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寻仇
'法'莫里斯·勒布朗/著 陈爱义等/译
发生在别墅村的怪事
活跃的罗宾
罗宾的苦衷
奇怪的女人
带面具的恶魔
水落石出
发生在别墅村的怪事
春季又一次来到了巴黎,阳光日益温和信人,碧蓝如洗的天幕闪耀着。历时长
久的沉郁的冬季终于过去了。
巴黎市区笼罩着银闪闪的光芒,街边的树木萌发了嫩绿的新芽,仿佛翠玉珠宝
一般闪烁着。
街道上,一个肩膀宽阔、身材颀长、衣着时髦光鲜,年约四十七、八岁的绅士,
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着。他正是亚森·罗宾。
罗宾看上去神采飞扬、红光满面,双目炯炯发光,身手灵敏、背脊挺拔。从后
面看,谁也不敢相信他是一个年近50岁的中年男子,而像一位二、三十岁的年轻人。
浑身上下活力四射的罗宾,内心里却饱含着外人无法渗透的沉郁与寂寥。虽然
春天已经来临了,但他的内心却仍然被灰沉沉的冬季封冻着。罗宾之所以这样,不
是没有内情的……
原因是——读过《女魔头与罗宾》的读者,一定还记得罗宾20岁的时候第一次
历险的故事。他与一位自称为“克利思朵伯爵夫人”的地煞女魔头耶塞芬斗智斗勇,
终于获得了法国大革命时代隐匿在七座修道院岩石下的一万枚宝石。
我想你也应该有印象,在那次智斗之中,出现了一位协助罗宾的美少女古拉利
兹。
在那件案子结束之后,罗宾与古拉利兹马上结为伴侣。这是罗宾一生中最为美
满纯洁的时光。
罗宾曾经在古拉利兹的面前发下誓言,婚后不再行窃,当时古拉利兹感动得泪
如雨下。这对年纪轻轻的夫妻,住在郊外一所简陋的房子里过着安定、祥和的生活。
罗宾将与耶塞芬拼斗所得来的一万颗宝石,统统以一个化用的假名捐赠给法国
各地的敬老院、孤儿院、少儿教化院、慈善机构及其他社会福利组织,因而他们的
婚后生活十分清贫。但是由于两个人互相扶携、互相敬爱,所以日子也算平静、美
满。
但这种安宁、幸福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结婚第二年,古拉利兹产下一
个漂亮的小男孩以后,不幸抱病辞世了。弥留之际,她紧紧拉着罗宾的大手,泪光
闪闪地说:
“好好照看孩子……将我们的宝贝……你照看他……”
她自言自语似地嘟哝着,而后一缕香魂飞升上天国。
悲痛欲绝的罗宾,怀抱着刚刚降生的杰恩痛哭失声。有一天,罗宾离家外出了
一会儿,返回时发现襁褓中的小杰恩已经不见了。就这样,杰恩就销声匿迹了。
究竟是谁、通过什么手段偷走了小杰恩呢?窗户关得紧紧的,也没有脚印留下;
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歹徒作案时遗下的蛛丝马迹。
刚刚受到丧妻之痛打击的罗宾,又莫名其妙地丢了孩子;这两次沉重的打击,
几乎将罗宾气得疯狂。刚年满20岁的罗宾双眼血红,不停地在巴黎市区寻觅失踪的
儿子。他在报纸上登出寻人消息,并且去巴黎警察局报警,但是都如石沉大海一般
踪迹全无。罗宾在心里盘算着:
“杰恩一定是被克利思朵伯爵夫人捞去了。她一定是因为宝石被夺的事耿耿于
怀,因而劫持了杰恩,以此向我寻仇。”
为了抓住克利思朵伯爵夫人的小辫子,寻到失踪多年的爱子杰恩,罗宾不舍昼
夜地开展侦察工作,但至今为止一无所获。罗宾如同精神失控了一般,两眼陷下去、
双眸茫然空洞、脸色惨白,令人望而怯步。过份的伤痛与失望让罗宾变得脾气暴虐、
喜怒无常,他完全忘记了往日对爱妻立下的誓言,再度操起了偷盗行窃的营生。
自甘沉沦的人就仿佛从高坡上往下掉似的,愈发不可收拾地直线下坠。年纪轻
轻的罗宾行窃的技巧越来越高超,终于被别人称作了“怪盗”。在这个过程中,他
仍然寻找各种时机打探儿子杰恩的下落。不觉间,28年匆匆过去了。
杰恩被人掳去时是在一个初春的黄昏,因此每年春季到来时,罗宾的心情也会
随着天气变得阴郁起来。
“如果杰恩还在人世的话,他也应该是一个28岁的小伙子了……”
罗宾立在岔路口等待绿灯亮起时,双眼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他忍不住自言自
语道,他很寂寞。
怪盗罗宾现在尽管腰缠万贯,但他的内心却凄苦而空虚。即便拥有无数的金银
财宝,又怎么换得回失踪的儿子呢?目前他是生?是死?罗宾盯着脚下的泥土。经
过一个冬天的严寒封冻的人行道,如今已变得松软无比了。原来,春天已渗入泥土
之中了。
当车辆断流之后,罗宾穿过马路,直奔布罗蒙银行而去。
罗宾通过不同的手段把自己的钱财用不同的化名存人了四家大银行,而布罗蒙
银行只是其中的一个。在这家银行里,他用劳佛·德布尼的名义存上了钱。
这天,他在银行前边存入了50万法郎之后来到地下室,打算从金库中取出一些
机密文件。当他从一排排的小金库中找到自己的,并取出东西时,一位上了年纪的
绅士也来到了门口附近的金库前。只见他的左胳膊上缠着一条黑纱布,也许故去了
一位亲人。
他似乎要避人耳目般地向四周打量了一眼,然后启开了自己的金库,拿出一个
捆了十字结的纸包,又松开了绳子。罗宾抬眼一瞄,发现纸包里有一捆千元法郎面
额的纸币,每10张堆在一起。
老绅士的视力好像有些差劲儿,他把眼睛贴近那一捆纸币时,不住地回头看看,
还一边点着钞票的数目。点完后,他将那捆约有八九十堆的纸币放进小箱子中,锁
牢实,马上抱在怀中。
当时,虽然他看了罗宾一眼,但由于地下室中昏暗的光线,再加上他昏花的老
眼,因而并没有弄清楚罗宾的长相特征。他只是皱皱眉头,而后便大步流星地从罗
宾的背后走过,又爬上楼梯。
“千元面额的法郎共有八九十打,……大约有八九十万法郎!”
罗宾一面在心里暗暗思忖着,一面尾随老绅士上了楼。
老绅士途径一家面包房时,买了一包点心,而后向着圣·勒寒尔车站走去。老
绅士买了张票。因为不清楚他在哪里下去,所以罗宾买了一张全程的票,乘上了与
老绅士同一车厢的火车。
老绅士把那盒因塞满纸币而鼓鼓囊囊的箱子捆在膝头上,并用手紧接着。他买
的那包点心放在头上的行李架上。
罗宾坐在离老绅士较远的座位上,一边假装欣赏窗外的景致,一边洞察着老绅
士的动静。此时的他,已不是深情款款的大丈夫,也不是为寻失踪幼子几近疯狂的
人父,他已经成了一个怪盗了。
老绅士好像并没有觉出罗宾就是方才在地下室里碰到的那个男人,但由于携带
巨款,他不时地四下打量着,似乎对车厢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放心。
在鲁·倍杰尼站,老绅士下了车,罗宾也尾随他从车上下来。
鲁·倍杰尼是一个豪华别墅区,距离巴黎市区约12公里,那里有一个湖泊,与
塞纳河连为一体。河的两边以及湖泊的旁边有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四处星罗棋
布都是蓝、红屋顶与雪白墙壁的别墅,前面正对着波光涟漪的湖水,清幽极了。
老绅士来到树林旁边的白色小路上,用一只手夹紧小皮箱;另一只手拎着点心,
径直向前走去。罗宾紧跟在他后边。
老绅士来到一座别墅的台阶之上,敲了敲大门。罗宾则藏身在大树之后偷窥着。
大门启开之后,两位年轻貌美的女孩走了出来,她们二人面带微笑,甜美动人。罗
宾觉得她们俩好像两朵盛开的玫瑰。
“叔叔,您怎么回来这么晚呢?我们不放心您!”
“晚餐早已准备就绪,只等您回来立即开饭呢!”
“哦?我的时间已经抓得很紧了!快看,给你们的点心!”
老绅士说着,便把点心交给其中的一个女孩;另一个正要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箱
子,但老绅士一下子使劲儿抱住了。于是两名女孩子各在一旁把他搀人门里去了。
罗宾来到大门处,只见门牌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格力马介山庄
罗宾站在门外思索片刻,然后又踱到山庄的周围观察了一番。在一所靠近湖边
的空房子门口,他看见一张木牌:
别墅出售:哥勒尔·鲁杰山庄一意欲购买者请与格力马个山庄联系商
洽。
罗宾马上折回格力马介山庄。他接了按门铃,然后将印着“劳佛·德布尼”字
样的名片递与应门的女仆,并表述自己想买这个别墅的心愿。
罗宾被带到大厅里去,老绅士与他的两个侄女都上前欢迎罗宾的到来。老绅士
自我介绍为腓力浦·卡卜勒,接下来又把身边两位美少女介绍给罗宾。
“德布尼先生,这二位都是我的侄女。大的叫伊利萨伯,小的名叫若兰。”
卡卜勒说话时依旧将小箱子紧搂在怀中,罗宾怀疑他是否用饭时也不松开手。
罗宾表示自己想购买别墅,正在这时一个气度不凡的小伙子走了进来,他是伊利萨
伯的未婚夫,名叫基若莫·艾莫。
老绅士向罗宾介绍了一下别墅的基本情况,例如房间和面积。
“德布尼先生,详细情况请你随后与我的律师商洽吧,我要立即前往尼恩去了。
因为八个月之前,内人辞世了,我这一次去尼思也是为了让伤悲的心情稳定下来,
我要去尼思孩子的家里疗养一段日子。”
老绅士一边述说,一边起身离座。
“我并没有和两个侄女住在一起,我独居在旁边的欧拉介力山庄,但我们两栋
别墅的院子可以相通,所以看上去就与一家没什么大大差别。”
老绅士说完就转身夹着小箱子从院子走到旁边的别墅去了。大概过了20分钟时
间,他又回到了大厅里,但他手中的那个小皮箱已经不见了。
“哼!他一定把钱藏到别墅中某个角落去了!”
罗宾这么想。
“那一笔钱款究竟是怎么来的?哦,对了!他方才说妻子八个月之前去世了,
那么他一定继承了妻子遗下的大笔财产。为了逃避支付大量遗产所得税的义务,他
必定会把这笔钱藏起来,以瞒天过海,不被税收人员知道。他真是一个诡计多端的
老头儿!对于这种小人,无须客套、心慈手软,直接将那一大笔钱取过来就是!”
正当罗宾暗自盘算的时刻,卡卜勒交给侄女自己房屋的钥匙,并扔下一句话:
“我会在10月份回来一次的!”
而后他大步走出门去。
于是,罗宾便与老绅士的律师进行了一番交涉,最终买下了哥勒尔·鲁杰山庄。
他付给律师一张三千法郎的支票作为房屋的预定金。接下来,罗宾着手进行别墅的
室内装修工作,他本打算请一位美术设计师来指点装修。但有一天,一个青年手持
罗宾的老友克拉德大夫的推荐信前来拜见。
他的名字是弗休尔·萨尔。
弗休尔看上去顶多二十七八岁,衣装打扮与他的身材搭配得不错。他那一双深
幽湛蓝的眼睛,独具艺术家的气质。罗宾一看见他便十分高兴。年轻的艺术设计师
不论罗宾的条件如何苛刻,都爽快地答应了。
“我知道,我会以自己的最大努力来做这份工作的!”
弗休尔十分热切地答道。
罗宾把弗休尔安置在大门左首的小房间里,弗休尔立刻着手开始工作了。他那
种一丝不苟的严谨态度,倍受罗宾的欣赏。
罗宾把弗休尔介绍给伊利萨伯与若兰两姐妹认识,弗休尔于是常常在工作之余
拜访她们俩,与这两个女孩相处得十分融洽。特别是每当弗休尔与妹妹若兰谈话的
时候,他总是双目炯炯发光,满面通红。
姐姐伊利萨伯与未婚夫基若莫·艾莫马上就要结婚了,而且婚礼定在7月9日举
行,他们向叔父卡卜勒先生发出了邀请。卡卜勒接到电报后立即回了一封电报,说
他准备逗留一夜以便于参加婚礼。
罗宾此时正在外地游历,而他也接到了伊利萨伯的请柬。妹妹若兰在请柬的下
角写明:“卡卜勒叔父将来参加婚礼,并于当天在山庄里逗留一晚。”
罗宾接受邀请之后就打算在卡卜勒先生未到之前,先下手得到那笔钱。
“我的别墅哥勒尔·鲁杰山庄与卡卜勒老绅士的别墅欧拉介力山庄相连接的地
方有一条小路直达湖边,湖边一定有船以便游览。到了半夜三更,我就乘小船从欧
拉介力山庄的后门悄悄钻入房屋里,那笔钱款必定放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嗯!
我认为不在地下室里,就在房顶上;抑或是垂在墙上某张油画的背后。只要我在屋
里四下打量一番,马上就可以找到它的踪迹。
“待我把那笔钱款拿走以后,我再把空空如也的小皮箱子放回原地。由于卡卜
勒先生只在这里待一夜就返回尼思,他一定不会去自己的别墅中,而会暂居侄女的
家——格力马介山庄,所以到时候他一定只会回家看看皮箱是否还在原地,绝不会
打开来检查的。那么,这笔巨款被盗的案子,在10月份卡卜勒先生回来以前,根本
无人知晓。”
罗宾迅速地回了一次国。
当他再次驾车返回哥勒尔·鲁杰山庄的时候,发现大门口人声鼎沸,便衣刑警
和警官在周围忙忙碌碌。他正猜测出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只见年轻的美术师弗休尔
·萨尔从大门里出来,冲他大叫:
“德布尼先生,出事了!”
弗休尔面无人色。
从前天的半夜里开始,这个向来安定、祥和的湖边豪华住宅区接二连三地发生
了一些恐怖的事情。
那天早上11点钟左右,伊利萨伯与若兰正坐在餐厅里面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将于
一星期后举行的婚礼的有关事宜。
“祝贺你!姐姐!”
“谢谢你,若兰!不过,下一个新娘就是你了。我希望你也能拥有一个温情脉
脉、关怀倍至的男人。哦,对了,那个名叫弗休尔的年轻美术师怎么样?你对他的
感觉似乎还不算坏吧?”
若兰听完,满面鲜红地垂下头去。伊利萨伯见状,温和地握住了妹妹那双柔若
光滑的玉手。
伊利萨伯姐妹俩于七年前丧失双亲。从此以后,她们俩便从巴黎迁居到格力马
介山庄过着平静如水的日子。她们家人了稀少,只有一位陪伴、照顾她们多年的老
管家亚莫,以及她的丈夫爱萨尔。
姐姐伊利萨伯是一位体态丰满、绰约多姿的金色头发美人,因为她患有支气管
过敏的疾病,所以脸色不太新鲜,但她却生了一双迷人的湛蓝的大眼睛,还有一张
笑盈盈的迷人脸庞。妹妹若兰比姐姐的身体健壮一些,她是一个天真纯洁、热情好
动的女孩子。一双碧绿如宝石的大眼睛里总是闪烁着活力四射的光芒,流露着大海
一样神秘莫测的光彩。
姐妹二人正亲切地聊着天,这时候两个年轻人走了进来。一位是伊利萨伯的未
婚夫基若莫·艾莫;另一个人则是罗宾雇来的设计师弗休尔·萨尔。
基若莫是一位正直的潇洒男子,自小失去父亲,与母亲相依为命,但不久前母
亲也已过世。现在,他正与母亲的亲戚住在一块儿,间或去格力马介山庄来探看他
的未婚妻伊利萨伯,并且与她一块就餐。今天他与一位新近相识的朋友弗休尔·萨
尔一块来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