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这样了,你还说风凉话。”
“当肉票的日子还是必须过下去的,所以搞笑一下嘛!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胡麟钟就回来,也带了两瓶饮料给他们。他回房逗留了一会儿,然后拿着纸笔出来,分别递给他们。“你们转过身,背靠着背,不准讲话,写出我刚出门的打扮。”
“什么?当肉票还要考试!”罗晶惊愕地说。“这是什么世界呀,ㄏ一ㄠㄏ一ㄥ喔,失德喔!您祖妈归去来兮!”她哀声叹气,用台语唠叨着。
“你一直嫌我唠叨,我看你的废话比我还多!快写啦!
“喔。”她嘟着嘴开始回忆,他刚才出去有换衣服吗?好像有喔!而杨亚艺不像罗晶喜欢跟他抬杠,早就边想边写了。
罗晶所写的,浅绿色的格子衫,深蓝色的休闲裤。杨亚艺写的是蓝色格子衫,牛仔裤。胡麟钟只是笑了笑,然后进房把刚才所穿的衣服拿出来,是墨绿色的衬衫,牛仔裤,棕色休闲鞋。
“我在出门前和现在穿的都是蓝色格子衫,牛仔裤,还有这双灰色的鞋子。而且出去时我把手表戴在右手,不是左手。
“人都有直觉反应。我这套衣服你们看得最久,因此印象也最深刻,在匆匆一瞥之后,要你们描写出我的穿著,潜意识就会把你们最深刻的印象释放出来,因而可能产生张冠李戴的情况,或者混淆在一起,就像你们刚才写的,以及所忘记的。所以目击者认错的情况并非不可能,甚至不同的目击者所描述的也可能不一样。”
“阿!所以那个目击者看到的手表不一定是长方型,也可能是圆型,或什么型的。我们再来试验一次。”罗晶兴奋地说。杨亚艺的眼睛也随之一亮。
“现在是白天,怎么试呢?我从昨晚就在等你这句话了!在目睹凶杀案的当下,一般人都会惊慌失措,当目击者从画面看到凶手所戴的手表在灯光下闪烁时,会不会在恐惧之下看错呢?”
“你就直接讲好了,干嘛要绕一大圈呢?”
“刚才我为什么要提起蓝海策略那本书?我说了,你还是没有听进去!就是我们在潜意识里容易产生名人效应,以及莫名的盲从。就是名人所说的话容易听得进去,甚至点头认为很有道理,不会去质疑。相同的话如果是一般人讲的,则认为是老生常谈,嗤之以鼻。而所谓的名人和一般人,我们要再去延伸,不要局限在狭隘的定义里。”
“刑警也是人,我们会产生名人效应,刑警也一样,潜意识会自动为主人过滤所听到的线索。而忽略的部份…。。”罗晶说到最后,睁大眼睛瞅着胡麟钟。
“你终于开窍了!就像‘执行力’那本书,内容大家都知道呀,更是从小就听过了…不要只出一张嘴,要去做啦!而中文也有‘身体力行’、‘起而行’这类的论点,为什么我们会忽略已知的道理,而要花钱去买这本书来看,然后猛点头赞成呢?因为他是名人,因为这本书卖的很好,所以人们奉为瑰宝。如果是一般人讲的,就可能认为又唠叨的不停了。”
“所以你要我们这样亲身经历了,”杨亚艺说。“才会相信,印象才能深刻。假如你直接讲出来,我们只会认为你又再唠叨了,根本不会深入思考。”
“答对了!因为我不是名人,所以讲得话不值钱。”
“别这样说啦,人家会不好意思的。”罗晶撒娇地说。
“我们找出那么多侦办的盲点,如果不能把这些想法传达出去的话,只是纸上谈兵。”杨亚艺怨叹地说。
“就让我们打一下电话嘛。”
“不行!你们再烦,我就连电视也不让你们看!”胡麟钟说。罗晶偏偏就是要跟他斗嘴鼓。过了一会儿,胡麟钟突然举起手来示意罗晶闭嘴,罗晶不认输地打算再讲下去,他却瞅着一脸哀伤的杨亚艺。“怎么了?”
“你们看电视,那就是我爸妈现在的情况!杨亚艺失魂落魄地说。他们俩迅速转身,也不禁叹了口气。
在老家,杨母把大门锁上,坐在凳子上掩面啜泣,摄影机则从开启的窗户朝杨母做特写,记者拿着麦克风直喊着。“你儿子再次涉嫌杀人,你有什么感想?”“你还认为他是无辜的吗?”“你知道他现在躲在那里吗?”
在医院里,记者在走廊被警卫和护士拦住,不愿这些人影响到其它病患的安宁。好在杨父仍待在病房里,不然下场可能跟妻子差不多。
杨亚艺的眼眶泛着泪水,猛然跪了下来。“胡大哥,求求你呀!我只想让我的父母不再受到记者的骚扰,你就忍心看他们两个老人这样受折磨吗?”
“你……这干嘛呢?”胡麟钟急忙要拉起他。
“我只想让我爸妈过平静的日子呀!一桩凶杀案已经让他们不得安宁了,如今再加上一件,他们怎么受得了警察的逼问,记者的骚扰呢?”
“你就帮帮忙呀!罗晶紧扯着他的手臂。“由我打电话总可以吧!我认识一位退休的形警,他跟侦办此案的刑警很熟,可以借着他传话。而且他退而不休,曾经对许多棘手的案子提出建议,就跟你一样,你们肯定会成为好朋友。”
“你在说什么呀!”胡麟钟蹙起了眉头。
“拜访啦!“求求你好吗?”“好心有好报,下次绑架肯定赚大钱。”……
胡麟钟受不了他们俩的苦苦哀求,终于答应。“唉,由你用skype打电话给那个人。”
“谢谢!“谢谢!一个握住他的手、一个抓住他的腿。
“快一点,如果军仔回来了,不管你们再怎么哀求也没用!”他一边说,一边打开计算机。
2
老林载着乘客来到这栋公寓所在的巷子口,就在找钱的当下,手机铃声响了。
“我是老林。”他边说、边朝乘客点头致谢。“喂……”怎么没声音呢?他不自觉地远眺那栋公寓。“喂,请问你是。。。。。。”
“你是老林吗?”
“我就是,你是……”
“你先不要发问!我是罗晶,跟杨亚艺一起被绑架了,应该说,绑匪绑错人了!我跟杨亚艺都被囚禁起来,根本无法行动,他不可能去杀人的!
“你说过曾经提供线索给警方,但是却让犯人逃了。所以这几天我们就一直在想钟文庆的案子,也做过模拟,有太多疑点了。那位目击者真的看到凶手把手表戴在右手吗?他能百分之百确定凶手所戴的手表是长方型吗?会不会是错觉,或者他把印象最深刻的事当做所看见的?最重要的,不锈钢表在灯光下会闪光,尤其在视讯里!还有,警方在访查时,在潜意识有没过滤证人的身份,忽略了重要的证词?物证也是一样,凭着直觉认为那没什么,就忘记它的存在。老林,我们只能依靠你了。”
“等一下,你说你们被绑架,绑匪怎么会让你打电话呢?”
“喂,绑匪就没有好人吗?”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钻进他的耳膜。
“我是杨亚艺,绑匪正拿着刀抵住我……”
“喂……”老林大声嘶喊着,但是对方已经挂上电话。他喃喃自语。“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他们是被随机绑架?或者那天在等我的时候,绑匪绑错人了?”
老林拼命搓揉着脸颊,希望让自己清醒一点。他抬起了头,重重吐了口气,又不自主地瞥了公寓一眼,然后阖上眼睛沉思。
过了一会儿,他掏出手机拨打。“斐楠吗?我是老林,尽可能把晚上的时间空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
“刚刚失踪罗晶打电话给我,说她跟杨亚艺被绑架了……”
“太夸张了吧!
“随机绑架,或者绑错人的事,又不是没有发生过。不然还有更好的理由解释她跟杨亚艺同时失踪吗?这几天她们一起在想案情,也提供了很好的建议。”
“那么,徐章华可能不是杨亚艺杀的喽。”
“少跟我来这一套!我还不知道你们是故意放风声,想逼他出来吗?你说那个目击者是经由视讯看到凶手行凶,也见到手表戴在右手,以及手表的型状。她能百分之百确定吗?所以晚上才要你拨出时间做实验,证明她所说的。”
“喔,你来分局讲啦,这样比较清楚。”
厚,又要我牺牲赚钱的时间!这样能不能申请国赔呢?唉,我干嘛没事找事做呢?晚上回家又要被老婆骂了!老林一边抱怨,一边驶向分局,看到招手的客人都不敢停车,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载客赚钱,越看心里就越呕,却又心痒痒地渴望探究错综复杂的案情。
“你们到底要我做什么啦!姜缎君不悦地瞪着赵斐楠。“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们了,还要我怎样呢?”
“不会担搁你多少时间,只是模拟那晚你所看到的而已。”赵斐楠陪笑地说。
“很简单的,我们不会给你增添麻烦的。”杨贺宁一边说,一边拿出摄影机,准备录下整个过程。
同时,在分局会议室的桌子上,摆放了十只不同造形的手表。
两位刑警各拿一只表,一下看着灯光,一下瞧着屏幕,然后晃动手表,端详屏幕中手表的变化,同时把画面录下来。
不知详情的人还以为这两位刑警闲到没事干,居然在玩手表!
然后,他们开始依照命案现场的灯光与计算机位置,开始布置。
“msn打开了,然后呢?”姜缎君板着脸说。
“请你加了这个email。”赵斐楠递了一张纸给她。
她瞅了纸条一眼,噘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加了这个陌生人。
然后,她透着促狭的笑容,纤长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落下。〈Hi,现在灯光美,气氛佳,你……准备好要脱了吗?,人家好想看喔!〉
〈匪男5对话框出现了这两个字。姜缎君暧昧地瞅了他一眼,嘴角飘动着讥笑。
“好……给我记住。”赵斐楠盯着屏幕,气愤地说。
杨贺宁则转过身去,当做没看见。
“不管了,现在就请你跟他用视讯好吗?”
姜缎君露出厌烦的眼神,点下视讯聊天。
“可以开始了!”赵斐楠朝麦克风说。杨贺宁转为严肃的表情,开始录像。
画面中出现一个男人坐在计算机前面,佯装在打字,但是没有看到脸。过没一会儿,一个人从后面靠近,左手遮住打字的人的嘴,右手拿着一枝画笔企图朝那人的胸口刺下去,然后那人拼命反抗。
整个情节完全按照姜缎君的供词所模拟。虽然那是画笔,不是真刀,也没有鲜血泼溅在镜头上,仍然让姜缎君看得心惊胆跳。
那晚所见的一幕幕画面,从被刻意压迫的记忆深处,血淋淋地奔到她的脑门,逼得她想紧闭双眼,却又想看个仔细。她知道,警方的模拟对杨亚艺犯案与否有极大的关系。另外,她猜测杨亚艺的失踪可能跟张顺咸有关。
半晌,扮演死者的刑警倒了下去,凶手也离开了。赵斐楠问。“你有看到凶手的手表吗?”
“嗯,他戴在右手,跟那晚一样。”
“现在不管案发当晚,就刚才你所见的,他手上的手表是什么型的。”
“手表在灯光下闪烁,所以是不锈钢的……”她迟疑了一会儿。“长方型表。”
这些话也经由警方的精密麦克风,传到分局。
赵斐楠朝麦克风说。“再来一次。”
“还要呀!”她拉垮着脸说。
“不好意思,事关重大。而且,你认识杨亚艺,你也不希望他被我们冤枉吧!
“阿!”她惊讶地凝看他。
“要开始了,请你用当晚的情绪再看一次。”
姜缎君无奈地转身,继续观看。这次她同样思考了一会儿才说是…圆型表。第三次结束之后,她赌气地抛下一句长方型表。第四次才演到一半,她就双手在胸前交迭,不愿再看下去。
“可以了,谢谢你们呀!以后不准再给我写那两个字啦。”赵斐楠朝麦克风嚷着。
对方立刻离线。
“姜小姐,四次都没有长方型手表。你是否有长方型表,或者案发那天对这款的手表有特别的印象。”
她想了一会,遽然喊了出来。“阿!那天我就是买了坦克型的不锈钢表,那晚还戴着跟朋友炫耀。”
“你现在能确定当晚你所看到的,究竟是什么款式的手表吗?”赵斐楠严肃地凝看她。
“是……”她拼命地回忆,心里却越紊乱。“唉……我现在不敢确定了!但是,我能肯定凶手把手表戴在右手,而且是在灯光下会闪烁光芒的材质。”经过几次的模拟,如今她只能语带保留地说,不敢再下断言。
“听说杨亚艺好像在暗恋你。”赵斐楠突然说。
“我没有要冤枉他呀!我知道他喜欢我,但是我跟他不可能在一起!我知道他是个善良的男人,所以不可能故意去诬陷他,何况我又不知道他认识钟文庆。我只是依照我看到,以及认为的告诉你们,更没想到你们什么也没调查,就用我的话去定他的罪!”
“唉,都是无心之过。”他转身问杨贺宁。“都OK了吗?”
“画面,声音,全都录下来了。”杨贺宁关上器材,开始拾掇东西。
“对了,张顺咸是你的男人吗?”赵斐楠有意无意地说。
“阿!什么?”姜缎君吓了一大跳,又随即装傻。
哇勒!还真的被老林猜中了,以后他不开出租车的话,可以去当灵媒了。“楼下的管理员,是不是他的手下?”
姜缎君愣了一下。在电梯里和杨亚艺亲热的画面,会不会被管理员看到了?而且管理员处处透着江湖气!姜缎君的眼神越来越惊恐,顿时叫了出来。“天呀!亚艺是不是被张顺咸绑走了?”
“应该不是。如果真的是,他的麻烦就大了。你在张顺咸面前不要提起这些事,免得节外生枝,甚至弄假成真,那他就真的完了。最好就当作没这回事啦,这样对你和他都好,因为我们还不能确定他在那里。”
“唉…。。我会照你的话去做的,希望他这个好人平安无事。”她拉茸了肩膀,倦累地微阖双眸。
“我再询问一次,你能确定那晚凶手戴什么样式的手表吗?”
“我无法确定。”她失神似的摇了摇头。
“谢谢你的合作。对了,碰到管理员时,什么话都不要多说。”赵斐楠和杨贺宁朝她点头道谢,拎起器材离去。
“所有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张顺咸知不知道我跟他的事?管理员是不是他的手下?”她站了起来,在客厅一边踱步,一边喃喃自语。心情随着凌乱的脚步而更紊乱。
她乱了,乱的不知所措,宛如身处阴森的森林,不管她怎么绕、跑、吶喊,举目所见都是一片迷幻的硕大树木,茂盛的叶子也遮掩了稀疏的星光。她既渴望逃亡、又惧怕受伤,最后只能在森林里跌跌撞撞。
她虚脱地走到沙发,坐了下来,重重叹了口气,然后身子转了一百八十度,再次倒身,让血液往头部奔流。
同时,管区的警察陪同老林前往公寓和附近访查。
赵斐楠事先打电话给派出所,说是这件凶杀案牵涉到其它分局,因此他们将派刑警过来,请派出所协同调查。而老林本来就在警界服务几十年,根本不需要演戏,一举一动都比刑警还像刑警,陪同的警察当然不可能知道他是假的。
他查访的重点是三、四楼以外的住户,这两层楼的住家,事关重大,因此刑警都有详细的访查,没有供词可疑之处,他也就没有多花时间再调查一次。
他跟杨亚艺和罗晶,再次擦身而过。
也因为罗晶的一席话,他特地询问赵斐楠和他的同事,有那几个住户有听到或看到‘奇怪’的事,尤其他们认为这些没什么大不了的。在他的逼问之下,他们才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