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那样说的时候,显得十分认真。阮耀是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我和乐生博士两人,也都有著啼笑皆非之感。
而就在这时候,唐月海的身子,陡地向上一振,那块石板,已被他揭了起来,翻倒在草地上。
唐月海站了起来,双手拍著,拍掉手上的泥土,我们一起向石板下看去。
其实,那真是多余的事,石板下会有甚么?除了泥土、草根,和一条突然失了庇护之所,正在急促扭动著的蚯蚓之外,甚么也没有!
唐月海“啊”地一声:“甚么也没有!”
我们四个人,都一起笑了起来,阮耀道:“算了,罗洛一定是在开玩笑!”
我本来是极不同意“开玩笑”这个说法的。可是罗洛已经死了,要明自他为甚么绘制一幅这样的地图,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我们已经揭开了一块石板,证明罗洛地图上的记号,毫无意义!
地图上的危险记号,既然毫无意义,那么,地图上的金色,自然也不会有甚么意思。
这件事,应该到此为止了!
我用脚翻起了那块石板,使之铺在原来的地方,道:“不管他是不是在开玩笑,这件事,实在没有再研究下去的必要了!”
乐生博士拍著阮耀的肩头:“你还记得么?你第一次看到那幅地图的时候,曾说那一片金色地区,可能是一个金矿,现在,或许有大量的黄金,埋在那个石亭的亭基之下!”
阮耀耸了耸肩:“那还是让它继续埋在地下吧,黄金对我来说,没有甚么别的用处!”
我们几个人都笑著,离开了这花园,看来,大家都不愿再提这件事了。
那时候,天色也黑了,唐月海除了在揭开那块石板时,表示了异样的粗暴之外,也没有甚么特别。我们在一起用了晚饭后就分手离去。
我回到了家中,白素早在一个月前,出门旅行,至今未归,所以家中显得很冷清,我听了一会音乐,就坐著看电视。
电视节目很乏味,使我有昏然欲睡之感,我虽然对著电视机坐著,可是心中仍然在想:为甚么罗洛要绘这幅地图?那花园,一点也没有特异之处,像罗洛这样的人,最好一天有四十八小时,他是绝没有空闲,来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的。
如果肯定了这一点,那么,罗洛为甚么要绘这幅地图,就是一个谜了。
我在想,我是应该解开这个谜的。如果我找到罗洛的地图所绘的地方,是在刚果腹地,那么我毫不犹豫,就会动身到刚果去。
可是,那地方,却只不过是花园,汽车行程,不过二十分钟,虽然这件事的本身,仍然充满了神秘的意味,但是一想到这一点,就一点劲也提不起来了!
在不断的想像中,时间过得特别快,电视画面上打出时间,已经将近十二点了!
我打了一个呵欠,站了起来,正准备关上电视机时,新闻报告员现出来,在报告最后的新闻,本来,我也根本没有用心去听,可是,出自新闻报告员口中的一个名字突然吸引了我。
那名字是:唐月海教授。
当我开始注意去听新闻时,前半截报告员讲的话,我并没有听到,我只是听到了下半截,那报告员在说:“唐教授是国际著名的人类学家,他突然逝世,是教育界的一项巨大损失。”
听到了“他突然逝世”。这句话时,我不禁笑了起来,实在太荒谬了,两小时之前,我才和他分手,他怎么会“突然逝世”?电视台的记者,一定弄错了。
我顺手要去关电视,但这时,萤光幕上,又打出了一张照片来,正是唐月海的照片。
望著那张照片,我不禁大声道:“喂,开甚么玩笑!”
照片消失,报告员继续报告另一宗新闻,是越南战争甚么的,我也听不下去,我在电视机前,呆立了半晌,才关掉了电视机。
就在这时候,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我抓起了电话,就听到了阮耀的声音,阮耀大声道:“喂,怎么一回事,我才听到收音机报告,说唐教授死了?”
我忙道:“我也是才听到电视的报告,我只听到一半,电台怎么说?”
阮耀道:“电台说,才接到的消息,著名的人类学家,唐月海教授逝世!”
我不由自主地摇著头:“不会的,我想一定是弄错了,喂,你等一等再和我通电话,我去和博土联络一下,问问他情形怎样。”
阮耀道:“好的,希望是弄错了!”
我放下电话,呆了半晌,正准备拨乐生博士的电话号码之际,电话铃又响了起来,我拿起电话时,心中还在想,阮耀未免太心急了。
但是,自电话中传来的,却并不是阮耀的声音,而是一个青年的声音。
那青年问:“请问卫斯理先生。”
我忙道:“我是,你是”
那青年抽噎了几下,才道:“卫叔叔,我姓唐,唐明,我爸爸死了!”
唐月海中年丧偶,有一个孩子,已经念大学一年级,我是见过几次的,这时,听到他那么说,我呆住了,我立时道:“怎么一回事?我和令尊在九点半才分手,他是怎么死的?”
唐明的声音很悲哀:“卫叔叔,现在我不知如何是好,我还在医院,你能不能来帮助我?”
我虽然听到了电视的报告,也接到了阮耀的电话,知道电台有了同样的报导,但是,我仍然以为,一定是弄错了。自然,我也知道弄错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ZEi8。Com电子书,但是那怎么可能呢?唐月海怎可能突然死了呢?
这时,在接到了唐月海儿子的电话之后,那是绝不可能有错的了!第四部:危险记号全是真的!
我呆了好一会,说不出声来,直到唐明又叫了我几下,我才道:“是,我一定来,哪间医院?”
唐明将医院的名称告诉我,又说了一句:“我还要通知几位叔叔伯伯。”
我也没有向他再问通知甚么人,我放下电话,立时出了门。当我走出门的时候,我像是走进了冰窖一样,遍体生寒。
人的生命真的如此之儿戏?两小时之前,唐月海还是好端端的,忽然之间,他就死了?
我感到自己精神恍惚,是以我并没有自己驾车,只是召了一辆街车,直赴医院。
在医院的门口下车,看到另一辆街车驶来,车还未停,车门就打开,一个人匆匆走了出来,那是乐生博士。
我忙叫道:“博士!”
乐生博士抬起头来看我,神色惨白,我们一言不发,就向医院内走,医院的大堂中,有不少记者在,其中有认得乐生博士的,忙迎了上去,但是乐生博士一言不发,只是向前走。
我和乐生博士来到了太平间的门口,走廊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转过头去看,只见阮耀也气急败坏地奔了过来。
一个身形很高、很瘦的年轻人,在太平间外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自我介绍:“我是唐明。”
他的双眼很红,但是可以看得出,他是经得起突如其来的打击的那种人。我道:“令尊的遗体呢?”
唐明向太平间的门指了一指,我先深深地吸一了一口气,然后才和乐生博士、阮耀一起走了进去,唐明就跟在我们的后面。
从乐生博士和阮耀两人脸上的神情,我可以看得出,他们的心情,和我是一样的,那便是:我们的惊讶和恐惧,胜于悲哀。
自然,唐月海是我们的好朋友,他的死亡,使我们感到深切的悲哀。但是,由于他的死亡,来得实在太过突兀了,是以我们都觉得这件事,一定还有极其离奇的内幕,这种想法,我们都还不能说出具体的事实来,只是在心中感到出奇的迷惘,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冲淡了我们对他死亡的悲哀。
太平间中的气氛是极其阴森的,一个人,不论他的生前,有著多么的崇高的地位,有著多么大的荣耀,但是当他躺在医院太平间的水泥台上之际,他就变得甚么也没有了,所有已死去的人,都是一样的。
我们在进了太平间之后,略停了一停,唐明原来是跟在我们身后的,这时,越过了我们,来到了水泥台,他父亲的尸体之前。
我们慢慢地走向前去,那几步距离,对我们来说,就像是好几哩路遥远,我们的脚步,异常沉重,这是生和死之间的距离,实在太遥远、太不可测了。
唐明等我们全都站在水泥台前时,才缓缓揭开了覆在唐月海身上的白布,使我们可以看到唐月海的脸部。
当他在那样做的时候,他是隔过头去的,而当我们看到了唐月海的脸时,也都吓了一大跳。
死人的脸,当然是不会好看到甚么地方去的,而唐月海这时的脸,尤其难看,他的口张得很大,眼睛也瞪著,已经没有了光采的眼珠,彷彿还在凝视著甚么,这是一个充满了惊恐的神情,这个神情凝止在他的脸上,他分明是在极度惊恐中死去的。
我们都一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太平间中那种异样的药水气味,使我有作呕的感觉。我想说几句话,可是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唐明看来,比我们镇定得多,他缓缓转过头,向我们望了一眼,然后,放下了白布。
我们又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乐生博士挣扎著讲出了一句话来,他是在对唐明说话。他道:“别难过,年轻人,别难过!”
唐明现出一个很古怪的神情来:“我自然难过,但是我更奇怪,我父亲怎么会突然死的?”
我们三人互望著,自然我们无法回答唐明的这个问题,而事实上,我们正准备以这个问题去问唐明!
阮耀只是不断地搔著头,我道:“不论怎样,这里总不是讲话的所在。”
我这句话,倒博得了大家的同意,各人一起点著头,向外走去。
我们出了太平间,唐明就被医院的职员叫了去,去办很多手续,我、阮耀和乐生博士三个人,就像傻瓜一样地在走廊中踱来踱去。
过了足足四十分钟,唐明才回来,他道:“手续已办完了,殡仪馆的车子快来了,三位是”
阮耀首先道:“我们自然一起去,我们和他是老朋友了!”
唐明又望了我半晌,才点了点头。
我和唐明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但是我已觉得,唐明是一个很有主意、很有头脑的年轻人。
接下来的一小时,是在忙乱和混杂之间渡过的,一直到我们一起来到殡仪馆,化装师开始为唐月海的遗体进行化装,我们才有机会静下来。'。电子书:。电子书'
在这里,我所指的“我们”,是四个人,那是:我、阮耀、乐生博士、唐明。
我们一起在殡仪馆的休息室中坐著,这时候,讣闻还未曾发出去,当然不会有吊客来的,是以很冷清,我们坐著,谁也不开口。
好一会,我才道:“唐明,你父亲回家之后,做过了一些甚么事?”
唐明先抬头向我望了一眼,然后,立即低下头去:“我不知道,他回来的时候,我在房间里看书,我听到他开门走进来的声音,我叫了他一声,他答应了我一下,就走进了他自己的房间中。”
我问:“那时,他可有甚么异样?”
唐明摇著头:“没有,或者看不出来。他在我房门前经过,我看到他的侧面,好像甚么事也没有,就像平常一样,然后”
唐明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我、阮耀和乐生博士三人,都不由自主,紧张了起来,各自挺了挺身子。唐明在略停了一停之后,立时继续讲下去:“然后,大约是在大半小时之后,我忽然听到他在房中,发出了一下尖叫声”
唐明讲到这里,皱著眉,又停了片刻,才又道:“我应该用一些形容词来形容他的这下叫声,他的那下叫声,好像……十分恐怖,像是遇到了意外。我一听到他的叫声,。电子书便立时来到他的房子,问他发生了甚么事,他却说没有甚么,叫我别理他。”我也皱著眉:“你没有推开房门去看一看?”
唐明道:“我做了,虽然他说没有事,但是他那下叫声,实在太惊人了,是以我还是打开门,看看究竟有甚么事发生。”
阮耀和乐生博士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那么,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唐明摇著头:“没有,没有甚么事发生,房间中只有他一个人,只不过,他的神情,看来很有点异样,脸很红,像是喝了很多的酒。”
我道:“是恐惧形成的脸红?”
唐明摇著头,道:“就当时的情形看来,他的神情。并不像是恐惧,倒像是极度的兴奋!”
我、阮耀和乐生博士,三人望了一眼,都没有出声,因为就算要我们提问题,我们也不知道该问甚么才好。
唐明继续道:“我当时问道,爸爸,你真的没有甚么事?他显得很不耐烦,挥著手:“没有事,我说没有事,就是没有事,出去,别管我!”我退到了自己的房间中,心中这一直在疑惑著,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他发出的第二下呼叫声。”
唐明讲到这里,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显然,他再往下说,说出来的事,一定是惊心动魄的。
我们屏住了气息,望著他,唐明又道:“这一次,我听到了他的呼叫声,立时冲了出去,也没有敲门,就去推门,可是门却拴著,我大声叫著他,房间里一点反应也没有,我就大力撞门,当我将门撞开时,我发现他已经倒在地上了!”
我失声道:“已经死了?”
唐明道:“还没有,我连忙到他的身边,将他扶了起来,那时他还没有死,只是急促地喘著气,讲了几句话之后才死去的。”
我们三个人都不出声,唐明抬起头来,望著我们,神情很严肃,他缓缓地道:“他临死之前所讲的几句话,是和三位有关的!”
我们三个人又互望了一眼,阮耀心急,道:“他究竟说了些甚么?”
唐明再度皱起眉来,道:“他说的话,我不是很明白,但是三位一定明白的。他叫著我的名字说:‘你千万要记得,告诉乐生博士、卫斯理和阮耀三个人,那些危险记号,全是真的,千万别再去冒险’!”
当唐明讲出了那句话之际,其他两人有甚么样的感觉,我不知道,而我自己,只觉得有一股凉意,自顶至踵,直泻而下,刹那之间,背脊上冷汗直冒,双手也紧紧握住了拳。
唐明在话出口之后,一直在注视著我们的反应,但我们三个人,彷彿僵硬了一样。
唐明道:“他才讲了那几句话,就死了。三位,他临死前的那几句话,究竟是甚么意思?”
我们仍没有回答他。
对于一个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的人而言,要明白唐月海临死之前的那几句话,究竟是甚么意思,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然而,对我而言,唐月海临死之前的那几句话,意思却再明白也没有了。
他提及的“那些危险记号”,自然是指罗洛那张地图上,在那一小块涂上金色的地区附近所画的危险记号。
在探险地图上,这种危险记号,是表示极度的危险,可以使探险者丧生的陷阱!
唐月海说的,就是那些记号!
可是,在明白了唐月海那几句话的意思之后,我的思绪却更加迷惘、紊乱了。
因为,我们已然确知,罗洛的那幅神秘的地图,绘的是阮耀的花园,那一小块被涂上金色的,是一座被拆去了的亭子的台基,那些危险记号,就分布在那亭子台基的四周围。
当时,我们几个人,都绝没有将这些危险记号放在心上,因为我们看不出有丝毫的危险来。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唐月海才会在其中一个危险记号的所在地,揭起一块石板。
而当唐月海揭起那块石板来的时候,也甚么事都没有发生。可以说,当时,我们完全不曾将地图上的危险记号,放在心上!
但是,现在却发生了唐月海突然死亡这件事!
揭起那块有危险记号的石板的是唐月海,他突然死亡,而且在临死之前,说了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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