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听懂了沈默的意思,低声道:“你的意思是,徐阁老想让我们看住他?”
“也许吧。”沈默点点头,缓缓道:“别忘了,如果你的赌注下对了,那高拱就是最大的赢家”
张居正默然。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小瞧了那位河南上司。
两人聊了一夜,对朝局和未来彼此交换了看法。双方均觉大有进益,当然更重要的。是建立了一种较亲密的攻守同盟关系,为将来在激烈的朝争中存活下来,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见天亮了。沈默伸伸懒腰道:“咱们去吃早饭吧,吃完了好好睡个……
许久不熬夜,还真有些挺不住呢。
张居正看看天色,不由苦笑道:“我可没你那么好命,得赶紧去国子监,给学生们开课,若是晚的一分一秒,都会被高校长骂愕狗血喷头。
“他很厉害吗?”沈默冉道。
“日后体会一下,你就知道了,包你一辈子忘不了他。”张居正起身拿起帽子,道:“我走了,你也尽快去国子监报道吧。”
“让你这么一说”沈默将他送出门去,笑道:“我还得考虑一下。要不要去遭那份儿罪。”
“不是我没提醒你,若是迟迟不去报道”张居正坐进轿子里,丢下一句道:“他一定会给你好看。”便匆匆离去了。
站在门口。将轿子一直目送到巷口,沈默才摇摇头,笑着转回院子里,便见徐渭睡眼惺忸的从隔壁客房钻出来。沈默顿时没好气道:“昨天晚上让你跟我一快去,你却装死,现在人一走,又立马爬起来了?”
徐渭挠挠草窝似的脑袋道:“要是有我掺和,你俩能聊那么投机吗?”说着嘿嘿笑道:“没斩鸡头,烧黄纸,搞些歃血为盟的勾当?”
“去你的。当我们是十匪吗?”沈默把水桶挂在辘驴上,下到院子里的水井,一边缓缓放着井绳,一边道:“从今天起,兄弟我就彻底放弃原则,加入党争了。”
“听人劝。吃饱饭,你的选择是明智的。”徐渭从客房中,拿两套脸盆洁具过来。摆在井台上,笑道:“芶富贵,勿相忘啊。”
沈默微微用力的摇动辘驴,将水桶摇上来,轻声道:“其实我是迫不得已的”前天苏州那边捎信过来,邸恐卿搞得乌烟葬气,很不像话,恐怕早晚我要和严党正面冲突,到时候临时抱佛脚,可就来不及
“哦”徐渭把打上来的水桶从井钩上提下来。分别倒在两个脸盆里,便把脑袋扎到水盆里,让彻骨的冰凉驱走困意,好半天才抬起头来,摸一把脸道:“确有此事?”
沈默用毛巾瞧了水,一边擦拭着上身,一边道:“苏松的官员,向我告了他贪冒不法的五条罪状:其一、勒索下属官员贿赔十数万两。其二、随意受理词讪,搜括富民钱财,故意制造冤狱,敲诈勒索商户。其三、宴会日费千金、用钱如土。其四、虐杀无辜平民。第五、对工商业加额重敛。几至激变。”说着恨恨的拧着毛巾,道:“我才离开了不到半年,苏州城已经一地鸡毛了。”
“这里面。有没有隐情呢?”毕竟事不关己,徐渭还能保持冷静道。
“你说的不错,确实是一个巴掌拍不响。”沈默点点头道:“他们在我麾下,都轻松惬意惯了,猛然换上个贪酷之人,自然不愿接受,反过来也把他挤兑的够呛,双方矛盾越来越重,才搞出一桩桩事端来。”说着叹口气道:“话虽如此,但我永远,且只能鉴定的维护他们的利益”哪怕跟严阁老为敌。”
徐渭默然。他这才知道,沈默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负担,刷完牙,吐出口中香膏。他轻声对沈默道:“我会全力帮你的。”
沈默重重拍拍他的肩膀,感动的点点头。他知道徐渭一点官瘾都没有,甚至已经深深厌倦了官场的黑暗与绝望,之所以一直盘桓不去,笑脸相迎,只不过是因为他的兄弟在朝,需要帮助罢了”
一一……一一分割…”一…
还有十万字哦。大家一定要月票鼓励支持啊,名次太落后了,会严重影响状态的。俺说真的”
第五一二章 李贽、陆光祖……
第五一二章李贽、陆光祖……剑母。
但既然下了决定,自然不能再拖拉小隔一天沈默便去上了轿子,往紫禁城西的吏部衙门去了。
到了街口,他下了轿子,让三尺拿名帖去通禀,自己则背着手,慢悠悠的走过去,路上还买了个黄橙橙的大鸭梨,一边走一边啃,一点都不着急。
因为自古衙门就是越高越难进,高到顶便是六部的衙门”内阁级别倒是高,但人家在西苑里呢。
你想进也进不去。
所以天下的衙门,数六部最难进,其中又以掌握百官任免升降的吏部最甚,等四五品的官员来了,还得先递红包再通禀。
然后人家让你啥时候进,你啥时候才能进。
到了衙门前数丈的地方,便见墙根下搭着一溜凉棚。
凉棚底下站着少说几十号官员”大多是青袍。
也有一些蓝袍的夹杂其中。
沈默知道,这是在衙门前排队候缺的。
在队伍末尾,一个老吏正与个身材瘦削的青袍官员争执,周围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不知是不感兴趣,还是不敢感兴趣。
沉默到没有看热闹的心思,只是毒辣辣的日头底下根本没法站人,见三尺迟迟不出来,他便往凉棚走下小想要躲躲日晒。
却那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皂衣老吏拦住,从争执中抽身出来,对施默道:“交钱了吗,就往里闯?。
“交钱?”沈默奇怪道:“交什么钱?”“长眼睛是喘气的吗?”那老吏用脚踢一踢地上的牌子,沈默才看到几行字道:“五十文入棚,加五十文看座,加五十文供凉茶,加一百文吃酸梅汤”看完后,沈默问那老吏道:“衙门门前做生意,这是谁的主意?”“怎么着?。
老吏根本不怕他胸前的白鹏。
这些人见过的官儿太多了,已经对红袍一下一律免疲,瞪着一对老鼠眼对沈默道:“吏部的生意你也要管管?”波默自然不会跟这种看门狗一般见识,淡淡一笑道:“我不过是随便问问既然是吏部的营生,当然没意见了“没意见就好”。
老吏不耐烦道:“到底进不进斟嫌贵就说声,太阳底下站着去。
小“不贵,价钱公道着呢。”
沈默呵呵一笑,却想起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文钱,就连方才买鸭梨。
都是侍卫掏的钱,便回头去找自己的轿子。
那老吏却以为沈默兜里没钱。
死要面子,便冷笑道:“没有钱就早说声1去太阳底下站着也不丢人。”
说着对沈默和那个男子,说了一个字道:“滚,”沉默的脸登时拉下来,他虽然正处在低调期,却不代表好欺负,此时竟被一个。
小吏给如此侮辱,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时他也看到自己的护卫了,招招手让他们过来。
准备收拾一下丫挺的。
但假他人之手,总是没有亲自动手快,他的护卫们还没上来,那个。
被一起“滚,的男子先爆发了。
猛的飞起一脚,一招传说中的“撩阴腿”正中那老吏脐下三分处。
只听“嗷,得一声,那老吏就像个虾米似的,捧着小腹跪在地上。
那男子却浑不解气,揪住那老吏的头发,便大耳光子左右招呼,一边打还一边骂道:“塞您母谈大餐吧,个歹嘴看人无!”竟是一嘴闽甫话。
沉默见那男子虽干瘦无肉,劲道却足得很,两巴掌就把那老吏的后槽牙给打掉了,登时披头散发、满口是血,没人声的狼嚎起来。
声音很快把衙门口的官差给招来了,一见自己人被打了,官差们登时火冒三丈,大叫道:“大胆!快住手!别让他跑了”。
便抽出兵刃冲过来,想要阻止那人继续殴打。
沈默递个,眼色。
护卫们便排众而出,挡在吏部官差前面。
他们也不拔兵刃,仅靠目光中的杀气,便让那些欺软怕硬的三脚猫全都变成了软脚虾,这就是上过战场的勇士,与圈养在城里的看门狗的差别。
这边沈默的护卫,将救驾的吏部官差挡住了,那边那青袍男子,却不放过那老吏,已经把他打得妈妈都认不出来了,还一直不肯收手,看那架卑,非要将其捣成肉酱不可。
周围那些排队的官员就那么看着小也没个上去拉一拉的,看来平时被那老吏勒索惨了,恨不得上来揍他几下才过瘾。
还是沈默看不过去,走过去小心戳一下那安员道:“这位兄台,再打就要出人命了那官员闻言又狠狠踹了烂泥似的老吏两脚,这才回头看一眼沈默,他是一个极为清秀的青年男子,只是面有菜色,目光桀骜,一看就是那种又穷又硬的不怕死。
沉默脑海中,兀然浮现起徐海那些人的形象,虽然他是官他们是匪,但气质上绝对有共通的地方。
:,共士十口肌口集发布时间的注不礼貌的行为,流默拱年道!“敢问毋糊间姓大名?”他看着这小个子年纪应该在三十左右,便如此称呼。
那人却冷笑道:“放心吧,我不会跑的,没你什么责任,不用急着问我叫什么。”
听他如此戒备,沈默摇头苦笑道:“非也非也,兄台误会在下了”说着指指瘫在地上的老吏道:“这厮也辱骂于我,方才要不是兄台动手快,我也饶不了他。”
而后又出人意表道:“江湖上人都讲,砍人的不背锅,背锅的不砍人。
你快走吧。
这里的责任我担着。”
“这个”那官员没料到他会这么说,顿一顿,不由笑道:“你这人有点意思。”
“你更有意思。”
波默笑道:“兄台,再不走来不及了。”
因为他看到,顺天府的官兵已经出现在街口了,出警速度可真够快的。
那人却纹丝不动,笑道:“道上还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哩,你就别搀和了,他们抓我好了,反正我受够了鸟气,正好不想干了。”
“那又何必呢?”沈默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饿”“这跟你没关系,别掺和好不好?”那人苦笑着求他道:“我可不领你情。”
“用不着。”
沈默也苦笑一声道:“这下谁也不用走了,我们被包围了。”
原来说话间,顺天府的官兵已经包抄到位,就等上面下令抓人了”毕竟行凶的是官员,那不是说拿就能拿的。
顺天府的官兵在附近巡逻,所以才能这么快赶到事发地点,但他府尹大人可不巡逻。
所以带队的捕头得跑回府衙去请示,这一来一去,就是七八里的路程。
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回来的。
看一看周围的顺天府兵,沈默摸摸鼻子笑道:“这时候你最想说句什么?”“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那人咬牙切齿道,顿时唬愕官兵脸色一变。
他呲牙一笑,反问沉默道:“你呢,你想说句什么?”“我没那么多感慨”沈默笑眯眯道:“如果非要说,就问问你到底叫什么?”“你还真执着呢。”
那人笑道:“这有什么好打听的,我叫李赞,字宏甫。
福建泉州人。”
“李势?”沈默眼前一亮道:“名师李势?”“名师谈不上”李赞对他知道自己的名气,丝毫不觉意外,只是淡淡道:“只是教书混口饭吃罢了。”
这李势的名气十分之大。
以至于人们不知道福建巡抚是哪位,对他的大名却如雷贯耳”当然,这个“人们,仅限于书人,而不是寻常老百姓。
几乎每个准备科举的仕子,手中都有一册这位李势编写的“乡试应试宝典”其中收集了许多篇精品八股,专为制艺第一题所准备。
据说近几次阅淅乡试的试题,均被他的“秘籍,押中!考生们都说,自从有了“李赞宝典”再也不用挖空心思猜题,逐字逐句的书。
便能轻松上阵了。
因为李老师押中的概率极高,只要将“李势宝典,背过了,便可以细细研墨,慢慢提笔,悠哉游哉把李老师的经典范文。
以最高水平的书法默写下来。
然后回家该吃吃、该喝喝,淡然的等着报喜吧。
切就是这么简拜但不服不行,人家的学生就是录取率高!沈默又那么好的生源,费心尽力的自己教、找人教,都比不了李势在海边搭得草台班子,哦,补充一句。
李老师的最高学历是举人,从没考过进上。
注意,是没参加过会试,而不是落榜。
让沈默尤其嫉妒的是,他在苏州的很多学生。
甚至不远千里去福建听李赞的课,回来还告诉沌默说:“就算题猜得没那么准,他的课也是值得一听的。
讲课有**,浅显易懂,生动活泼,让人听了都不想回来”后来的两次乡试,高中的考生不知道先感谢国家。
感谢自己的授业恩师,而是异口同声的说:“《李势宝典》太厉害了!只要肯下苦功,就一定能高中!”这位横空出世的李老师。
以超强的押题能力,将大明朝的科举考试,从脑力劳动直接转变为体力劳动。
你笨点愚点不要紧,只要头悬梁锥刺股,简单听话照着做,下上九分九的牛力,再加一点点运气,就一定能成功!但在考生们将李老师视为灯塔、视为舵手时,那些早从科举中过关、反过来掌握着科举大权的大人们,却视他为洪水猛兽,恨不得诛之而后快。
因为这个可恶的家伙,用他的实际行动,拆穿了“什么八股文阐述圣人微言大义,的鬼话,玷污了科举考试的神圣与庄严,让天下人明白,所谓的“科扒,不讨是一场猫戏老鼠游戏。
其实与学识天关,与才关”沈默一直想见见这位同行,他深切的怀疑此人也许与自己来历相同,都是从四五百年后穿越来的,甚至连此人穿越前的身份都想好了高考或研究生入学考试的超级辅导老师!不然这家伙哪来的那么高的押题应试本领?想不到今日一见,这位李老师竟然彪悍的出人意料小这更加让沈默笃定老子不是唯一的,这李势也是穿越来的!“如果是那样,可就太好了,只要他是中国人,就一定会跟我志同道合的”沈默如是想到,但他生性谨慎,不会贸然相认的,而是抛出个问题试探道:“李老师怎么理解圣人之言?”在卫士的护卫圈子里小小声说话,不担心别人听到。
“不过是一个人生失败,又不甘心的老头的胡言乱语”李势不屑道:“闲来无事当做杂书看看还行,若真以为那是微言大义,当做行为准件。
不是脑袋被门挤了,就是胡萝卜吃多了。”
沈默这下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了,若非跟自己一样穿来的,大明朝谁敢这么叛逆?跟网小见过一面的人,大谈孔夫子没什么了不起,就算徐渭徐大胆也是不敢的。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沈默按捺住喜悦的心情,心说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他,便一面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一面意味深长道:“冰箱彩电洗衣机”,这就相当于土匪的黑话,地下党的暗号了。
李赘却奇怪的回望着沈默道:“什么意思?什么是兵饷?菜店?蜥蜴鸡?一道菜名吗?”见他神情不似作伪,沈默心说难道是五六十年代的前辈穿越”那样更好,又红又专,杂念还少。
便又发送暗号道:“收音机、手电、缝细机。”
“手印鸡?疯人鸡?这又是什么鸡?”李势茫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