中用了。”
“别这样说啦,如果不是你相信罗晶的话,警方也不会重新调查那两件命案,还我清白。”杨亚艺意有所指地说。
赵斐楠则佯装没有听到。他瞧见救护车远远驶来,便说道。“上救护车吧。”
“我们没受伤呀!”罗晶说道。
“你被电击棒电了那么多次,还是到医院检查一下。”杨亚艺说。
“什么电击棒?”赵斐楠好奇地问道。
罗晶便把王敏军折磨她们的事道出。救护车也驶来了。
“那我跟你们一起去医院,这一定要验伤的。”赵斐楠拉开救护车的门。“上车吧。不管怎样,都必须检查一下。”
他们俩朝老林点了点头,才登上救护车。
赵斐楠蹬了上去,对老林说。“如果明天有空,再跟你泄密。”然后笑嘻嘻地把车门关起。
泄密!老林不禁摇着头,目送他们离去。在警车旋转闪烁的警示灯下,他大步走向出租车,有什么事比赚钱还重要呢?!他伸手一开门,才发现车门早就被他锁住了,他在身上摸了许久,才找到钥匙开门。他不由地自嘲,记性真的越来越差了!
3
侦讯过程并不如预期的顺利。
杨亚艺和罗晶被囚禁的这几天,是吃饱睡,睡饱聊,精神比那些刑警好的很。除了一些皮肉伤之外,并无大碍,因此他们各自打电话回家报平安之后,就随赵斐楠来到刑事组做笔录。
但是,问案的刑警不时好奇又不耐烦地瞅着他们。因为这两个人把王敏军形容的像面目狰狞的怪兽,而把胡麟钟描述成和霭可亲的天使。另外,也把一切罪衍全推向王敏军,胡麟钟只是听令于他的小角色而已。
王敏军倒是很爽快,刑警才一问话,他就坦承参与陈性少年的绑架案,警方可以确定王敏军是从犯,胡麟钟是外围份子,没有实际参与。而且主嫌早就被警方逮捕,供词也已经有了,因此他所言不假。至于这件乌龙绑架案,他宣称只负责绑架行动,策划则由胡麟钟包办。
怎么会这样?!到底要相信肉票,还是绑匪呢?刑警剎时傻了眼。
杨亚艺和罗晶的案子,他们又没有勒索,这样算绑票吗?胡麟钟顶多是妨碍自由的罪行,而王敏军则要再加上蓄意伤人和持枪拒捕。
要用什么罪行起诉王敏军,肉票和犯人的供词那边才正确?就由检察官去伤脑筋好了!刑警懒得去理会这些。
话又说回来,如果肉票说的才正确,胡麟钟就是知情不报,‘不得已’才藏匿要犯,这样要追捕他吗?还是让检察官去决定吧!
至于罗晶的四万四算是盗领吗?王敏军振振有词地说,吃住不用钱吗?帮她买卫生绵不需要钱吗?拿她的钱,支付她的食宿费用有错吗?
不管了!刑警把这些问题丢给检察官,让他去烦!
至于李守兴这边,搞得何旭刚一头雾水。
眼前没有‘枪光弹影’,再加上时间的沉淀,李守兴已经恢复原有的镇定。
不管何旭刚如何逼问,李守兴仍旧矢口否认杀死钟文庆,只承认在钟文庆的客厅偷装针孔。甚至警方要求他提供唾液做DNA比对,他也大方提供。
这个举动不禁让警方困惑了,是他不晓得钟文庆因抓扯而导致指甲里留有肤屑,还是人根本不是他杀的?反正等到DNA检验出来,就可以设局诱他承认了。
“X月Y日的晚上十点你在那里?”何旭刚暂时抛开钟文庆的案子,先由简单的徐章华命案入手。
他想了半晌,才说道。“我去中和找朋友,然后一起到Pub玩。”
何旭刚露出狡黠的笑容。“人名呢?连络电话和地址呢?你应该还来不及跟他串供吧。”
李守兴倒吸了口气。“反正我记得去找他。”
“那晚你真的没去二重疏洪道?你能完全确定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在那里?你知不知道我们已经把你家翻遍了?”
一阵寒颤从李守兴的脊髓往全身扩散,不禁哆嗦地说。“我没有去过疏洪道。”
“你能再说一次吗?”
“我、没、有、去、过、疏洪道!”他硬挤出勇气说。
“唉……徐章华的衣服上沾有不属于他的血迹,旁边的草丛留有相同的血液。对了,附近的一块石头上面更有一大片血迹。”他展露得意的笑容,夸大其词地说,其实血迹只有一小块而已。然后他转身跟一位刑警问道。“你们刚刚在他家搜到什么?”
“一条裤管有个破洞的弹性薄牛仔裤,上面黏了些砂砾,还有干涸的血迹。另外,还有一支头歪了、又有血迹的焊枪,应该就是凶器。”刑警了无表情地说。
“阿!李守兴这才恍然大悟,惊愣地凝看何旭刚。“你们早就知道徐章华不是杨亚艺杀的!
“嘿嘿嘿……”一旁的赵斐楠发出鄙夷的笑声。“不这样做,怎么能让‘凶手’松懈心防呢?”
“唉!我怎么让你们给骗了,没有立刻把裤子和焊枪丢掉呢?”
“现在就等血迹比对了。所以,你就干脆一点,我们也不必逼你。”何旭刚抓起椅背,颠反了过来,胸口贴着椅背坐下。
“你们还真的是别人的孩子死不完,杨亚艺已经被你们冤枉了,你们还这样落井下石害他,逼得他逃亡,只为了松懈我的心防,误以为你们认定凶手就是杨亚艺。”李守兴气愤地说。他并不晓得杨亚艺是被绑票,而非逃亡。
终于说溜嘴了!在场的刑警皆想着。
何旭刚并不点破,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要杀徐章华呢?是因为他知道你杀了钟文庆,又被你逼得跟警方和媒体放话,最后不想当你的帮凶,继续陷害杨亚艺,你才杀了他。”
他往后一颤,板起脸说。“我又没杀钟文庆!你们不要随便冤枉人。”
“你刚才就说了‘杨亚艺已经被你们冤枉了’这句话,如果人不是你杀的,你怎么知道他被冤枉呢?”
“徐章华是我杀的,我承认,但是杀死钟文庆的不是我。如果是我杀的,我一定招供,不是我干,你们不要乱栽赃!”他气愤填膺地说。
“那么,你为什么知道杨亚艺是被冤枉呢?”何旭刚倾身,紧逼着说。
“你们也知道我在钟文庆的房间装了监视器。”他抬起下巴,连正眼也不瞧何旭刚。
难道凶手另有其人,还是他刻意误导案情呢?这是所有人的心思。
“那么凶手是谁?”沉不住气的赵斐楠问道。何旭刚不悦地斜瞪了他一眼。
“我有说我看到凶手吗?而且找出真凶是你们的责任,不是我,你会不会角色错乱了。”
赵斐楠气得正要破口大骂,何旭刚用手指弹了弹他,暗示他不要讲了,免得又被揶揄,赵斐楠这才把怒气往肚子里吞。
何旭刚接着说。“你为什么要杀徐章华?应该间接和杨亚艺有关吧。你都大方承认杀人,就不要再隐瞒,对你没什么好处的。”他刻意忽略钟文庆,免的节外生枝。
李守兴沉默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