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交游广阔,小僧正想向你打听此人。”八思巴怔怔出神过后,忙向烛明说道。
烛明正接过燃情递来的茶茗,心下亦是好奇,转头问道:“哦?不知此人是何模样?”
八思巴将茶盏放于身旁,缓缓拨动着佛珠,明亮的眼神微微空洞,声音亦透出几分缥缈:“此人自称姓萧,其人气度潇洒,身边有两侍女相伴,俱是容颜绝俗,剑法更是卓绝……”
“呵呵,法王别来无恙?”八思巴的话忽然被打断,萧月生清朗的声音响起,脸上的面具缓缓摘下。
“哦……,咦?是你!!”八思巴自恍惚中回神,转头向声音方向望去,一直从容淡定的面色陡然大变。
众人即侧目而视。
“你……你是……”八思巴猛然站起,本是白皙从容的脸上写满了惊喜。
萧月生将面具重新戴上,呵呵笑道:“少林一别,不想竟能再与法王相逢,如此看来,在下与法王倒是颇有缘份呐!”
八思巴缓缓坐下,合什一礼,面容恢复了平静:“小僧何幸,竟能得偿心愿,再与居士相逢!”
萧月生微微苦笑,只是隐在面具之下,旁人见不到罢了,心中实不知这个和尚为何要寻自己?不像寻仇,难不成是要化干戈为玉帛?
李寒香与许一鸥有些恍然,八思巴所说之人便是坐着的萧大哥了,只是心下好奇却更甚。
“萧大哥,你们以前交过手么?”
许一鸥问道,他还颇为记恨八思巴上孤独园精舍挑战之事,更想了解一番八思巴的窘事,揭一揭他的伤疤。
“唔,……算是吧。”萧月生含糊以辞,随即笑道:“那些都是前尘往事,不提也罢。”
他随即将茶盏举起,对八思巴笑道:“可惜法王不能饮酒,否则我们倒可来个一醉方休,来,萧某这厢就以茶代酒,敬法王一杯,以表欢迎之意!”
颜面的重要,曾在现代社会商界里打滚的萧月生最是知道,尊重对手,便是尊重自己,他亦深以为然。
不管八思巴为何寻访自己,他毕竟是当世高僧,值得敬重。
“多谢居士!”八思巴未再多说,端起身侧地上的茶盏,一饮而尽,身体虽是单薄,却透出几分豪迈气概。
燃情马上起身,执壶为两人续上茶水。
“萧某本是修道之人,受不得清修之苦,下山到这红尘中游荡,偶尔也参参野孤禅,对于武功一途,却不甚明白,倒是我的几个妻子,还略通武功之道。”
萧月生唯恐八思巴跟自己来个以武会友,便先把方便之门关上,边吹着盏中茶水的热气,一边笑眯眯的说道,只是带着枯槁的面具,只能见到他眼中的笑意。
八思巴仔细看了他几眼,见他双眼无神,全身虚无,无一丝内气流动之像。
只是他却并未全信,当初见他时的神采与如今大不相同,实难相信妻子武功卓,丈夫却不通武功。
李寒香澄澈的目光在萧月生身上扫了又扫。
萧月生说自己有数个妻子,令李寒香大感惊异。
本以为他这般气质潇洒出尘,应是身无牵挂,游云野鹤一般逍遥自在,怎曾想他竟然已经有了数个妻子,事实与自己所想反差之大,令她别扭之极!
燃情坐在烛明大师身后,捧着茶盏,低头默祷,直念罪过,萧居士实是说谎不眨眼睛,竟能若无其事的说自己不会武功,实是莫大的谎话!愿佛祖宽恕!
烛明大师安坐于蒲团上,一团祥和的笑意,令整个大殿透着一丝温暖的气息。
许一鸥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轻轻咳了咳,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萧大哥,当初你与八思巴法王如何遇到的?”
燃情与李寒香皆睁大眼睛向他望来,等着他的说话。
“唔,……”萧月生顿了一顿,看了一眼八思巴,见他神色自若,便也不再隐瞒,笑道:“事有凑巧,我当时带着内子两人去少林游玩,恰巧遇到法王在寺门前与少林僧人动手,我那两位夫人顽皮,不顾武林大忌,便贸然加入其中,把事情搅得一团乱,把两方都得罪个遍,唉,真是胡闹得紧!”
说着,还摇头叹息一声,颇为无奈的模样。
“尊夫人们的剑法,实令小僧叹服,至今想来,犹是漫天剑光,寒意森森,令人惊惧!”八思巴并未因此事而感觉丧失颜面,技不如人,奋力追赶便是,并非可耻之事。
“呵呵,内子们的剑法,多是学自我二弟夫妇,论及剑法之精妙,我二弟夫妇堪称绝顶!”
这招祸水东引之技他是顺手拈来,运用得熟极而流。
“不知萧大哥的二弟是何人?”仍是许一鸥忍不住开口问。
这一问极趁八思巴的心思,他心下颇为紧张与激动。
“我二弟夫妇么?好像叫什么神雕侠侣吧?”萧月生漫不经心的回答,随即摇了摇头,“大概是这个名号,我也不甚清楚,对武林中事,萧某甚少留心。”
许一鸥与李寒香相视一眼,眼中满是惊异,神雕侠侣之名,即使他们隐遁于山林,也是如雷贯耳。( )
第六十七章 一灯
“那你二弟的尊姓大名是……?”许一鸥倾着身子,急促的问道。
萧月生喜欢捉弄人的性子又起,故意慢条斯理的将茶盏端起,在眼前转了一转,重重看了一眼正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燃情。
燃情机灵异常,忙迅站起身来,小心翼翼而恭谨万分的执壶,茶水注入他的盏中,刚满未溢,一滴未出,准确到了极致。
燃情对这位萧居士最为了解,知道这个时候他最喜欢再找点儿碴,让大伙焦急,因此使出浑身解数,最到完美无缺。
萧月生看了坐回烛明大师身边的燃情两眼,倒也不好鸡蛋里挑骨头,只好放弃再拿捏一番的打算,悠然吹了吹茶上的热气,轻吮一口,微微阖目,赞叹了一声。
从程英手上要来的面具虽是枯槁吓人,却颇为精巧,喝起茶来,毫无所滞。
李寒香与许一鸥两人苦笑不得,总算领教了这位萧大哥是什么样的人,看来奇人必有奇特之性情,慨莫能外。
而八思巴与烛明大师皆是修养过人,俱都拨动着手上佛珠,脸上风轻云淡,微笑不动。
“我那二弟么……”萧月生放下茶盏,看了看带着英俊面庞带着苦笑的许一鸥,慢悠悠的说道:“他叫杨过。”
许一鸥已经没有了激动的热情,**已经被萧月生调胃口的举动给消磨殆尽。他只是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果然是他。”
“杨过?……小龙女?……神雕侠侣?”八思巴手中佛珠停止拨动,认真的向萧月生问。
“嗯,杨过与小龙女便是我二弟夫妇的姓名。”萧月生冲八思巴点点头,随之轻笑,“据说当初你的师兄金轮法王,便在两人剑法之下吃了不少的苦头!”
“哦――?”八思巴兴趣大生,他一路行来,神雕侠侣的大名不时传入耳中,就是不想听亦不可能,他只是以为两人是沽名钓誉之徒,不配自己拜会,如今看来,却是自己判断有误了。
“呵呵,”萧月生笑了笑,只是戴着面具,看不出笑意,“他们的剑法如何,法王一试便知!”
说罢,便不再看别人,低下头来细细品茗。
这个八思巴确实是个人才,如被蒙古所用,实在可惜,不如把他弄到观澜山庄,去给那些弟子门人们传授佛法。
只是其中环节,尚需仔细揣摩,自己不能与他有太多的直接接触,免得弄巧成拙,如让对方知道是自己出手杀的金轮法王,那便只能成为敌人。这样一个人才,英年早逝,实是有些可惜了。……还是让二弟夫妇这对形象大使出面最好。
“萧居士,不知神雕侠侣夫妇如今在何处?”八思巴思忖了一会儿,心中骚痒难耐,终于问出口,只是神情仍是端谨从容,仪态威严。
“他们二人四处飘零,却也难有定所,好在倒有些名气,应该很容易打听到,……怎么,法王要找他们?”萧月生明知故问。
八思巴点了点头,缓缓起身,两掌合什,对烛明大师郑重的道:“大师,此次小僧冒昧前来,不敬之处,还望大师勿要见怪,小僧这便告辞,实在有些失礼了!”
烛明大师缓缓摆了摆袖子,呵呵笑道:“法王毋须如此客气,普度寺大开方便之门,来去自由,法王日后有暇,老衲定当扫帚以待!”
八思巴微笑,轻轻颌,随即向萧月生、许一鸥、李寒香、燃情各合什一礼,不待他们起身,便转身飘然而去。
烛明大师望着八思巴消失的方向,神情郑重,低低宣了一声佛号,声音如九天诸佛所,自天际而响,播散四方,浩然正大,威严无双,带着佛家的无上威仪。
许一鸥与李寒香不由自主的双掌合什,低宣佛号。只觉佛号声自内心深处,身体内心俱是一阵轻灵,如同醍醐灌顶,畅美难言。
萧月生呵呵笑道:“大师不必感慨,既然客人已走,大师,我们还是继续下我们的棋吧!”
烛明大师本是郑重深沉的神情顿时消散,须皆动,呵呵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这次无人打扰,定要下个痛快!”
许一鸥与李寒香有些目瞪口呆,刚才烛明大师的一声佛号,极为神通,令两人心境顿清,至今仍沉浸在那种酥美那言的妙境中,却没想到烛明大师神情变化这般突然,实是有失大德高僧的风采。
“两位,同去同去。”萧月生站起身来,对仍未脱妙境的许一鸥两人招呼道。
两人无法推辞,有些颇不情愿的起身,随在烛明大师与萧月生身后,往松林方向而去。
燃情脚步轻盈灵动,当先来到棋盘前,不管站在崖边松树下石桌旁的巨大白鹤,兀自将棋盒放下,斟好茶水,而那只白鹤亦是不动一下,对他不理不睬。
“萧大哥,这只白鹤就是刚才你乘的那只么?”许一鸥此时身体已经褪去那种奇妙之感,指着松树之下,单腿而立,倾睨众人的雪白巨鹤问道。
他站在桌旁,自崖前吹来的轻风将他吹得衣襟飘风,衬以俊逸不凡之貌,显得玉树临风,潇洒不群。
李寒香衣裾舞动,长轻飘,带着几分飘逸之姿,她也是望着那只神骏异常的白鹤望个不停,心中喜爱异常。
“不是。”萧月生坐到石桌旁,紧挨着白鹤,顺手轻轻抚了抚它雪白无暇的羽毛,“这是刚才那只鹤儿的妻子,我给她取名叫松儿,脾气可刁蛮得紧。”
白鹤却伸出长颈,将头贴到他的怀中,轻轻厮磨,似在撒娇。
燃情已经摆放完毕,站到自己师父身后,见白鹤的模样,不由微笑道:“这个松儿最是顽皮,师父的那件袈裟便是被她给叼走了!”
萧月生呵呵笑道:“原来如此,害得大师将紫金袈裟用来遮身,你呀,真是越来越淘气了!”他右手抚了抚它的头顶墨绿羽毛,左手中凭空出现一块儿桂花糕。
桂花糕甫一出现,便出现在了白鹤的长嘴中,它这一叼快如闪电,旁边许一鸥与李寒香竟然未能看清,便已将桂花糕叼至嘴中。
“我能摸摸么,萧大哥?”许一鸥看着白鹤与萧大哥亲密的样子,极为羡慕,不由想摸摸,他还从未见过白鹤。
萧月生还未说话,燃情在旁忙道:“别,千万莫去摸它!”
许一鸥不由疑惑的望向他带着稚气与憨厚的面庞,李寒香一直在旁盯着白鹤看个不停,此时亦是不由望向燃情。
她虽然平时冷淡待人,但妙龄少女,即使性格冷静严密,也难免有少女之心,见到可爱的动物,便会爱心泛滥,喜爱异常。
燃情被两人盯得有些忸怩,忙双掌合什,盯着自己的手指,轻声道:“这只鹤儿厉害得紧,不让别人沾身,它的嘴啄人实在厉害,躲都躲不过。”
此时烛明大师已经拿起漆黑如墨的黑子,开始落子入盘。
萧月生抚着鹤顶,又拿出一块儿桃花酥,待它叼至嘴中,便轻轻推开它的头,笑道:“去吧,自己玩去吧!”
白鹤极为通灵,看了萧月生一眼,走一步,又回头看了一眼,颇有不舍之意,两步跨到崖边,欲坠之际,翅膀舒展,翩翩而起,从容娴雅,令人赞叹。
萧月生自盒中拿出莹白的棋子,点至棋盘上,嘴上呵呵笑道:“这只鹤儿脾气极坏,沾惹不得,她丈夫便宽厚得多,让你们抚摸一番,倒也无妨。”
清唳声中,白鹤翩然绕众人飞舞一圈,才向下倾掠而去。
许一鸥师兄妹看着空中翩然飞舞的白鹤,心中又是可惜,又是羡慕。
“萧大哥,你是如何令他们这般亲近的?”许一鸥开始讨教得鹤之法。
“嗯,我想想……”萧月生手中又下了一手棋,沉吟一下,忽然笑道:“当初在山中一片沼泽地中,刚才那只白鹤中了蛇毒,我出手相救,她们颇为通灵,便跟了我,而我又不想束缚他们,便在这片松林中给他们筑了个窝,他们平时去山中林泽之处玩耍觅食,晚上便栖息在此处,……倒是给大师他们捣了不少的乱!”
说罢看了对面的烛明大师一眼,只是烛明大师此时已浸入棋中世界,外面一切,皆是云烟过眼,不着于心。
燃情轻撇了撇微带绒毛的嘴,心中大叹,何止是捣乱,自己可是没少受这只白鹤的欺负。
许一鸥大为失望,这种机会是可遇而不可求,总不能自己为了得到白鹤,便放条毒蛇去咬白鹤吧,再说鹤乃蛇的天敌,最不怕的便是蛇,让蛇咬到鹤,实是机会渺茫。
萧月生扫了两人一眼,对他们的心思自是极为明白,这般翩翩仙鹤,可谓人见人爱,只是世事总难尽如人意,白鹤甚少与人接触,淡泊宁静,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他忽然眉间一动,凝神一察,不由蹙了蹙眉,苦笑一声:“大师,看来今天不是下棋的好日子。”
他的话虽是柔和平缓,极为悦耳,但烛明大师却能得进去,实因萧月生将话直接传入他的心里,由不得他不荧于心。
“哦……”烛明大师抬头,眼睛仍旧盯在棋盘上。
“老衲一灯,拜会烛明大师!不知可有人在?”醇厚绵绵的声音平和无比,如在身边轻语,声音所来之所,却是松林那边的禅院中。
烛明大师微微一怔,忙扬声道:“是一灯大师佛驾么?老衲烛明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说着,起身便向寺中走去。
众人随之起身,萧月生却端坐不动,若有所思,这才知晓脑海中闪现的那个白须长髯的老和尚便是赫赫有名的南帝,只是他身边跟着的两人却是令他费解。
他长吸了口气,笑了一笑,对这位一灯大师,他也颇有久仰之意,一直未有机会见到,不想无意间能在此相遇。
他站起身来,看了看松林那边,终于决定走过去。
众人刚走出青松林,便见对面寺门之前,站着三人。一位白眉银髯,身形颀长俊伟的老和尚,身后是一对少男少女,男子浓眉大眼,身形壮实,女子秀气淡雅,两颊生晕。
那少年男子虽带着稚气,却气度端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静静看着寺内。
而少女却颇不安分,腰间别着一把墨鞘短剑,手中提着翠绿竹棒,在地上轻划,不时抬头观看四周的风景。
烛明大师甫出松林,远远便两掌合什,高声一宣佛号,笑得洪亮:“阿弥陀佛――!一灯大师终于佛驾莅临,烛明不胜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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