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做梦的经历发生在REM睡眠阶段，就像你刚才所说的，只有在眼球快速转动的情况下，人们才会做梦——但问题是，这个状态是不稳定的！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奎尼明白，自己试图控制话题的努力没能见到效果，他这回没有插话，只是忍着笑摇了摇头。
曼洛则继续解说道：“对于普通人来说，在一整晚的正常睡眠过程中，NREM睡眠和REM睡眠会周期性地交替三到五次——先由清醒状态进入NREM睡眠状态，然后依次经过S1至S4期睡眠，再返回S3期、S2期，接着又一次转入REM睡眠，这样，就是一个完整的睡眠周期。刚才我们已经解释过什么是‘脑睡眠’、什么是‘躯体睡眠’，所以你看，在每晚的睡眠过程中，经过这样几个完整的睡眠周期之后，大脑和躯体两者，都能得到充分的休息……事实上，有些时候，因为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在‘睡眠时相’周期**替的过程中，REM睡眠所占的比重可能会很小，因此——”
曼洛说着，又调整了三维投影的内容：“你看，这就是早期的梦境控制设备，其实，它的作用只是为了帮助使用者稳定REM睡眠，使他能够充分休息，恢复体力……当然了，接着，为了提高使用者的舒适程度，又有了新一代的设备，就是这个——因为REM睡眠时是要做梦的嘛，如果能把从梦境中获得的印象适当强化，那么梦境不就变得更加真实了嘛！事实上这个想法有点愚蠢，因为谁都有可能会做恶梦，真实的恶梦可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然后嘛，就又有了下一代设备，也就是说，能够对梦境的内容加以控制——嗯，这一部分的原理，涉及到‘脑机接口’的理论，可能有点复杂，而且跟我们目前讨论的问题关系不大，我就不再详细展开了……”
秦与奎尼互相对视。秦好像终于松了一口气似的，耸了耸肩。奎尼也笑了。
曼洛说：“讲到这里嘛，你也就应该明白了，刚才我们为什么要探讨‘意识’这个概念。我们说过，‘意识’是人脑的神经活动——从这个意义来说，在‘脑睡眠’阶段，大脑的活动深度抑制，‘意识’几乎完全消失；而在‘躯体睡眠’阶段——也就是做梦的时候——大脑的活动仍然还很活跃，所以，这时我们如果说到‘无意识’，实际上是从另外一层意义上使用‘意识’这个概念，那就是借用了精神病学的概念——‘理解自己与环境的完整性’。也就是说，如果能够理解自己与环境的完整性，那就是‘有意识’；如果不能理解这种完整性，那就是‘无意识’。做梦的人显然无法理解这种完整性，于是我们经常会说，做梦的人是处于一种‘无意识’的状态……在这样的状态下，只要用梦境程序稍加引导……”
“——嗯！这就能让使用者环境产生错误认识，把梦境中的身份和环境当成真实的……”奎尼接着曼洛的话说道，“嗯，对于这一点，秦刚才已经说到了……”
（本章完）
第54章 梦境释义：自我意识（）
曼洛看了秦一眼，不太情愿地承认道：“没错，她是这样说过……”但是随即他又争辩说，“我当然也可以把结果直接告诉你，可是，如果你不理解必要的基本概念，也不知道这些基本概念怎么相互结合成原理，又怎么能够以这些信息为依据，进行进一步的推论呢？”
“没错！”奎尼连忙答道，“你的这个观点我非常认同……你继续讲解吧……”
“比如说，”曼洛说，“你可能也知道，当你以梦境监控方式进入《仙名道义》后，你的大脑仍然保持工作状态，但是，每间隔一段时间，它也有机会得到充分休息……”
“嗯，秦向我解释过，当梦境环境转换为夜晚、游戏角色入睡之后，玩家也就进入真正的睡眠了……”
“那你可以结合我刚才的讲解再想想看，这是什么原理——这与‘睡眠时相’的变化有关系……”
“是的，这我能够理解。因为‘躯体睡眠’与‘脑睡眠’两种‘睡眠时相’是交替出现的——在‘躯体睡眠’阶段，玩家正在做梦，所以梦境程序的情节可以持续发展；而到了‘脑睡眠’阶段，玩家不能继续做梦，可又要避免梦境情节出现中断，所以，就要针对这样的情况作一些安排……”
“嗯……”曼洛听到奎尼这样回答，满意地点了点头，“就是这样。好了，那你已经理解了，随着梦境程序的情节向前发展，玩家并非真的‘失去了意识’，而是产生了错认，把梦境当成了现实世界……”
“是的，我不得不承认，在梦境监控形式下，梦境实在是太逼真了！当然了，按照你们二位的讲解，《仙名道义》所提供的梦境能够如此真实，这与它直接在总控系统当中运行有很大关系。我的理解是，一是因为总控系统运算功能强大，有可能再现更真实的梦境细节，另一个，就是曼洛刚才提到的，因为它是个超大型的多人互动梦境，所以必须在技术上采取一些特别措施……”
奎尼不得不这样打断曼洛，想提醒他，这场讨论的目的是什么。因为担心自己的话反过来被曼洛打断，他只好也像曼洛一样，大大加快了语速。
“对对，这也正是我要向你解释清楚的！现在我们马上就要把这个问题讲清楚了！”曼洛兴奋地说，“刚才已经说了，梦境程序可以让你产生‘错认’，把梦境当成现实——但是，这种‘错认’状态也容易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一但你意识到这是一种‘错认’，梦境就无法持续下去了……”
“嗯？是这样吗？我平时可没觉得呢？我也会使用‘海滩度假’一类的梦境程序，有时候我也能模糊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但是这也没有妨碍我继续使用梦境程序……”
“这就是因为《仙名道义》与普通梦境不一样啊！如果你不能理解这种差别，恐怕你就没法明白，想进入《仙名道义》调查案件，那可是非常困难的……”
“哦？为什么？”
“这与玩家在梦境中的‘无意识’状态有关系。我还得讲解几个概念，你得有点儿耐心才行……”
曼洛解释说，在梦境中，对自己和周围的环境两者，玩家都失去了通常的认识——也就是说，这时他既没有正常的“自我意识”，也没有正常的“环境意识”。
然而，在睡梦中，“自我意识”和“环境意识”两者的状态并不是固定不变的。有时候，随着“睡眠时相”的变化，这二者的状态也会发生一些变化。
曼洛说：“我先来说说‘自我意识’在梦境中会有什么样的变化。你或许不太知道，对于我们所说的‘自我’这个概念，认知科学的研究者又把它进一步区分为‘即时型自我’和‘叙述型自我’。
“所谓‘即时型自我’，也叫‘minimalself’，指的是，人可以意识到‘自己’是‘自己的体验’的直接主体，一般而言，这个‘即时型自我’并没有时间上的延续性；
“而‘叙述型自我’，也叫做‘narrativeself’。与‘即时型自我’不同，它有时间延续性，是由‘过去’、‘现在’和‘将来’的各种事件所组成的连贯的‘自我’。注意，我得强调一下，这是一个‘连贯’的‘自我’！对于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由‘过去’、‘现在’、‘将来’的连续性事件组成的记忆，就叫做‘自传体记忆’。‘自传体记忆’是连续的，而且始终是第一人称视角的。
“人在做梦的时候，往往还是在以第一人称视角体验事件，但是这个视角往往是不连续的——也就是说，‘即时型自我’仍然存在，但是‘叙述型自我’就已经不太起作用了……”
“等等，等等！”奎尼似乎也意识到曼洛讲述的这些内容重要，于是打断曼洛说，“我没能跟上你的讲解……什么是‘即时型自我’？什么是‘叙述型自我’？我还没弄明白……”
曼洛突然咧开嘴笑了。
“那我就给你举个例子吧……”曼洛狡黠地眨了下眼睛，“每次我给别人讲解这些内容的时候都有人觉得它不好理解，所以我就找一个尽量简单的例子……”
“那么现在我们假设，你是一只小兔……”曼洛继续咧嘴笑着，“当然啦，这是在梦境中。在我们这个梦境，兔妈妈让四只小兔出门去采野果，并且告诫它们，要沿着小路走，不要去菜园。但是，其中一只小兔——也就是你这只小兔——它可不太听话，半路跑到菜园里，去偷吃蔬菜。结果，它被菜园主人追赶，拼命地逃跑，好不容易才逃回家里。好吧，假设由你来体验这个梦境，你就会梦见，自己因为不听兔妈妈的话，先被追赶，后来又逃脱……”
“你说这是‘简单’？我怎么觉得这有点‘幼稚’呢？”奎尼无奈地笑着说。
“因为我把这个例子讲给孩子们听，他们都能理解呢……”
“好吧……”奎尼耸了耸肩，“我只好接受你这样的暗示了，谁让我刚才没能理解复杂的解释呢……”
（本章完）
第55章 梦境释义：觉醒机制（）
“你想想看，在这个过程中，你还是在以‘我’这个视角体验事件，但不同之处在于，这个梦中的‘我’，已经不是现实生活中‘奎尼’，而是变成了那只‘不听话的小兔’。由‘现实的我’变成‘梦中的我’，两个‘我’之间，对应的内容已经不一样了！他们所体验的事件，在时间上也没有连续性。对于这样的现象，专业的解释是，在梦境中，‘叙述型自我’会受到抑制，所以，一个人的‘自传体记忆’也就无法由现实延续至梦境……”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奎尼说，“这就好比我进入《仙名道义》之后，我感觉‘我’还是‘我’，但实际上，‘我’的身份却由奎尼变成了萧洪……”
“没错！这也就是我刚才说的，你在进入梦境之后，尽管‘叙述型自我’受到抑制，‘即时型自我’仍然是存在着的。也就是说，尽管你意识不到‘奎尼’与‘小兔’的身份有差别，也意识不到‘奎尼’与‘萧洪’有什么不同，但是，你会觉得，那仍然都是‘我’！”
“‘即时型自我’不会受到抑制？”
“是的！如果‘即时型自我’也受到抑制，你在梦中就没有‘我’这个概念了啊！如果不能以第一人称视角体验梦境事件，那其实就是以梦境形式看了一场电影啊，两者真没有什么差别！当然，早期的梦境设备，使用起来就是这样的……”
奎尼点了点头。
曼洛继续说道：“现在我们再回到小兔梦境的例子。现在我们假设，作为小兔，你刚刚从菜园里逃了出来，慌乱之中，一心想着要尽快脱离险境。但是菜园主人跑得太快了！
“于是，你突然想到，我的传送仓不是正停在附近嘛！只要找到传送仓，给它下个命令，那菜园主人无论如何也追不上自己啊！
“你看，这样的想法，当然不可能是小兔的想法，它显然是与作为奎尼的那个‘我’相联系的，这来自于奎尼的现实记忆。也就是说，在这样的情形下，你的‘叙述型自我’突然觉醒，于是，你作为奎尼的‘自传体记忆’就开始对梦境产生影响——奎尼在清醒状态下的记忆直接延续到了梦境当中。
“总而言之，一但你有了这样的想法，梦境中就出现了真实的‘自我’，这个能指挥传送仓的‘自我’，与那个‘偷菜小兔’的‘自我’，二者之间发生了身份冲突，而两个不同的‘即时型自我’是不能同时存在的。结果，清醒状态下的‘即时型自我’必然占据上峰，于是，你也就会从这个荒诞的梦境中醒过来！……”
奎尼以前没有听过这样的深入讲解，一边听，一边仍是连连点头。
“……还有，除了‘自我意识’，”曼洛说，“我刚才还说到了‘环境意识’。在梦境中，正常的‘环境意识’也是受到抑制的。还是以刚才的小兔梦境作例子。如果‘环境意识’没有受到抑制，你早就应该意识到，不管是在巢城里面，还是在外面的老城，除了生产人工食品的工厂和受过污染的废墟，哪里还能找到种菜的菜园？还有，你再想想传送仓的停放地点，这与菜园的环境也是矛盾的。出现矛盾的结果，必然也是正常的‘环境意识’觉醒，也就不可能继续维持梦境了……”
“嗯，有点意思。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原理并不复杂。这是因为，在REM睡眠阶段，大脑一直都在进行信息的整理、储存工作，常常会有一些与现实生活相关的信息出现。如果这样的信息与梦境程序所提供的信息有明显矛盾，那就会不可避免地刺激正常的意识觉醒。这样一来，做梦的人就会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也就会很快清醒过来。你要记住，无论是‘叙事型自我’觉醒还是‘环境意识’觉醒，都会导致梦境程序使用者恢复清醒意识，所以，梦境程序会尽量避免出现这样的情况……”
“可是，我刚才提起的‘海滩度假’梦境呢？……”
“没错，在这一类梦境中，你确实有可能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却仍然不会醒来。因为，越是简单的梦境，其实容错程度反而越高。也就是说，这些简单的梦境程序，虽然也是以‘即时型自我’为第一人称视角进行叙事，但是，因为它们在设计时，针对的往往是人们的某种现实需求，所以与玩家本人的生活契合度很高——我的意思是说，即使这样的梦境环境与玩家的现实生活有些差别，它所塑造的场景也往往是玩家日思夜想的内容。加上这一类梦境程序设定比较简单，所以激烈的情节矛盾也很少见，这样一来，就不容易导致‘叙事型自我’或者‘环境意识’觉醒……”
“其实，也有一些梦境，虽然情节并不简单，但是对于矛盾情节的容错度也很高……”这时秦提示道。
“啊，对，是这样。”曼洛忙补充道，“有些梦境程序，情节也很复杂，但是，在这一类梦境中，情节的紧张度往往很高，所以，即使在环境和时空上出现一些的矛盾，玩家也往往意识不到，不会因此而被唤醒。而且，这些梦境也会有一些特殊内容安排，即使‘叙事型自我’适当觉醒，玩家也仍然可以……”
“哦？你这说到的是什么样的梦境？”奎尼问道。
“当然是战争类的游戏了！最初，这一类游戏是很受欢迎的，但是，后来内务局意识到，允许梦境玩家过多接触杀戮内容，对巢城的影响将是灾难性的……”
“嗯，所以这一类梦境也就受到了限制……那么《仙名道义》与这些游戏不同？”
“那当然不一样了！《仙名道义》的情况可要复杂得多。游戏的内容你刚才也大概有一些了解。在《仙名道义》所设定的时空背景中，你一开始恐怕连最基本的衣食住行也没有办法适应吧？”
“是的！”奎尼点头说，“这个过程很艰难……”
“《仙名道义》尤其重视细节刻画，玩家在进入梦境之后，通常要经历一个‘角色养成’的过程，目的就是为了帮助他适应梦境环境。问题是，即使经过了这样的‘养成’过程，他仍然会发现，与现实生活相矛盾的梦境细节数不胜数，而每一个矛盾的细节，都有可能促使他的‘自我意识’或者‘环境意识’觉醒。他将因此不断被唤醒——尤其是在‘叙述型自我’觉醒的情况下，维持梦境几乎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