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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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吃一惊-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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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首歌里唱道:我相信在彩虹的高处,有某一个地方,蓝鸟愉悦翱翔,鸟儿们穿越彩虹高处,可是为何,独独我不能……?

  我羡慕穿越了彩虹高处的那些飞鸟,我一直就梦想能做那样的一只飞鸟。我为何不能做到?我能。我似乎已经隐约看见了自己那对待飞的翅膀……

  我耐心地等着唐出院。这期间,我常去看王尛,给他送去必须的生活用品,并跟他一起制作那尊题为“珍惜生命”的雕塑。我在跟王尛一起动手制作那尊雕像的时候,心里边平静极了,我甚至忘记了我是谁?在干什么?我是多么愿意跟一个完全不知我底细,又对我心怀感激和信任的人永远不存戒备地待下去,一直待到人生的尽头……

  可是,我最最受不了的,就是底细这两个字眼的刺激。

  底细,就像一池清水的下边藏着的污迹,一旦生成,你就很难把它们清除干净。

  生活中,它等同于我们通常所说的短处。因为,如果你没有短处,一生都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也就无所谓底细不底细了。可是,任何一个人,无论你多么的圣贤,你都不可能清白透底没有污点。一旦有了污点,哪怕一丁丁点,它也足以污染你的一生。因为那污染是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的,就像你在餐桌上吃饭,菜汤溅到了你的身上,是你自己不小心把菜汤溅到身上的?还是其它原因?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洁白的衣服被那油渍所浸,你用什么清洁剂也不可能让那一块洁白如初。你可以扔掉那衣服,可是,你无法扔掉的是衣服被污的那一份懊恼和气极败坏。而正巧就有一个人看到了你发生的那一切,世界之大,能看见你把衣服弄脏了的人不多。那是你的机缘还是你衣服的机缘?你扔掉了衣服,可你无法扔掉那双曾盯视着你发生那一切时的一双目光。

  还有一种情况,你没有扔掉那件衣服,你遮遮掩掩地穿着它。一个人,他从你的遮遮掩掩里猜测你怀疑你,因为他的眼睛仿佛有某种透视的功能,他能隔着许多的东西透视到你内部的那点污迹。这个人,比那个直接看见了你的人更令人厌恶。

  唐就是我憎恶的这一种人。我知道,其实即使没有唐这样的人,即使没有人看见你也没有人怀疑你,无论你把那件衣服扔了还是穿着抑或是藏起来了,你都确知你曾经把你一件洁白的衣服弄脏了。你自始至终都不会再从那种闹心里解脱出来。

  没有人想故意把衣服涂抹脏。脏了这件事的发生情形有很多种,无论是哪一种原因造成的,都不能再挽救衣服被污的事实。

  衣服的被涂抹只是我的一个借口,我想说的其实是生命的被涂抹。生命的被涂抹比衣服的被涂抹要悲哀得多。我是无数次在心里假设生命也如一件衣服那样该多好啊,污了可以再换新的。生命,对于我们每个人只有一次……

  我知道我没有机会重新来……

  后来,我一直嘲笑自己,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可伤情的?

  4

  好在唐出院了。我知道唐破不了案那份心痛远超过他身体的病痛。对于唐,找不到隐在背后的我,他怎么可能在医院里住得安心呢?

  唐让我再一次找回了伤情前的那个自己。我又重新开始了新一轮的跟踪和等待。

  我发现,唐有时也跟那些警察一样脱不了俗,我看着他跟那个叫乔的搭档在胡同里一会分一会合地转游的时候,心里不免生出一些嘲讽。那时候,我的心里是平衡的,因为我可以端着一杯浓浓的咖啡,在暗黑处,高高的,远远的,像看一部冗长的、毫无情节进展的、乏味至极的电影那样,看着那两个警察苦苦地对我进行一遍又一遍的搜寻。而我呢,仿佛是那个放电影的人,我掌控着电影的长短和情节的进展。当然,我有时也像一个摄像师,不厌其烦地拍摄他们两个人,他们两个人身边周围发生的一切也不时会扑入我的摄像镜头里,有时,我也无法预知每天会发生什么情况,但,我的内心没有一天不蠢蠢欲动着,像波平浪静的大海,表面看似平静,它的内里可能正蕴积着更巨大的冲动。

  那个叫姚尧的女孩子的出现就像是平静的海面上陡然刮起的一阵狂急的颶风,颶风不但卷走了我心中仅存的那点平衡,也一下子搅乱了我一向以为很周正的计划,同时,还颠覆了我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理智和冷静。

  唐和姚尧一起出现在胡同里的时候,就像有人强行往我的眼睛里灌眼药水,由于用力猛,那眼药水便沿着我的鼻腔一直流到嗓子眼儿,我被那眼药水的苦所呛,苦浸透到心里,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无法正常的呼吸。

  可能是爱情和婚姻留在我心中的惨痛太痛,当我看到姚尧跟唐走进了那个小院,我就恨不得把什么都统统撕毁。我必须要亲手毁掉唐的爱……

  毁掉唐的爱,就是毁掉唐的幸福。我不能忍受唐幸福。

  姚尧的老上厕所让我已知了姚尧身体的秘密。那个时期,我听说市内出现了一个男扮女装潜进女厕所骚扰女性的变态狂,在警方没有抓到那个人之前,我打定主意混淆一下警方的视线,如果我成功了,那么唐将生不如死。

  没有人能阻止我这么干下去。我将在唐的生不如死里把玩我在这场较量中获取的胜利者的快感。

  接下来的关键就是等待时机。而其实我在做出决定和付诸实施之间只有一个短暂的间隔。我不知唐跟姚尧间发生了什么,两个人之间就像风云的一种变幻,令人捉摸不透。可是,我没想我竟无意中捉到了那个女孩子单独一个人行走的机会。

  她是来找唐的。她在唐的门口停了一会,敲门,没人应。她就向着最东边走,然后,她反复地漫步在她跟唐先前那许多个夜晚曾经的路上……

  需要说明的是,我没有像那个变态狂一样先潜入女厕所,变态狂是针对不确定的对象,而我是有确定目标,我只能等着我的目标先进入,我还不能即刻就跟入,我必须还得待机,因为我不知那里边是否还有第三人。即使没有第三人,我随后的跟进也有一个时间的把握,早了,她还没蹲下,晚了人家站起来了,或是我正进入的时候有人迎面或是背我而行,都可能使我的这一次谋刺泡汤。我其实只有百分之一的成功把握。我的冒险系数远大于那个变态狂。我一直拿不定主意我是不是真要冒这百分之一的险?

  她竟然一边走,一边埋头不知在给什么人发短信!可是,当我看到她竟鬼使神差般步进厕所的一刹那,我就像临战前服用了兴奋剂的运动员,一下子就进入了最佳的实战状态。而且

  那一时刻,我知道了什么叫胆大妄为!我认定那是我得以动手的唯一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我握住了那仅有的百分之一!

  可是我第一次感到了慌乱,是乱七八糟的那种慌乱。我骑着车子逃离那个现场的时候,总觉得背后有无数双眼睛盯视着我,我的背火辣辣的痛。

  我把车子扔到了一个街角,然后,我步行去了星巴克咖啡馆。我要了一杯当日咖啡走上二楼,坐在了临窗的那个位置。这是唐喜欢坐的地方,也是我喜欢坐的地方,我最初跟踪唐的那些日子,就是看着唐一离开,我便踱进来,在唐的余温还没散尽的椅子里坐上一会,感受唐坐在这里的温度和思想。我一直想弄明白唐是怎样的一个人?唐在想什么?唐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坐在这里?

  事实上,我从来就没弄懂唐,也不可能弄懂,除非我能进入唐的内心,而一个人是不可能进入另一个人的内心的。

  人的内心,一定像一口深不见底的黑井,黑井里盛着不同颜色的水,水有深有浅,水里肯定也有许多我们见所未见的生物,它们先知先觉,遥感着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生和死是一张牌的两面,它们操控翻那张牌的节奏。我们都想抓到它,然后控制它,控制了它就是控制了我们自己。可是,那深井中的每一滴水中都住着万千的生物,那里没有供我们可借的光,我们无法在暗黑里加以辨别,哪一只手是我们的主宰?

  钟声一声一声浑厚地穿透玻璃和音乐传进来。那是教堂的钟声。我不知那钟声为何在我的心底一下又一下地下沉着,然后,像盛满了水的巨大的水桶,桶里装着我的主宰,忽悠一下,又一下,好像即刻就要把我心里的那个主宰提拉走了!

  我的手苍白无力,我知我再也没有一点力量阻止那水桶的出来、进去;进去、出来……

  如果我面前摆的是一盘围棋,那么我最初的棋子都是老谋深算好的,它们是我绞尽脑汁所布的阵。有些棋子是我刻意用作围困唐的,有些是我顺手随意撒的。另有些,是它们自己走进我的包围圈里的,还有一些是我在布阵过程中,意想不到发现它们有用于我,被我当作伏棋留待关键时刻派用场的。一切看上去天衣无缝。可是,棋下到这个时候,我忽然对夺取全盘的胜利丧失了信心,因为我发现先前那些看起来天衣无缝的地方正在一点一点地显现露洞。

  比如那个王尛,我那时那么确认他是我握在手里的一个可以派上大用场的棋子,我那么用心地握牢他,就是想把他当成我的一个替罪羊。可是,到底怎么个替法,我并没有想透彻,我想或许那要等棋局发展到一定时候,我故意在给他的那几本书里很能引起唐联想的地方画上线络,住在一起的病友是最爱传着看书的,我期望唐在无意中会看到,然后有朝一日能想起。

  为了能把唐的视线引到王尛身上,我把李林当成一条伏线。

  李林是一条自然的伏线,他的许多生活习惯比如他对胡同的那份热爱,他每天晚上要在胡同里转游等都是我所熟知和了解的。对我来说更重要的他还是呼吸内科的专才,我知道唐他很可能会在具有专业技能的人的范围里去追查犯罪嫌疑人,当然案子不是李林做的,李林自会很坦然。

  李林只是我让唐陷在失败里的第一条线。

  记得小的时候,放学后闲着没事,我在一块黑板上画线,一条线,又一条线,它们有的重叠,有的交织,有的谁和谁都不搭界,它们就那样散乱地被我留在黑板上。外班的一个同学走过教室门口,看着我画,也凑上来一起画,我看见他在涂抹的过程中,将许多根本不可能搭上的线给连在了一起……

  也就是说,你别以为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人和事,都是谁也不挨谁的,只不定碰巧被谁一连,大家便都成了有关联的了。

  李林和王尛,他们看似没有任何关系,可是,谁知道呢?我期望通过李林这样看似很相吻合的一条伏线,连结起王尛。

  可是啊,如果唐真的把王尛当成一条明线追索,那最终不也就追到了我的身上吗?这是我在准备把王尛当作一枚棋子抛出去时突然想到的。我对着王尛这枚棋子一下子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茫茫然。怎样处置王尛这枚棋子成了我最头痛的一件事,我甚至后悔当初把王尛作为一枚棋子收留下来了,没有王尛就没有现在的麻烦。可是,我也深切地感到,即使没有王尛的麻烦,也会在别的什么地方产生别的什么麻烦。我的这一场犯罪有点像蜘蛛结网,一味地沉醉在结网的快感里,为了网住唐,我把一张网越织越大,我忘记了入口和出口,我看着这张巨大的无形的网,就像被粘在了网上的蜘蛛,蜘蛛它可以不考虑脱身问题。而我必须得考虑脱身,我不考虑脱身,那么我费劲编织的这一张大网会被唐反过来用于网捉我!

  而事到如今,一切不都进展得很顺利吗?再者,真的从王尛那儿查到我又如何?我只是不想让唐知道我的存在,我不想面对唐。真的面对时,唐又能把我怎么样?唐,他没有证据。

  我开始给自己打气了。

  王尛一直高烧不退,但他执意要把那个雕塑完成,送展的时候,他把作者的名字换成了王国庆。我不解地问他为什么,他说,我是为了纪念在车祸中丧生的父亲。

  我陪着他送展的的当天,他好像是把所有的心血都耗尽了,大口大口地吐起血来。王尛给我一种不祥的预感,我必须得把他送往医院,如果他死在我的房间里,那我就有了一百个说不清楚了。

  我送王尛进医院的时候,眼前老飘动着一座山,王尛站在那个山顶,不一会,王尛就不见了,他站过的地方多了一块石头,那是一块活动的石头,我以为那就是王尛,我只消轻轻一推,那石头就滚下山去……我不能预见石头的命运,它是一直滚到了山下?还是被某一棵树或是某一堆石头给卡在了半山腰?它从山上滚到山下,会发生意想不到的许多情景,那一切我都不得而知……

  我在把王尛送进医院的时候,就像是在山顶上往山下推一块石头,一切的一切,都随他去吧……

  后来我得知,因为王尛一直高烧,所以医院把他转到了非典的定点医院。他到那里没多久就死了。只有我知道,王尛肯定不是死于非典,因为我一直活得好好的。更令我没有想到的是,王尛的妈妈竟然也死于非命,那死法再一次像冥冥之中有一只帮助我的手安排着一切……

  这真的像一盘盘的轮盘赌,直到这个时候,我的运气好得冲天!就连非典这种百年都遇不到的鸟疫,也被我视为是上天专赐我的好运。因为,整个非典时期,大街上很少能见到闲散的人,也就把能够目击到我的几率降到最低。

  我就是被这种冲天的好运冲昏了头脑的。

  当我看到唐和乔,就像我的两根意念的手指儿,唐终于沿着我的意念的手指找到了王淼,并将案子结在了一个死无对证的人身上;乔按照我的另一根手指怀疑并开始调查唐时,我按捺不住因激动仿佛时时都要蹦出来炫耀的心,我知道唐一直致力于查到我作案用的那种刀子,为此,他几乎走遍了所有的刀具店。我记得我从望远镜里看着唐在院子里摆弄那些刀具时,我窃喜从大嶝买刀子的那一份先见之明。那是金门产的刀子,它们没有进入北京的市场。我恶作剧地把沾有打工妹血迹的那把刀子,偷偷放进了唐自己花钱买的那一大盆刀子的上面,唐已认为它们是一堆无用的刀具了,所以唐不会再注意它们。我是期望着那个怀疑唐的警察能发现它,以此坚定他对唐的怀疑继而可以用作唐犯罪的一种指证……

  唐房门的钥匙就在门框的上方,这也是我从望远镜里看到了。

  可是,那把刀子,一天天地成了我的一块心病。我总觉得它像最致我命的一枚棋子,它就像天衣上的一道缺口……

  正义必将会战胜邪恶的!无论那邪恶有时隐藏得有多深多巧妙多天衣无缝。而天衣也有被捅破了的时候。那就是一切邪恶的漏洞。邪恶肯定存在着漏洞的……

  那个叫赵小江的警察生前说过的这句话,现在,仿佛正从地下冒出来,像一层又一层的墓土,压迫着我……

  危机,危险,它们从无边无际的黑暗的地缝里也一起冒出来,将我埋至窒息……

  最后的唐

  1

  ★ 恶行并不会像一枚勋章、一块纹身或疤痕一样磨损的。

  ★ 我们来想象一张渔网,上面有数百根线织成的经纬网,还有连接的数千个网结。

  任何一个网结可能都是有趣的,但是,如果你提起这个结,其他所有的结都会随它一起动起来。它们都是内在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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