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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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图-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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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眼前还是一片黑暗,而移动在持续著。

我不知各位是不是有过这种噩梦的经验,在亟想要光亮的时候,所有的灯,全都无缘无故地失灵,只剩下黑暗,在黑暗中冒冷汗。

然而,噩梦的梦境虽然可怖,在遍体冷汗之后,就会骇然醒来,而一醒了之后,一切可怖的梦境,就会成为过去。但是我这时,却并不是身在梦境,而是实实在在地在这种可怖的境地之中!

要命的也就在这里,洞底的移动,越来越剧烈,我已无法站稳身子,突然之间,我立足之处,拱起了一大块,我整个人向前,仆了出去。

本来,我是站在洞壁之前的,在我的身子向前仆出去之际,我双手自然而然地按向前,希望能按在洞壁上,将身形稳住。

可是,我一按却按了个空!

在我面前的洞壁消失了,我的身子,向前直仆了下去,接著,我便翻滚著,一直向下跌了下去,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我感到,我不是在一个空间之中,向下落下去的,我像是在一种极稀薄的物质之中下沉,那种物质的阻力,和水彷彿相似,但在水中我可以浮动,现在我却只能向下坠去。

而且,我的呼吸,并未受到干扰,我只是向下落著,我发出惊叫声,我自己可以听到自己的惊叫声,声音听来很闷,像是包在被窝中呼叫一样!

那是一段可怕之极的时间,这段时间究竟有多长,我不知道,因为没有一个人,可以在这样的情形下,还有足够的镇定去计算时间,和计算自己下落了多么深。

谢天谢地,下落停止了。

我跌倒在一堆很柔软的东西之上,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当我手扳著那柔软的东西,开始站起来时,却又觉得那堆柔软的东西,在迅速地发硬。

我站定了身子,我算是想像力相当丰富的人,而且,在我知道了阮耀在下了这个深洞而未曾上来之后,我也曾作过种种的揣测。

然而,现在,我却无法想像,我究竟是身在何处,那种不能想像的程度,是根本连一点设想都没有!

我站著,浓重地喘著气,接著,我又发现脚下所站的地方在移动。

这次,是真正的移动,我像是站在一条传送带上一样,被输送向前。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只好听天由命了,我作了最后一番努力,想和杰克上校通话,但是对讲机一直失灵,我仍然不知道向前移动了多久,总算好,虽然仍然在极度的黑暗之中,但我渐渐听到了一种声响,我细辨著这种声响,那像是淙淙的水声。

在如今那样的处境之中,就算听到了水声,也足以使我产生了一些信心,我立时想到,我在缒下洞底之后,所遇到的一切,我既然在“动”,那么,一定有一种力量在使我“动”。

而这种使我“动”的力量,看来又绝不像是自然的力量!

固然,假设在这样深的地底,有甚么人在控制著一种力量使我“动”,那是很难想像的,然而,事实的确如此,的确是有力量在使我移动!

我勉力镇定心神,大声道:“我已经来了,不管你们是甚么样人,请现身出来!”

我的声音,已不再有沉闷的感觉,我知我是在一个大空间之中,而且,淙淙的水声,也越来越响亮,而我也停了下来。

当我的身子,停止而不被再移动之际,我可以感到,有水珠溅在我的身上,我慢慢蹲下身子,伸手向前,我的手立时触到了一股激流,我忙缩手回来,又向著黑暗叫道:“我想,这里一定有人,或许,我用‘人’这个名称,不是十分恰当,但这里一定有可以和我对答的生物,请出声,告诉我该怎么办?”

在我讲完了这几句话之后,我起先根本未曾抱著任何得到回答的希望。

但是,我的语音才静止,在淙淙的水声之中,我听到我的身后,响起了一下如同叹息一般的声音。

我立时转过身去,四周围仍然是一片漆黑,然而,我却感到,除了我之外,黑暗中,还有甚么东西在。

这种感觉,可以说是人的动物本能之一,不必看见,也不必触摸到,而真真实实,有这样的感觉。

我吸了一口气:“谁,阮耀,是你么?”

我再度听到了一下类似叹息的声音,接著,便像是有一样东西,向我扑了过来这也是一种动物本能的感觉,我感到有东西向我扑过来,我连忙双手伸前,想这件东西,不致撞向我的身上。立即地,我双手碰到了这东西,而且将他扶住。

当我一扶住这件东西之后,我立时觉出,那是一个人!

我陡地一怔,那人的身子还想跌倒,我将他扶住,我摸到他的手,他的手腕,也摸到了他的手腕上,戴著一只手表。

我手一震,又碰到了那人腰际的一个方形物体,我著实吃了一惊,那是一具无线电对讲机,我也立时知道,我扶著的是甚么人了,那是阮耀。

我立时又伸手去探他的鼻息,他显然没有死,但从他身体的软弱情形而言,他一定是昏迷不醒的。

我扶著他,定了定神:“多谢你们将我的朋友还给我,你们是甚么”

我本来想问“你们是甚么人”的,但是我却将最后这个“人”字,缩了回去。

我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但是,我却第三度听到了那一下叹息声。

接著,我站立的地方,又开始移动,我又像是在传送带一样,被送向前去。

我在被送出相当时间之后,阮耀发出了呻吟声,我忙道:“阮耀,你怎样?”

我听到了阮耀的喘息声,他像是梦游病患者一样,在黑暗中问我,道:“你是甚么人?”

我道:“我是卫斯理,我下洞来找你,你觉得怎么样?”

阮耀挺了挺身子,就在这时,我们的身子,向上升去,像是在一种甚么稀薄的物体之中一样。

阮耀一直浓重地喘著气,过了不多久,所有的动作,全停止了。

我和阮耀都站著,突然,有一样东西,向我们撞了过来,我立时伸手抓住那东西,刹那之间,我不禁狂喜地叫了起来,道:“阮耀,我们可以上去了!”

我抓住的,是一张椅子!

我忙扶著阮耀,坐上椅子,我则抓住了椅子的扶手,等了大约半小时,椅子开始向上升去。

我可以料得到,椅子是杰克上校放下来的,他一定是希望能有机会将我再载上去。

只不过,在这段时间内,不论我向阮耀发问甚么问题,他只是不出声。

在椅子开始上升去之后不多久,我就听到对讲机中,传来上校急促而惶急的呼叫声,他在叫著我的名字,不断地叫著。

我立时回答道:“我听到了,上校,我没有事,而且,我也找到了阮耀!”

杰克上校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我听得他一面吩咐人快点将我们拉上去,一面又道:“你究竟怎么了?在下面逗留了那么久!”

我只好苦笑著:“为了要找阮耀,我在洞底”

我才讲到这里,阮耀突然低声道:“甚么也别说!”

阮耀的声音极低,我呆了一呆,立时改口道:“我在洞底昏迷了相当久,我想阮耀一定也和我一样,不过现在没有事了!”

椅子继续向上升,我已可以看到洞口的光亮,我大口地喘著气,不一会,我们已经升上了洞口,当光线可以使我看到眼前的情形时,我第一件事,便是向阮耀看去。

只见阮耀的脸色,出奇地苍白,但是他的双眼却相当有神,只不过神色,充满了疑惑。

杰克上校著实埋怨了我们一顿,又宣布谁也不准进入洞的附近,才行离去。

我和阮耀,一起进了屋子,阮耀先是大口喝著酒,然后才道:“你遇到了甚么?”

我略想了一想:“我甚么也没有遇到,但是我觉得下面有东西。”

阮耀在我的酒杯中斟满酒,自己又喝了一大口,听我讲述我在洞底的遭遇。

等我讲完之后,他才道:“那么,我和你不同,卫斯理,真是无法相信,但却是事实!”

我登时紧张起来,道:“你见到了他们?”

阮耀呆了一呆,但是他显然明白我的问题。这个问题,在别人来说,是很难明白的,然而我从阮耀的神情上,我看得出,他明白我所指“他们”,究竟是甚么?

当然,即使是我,在发出这一个问题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他们”代表著甚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在那深洞之下,一定有著甚么(我想不出该用甚么名词),这种“甚么”,有一种超特的力量,使我在洞底被移动,遇到了阮耀,又和他一起能离开。

阮耀在听了我这个问题之后,变得很神经质,他握著酒杯的手,在微微发抖,他道:“没有,我没有见到他们,我们意思是”

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显然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才好。

我提示他,道:“你的意思是,你未曾见到任何人,或是任何生物?”

阮耀不住地点著头:“是的,但是我却见到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东西。”

我登时紧张了起来:“是甚么?”

阮耀皱著眉,有点结结巴巴:“我所见到的,或者不能称为东西,只不过是一种现象”

我性急起来:“不必研究名词了,你在洞底,究竟见到了甚么,快说吧!”

阮耀吸了一口气:“还是从头讲起,你比较容易明白,我缒下深洞,开始所遭遇的一切,和你一样,我在黑暗之中,不由自主地移动著,等到静止下来之后,我听到了流水声。第十一部:洞底所见

我点著头,道:“那就是我也到过的地方,那里一定是一条地底河道,可是你见到了甚么?”

阮耀又吸了一口气,道:“我站著,在我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片光亮。”

我怔了一怔,道:“一片光亮,那么,你应该看清楚你究竟是在甚么地方了?”阮耀摇著头,道:“不,只是在我的面前,有一片光亮,方形的,大约有六呎乘八呎那样大小,在那片光亮之中,是一片黑暗”

我用心地听著,可是我实在无法明白阮耀所说的话,他说“有一片光亮”,那还比较容易理解,但是,甚么叫作“光亮之中,是一片黑暗”?而且,既然他曾看到一片光亮,那么,何以他不能看清自己存身的环境!

我有点不耐烦,大声道:“你镇静一点,将经过的情形,说清楚一些!”

阮耀苦笑著:“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我摇著头:“可是我不明白你所说的那种现象,你可以作一个比喻?”

阮耀又喝了一口酒,想了片刻,才道:“可以的,那情形,就像一个漆黑的房间中,看电影,那一片光亮,就是电影银幕,只不过四周围一点光也没有,除了我眼前的这片光亮!”

阮耀那样说,我自然可以想像当时他所见到的情形是甚么样的了。

我点了点头:“那么。刚才你所说的,甚么光亮之中一片黑暗,又是甚么意思?”

阮耀瞪著眼:“我们看电影银幕上有时不是会出现夜景,看来一片漆黑的么?我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一片光亮,光亮中一片漆黑!”

我勉强笑了笑,由于我看到阮耀的神情,相当紧张,是以我讲了一句笑话:“你的意思是,在你我相遇的那地方,有人放电影你看?”(。电子书)可是我的笑话却失败了,因为阮耀仍然瞪著眼,显然他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他一本正经地道:“所谓电影,那只是一种比拟。事实上,那当然不是电影,有可能是放映录影带,总之,那是一项过去发生过的事的记录,根据我以后在那片光亮中次第看到的现象,我甚至可以断定,那是一个飞行记录,信不信只好由你了!”

我在椅上,挺直了身子:“你还未曾将以后你看到的说出来,怎知我不信?”

阮耀道:“起先,那片光亮中,是一片黑暗,有很多奇形怪状,看来像是岩石一样的东西,有的在闪光,有的在转动,我只觉得那一片黑暗,深邃无比,好像是……”

我道:“根据你所说的情形,像是外太空。”

阮耀立时道:“一点也不错。我认为,那是一艘太空船在太空的航行中,由太空的窗口,向外记录而得的情形。”

我皱著眉,点了点头。

阮耀道:“那种现象,持续了相当久,接著,我看到了……看到了……”

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喘著气,望著我:“你不要笑我!”

我忙道:“我为甚么要笑你?你看到了甚么?”

阮耀面上的肌肉,在微微跳动著,他道:“我看到了土星,由于那个大环,所以我可以肯定,那一个巨大的星球是土星。你要知道,那片光亮中的一切,在不断移动著,所以,就像是我自己,坐在一艘漆黑的太空船中,在太空船中飞行一样,我看到了木星,我的感觉是,在距离木星极近的范围之内,迅速地掠过!”

我没有笑,一点也没有,只是望著阮耀,问了一个事后令我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的问题,我问道:“那艘太空船飞得很快?”

阮耀也不笑我这个问题,他道:“是的,很快,从我看到土星起,到又看到木星,大约是五十分钟。”

我呆了一呆,陡地站了起来。

阮耀道:“三十分钟,或者更久些,或者不到,但无论如何,总在这么上下。”

我吸了一口气:“我想你弄错了,你凭一个大环,认出了土星,凭甚么认出木星来的?”

阮耀失声叫了起来:“凭它的九个卫星,你以为我连这点天文知识都没有?”

我仍然摇著头:“我还是以为你弄错了,木星和土星间的距离,是四万万零三百万哩左右,没有一个飞行体,能够在半小时的时间内,飞越这样的距离,就算以光的速度来行进,也要将近一小时。”

阮耀的声音变得十分尖:“我不知道正确的时间,但是我知道,那是半小时左右。”

我挥著手:“好了,不必再争论了,接著,你又看到了甚么?”

阮耀望了我半晌,才道:“接下来,大约在半小时之后,我在火星旁边经过我的意思是,在那片光亮之中,我先看到了火星,火星迅速地变大,然后掠过它,真的,那是火星。”

我没有再说甚么,我们两人都呆了半晌,我才道:“照你那么说来,这艘太空船,经过了土星、木星和火星,它是正向地球飞来了?”

阮耀道:“是的,在经过水星之后不久,我看到了地球我当然认得出地球来,在见过的那些大星球之中,地球是最美丽的!”

我急忙道:“以后,你又看到了甚么?”

阮耀的神情,显得很悲哀,他道:“你一定不会相信我的,我”

我接住他的肩头,两人一起喝了一大口酒:“只管说!”

阮耀道:“我看到地球,那太空船,一定在飞向地球,地球的表面越来越清楚,我看到了山脉河川,越来越快,我相信太空船已冲进了地球的大气层,我看到了建筑物,那些建筑物,全是旧式的,大约是一百年之前的建筑物,是一个相当大的湖泊”

我失声道:“一个塘!吴家塘!”

阮耀的槃音显得很急促:“可能是吴家塘,我的印象是,这艘太空船直坠进了吴家塘之中,之后,眼前一片漆黑,甚么也看不到了。”

我急快道:“你还见到甚么?”

阮耀道:“没有,我只听到了几下犹如叹息似的声音,接著,神智就有点不清起来,后来,当我又有了知觉的时候,已经在你的身边!”

我又呆了半晌,才道:“阮耀,听了你的叙述之后,我有一个假设,不知你同意不同意?”

阮耀有点失神地望定了我,我道:“首先我们假定,你看到的现象,是一艘太空船飞行时记录下来的!这艘太空船是以光的速度,或超过光的速度在进行的!”

阮耀又点著头。

我吸了一口气:“太空船自何处起飞,我们不知道,你看到的是自土星以外的太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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